但她只有一顿午饭的时间来绝望,因为到了下午,又被传唤了。
这次许沁一改沉默寡言做派,把付闻樱在家里说的那番话一字不漏地复述,“她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报复我!报复宋焰!逼我去联姻!”
民警却问:“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认为这是报复,而不是迫害?”
要知道,一个人习惯性的思维方式和言论直接受自身思想的影响,所以大家常说,情绪激动下脱口而出的大都是平时避而不谈的真心话。
而报复这个词,是有前提条件的。
“许小姐,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报复呢?”
许沁料到对方会在这种细节上咬文嚼字,一下子卡壳了,回答不上来,很快就恼羞成怒,“你们是疯了吗?她说宋焰诱骗我,你们相信,我说她要害我,你们却不信,反而针对我?你们是不是收他们的钱了?!”
民警脸色严肃,“你这是在污蔑警察吗?”
“那她污蔑宋焰你们怎么不管?”
“这是两码事,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但许沁情绪激动到根本听不进去。
见状,负责记录的年轻女警起身接了杯水,安慰她:“你先冷静冷静,一会儿我们再谈。”
许沁直接一巴掌拍飞,“不用你假好心!”
女警摇头,捡起纸杯,回位子上。
男警接着问:“许小姐,指控讲究证据,你养母有证据支撑,请问你有什么相关证据可以证明?”
“证据证据,就知道证据!”
许沁异常恼火,“没有不会去查吗?你们不就是干这个的?我都说了她要害我,要报复我,拿我当联姻工具卖出去!你们为什么只相信她的话不相信我?”
讯问室很躁,窒热烦闷,嗡嗡响。
民警也躁。
因为许沁只是在一味发泄而已,什么重点都没有,根本没办法交流。但是职业在身,他只能深呼吸,然后再次尝试,“许小姐,请问这些已经发生了吗?”
话落许沁静了一秒,表情继而怒且荒谬,“没发生你们就不管了吗?”
“好的。也就是说,这些话目前还只是口头威胁,没有造成事实伤害。”男警迅速做出了判断。
“许小姐,你要知道,家庭问题和情感纠纷一直都是人类社会难以界定和决断的上古难题。我说句难听话,这方面我们国家相关法律并不完善,还在摸索建设中,无论是罪名界定还是插手干涉都非常困难,所以,就算你养母真逼你联姻了,但除非发生性质恶劣的刑事案件,否则我们顶了天也只能对她进行口头批评教育。”
女警也在这时插了一句嘴,“许小姐,提醒你一句,现在你与孟家仍然存在收养关系。”
许沁仿佛在听天书,“所以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她这样对我?不打算管了是吗?”
男警单手捂住了额头,“你现在就算是去跟付闻樱当面对峙,她也完全可以矢口否认,说这是气话。我们需要事实证据。”
要已经发生过的。
对面安静了下去。
隔十来秒,他听见许沁说:“那我要举报付闻樱自我未成年时就对我进行虐待。”
他瞬间抬起头,看见许沁嘴角诡异上扬,一个字一个字地强调:“她虐待未成年。”
“……行。”男警重重点头,旁边的女警也反应过来,手放上键盘响起清脆的敲击声。
“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她是如何对你进行虐待的。”
话落,许沁一凛,表情僵住。
“不要害怕,大胆说出来。像什么平时的打骂,肢体惩罚,包括言语侮辱,打压和贬低都可以说。”
许沁唇线抿紧,不回答。
“那事实证据有吗?比方说作案工具,或者你身上的伤疤?如果这也没有,是否目击人证?”
直到问题敲完,女警也没听见许沁的回答,她从屏幕挪开眼睛,便看见许沁咬住了下嘴唇,和上午一样,把头一低,深埋下去,用发顶对着他们,然后沉默,沉默,沉默着流泪。
耳边一声叹息响起,女警回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嘴角都抿了苦笑。
转眼,两天过去。
第三天早上,男警进到办公室,看见自己搭档那张熟悉的脸,停顿两秒,就开始头疼。这时张队经过,笑他,“怎么一大早就愁眉苦脸的?”
他长叹:“热闹啊。”
孟家一家人整整齐齐,把家当旅馆,把公安局当家。
今天付闻樱追诉宋焰诱骗小女儿,下午许沁就举报养母虐待她,然后第二天,付闻樱反告养女虐待养父母。
好一出孟家大舞台,有胆你就来,真是剪不断,理还乱,蹬鼻子上脸,越乱越多。
“把笔录给我看看。”张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