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班守夜的陆嫁嫁走来,李长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跟“死对头”聊了近一个时辰。他猛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我去睡了,换班。”
看着他略显仓促的背影,赵襄儿嘴角的笑意淡了些,转头对陆嫁嫁道:“他体内的时间权柄,似乎越来越强了。”
陆嫁嫁点头:“葬神窟一行,他不仅突破了枷锁,还找回了部分羿的记忆,权柄自然会精进。只是……”她望向李长久的睡处,“帝俊的人格也在复苏,这未必是好事。”
“是啊。”赵襄儿轻声道,“一个是带着前世记忆的李长久,一个是曾统御神国的帝俊,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夜色渐浓,南荒的风带着寒意掠过营地。李长久的睡梦中,又浮现出那片血色战场——帝俊立于九天之上,周身金乌环绕,而羲和的身影,竟与赵襄儿渐渐重合……
次日清晨,众人整装返程。刚走出南荒地界,一道灰影突然从林中窜出,直直扑向李长久。
“小心!”陆嫁嫁长剑出鞘,却见那灰影在李长久面前急刹车,露出一张布满褶皱的小脸——竟是不可观的六师兄白泽。
“七师弟。”白泽满头银发乱糟糟的,语气却异常凝重,“师尊让你立刻回不可观,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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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久心中一紧。叶婵宫从不轻易召弟子回观,除非……是与太初六神或神国真相有关的事。
“什么事?”
白泽摇头:“不清楚,只知道……太明神国的遗迹,现世了。”
太明神国?李长久瞳孔骤缩。那是帝俊曾经的神国,也是他“长明”权柄的源头!
赵襄儿与陆嫁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太明神国遗迹现世,意味着太初六神的杀局将彻底浮出水面,而李长久,注定要被推到风暴的中心。
“我跟你回去。”陆嫁嫁当机立断,“谕剑天宗那边,我会传讯让卢师兄暂代宗主之职。”
赵襄儿也道:“赵国的事可以暂缓,太明神国关乎神国牢笼的真相,我必须去看看。”
李长久看着身边的几人,忽然笑了。前世他孤身一人冲击飞升,最终死于师尊剑下;而这一世,无论前路有多少杀局与诡秘,至少他不再是一个人。
“走。”他握紧长剑,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去看看我那‘老房子’,到底藏着什么宝贝。”
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而南荒深处,一道黑色裂缝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张开,裂缝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正静静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前往不可观的路比想象中更急。白泽带来的不仅是消息,还有叶婵宫亲绘的传讯符,符上灵力波动急促,显然事出紧急。一行人避开俗世城镇,御空疾行,李长久踩着剑光,看着身边并肩而行的陆嫁嫁、赵襄儿和宁小龄,忽然觉得这画面有些不真实——放在一年前,他还在为突破入玄境发愁,如今竟能与三位五道境强者同行,奔赴太初六神留下的遗迹。
“不可观的山门藏在时间褶皱里,寻常修士找不到入口。”白泽在前引路,银发在风中飞扬,“师尊说,这次太明神国遗迹现世,引来了不少老东西,连十二神国剩下的几位都动了心思。”
“老东西?”李长久挑眉,“比如空猎和原君?”
“不止。”白泽声音压低,“还有‘恶’的残识。”
李长久心头一沉。假暗主虽已被击败,但“恶”作为地球人类制造的“全能者”,其残识仍如附骨之疽,若是被它染指太明神国遗迹,后果不堪设想。
赵襄儿指尖朱雀虚影一闪:“放心,有本皇的空间权柄在,若真遇上‘恶’的残识,至少能护你们全身而退。”她嘴上说着“你们”,目光却不自觉落在李长久身上。
行至一片云雾缭绕的山谷,白泽停下脚步,挥手打出一道印诀。云雾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一座悬于半空的石观,观门紧闭,门楣上“不可观”三个字古朴苍劲,仿佛蕴含着时间的韵律。
“到了。”白泽率先落地,“师尊和大师姐他们已在观内等你。”
踏入观门,一股清冽的檀香扑面而来。庭院里,二师兄正蹲在石阶上磨刀,刀光映得他粗犷的脸上泛着冷光;三师兄姬玄倚着红柱,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见李长久进来,挑眉一笑;四师姐司离背着兵器匣,蹲在石榴树下逗猫,猫爪下却压着半片魔鳞。
而正厅门前,叶婵宫一袭白衣胜雪,身姿缥缈如仙。她看着李长久,目光平静无波,却让李长久莫名想起前世被她一剑斩杀的瞬间,后背泛起寒意。
“七师弟,你可算回来了。”大师姐神御从叶婵宫身后走出,她清圣绝艳,指尖凝着一缕清光,“太明神国的钥匙,在你身上吧?”
李长久一愣:“钥匙?”
“就是你从葬神窟带出来的那块金乌形令牌。”叶婵宫开口,声音清淡如泉,“那是帝俊神国的核心信物,也是开启遗迹的关键。”
李长久这才想起,自己从葬神窟爬出时,怀中确实多了块温热的令牌,当时以为是战利品,随手塞在了储物袋里。他连忙取出令牌,只见巴掌大的令牌上刻着三足金乌图案,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与观外的太明神国遗迹遥相呼应。
“果然是它。”姬玄抚掌笑道,“七师弟,你这运气,真是让为兄羡慕。”
“羡慕就自己找去。”李长久翻了个白眼,将令牌递给叶婵宫,“师尊,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叶婵宫却没接,只是道:“太明神国遗迹藏着帝俊的残魂碎片,也藏着‘长明’权柄的完整传承。你若能融合残魂,或许能彻底掌控时间权柄,打破神国牢笼的最后一道枷锁。”
“但也可能被帝俊的人格吞噬,彻底失去自我。”大师姐神御补充道,语气凝重,“这是你的劫,也是你的机缘。”
李长久沉默了。他一直抗拒成为帝俊,可如今看来,想要打破这世界的囚笼,必须直面前世的自己。
“什么时候出发?”他抬头问道,眼中已没了犹豫。
“今夜子时。”叶婵宫道,“太明神国只在月全食时现世,错过了,还要等百年。”
入夜,月上中天。众人齐聚观顶,叶婵宫以权柄撑开一道时间裂隙,裂隙另一端,隐约可见一座悬浮于星海的金色神国,正是太明神国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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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后,万事小心。”陆嫁嫁握住李长久的手,掌心温热,“记住,你是李长久,不是帝俊。”
宁小龄将一枚玉佩塞给他:“这是我用轮回之力炼制的护身符,若你被残魂反噬,它会提醒你是谁。”
赵襄儿别过脸,扔来一个锦袋:“里面是赵国皇室珍藏的凝神丹,不是给你吃的,是怕你拖后腿。”
李长久看着手中的信物,心头一暖,咧嘴笑道:“放心,等我回来,保管让你们刮目相看。”
他转身踏入裂隙,身后传来叶婵宫的声音:“七儿,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守住本心。”
穿过时间裂隙,李长久落在太明神国的白玉广场上。神国虽已残破,却仍能看出当年的辉煌——遍地金瓦,雕梁画栋,广场尽头的高台上,端坐着一尊巨大的金乌雕像,雕像眉心,正嵌着与他令牌同源的宝石。
“终于来了,我的……转世身。”
一个威严的声音在广场上空响起,李长久猛地抬头,只见高台上的金乌雕像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眸光如烈日般灼热。
帝俊的残魂,醒了。
金乌雕像的眼眸中流淌着熔岩般的金光,帝俊的残魂化作一道金芒,在广场上空凝聚成与李长久容貌一般无二的身影,只是周身萦绕着统御神国的威严,眉宇间带着睥睨众生的漠然。
“千年了,你终于敢直面我了。”帝俊的声音响彻广场,每一个字都带着权柄的威压,压得李长久膝盖微微发颤。
李长久握紧长剑,体内的“太明”权柄自发运转,抵消着对方的威压:“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来不是跟你认亲的,是来拿属于我的东西。”
“属于你的东西?”帝俊轻笑,笑声震得周围的残破宫殿簌簌落灰,“这神国,这权柄,甚至羲和……本就都是我的。你不过是窃取了我残魂转世的蝼蚁,也敢妄言‘属于’二字?”
提到羲和,李长久想起赵襄儿那张倔强的脸,心头火起:“赵襄儿不是你的所有物!还有这权柄,你用它制造杀局、囚禁世界,根本不配拥有!”
“囚禁?”帝俊眼中金光暴涨,“你懂什么?当年太初六神为了争夺世界本源,不惜引爆神国,我以‘长明’权柄封印破碎的天地,才让众生得以苟活,这也叫囚禁?”
李长久一怔。他从记忆碎片中看到的,都是帝俊的霸道与冷酷,从未想过还有这样的隐情。
“不信?”帝俊挥手,广场地面裂开,浮现出一幅幅画面——太初六神激战,天地崩裂,亿万生灵化为飞灰,帝俊以金乌真火炼化石碑,将破碎的世界封印成牢笼,自己却被战友背叛,神魂俱灭。
“看到了吗?”帝俊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不是暴君,是守护者。可这些被我保护的人,转头就骂我独裁,连羲和都……”他语气一顿,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李长久看着画面中与赵襄儿容貌一致的女子举剑刺向帝俊,心脏猛地一缩。原来千年的纠葛,从那时就已开始。
“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做?”李长久问道,“继承你的残魂,成为新的守护者,继续把世界当囚笼?”
“不。”帝俊摇头,“时代变了,这牢笼该破了。但破笼之人,必须同时拥有帝俊的权柄与李长久的人性,否则要么重蹈杀伐覆辙,要么被外界的‘恶’吞噬。”
他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枚金色的光团:“这是我的残魂核心,也是‘长明’权柄的本源。融合它,你会看到所有真相,也会承受所有痛苦。敢吗?”
李长久看着那枚光团,又想起陆嫁嫁的叮嘱、宁小龄的护身符、赵襄儿别扭的关心。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握住光团。
刹那间,无数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帝俊的诞生,太初六神的盟约,与羲和的相识相爱,封印世界的决绝,被背叛的痛苦……李长久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帝俊的意志同化,眼前仿佛出现了两个影子,一个是金袍加身的神国之主,一个是在谕剑天宗插科打诨的小道士。
“别丢了自己!”
关键时刻,宁小龄给的玉佩突然发光,一道柔和的轮回之力护住李长久的识海。他猛地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帝俊残魂,忽然笑了:“你早就计划好了,对吧?你知道我会来,也知道我能守住本心。”
帝俊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毕竟,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去吧,打破牢笼,让‘长明’真正照亮世界……”
话音未落,帝俊的残魂彻底融入光团,化作一道金光钻进李长久体内。李长久感觉全身的灵力都在沸腾,时间权柄如臂使指,周围的时空甚至开始微微扭曲。
广场尽头的金乌雕像轰然碎裂,露出一座通往星空的阶梯。阶梯尽头,隐约可见神国牢笼的壁垒正在闪烁,而壁垒之外,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伺。
“恶”的气息,近了。
李长久握紧长剑,周身金乌真火缭绕,既有帝俊的威严,又有李长久的鲜活。他一步踏上阶梯,朝着牢笼之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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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笼之日,到了。
踏上通往星空的阶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时间的脉搏上。李长久能清晰感受到体内两股力量在交融——帝俊的权柄如烈日灼灼,李长久的意识似寒泉澄澈,前者带来毁天灭地的威能,后者守住寸寸清明的本心。
阶梯尽头,是一道横贯天地的透明壁垒。壁垒内侧流淌着太初六神的符文,外侧则是翻滚的混沌,无数扭曲的黑影在混沌中蠕动,那是“恶”的残识凝聚的形态,正疯狂撞击着壁垒,发出刺耳的嘶吼。
“终于舍得出来了?”混沌中传来一个糅合了无数人声音的诡异腔调,“帝俊的转世身,带着‘长明’权柄送上门来,真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李长久握紧长剑,金乌真火在剑身上熊熊燃烧:“别装神弄鬼了,你不就是地球人弄出来的残次品吗?真以为能吞了这世界?”
“残次品?”那声音狂笑起来,混沌翻涌得更剧烈,“我是‘全能者’!是超越神明的存在!你们这些被囚禁在牢笼里的蝼蚁,懂什么!”
话音未落,一只由混沌凝聚的巨手猛地拍向壁垒,符文闪烁的壁垒竟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李长久身形一晃,已出现在裂痕前,长剑横扫,金乌真火化作一道天河,硬生生将巨手烧得溃散。
“有点意思。”“恶”的声音带着戏谑,“但仅凭你一人,护不住这壁垒。你看,你的同伴们,已经自身难保了。”
李长久心头一紧,转头望向神国牢笼内侧——只见十二神国残存的势力正与“恶”的分身激战,赵襄儿的朱雀真火虽炽烈,却被数道黑影缠住,空间权柄的波动越来越弱;陆嫁嫁的剑光如银河泻地,可面对源源不断的分身,气息也渐渐紊乱;宁小龄的轮回之力虽能净化邪祟,却被“恶”的残识污染,脸色苍白如纸。
不可观的师兄师姐们也在浴血奋战,大师姐神御的清圣之力护住众人,可二师兄的刀芒、三师兄的画卷、四师姐的火焰,都在被混沌一点点侵蚀。
“看到了吗?”“恶”的声音带着蛊惑,“放弃吧,归顺我,我可以让你成为新世界的主宰,比守着这破牢笼强多了。”
李长久没有回应,只是闭上眼睛。体内的“长明”权柄与时间权柄开始共振,他的意识沉入时间长河,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帝俊封印世界的决绝,羲和举剑的无奈,叶婵宫挥剑的隐忍,陆嫁嫁授剑的温柔,赵襄儿别扭的关心,宁小龄纯净的笑容……
“我不是帝俊,也不是谁的替代品。”李长久猛地睁开眼,眼中金红交织,“我是李长久,是他们的同伴!”
他举起长剑,剑尖直指混沌:“帝俊的‘长明’,是守护;李长久的‘长明’,是破局!今日,我便以这双剑,这双拳,打碎你这破玩意儿!”
话音落,李长久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竟直接冲出了壁垒,闯入了混沌之中!
“疯了!他竟然敢直接进入混沌!”牢笼内侧,赵襄儿惊呼出声,朱雀真火瞬间爆发,逼退缠身的黑影,想要冲过去支援,却被更强的混沌之力挡住。
“相信他。”陆嫁嫁的声音冷静却坚定,剑光陡然凌厉数分,“他说过,会让我们刮目相看。”
混沌之中,李长久感觉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在被侵蚀,但体内的金乌真火却燃烧得更旺。他将“长明”权柄与时间权柄彻底融合,长剑舞动间,竟在混沌中开辟出一片清明——过去的帝俊、转世的羿、如今的李长久,三个身影在他体内重叠,权柄的威能被推到了极致。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掌控如此完美的力量!”“恶”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慌乱。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李长久的声音响彻混沌,“你看,他们来了。”
混沌边缘,赵襄儿的朱雀真火撕裂了一道口子,陆嫁嫁的剑光紧随其后,宁小龄的轮回之力化作桥梁,不可观的师兄师姐们、十二神国的残存者们,所有人的力量都顺着桥梁汇聚到李长久身上。
“这才是……长明的真正含义。”李长久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力量,笑了。
他举起长剑,亿万道金光从体内爆发,金乌真火与朱雀真火交融,剑道锋芒与轮回之力共鸣,时间权柄与空间权柄交织……所有的力量汇聚成一点,狠狠刺向混沌深处那团最核心的黑影。
“不——!”
“恶”的惨叫响彻寰宇,黑影在金光中寸寸消散,混沌渐渐平息,露出了壁垒之外真正的星空——那是一片比神国牢笼广阔亿万倍的宇宙,星辰璀璨,星河浩瀚。
李长久站在星空中,身后是破开的壁垒,身前是赶来的同伴们。赵襄儿走到他身边,玄色宫装在星光下泛着微光:“看来,你没吹牛。”
陆嫁嫁颔首,眼中带着欣慰:“做得好。”
宁小龄扑进他怀里,声音带着哭腔:“你吓死我了……”
李长久笑着搂住宁小龄,抬头望向无垠星空。他知道,打破牢笼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新的世界充满未知,但身边有这些人,再远的路,也敢走下去。
“走吧。”他握紧身边人的手,“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有没有比南荒的烤肉更好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