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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1章自己一开始不也在欺骗许……

青竹心里一紧,忍不住想,公主府里这么多暗桩,居然没有一个人拦住!

也是巧了,许怀鹤安排在府里的人都在忙活手上的事,没人知道春桃拿了闻锐达的信,且闻锐达让小厮送信的时候行踪隐秘一些,别被他人发现,这才让春桃一路顺畅无阻地进了卧房。

这次是自己失职,没能完成国师大人吩咐下来的事,也不知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想到国师大人狠辣的手段,青竹不由得有些害怕,她心下惴惴,缓步走到昭华公主殿下的身侧,假意整理公主手边的话本,微微偏头,想要看一眼信纸上的内容,而容钰却恰好合上了信纸。

青竹连忙快速将话本推到一边,借机打量公主殿下脸上的神情,却发现公主殿下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细眉微微蹙起,粉嫩柔软的唇也抿着。

闻锐达寄来的信中,句句都是对许怀鹤的诋毁,说他图谋不轨,是行径卑劣的小人,容钰看的有些生气,她相信闻锐达断案如神的能力,但却觉得闻锐达看待许怀鹤有失偏颇。

许怀鹤才不是他信中那样的人!闻锐达居然还说什么,若是许怀鹤将来欺负自己,负了自己,就让自己去找他帮忙,求助于他,呸,才不会呢,许怀鹤绝不会对自己不好!

但不知怎么的,容钰的心口却跳的厉害,惶惶不安。

在看到那句“他不过是欺骗公主殿下”时,容钰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像被人掩住了口鼻,喉头涌上窒息,她愣愣地想,自己一开始不也在欺骗许怀鹤么?

若是许怀鹤以后知道自己一开始是在欺瞒他,并非真心爱他,是想从他这里得到安稳的未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许怀鹤又会怎么想?会生气吗?会……不爱她了吗?

不行,不能再想了,容钰轻轻呼了口气,捂住胸口,将薄薄的信纸重新叠好塞回信封里,装进妆匣里锁好。

她默默告诉自己,不要被闻锐达的信扰乱心神,不要被这些莫须有的东西吓住,最终还是忍不住道:“青竹,你去问问国师今日在做什么?”

国师府就在隔壁,遣人去问也不过一炷香的事,青竹心里十分害怕被国师大人责罚,迈出去的步子犹如千斤重,但依旧不敢耽搁,连忙赶去了国师府。

门口的家丁告知她,国师大人并不在府中,早已出了门,去了观星楼,和钦天监一同测算规划即将到来的开春祭祀大典,青竹松了口气,转身去了街边的米铺,将自己得知的消息,还有闻锐达写信来的事告诉了米铺的掌柜,这才又回了公主府。

青竹进屋内,低声向容钰告知了从家丁那里听来的消息,随后福了福身,退出了里间,来到外面。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春桃看到青竹过来,一把拉过她的臂弯,笑眯眯地将包在帕子里的羊乳酥递给她,“瞧,这是我今早刚买回来的新鲜羊奶,厨娘做出来的,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京城周边的庄子如今养羊的也逐渐多了起来,只要给的银钱足够多,总能买到最新鲜的羊奶。

去了腥味做出来的糕点松软绵白,十分可口,混合蜂蜜、杏仁等辅料,甜而不腻,青竹咬了一口,害怕的心情缓和了一些,但更多涌上来的是,对公主殿下的愧疚。

平常人家根本吃不起这些好东西,也只有跟着公主殿下,她们才能像那些高门小姐一样吃到这样昂贵精细的糕点。

公主殿下对她们极好,从不亏待她们的吃穿,还允诺给她们除奴籍,给她们一大笔钱,让她们好好生活,而自己却对公主殿下并不非诚心相待,她是被安插在公主殿下身边的暗桩,是国师大人监视公主殿下的眼线。

嘴里原本甜蜜的糕点突然变得苦涩,青竹动作顿了顿,忽地问:“春桃,若是,我是说假如,公主殿下身边有一名婢女,她真正的主子并非公主殿下,但她绝没有做过什么伤害殿下的事,你会如何看待她?”

春桃愣了愣,觉得青竹这话没头没尾,让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遵循本心,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肯定是将她赶出府去啊!她有别的主子,不把咱们殿下放在第一位,公主府里岂能还能容下她?”

“再说了,她目前没有做什么伤害殿下的事,并不意味着她以后不会做。”春桃撅了撅嘴,“若是她那位主子吩咐了什么命令,让她伤害殿下,她是听还是不听?有这样的隐患,肯定要早早拔除!”

青竹猛地攥紧了自己的双手,囫囵将剩下的糕点塞进嘴里,假装噎到了,转身去倒茶,实则是背过身去,不想让春桃看见此刻自己脸上失魂落魄的神情。

屋内,容钰靠坐在拔步床边,手炉被她放在一边,原本摸着手炉的地方,现在窝着暖烘烘的雪团,她摸着雪团毛茸茸的脑袋,心绪起伏不定。

往年冬日,她病着难熬,但不过在床上睡着,迷迷糊糊之间大半个寒冬就过去了,如今身子利索了,也不怕风一吹就感风寒一病不起,她反而觉得无聊极了,往日爱看的话本子也失去了滋味。

她忽地又开始想念起许怀鹤来,想和许怀鹤待在一起,不管去哪里都好,只要有许怀鹤陪着,哪怕枯坐着赏雪景饮茶,也是快乐的。

可许怀鹤有正事要做,她也不便打扰,更不好直接去观星楼,此刻钦天监的人必定也在那边,自己若是强行让许怀鹤陪自己,隔天满京城必然又是关于她的流言,说她娇蛮跋扈了。

天色也暗了下去,屋里依次亮起了烛台,暖色的光晕映在窗户纸上,静谧又安详。容钰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和衣躺在了锦被上,她原本只想小憩一会儿,等不再心烦就起身让春桃为自己梳洗,却没想直接睡了过去。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朦胧之间,梦里的容钰再一次回到了坤宁宫中,面容已经模糊的母后温柔地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在檀木榻边坐下,声音如水:“我们昭华都这么大了,真漂亮。”

容钰猛地扑进先皇后怀里,泪水早就已经打湿了她的面庞,她感受着母后身上淡淡的牡丹香气,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儿时,哽咽道:“母后,昭华好想你。”

先皇后轻轻抚摸着容钰乌黑的秀发,温声安慰:“我们昭华是天底下最勇敢,最善良,最聪明,最美丽的女子,母后知道,哪怕没有母后,昭华也一定能过得很好,对不对?”

“嗯,”容钰抽泣出声,她重重点头,对着母亲许诺,“昭华一定会过得很好很好,比任何人都要好,比皇贵妃和永宁好。”

她的世界有时很大很大,背负着上一世惨死的沉重命运,势必要改变未来,还要让镇国公府都平安,自己所爱之人皆在身边;

她的世界有时又很小很小,她其实也不过是一个爱美的,有点虚荣心的小姑娘罢了,和普通人一样,希望自己能够享受荣华富贵,有一个好夫婿,平平安安地顺遂一生。

只有靠在母亲的臂弯里,躺在母亲的怀抱中,她才能肆

无忌惮地放下一切,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将不能为外人道的重生秘密说出口,把自己的委屈,把自己的害怕和担忧全都说出来。

她在梦里说了很久,说到自己都倦了,说到眼泪都流干了,先皇后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顶,像哄婴儿那样拍着她的肩背,最后看着容钰在梦里也沉眠,轻声叹道:“辛苦你了。”

容钰醒来时,双臂下意识地朝前一伸,却扑了个空,面前并没有母后温暖的怀抱,只有空荡荡的拔步床,她呆了半晌才拉了床边的铃,让春桃进来为她更衣。

“殿下的眼睛怎么肿了!”春桃惊呼了一声,连忙让小丫鬟去取雪水来,用帕子裹了,在容钰眼边贴着消肿。

容钰抬起葱白一样的指尖,轻轻按了按自己的眼下,果然有些浮肿,也不知是不是昨夜在梦中哭的太多。

她心情沉郁,小丫鬟们手脚利索地帮她更衣洗漱,容钰抿了口清茶漱口,春桃一边替她绾发,一边低声道:“殿下,今儿一早,永宁公主就派人拿了帖子过来,请殿下午后去茶楼一叙。”

“那宫女奴婢已经打发走了,帖子就放在外面的桌上,殿下若是不想去,不管那帖子就是。”春桃撅了撅嘴,“谁知道永宁公主安的什么心思?”

容钰也是这么想的,永宁手段毒辣,既然能够害死王雪莹,上辈子又特意来公主府折辱自己,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如今永宁又伤了脸,心里想必更加扭曲,嫉恨自己,自己就更没有必要去赴约,万一永宁也想杀了自己怎么办?

她开口,声音略带沙哑:“那便不去,把帖子收起来吧。”

春桃应了,继续道:“殿下,国师大人昨夜观天象,说皮影戏班子的事耽搁不得,若是再拖,那群反贼可能就要逃脱了。”

春桃:“所以今日一早,陛下便下了令,让闻大人即刻下江南去捉拿反贼,不得耽误。”

容钰原本还有些困倦,温言顿时惊醒,她抓住春桃的手腕,急道:“快拿纸笔……不,托人快马加鞭赶去驿站,一定要在闻锐达离开之前告诉他,此番下江南一定要小心,若是有病症出现,定要早点问诊!”

她做不到明知闻锐达此番行程凶险,极有可能死在查案中,却袖手旁观,她做不了多的什么,只能提醒闻锐达自己多加小心,希望闻锐达能躲过这一劫。

她和闻锐达虽然算不上朋友,但她也不愿这样清正廉洁的好官潦草去世,更别提自己还欠着闻锐达一个人情,闻锐达也还没有将永宁杀害王雪莹的证据呈给父皇,让永宁得到该有的惩罚,闻锐达是千万不能死的。

春桃见昭华公主殿下如此着急,也连忙让小丫鬟接手,自己赶快出门找人带口信去了。

青竹在外间,将里面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她心下更加不安,犹豫之后还是咬了咬牙,悄悄出门,将永宁公主邀约,以及殿下传话闻锐达的消息带给了其他暗桩,让对方把消息传出去,交给国师大人。

做完这些,青竹浅浅吸了一口气,走进室内,她还有另一件事要完成——

国师大人昨夜传信,要她务必将闻锐达写的信偷出来,将上面的内容熟记,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他。

第52章 第52章请陛下为臣和昭华公主殿……

青竹进屋的时候,容钰已经用完了早膳,正坐在窗边逗猫,窗户纸上还贴着窗花和福字,浅淡的光从窗户外透进来,落在容钰荧白的侧脸和雪团的绒毛上,带着几分暖意,娴静又美好。

青竹的心里更加愧疚,但她不得不遵守国师大人的命令,咬了咬牙,默默进了里间。

她悄悄走到铜镜前,假意收拾摆放在桌面上散落的珠玉首饰,借着叮叮当当的细碎声响,掩盖住她用铜丝撬锁的声音,最终顺利取出了藏在妆奁里的那封信。

青竹快速读完了信上的内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这闻锐达的直觉未免也太准,在这世上,能有几人看出国师大人隐藏在君子之风面目下的真性情?而闻锐达居然仅凭借着几次交锋,就能完全看透,还刻意写信来告知公主殿下。

闻锐达的胆子也真是大,居然敢对公主殿下说出,若是国师大人负了殿下,就让殿下去找他这种话,但国师大人怎么可能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青竹皱眉,国师大人此生定不会负公主殿下,闻锐达不过做梦罢了,只是,也不知公主殿下信没信闻锐达说的话。

看完了信,青竹连忙将信封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锁好妆奁,将铜丝藏进袖子里,来到旁边镇定地煮茶。

容钰完全没有察觉到青竹的小动作,她将用来逗猫的孔雀羽毛放下,轻轻托着侧脸,看向窗外的雪景。

院子里的红梅半谢,寒冬也过去了大半,春日却迟迟未来,容钰伸出指尖描摹着窗花的形状,青竹替她端了煮好的热茶过来,散发出阵阵清香。

容钰正准备轻抿一口茶汤,春桃就推了门进来,急急忙忙地对着容钰福了福身,低声道:“殿下,宫里来人了,说是那夜陛下并非不让您入宫,是底下的人自作主张,这会儿皇上大好了,请您再入宫一趟。”

要是换做以前,容钰必定会对这番说辞深信不疑,觉得父皇果真还是疼爱她的,一定是那小太监不懂规矩,欢欢喜喜地入宫去。

但如今,她却心如止水,疲惫至极,不想应付宫里那一张张虚伪的面容,但毕竟是天子的话,她又不得不听从,只能起身备车,准备随小太监入宫去。

这次来的小太监很眼熟,容钰多看了眼,认出他就是父皇身边大太监最信任的徒弟,也是她上一世魂魄离体时看到的,伺候已经登基为帝的许怀鹤的那人。

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垂手站着,上次在怀柔宫磕破头,他差点丢了半条命,但有了国师大人送的膏药,他头上的疤痕已经消的差不多,当真神奇,再用帽子压一压,几乎看不出来什么。

他心里十分感激,忍不住悄悄瞥了一眼就在公主府邸旁边的国师府,心里盘算着要怎么还国师大人这份恩情。

进了皇宫,容钰换乘软轿,一路去了御书房,小太监殷勤地在前面引路,又带她进了耳房,备好了茶水和她爱吃的酥点。

容钰心不在焉地坐着,又觉得无聊,随即起身在耳房里转了一圈。

她知道御书房的正房是父皇和其他大臣商谈机要的地方,放着许多机密的信件,她也不会自讨苦吃,去乱翻什么,只是这耳房里的东西大多都不重要,一般都装着些孤本字画,拿出来看一看也无伤大雅。

容钰这么想着,拉开了面前的木柜,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十分眼熟的木匣,上面还有她亲手画的彩纹,容钰呼吸微顿,不自觉伸出手去。

木匣打开,里面赫然就是她为了庆贺父皇寿辰,送出去的三清像,而此刻,三尊祖师像全都破碎成片,身上的裂纹锋利,好像被一把把尖刀划过,同时也划过了容钰颤抖的心,留下汩汩的血和泪来。

父皇竟厌恶她至此,就连她送出去的生辰礼,也被如此糟蹋!

小太监只看了一眼就心道不好,但又无法阻止昭华公主殿下,只能在旁边默默站着,又听到公主殿下问:“既然碎了,为何不扔掉?”

容钰的语气里带着苦涩和轻嘲,小太监连忙解释道:“回殿下的话,这几尊祖师像是被永宁公主殿下不小心打碎的,陛下说了,先将三清像收着,等找来技艺高超的工匠,再好好修复还原。”

他将“殿下莫要多想”几个字吞了回去,小心观察着昭华公主殿下脸上的神情,担心公主殿下会因此动怒,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容钰只是撇过头轻轻“嗯”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唇角带着释然的平淡,又拉开了另一个木柜。

容钰的视线静静地停在面前被精心装裱起来的画上,那甚至都不能算是一幅画,只不过是一个稚童拿起毛笔,胡乱涂抹出来的“寿翁”。

而她只一眼就认出,这是

永宁小时候给父皇的寿礼,永宁将这幅画拿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笑做一团,笑她童趣天真。

容钰也笑了出来,像自己以前太天真,笑自己眼瞎了这么多年,居然没有察觉到一丝不对,没有早早看透这虚假的一切。

有冰凉的眼泪从眼角慢慢滑落,容钰偏头,抬手抹去,没让小太监看到自己的失态,再转过身时,又恢复了往日的雍容华贵。

门外传来太监高声行礼的声音,容钰知道这是父皇来了,她拍了拍裙摆,走向门口,收起那些复杂的情绪,对着进来的男人微微福身:“见过父皇。”

从皇帝肥胖的身躯后,有另一人探出头来,永宁的视线在容钰的脸上深深刮过,咬牙切齿地笑道:“姐姐。”

对于永宁的出现,容钰并没有太多意外,她垂眸,不轻不重地回了句“妹妹”,没有其他任何的寒暄,更不想和永宁演什么姐妹情深,也不想问候父皇的身体是否安康了,等父皇落座后,和永宁依次在两边坐下,静静等待着父皇开口。

大太监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膳,皇帝接过,一边皱眉喝药,一边思索着和亲的事。

被大臣们轮番劝说之后,他也觉得对漠北开战并不是明智之举,有损国力,如今正是休养生息的好时候,而且户部查出来的钱也填补不上国库的亏空,更养不起边关的军队,买不起粮草。

那点钱根本不够用,他不过让人从民间搜罗了好东西,送给皇贵妃做补偿,还给永宁赏赐了一些,就一两银子不剩了,没钱打什么仗?越打越穷。

皇帝立刻就开始思考起了和亲,虽然提出这个建议的大臣被其他人否决,还骂了个狗血淋头,但皇帝却觉得和亲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如今漠北虎视眈眈,大夏又打不起仗,送个公主过去和亲,让两国缔结盟约,避免战乱,自己也能稳住皇位,不是很划算么?

“漠北虽嚣张,但不愿与大夏开战,大夏也不欲与漠北交恶,”皇帝喝完了药,沉声开口道,“朕觉得,不如和亲,结两国之好,你们觉得呢?”

他嘴里说着这话,但眼睛却只看向容钰。

容钰闻着屋内浓重的药味,有些不舒服地偏过头,用手帕轻掩了一下口鼻,上面的山茶花香气缓解了她的胸闷和恶心。

听到父皇说出的话,她心里凉透了,差点就没能忍住恶心干呕出来,上一世,也是在御书房,父皇只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她打入无边地狱,将她踩进泥沼里,这一世依旧如此吗?

不,她不愿意!

对面,永宁幸灾乐祸地看着容钰难受的模样,心里畅快极了,自己可是听说漠北那边风俗奇特,几个兄弟会共享一个妻子,漠北又贫瘠苦寒,那边的人野蛮无理,容钰过去只有受罪的份,再没办法享受荣华富贵,还要伺候好几个男人,给他们生孩子!

就该这样!永宁无不恶毒地弯唇,心想容钰长着这么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就该被糟蹋,被蹂躏,像花楼女子一样在许多男人身下被作践!

永宁得意地看着容钰,她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被送去和亲,昨夜父皇已经到怀柔宫,和母妃提了这件事,母妃向来会拿捏父皇,当场就柔柔弱弱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轻轻捶打父皇的手臂,埋怨他说:“臣妾刚没了孩子,难道陛下又想把永宁送走吗?臣妾如今就只剩永宁一个女儿了……”

父皇心疼母妃,当即就向母妃保证,绝不会将她送去和亲,而母妃则顺势提起了昭华,父皇果然陷入考虑之中,这不,才过了一夜,父皇就将她这个姐姐叫到了宫里来,要将容钰送去和亲了呢!

“女儿……”容钰颤声开口,眼前闪过阵阵幻晕,“父皇若是执意和亲,女儿愚钝,也不便多说什么,不懂这些政事。只是女儿已经挑好了驸马,正想着挑个好日子和您说。”

听到容钰的回答,皇帝和永宁都愣了愣,皇帝有些怀疑地眯了眯眼睛:“是吗?你上次入宫的时候,不是还说不想嫁人,想多留几年吗,如今就挑好驸马了?是谁?”

容钰连忙道:“不敢欺瞒父皇,女儿的确已经有心悦的人,那人也心悦女儿,是国师许怀鹤。”

许怀鹤?

闻言另外两人又是一愣,许怀鹤是什么人?那可是清朗高洁,不染俗尘的修道之人,怎么可能会陷入男女情爱之中?而且这国师除了教导过容钰一段时间之外,两人并无其他交集,怎么可能突然互相钟情?

永宁一脸不屑,完全不相信容钰所说的话,觉得容钰不过垂死挣扎,不想去和亲,所以着急胡乱说了许怀鹤的名讳出来。

而皇帝也和永宁想的差不多,觉得容钰是在撒谎,有些不耐地冷哼了一声:“好,去传许怀鹤过来,朕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互相爱慕。”

小太监连忙领命出门,赶去了观星楼,一脸焦急地将御书房内发生的事告知了许怀鹤。他心里也觉得昭华公主殿下多半是在说谎话,又见国师大人一脸不悦,心里更加确定了三分。

许怀鹤在听到老皇帝想把昭华公主殿下送去和亲的时候,眼里就闪过了杀意,他昨夜就从暗桩那里得知老皇帝有和亲的意图,却没想到这老匹夫竟然软弱无能至此。

许怀鹤冷冷抬眼,心道自己原先的计划还是太仁慈了,等他得手之后,必定要把这老东西千刀万剐,施以极刑!

他忍住怒容,但还是克制不住脸色阴沉,跟着小太监赶去了御书房,进门之后,直接拱手,对着面前的皇帝沉声道:“请陛下为臣和昭华公主殿下赐婚!”

第53章 第53章好事将近。

许怀鹤的尾音在安静的御书房内空荡荡地回响着,永宁满眼都是不敢置信,嫉妒翻涌上她的心头,新长出来的指甲被她硬生生掐在扶手上按断,用袖子遮住溢出了血的指尖,在内心疯狂地大喊:

凭什么?凭什么?!

为什么就连许怀鹤这样的君子,凛凛风骨,不好女色,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也会喜欢上容钰?就因为容钰那张脸吗?!

容钰只不过是一个愚蠢的草包,她不擅女红,更不懂诗书,连字画都欣赏不来,身上没有半分可取之处,连大家闺秀都比不上,空有好皮囊和尊贵的出身罢了,许怀鹤竟然会对这样的女人动心?!

自己哪点不比容钰强?许怀鹤之前居然还几次无视自己的示好,对怀柔宫敬而远之,连玉容膏都不肯为她制一罐,却偏偏把容钰放在了心上,还说要娶容钰,做容钰的驸马,可笑,太可笑了!

永宁却不看许怀鹤,转而死死盯着容钰,眼里的恶毒几乎要溢出来,恨不得当场把容钰掐死在这里。

皇帝也有些惊疑不定,他没想到许怀鹤和容钰竟然真的两情相悦,许怀鹤也当众承认了,大着胆子请他赐婚。

许怀鹤这样清高的修道之人,最终也还是落了凡尘,可惜,可惜。

但皇帝只是震惊了几息就回过神来,开始盘算起了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许怀鹤究竟划不划算。

他之前一直觉着许怀鹤此人不好钱财,不好权势,更不好女色,似乎没有什么把柄可以拿捏,担心许怀鹤这样的方外之人不能完全为他所用,虽然对许怀鹤有信任,但始终怀着一丝提防。

而如今,许怀鹤居然将把柄递到了他面前,有了心上人,那自己不正好抓住许怀鹤的弱点,用容钰来拿捏他?许怀鹤以后顾及着自己算是他岳父的情分,想必也会更加尽心尽力地讨好自己吧。

许怀鹤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皇帝有些抽动的得意面容,便知道他在算计什么,不屑地冷冷挑了挑唇。

而另一侧的容钰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却完全不知这些暗地里的阴谋和算计,她双手紧握着,落在许怀鹤身上的目光丝毫不曾挪动。

她知道,她坚信,许怀鹤一定会来的。

看到许怀鹤进门的那一刻,她原本不安后怕的心跳忽然就平静了下来,像被人一把推下悬崖后,以为自己差点必死无疑,却又被许怀鹤稳稳地接住,劫后余生。

只要有许怀鹤在,一切危险都会被挡在外面,不能伤害自己分毫,她只需要待在许怀鹤的怀抱里,紧紧攥住许怀鹤的衣袖,就能安然无恙地度过一切难关。

见皇帝还有一些疑虑,许怀鹤再下一剂猛药

,接着平静道:“陛下,臣原是孤厄命,命中亲缘淡泊,所以父母早逝,克妻克子,臣也无意娶妻,但昭华公主殿下不一样。”

听到“克妻克子”几个字,皇帝顿时来了兴趣,忍不住道:“哦?”

许怀鹤面不改色地撒着弥天大谎,言语间没有丝毫停顿,面色镇定淡然:“昭华公主殿下命格高贵,但恰好与臣相配,八字相和,相得益彰,不仅能改变臣的孤厄命,还能让昭华公主殿下的命格更显贵,旺亲旺友,福泽亲人和大夏,让大夏繁荣昌盛。”

永宁听完这番话,已然是彻底笑不出来,她紧紧咬着牙,用厚粉糊住的脸往下掉着白粉,丑陋的黑色疤痕浮现,但她浑然不觉,刻意道:“是吗?国师会不会算错了?”

容钰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好命格?她就该是条贱命,贱人!

许怀鹤连看都懒得看她,遮住眼中的冷意和杀意:“臣无半句虚言。”

原本就信奉道教的皇帝听完这番话,心中更加动摇,他抬了抬手,让大太监去传钦天监的人,再找几个本事了得的道士过来,让他们当场算一算容钰和许怀鹤的命格是否相配,是否像许怀鹤所说的那样,若是两人结为夫妻,能够福泽绵延。

容钰听着许怀鹤所言,不由得有些担心,她不知道许怀鹤话里的真假,若是钦天监和其他道士演算出来的结果不一样,那父皇必定会责罚许怀鹤,也不会同意许怀鹤做她的驸马,她还是会被送去漠北和亲的。

想到这个结果,容钰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如坠冰窖,害怕地看向许怀鹤,想从许怀鹤那里得到几分安慰。

许怀鹤也在这时被皇帝赐座,在落座的同一时刻,仿佛捕捉到容钰的视线,他微微偏头,看到了容钰眼中的惶恐不安,如同往常一样,对着容钰轻柔地笑了笑,眉目温柔,瞬间驱散了容钰心头的阴霾。

永宁将这一幕收进眼底,她一口牙都要咬碎,心里已经用剪刀戳了容钰千万遍,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又埋怨许怀鹤眼瞎。

永宁心想,要是许怀鹤说的是假话,父皇必定发怒,届时她再提出让许怀鹤做自己的驸马,请父皇赐婚,抢走容钰的心上人,想必容钰脸上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在座的几人内心想法各异,御书房内的氛围冷的凝冰,大太监大气都不敢喘,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直到徒弟带着钦天监的人和另外几个道士赶来,他才悄悄松了一口气,连忙将人带进来,给了他们昭华公主殿下和国师许怀鹤的八字,并不提前说些什么,只让他们合算。

许怀鹤的神色极其镇定,没有半分心虚和慌乱,甚至还有闲心饮茶。

钦天监的人早就换成了他的手下,他在御书房里说的话比小太监更快一步从暗桩那里传出去,钦天监的人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该怎么说。

这几个道士想必也是聪明人,只看一眼这些八字,但凡有点本事就能知道上面是王公贵人,这些事可不是他们能掺和的,只需要附和钦天监的话就好,免得因为多言掉了脑袋。

许怀鹤对人心的把控已经至臻,那几个道士看完八字,互相对视了一眼,果然不敢多说什么,甚至有些心惊,左边这份八字实在太奇特,竟隐隐有帝王相!

钦天监向上首的天子道:“回陛下,这两人的八字奇特,左边这人的八字是天生孤厄命,命中注定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但若是和右边这人的八字相合,那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仅能互相扶持,还能旺亲友,旺他人,甚至,旺整个大夏。”

几个道士连忙跟着附和:“是,这几位大人所言极是。”

怎么可能?

永宁瞪大了眼睛,差点把手边的茶盏甩出去,容钰则是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对上许怀鹤带笑的眼睛,心里轻松了不少,又转过头期望地看着父皇,希望父皇能为她和许怀鹤赐婚。

钦天监的人和几个道士离开了御书房,皇帝沉思片刻,为了自己的统治长存,相比起将容钰送去和亲,维系两国之好,让容钰留在大夏作用的确更大些。

要和亲的话,等春猎过了,随便从宗室旁支里面挑一个女子出来,给她封个郡主,提一提身份,再把她送去和亲就行,想必漠北那边也不会多话。

于是皇帝缓缓开口:“好,既然你们二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朕也顺应天意,为你们二人赐婚。”

大太监送上空白的圣旨和笔墨,皇帝抬笔,洋洋洒洒地写下赐婚圣旨,永宁嫉妒得眼睛都红了,但又不能多说什么,扯出极其难看的笑脸,对着容钰皮笑肉不笑道:“恭喜姐姐了。”

容钰无意识地忽略了永宁,也错过了永宁怨毒的眼神,她恍惚地起身,和许怀鹤一同接了旨。

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御书房,离开皇宫的,只知道许怀鹤一直陪在自己身侧,沉檀香气包裹着她,托举着她,将她上一世支离破碎,孤独漂泊的灵魂一片片拼凑起来,回到了公主府里。

容钰整个人都是瘫软的,被青竹和春桃扶着才没有失态,她跌坐在拔步床边,久久不能回神,直到真的确定自己平安无恙地离开了御书房,回到了公主府,没有被软禁,也没有被送去和亲,这才缓缓闭上眼睛,忍住鼻尖的酸楚,微微弯唇笑了起来。

她终于避开了未来凄惨的命运。

雪团跳上她的膝盖,有些担心地喵呜叫了几声,容钰摸了摸雪团的耳朵,这才感觉到自己腹中饥饿,正要让春桃去厨房传饭,就看到春桃从外面进来,神色惊喜又惊讶:“殿下,钦天监的人过来说,他们算了几个婚期,最好的日子就在下月,咱们如今就得准备起来了!”

在皇宫时,她和青竹没有资格进入御书房,只能在外面候着,里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看着公主神思不属,脸色苍白的样子,也不敢多问,这会儿回了府,才从钦天监那里得到了答案,原来是喜事将近,国师大人真的要做她们殿下的驸马了!

容钰有些懵:“下月?”

这么快吗?上一世表哥和右相嫡女的婚事拖了一两年都没能成,而自己下个月就要嫁给许怀鹤,和许怀鹤成为夫妻了吗?

容钰心里有些不踏实,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她想到许怀鹤说什么孤厄命,钦天监也证实了,那许怀鹤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天生一对,所以才默许了自己接近,那许怀鹤愿意娶自己,是不是也因为命格,不是因为爱她?

不,容钰微微晃了晃脑袋,她捂住胸口,心道自己不该这么揣测许怀鹤,许怀鹤应当是真心爱她的,许怀鹤都在父皇面前求父皇赐婚了,又一次救她于水火之中,救了她的性命,她怎么能这么想呢?

容钰压下心底那点不安,对着春桃笑了笑:“好,我有些饿了,你先让厨房做午膳来,再和青竹去把这些好消息告诉嬷嬷,传去镇国公府,告诉舅舅和外祖父。”

春桃欢欢喜喜地领命去了,还给钦天监的人塞了一大把碎金子沾喜气,拉着青竹的手欢快道:“太好了,国师大人和咱们殿下终于能成为夫妻了,再也不怕旁的人说什么闲话。”

“国师府和公主府挨得真近啊,”春桃笑眯眯的,“近点好,方便国师大人住进咱们公主府里,伺候公主殿下。”

青竹抿了抿唇,也笑:“是啊,太好了。”

国师大人终于得偿所愿了,自己也能安心地待在公主殿下身边,依旧尽心尽力地保护殿下,再也不用担心被赶走了。

桂嬷嬷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是笑的合不拢嘴,虽然她一开始并不赞成公主殿下做劳什子的事讨好国师,但既然他们两人两情相悦,又有皇帝赐婚,也是皆大欢喜。

婚期太近不是什么问题,修养了这么久,桂嬷嬷的精气神好了不少,兴致冲冲地就要帮容钰料理出嫁的事。

当年也是桂嬷嬷一手置办,送容钰的母亲,先皇后出嫁的,那时皇帝还并非天子,送婚娶亲的流程她都清清楚楚,必定不会出任何差错,她一定要让公主殿下风风光光,和和美美地出嫁!

镇国公府得到消息,屋内几人都是一惊,全然没想到昭华公主殿下这么快就要出嫁。

但既然是陛下赐婚,他们也不好多言,想了想国师许怀鹤

的为人和风评,又高兴起来,觉得和容钰相配并无任何不妥,也欢欢喜喜地开始准备给容钰添嫁妆,虽然知道昭华公主殿下并不缺他们这些,但好歹是一份来自长辈的心意。

顾云溪悄悄扯了扯兄长的袖子,低声问:“哥哥,要是殿下有了驸马,我们还能经常见到她吗?她还会来镇国公府玩吗?”

顾云溪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她有的手帕交已经嫁了人,但那人自从嫁人之后,就再极少出来和她们像以前那样赏花游玩,作诗作曲,好像被困在了后宅里,她担心公主殿下也会像那样,不由得有些不安。

“殿下若是想来镇国公府,什么时候都能来。”顾明之也低声回复,他压下心里那点复杂的遗憾,看向满面笑容的父母和祖父,他们都对这门婚事十分满意,而他也知道,公主殿下嫁给了她自己的心上人,这门婚事的确圆满无憾。

与公主府和镇国公府的一片欢欣不同,怀柔宫里碎了一地瓷片,永宁发疯地扔着手边的东西,直到无物可扔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永宁面容扭曲,她突然想,若是自己在容钰出嫁之前毁了她的脸,许怀鹤还会愿意娶她吗?

第54章 第54章许怀鹤竟然为她做到了这……

檐角的大红灯笼已经被换下,重新挂了铜铃上去,在料峭的晨风中震颤,发出清脆的声响,从房檐融化滴下来的雪水点点,一不小心就弄湿了路人的肩头。

已是冬末,夜里仍旧凝着寒霜,但冰封的湖面已经有了丝丝裂纹,住在护城河边的百姓取水灌溉,刚翻开的冻土里蜷着提早苏醒的蚯蚓,一切都已经有了春初的迹象,万物即将复苏。

更深露重,公主府里静悄悄的,只有烛台散发着暖色的光晕,青竹和春桃守在外间,春桃愁眉苦脸地小声叹气:“唉,殿下先前身子明明都好好的,太医和郎中都说殿下的底子已经被补足了,怎么又突然病倒了呢?”

青竹摸着手里的白玉簪子,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公主殿下身边时,公主殿下赏赐给她的,她只戴过一两回就舍不得再戴出门,只放在匣子里面好好藏着,这会儿心神不宁,又忍不住拿了出来,放在手里摩挲。

听到春桃的话,青竹回神,她勉强安慰道:“兴许是殿下那日在御书房内受惊了,又吹了冷风,所以才病倒了。你也别太过忧心,国师大人都说殿下命格高贵,殿下肯定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青竹说着,攥紧了手心,这些日子她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国师大人会突然对皇帝动手篡位,不,那不叫篡位,那是国师大人取回本就属于他的皇位,登基称帝。

但她始终放心不下公主殿下,担心公主殿下会承受不住这样的变故,病情又一次加重。

宫变哪里有不流血的?更别提镇国公此时还在京中,又没有投靠国师大人,必定会出兵抵御,国师大人想要夺位,免不了和镇国公有一场恶战,公主殿下若是在变故当中接连失去了父亲和舅舅,这让公主殿下怎么办?

可是国师大人夺位在所难免,不过是迟早的事,届时公主殿下又如何自处,又如何看待国师大人?若是殿下知道国师大人一直在欺瞒她,是否还能像之前一样交付真心,两人还能做成恩爱夫妻吗?

一个又一个问题接连向她砸来,之前她刻意逃避的,不愿面对的,此刻都被摆在了明面上,逼着她去看清,青竹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她握住自己的手,找借口起身,把白玉簪子放回去,又掀了帘子,进了里间,来到拔步床边,为公主殿下换了额头上的冰帕降温。

她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公主殿下的睡颜,哪怕是在病中,公主殿下未施任何粉黛,也是极美的,容颜秾丽,唇色和脸色都有些发白,更添几分病弱的令人怜爱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要为她付出一切。

青竹只能闭上眼睛,在内心祈盼,如果这世上真有神佛,三清祖师真能显灵,那就请让公主殿下早些好起来,让如今的陛下自愿退位,让位给国师大人,不要动一兵一刃,不让任何人流血流泪,让公主殿下安安心心地嫁给如意郎君,让公主殿下和国师大人长长久久。

睡梦中的容钰并不安稳,她的确是因为在御书房内惊惧交加,离宫的时候又受了寒风,这才病倒。

或许是之前一直紧绷着,担心会重蹈覆辙上一世的命运,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任何人,而如今心中的巨石落下,陡然放松下来,她的身体却支撑不住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又和往年的冬日一样倒在了床上。

她生病的事并没有对外声张,那日御书房里,父皇想让她去和亲的话也未向外说半个字,连镇国公府都没有告诉,担心舅舅和外祖父多想。

下人们按照她的话,关起门来,一边照顾她,一边忙碌地准备地嫁娶需要的物件,嫁妆准备了一抬又一抬,绣娘们连夜赶制着凤冠霞帔嫁衣,每一块布料都价值千金。

床榻上,容钰微微皱了皱眉,梦境中的场景似乎在不断变化,一会儿她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之中,却只身穿单衣,一会儿又仿佛披着极厚的棉袄,站在三伏天的烈阳下,骤冷骤热,弄得她头晕眼花,身体酸软,差点跌倒在地。

而在下一瞬,她的身体又忽然一轻,飘飞了起来,这种感觉太过熟悉,容钰勉强睁开眼,发现自己果然又如同上一世死后那样,魂魄离体,在这不知是幻境还是梦境之中飘荡。

容钰一惊,疑心自己是不是又死了一回,没能扛住来势汹汹的风寒病死了,而眼前两名小宫女的对话却吸引了她的注意,让她暂时没能继续胡思乱想。

“陛下,陛下真的疯了!”粉衣小宫女压低声音说话,满眼都是惊恐,身体打着摆子,害怕到了极点,“你看到了吗?他将先朝皇帝锁在地牢里用鞭子抽打,还用刀子切肉,好多血,好多血……那再怎么也是先朝的皇帝,他怎么敢把那位做成人彘的?”

容钰愣愣地,随着小宫女的视线看向另外一名绿衣宫女,那宫女也害怕得浑身颤抖,如同秋风落叶:“陛下说了,先朝皇帝残暴不仁,冷血无情,他要用先朝皇帝的血肉祭奠昭华公主殿下,你我装作没看见就是了,千万别惹怒了陛下!”

从对方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号,容钰迟钝的脑子终于缓缓转动起来,忽地意识到这便是上一世她死后发生的事情。

许怀鹤……将父皇做成了人彘来祭奠她?

反应过来的容钰冷冷地打了一个哆嗦,有些不敢置信许怀鹤居然是这样暴戾残忍的人,她紧紧抱住自己,却从自己透明的魂魄里穿了过去,摸了一手空,无措又茫然地站在原地,继续听着两名小宫女对话。

“这马上就七七四十九天了,陛下为昭华公主殿下设的招魂阵也快成了吧?”粉衣小宫女嘟囔道,“也不知道招魂阵究竟能不能起作用。”

粉衣小宫女继续道:“昭华公主的尸身到现在都还未下葬,陛下一直用冰堆着停在殿内,找了十几个高深的道士,耗费了许多金银,说这招魂阵能将昭华公主的魂召回来,让人起死复生,真是闻所未闻。”

绿衣小宫女拉了拉她的袖子:“我觉得陛下就是失心疯了,让人起死回生这种事怎么可能成功?恐怕只有仙人才能做到。”

容钰已经震惊到无法思索,她呆呆地注视着两名小宫女既害怕又兴奋的面容,原本轻飘飘的魂魄犹如千斤重,将她坠在原地不能挪动,浑身都像结了冰。

许怀鹤竟然为她做到了这一步,许怀鹤是真疯了吗?

可是上一世的她和许怀鹤并无交集,许怀鹤更不可能像这一世一样爱她至深,那为什么许怀鹤要为她设招魂阵,耗费财力,物力,人力,求她死而复生?许怀鹤连先朝皇帝都敢做成人彘,她一个已死的先朝公主,对许怀鹤有什么重要的?

粉衣宫女回道:“你还真别说,陛下以前不是国师大人吗?据说修为极高,练的一手好丹药,指不定就能让昭华公主起死复生呢。”

她顿了顿:“不过朝中怨声载道,都觉得陛下此举不妥,有失理智,觉得陛下是在胡闹,想让陛下撤了招魂阵,但陛下态度强硬,谁敢入殿就杀谁,坚决不让任何人靠近昭华公主殿下的尸身。”

绿衣宫女感叹道:“这么看来,传言竟也是真的,陛下当真心悦昭华公主殿下,可惜……”

绿衣宫女突然想到了什么,她问:“不过,既然陛下这么爱昭华公主殿下,那当初为何不做昭华公主殿下的驸马,却眼睁睁地看着昭华公主殿下被送去漠北和亲呢?”

那粉衣宫女似乎是在宫里待的更久些,阅历也更深,知道的更多,解释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当时陛下还是国师大人,黄河突发水患,国师大人被派去治水,搭建仙台请上天止雨,而大雨不止,国师大人被困在了山中一月有余,等国师大人脱困,昭华公主殿下已经被送去漠北和亲,死在和亲路上了。”

绿衣宫女叹气:“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是可惜,若是昭华公主殿下能晚一点被送去和亲,或是陛下当初能早一点脱困,想必昭华公主殿下也不会病死,陛下也不会像如今这样偏执。”

容钰依旧呆呆地飘在原地,她想,原来是这样,原来上一世她被软禁在公主府里时,许怀鹤也被困在另一处地方,和她一样无法脱身,所以上一世的许怀鹤没来得及救她。

原来上一世的许怀鹤就已经深爱自己,而自己却一直不曾发觉许怀鹤的心意,是许怀鹤隐藏的太好,是许怀鹤不曾开口,而自己又以为许怀鹤送来药膏不过和其他人一样讨好,所以阴差阳错,所以就此错过。

粉衣宫女羡慕地叹了口气:“镇国公府也真是好命,明明都要被抄家流放了,陛下却念在旧情,念在他们往日有功,光复了镇国公府,还给了镇国公嫡子领兵赴战,将功赎罪的机会。”

“要是昭华公主殿下还在,镇国公府指不定怎么光辉呢,”粉衣宫女低低道,“陛下那么爱昭华公主殿下,肯定是要娶公主殿下做皇后的,那镇国公府就出了两个皇后了,可惜……”

绿衣宫女:“说起来,我还不曾见识过昭华公主殿下惊人的美貌呢。”

粉衣宫女目露神往:“我也只见过一次,昭华公主殿下真像仙女一样,可惜……”

可惜,可惜,字字句句都是可惜。

耳边嗡嗡作响,容钰被这两个字搅得头晕,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55章 第55章让她们死的更快。

这场雨来的又急又大,今夜注定是不能继续赶路了,闻锐达脱了斗笠,让手下和随从们在就近的驿站休息落脚。

他接过驿站小吏殷勤递来的热茶,一碗热水下肚,终于觉得身体暖和了些许,沉沉呼了一口气,又禁不住来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寸,遥遥望向京城的方向,却只看到了一片呼啸阴暗。

他奉陛下之命下江南查案的那日,心中有诸多不舍,拜别了老师和师兄们,还没有出京城,刚到京郊的驿站,就被人拦下,将昭华公主殿下的口信带给了他。

那一刻,他原本已经成了死灰的心再一次跳动起来,闻锐达拽紧缰绳,心想公主殿下至少是惦念他的,是关心他的,还特意让人来传话。

自己并不比许怀鹤差,是许怀鹤抢了先机,又用了小人手段,才蒙骗了公主殿下,哄去了公主殿下的芳心,不过没关系,自己终有一日会亲手揭穿许怀鹤的小人行径,公主殿下也终会看清许怀鹤虚伪的面目。

他等得起。

可是没等他心潮澎湃多久,在离开京城后,他就在下一处休息的地方,听说了昭华公主殿下即将和国师许怀鹤大婚的消息。

闻锐达有一瞬间的惘然,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路人却都津津乐道这件事,说那美若天仙的昭华公主殿下和恍如谪仙下凡的国师大人十分相配,是一对神仙眷侣,郎才女貌,就连钦天监都说了,他们的命格八字相辅相和,能让大夏国运昌盛,是天生一对。

听到钦天监,还有什么命格之说,闻锐达第一反应便是许怀鹤又耍了什么手段,捏造了八字,逼迫钦天监说谎,又胁迫了公主殿下,才逼得公主殿下不得不嫁给他,让婚期如此迅速。

他怒而拍案起身,话到嘴边,却又被他无力地咽下。

人人都道许怀鹤有君子之风,是谪仙下凡,只有他知道许怀鹤此人有多卑劣,可他拿不出证据,斥责许怀鹤的话都像是污蔑,旁人也不会信他,他更无力阻止公主殿下和许怀鹤的大婚,他如今要下江南任职,连京城都回不去。

而此刻,闻锐达更加心神不宁,总觉得京城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纵然身份不合适,也在白日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回京城,送到昭华公主殿下手里,再次提醒昭华公主殿下务必要小心许怀鹤那个小人。

但闻锐达不知道的是,他那封信并没能送到容钰的手中,有了上一次的经历,容钰身边的暗桩更加小心谨慎,闻锐达的信刚进公主府就被拦了下来,没有透露出一丝消息,就送到了许怀鹤手中。

国师府内,许怀鹤坐在桌案前,手里拿着沾了泥土和灰尘,来自闻锐达的那封信,上面的墨迹被雨水都冲得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看出笔画锋利,当然遣词造句也很尖锐,几乎每一句都在骂他。

但许怀鹤并未生气,他轻轻地笑了一声,这封信在他看来,不过就是落败者的挽尊而已,闻锐达输的彻底。

既然是输家,那这封信也就没有必要再送到公主殿下面前,让公主殿下多想又担心了,许怀鹤冷冷抬眼,随手将信连着信封一起扔到了烛台上,信封立刻被火苗卷席,变成了黑色的灰烬,飘飘忽落在地上。

“公主殿下如何了?”眼看着信被烧了个干净,许怀鹤这才偏头,淡淡看向跪在一旁的下属。

仅仅是被看了一眼,下属的额头上就冒了一层细细的冷汗,国师大人,不,未来的天子身上的威严越来越重了,下属绷紧心神,连忙回道:“回大人的话,您派人送去的药已经煎好,喂公主殿下喝下了,但昭华公主殿下还在昏睡,高烧不退。”

许怀鹤微微皱眉,思索着要不要亲自去公主府一趟。

大夏习俗,在婚期前的半月内,男女双方都不得见面,否则寓意不好,夫妻难以长久,许怀鹤本来并不相信这些,当昭华公主府上的桂嬷嬷几次提醒他,防他和防贼一样,许怀鹤又不得不改变想法。

他顿了顿:“若是明日公主殿下依旧高烧不退,就换一副方子再煎药。”

下属立刻点头:“是。”

“大人,”下属思索了一下,继续道,“镇国公那边,我们的探子打听到镇国公和前左相最近有过一次密谈,言语之间都是在为镇国公以后做打算,觉得如今的陛下并不可靠,那大人,您考虑将镇国公收入麾下吗?”

许怀鹤并未回答下属的问题,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下属立刻低头,意识到是自己多言,冷汗又刷地冒了出来。

许怀鹤收回视线,转而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怀柔宫那边怎么样?”

“回大人,暗桩已经将麝香融在怀柔宫的各个角落,香炉里面也铺了一层,绝对不会被察觉,皇贵妃小产之后,太医把脉,说皇贵妃此生都

不会再有孕了。”下属抖了抖,“皇贵妃想瞒下此事,但没能瞒住,陛下已经分心在了其他嫔妃身上。”

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宠妃,再得宠又能怎么样?没有皇子傍身,容颜终有衰老的一天,当皇帝的目光不再落在她身上,而是看向更年轻,更貌美的妃嫔,皇贵妃又该怎么办呢?

后宫之中,嗅觉最为敏锐,皇贵妃一旦失宠,那些她之前算计过的,陷害过的妃嫔们必定联起手来报复她。

而陈家人如今被富贵迷花了眼,在京中跋扈横行,得罪了太多人,也风光不了多久,皇贵妃一旦失势,最先倒霉的就是他们,最先被开刀的,也是他们。

更别提烂了脸,也失去了才女名声的永宁公主,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更找不到什么好的驸马做靠山,等闻锐达那个愣头青从江南回来后,必定会将永宁公主杀害王雪莹的证据也呈上去,届时,永宁公主就彻底翻不了身了。

怀柔宫以后只会过的越来越惨,国师大人只是略微出手,就能将她们打入地狱之中,为昭华公主出气。

许怀鹤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他摸着手中剑柄上的花型珍珠,指尖轻柔地拂过,像调情一般,说出的话语却带着彻骨的寒意和杀意:“再送她们一程吧。”

让她们死的更快。

别以为他不知道永宁公主最近在算计什么,一边向国师府频频示好,一边又向公主府递帖子,想约昭华公主殿下出门,做些手脚,陷害殿下。

他看着那些怀柔宫送来的东西都做作呕,直接扔进了炼丹炉里,再加了些毒药,做成养气丹送去皇宫中,冷眼看着狗皇帝大快朵颐。

永宁公主不是想要男人吗?好啊,那就给她。

怀柔宫内,永宁窝火极了,她放下身段送去国师府的东西一样都没回信,许怀鹤就像没收到她送的那些表露情意的诗词字画一样,她后面写的越来越露骨,越来越直白,对方也没有丝毫表现,莫非是看不起她?许怀鹤怎么敢?!

还有容钰,永宁气得又摔了一只杯子,她明明都已经想了无数个法子,能毁掉容钰那张可恨的脸,让容钰变得比自己还要丑陋,让许怀鹤不愿意娶容钰,可偏偏容钰在这个节骨眼上闭门不出,关起门来,一心一意准备出嫁,她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她之前安插进公主府里的人都被清了出来,也不知容钰是发现了,还是无意处置了那些奴才,自己现在手边无人可用,公主府就像一块铁桶,想插手都插不进去。

怀柔宫的另一边,皇贵妃沐浴完,由宫女为她涂抹香膏,这瓶香膏里面掺了特制的迷情香,能让男人性致大发,再加上从国师大人那里要来的易孕丹,皇贵妃咬唇,决定最后搏一搏。

她已经收买了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小太监,皇上也答应她,今晚会过来怀柔宫陪她安眠,如今陛下对她还有情,对她还怀有愧疚,她必须得在陛下分心给其他女人之前抓住机会,尽量让自己被多翻几次牌子,再怀上龙胎。

同一时刻,怀柔宫的另一边,永宁终于发完了脾气,气喘吁吁地坐下,在永宁身旁伺候的小宫女低头,她已经得到了国师大人的消息,国师大人的计谋阴毒,但她再欢喜不过,皇贵妃和永宁公主这两个贱人,就该被那样折磨!

小宫女遮住嘴角越来越深的笑意,将迷神药加进了永宁公主手边的茶水里,假装诚惶诚恐地递过去。

永宁公主正在气头上,看也没看就一口饮下,没过几息,双眼就迷糊起来,皱着眉抓住小宫女的手:“扶本宫去休息。”

“殿下稍等,”小宫女已经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她轻轻地贴着永宁的耳侧,“奴婢这就送你。”

再等等,陛下还没来呢。

小宫女扶着晕乎乎的永宁进了外间,将永宁随手扔在床榻上,又去了旁边的铜炉,往里面加了催情香,静静点燃。

这一味催情香是国师大人特制的,会让男子失去理智,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而皇贵妃一向风情,喜欢用各种法子来引诱陛下,有时候在外间都只穿一层纱衣,陛下尝过一次刺激后,就喜欢不让下人通报,直接进外间,吓榻上的美人一跳,听美人娇嗔。

小宫女吞下解药,守在外门,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色急的皇帝也没让她等多久,就带着大太监进了怀柔宫,看到她要俯身行礼,果然伸出手制止了她,不许她开口,横肉布满的脸带着笑,推门走了进去。

听着里面衣物被撕开的声音,还有暧昧的叫声,小宫女笑得几乎直不起腰,她蹲在原地笑出了眼泪,这才摇摇晃晃地起身,快步冲向了皇贵妃所在的浴房,大声叫着:“娘娘,娘娘,不好了,陛下他……陛下一时糊涂,误把永宁公主殿下当成了您,宠幸了!”

“宠幸”两个字被她咬的很重,但此刻没有人在意她的语气,已经被她口里的话惊得肝胆俱裂,皇贵妃眼前一黑,差点又一次滑倒在地,她一把抓住小宫女的领子,将人拖到面前:“你说什么?!”

小宫女强忍着狂笑,又将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因为忍笑浑身都在抖,而在别人看来更像是害怕:“娘娘,奴婢想提醒下的,但陛下不许奴婢说话。奴婢以为陛下进了屋,发现塌上的人并非是您便会出来,谁知奴婢在外等了半炷香,陛下都没……还有里面的声音……”

在晕倒的前一刻,皇贵妃拼尽全身力气吼道:“快去把他们分开!不要让消息传出怀柔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