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 战争,本就是你死我活(1 / 2)

剑门关城头,曾是俯瞰群山的绝佳位置,此刻却成了最恐怖的炼狱中心。

近两万守军被烈火和浓烟困在了这狭长的死亡地带。

通往东西两侧城门的阶梯和通道,要么被冲天烈焰彻底封死,要么挤满了疯狂逃命、互相践踏的人群,根本无法通行。

“将军!东、南门都开了,但……但路全堵死了!下不去了!”一个亲兵满脸血污,绝望地向丁勇亮报告。

部将丁勇亮头盔歪斜,华丽的明光铠被烟熏火燎失去了光泽,脸上再不见往日的倨傲,只剩下惊惶与狼狈。

他环顾四周,目光最终投向了城墙内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是王玉坤曾发现又被他们用巨石堵死的、通往旁边悬崖山涧的隐秘通道!

这是唯一的生路!

“密道!去密道!”丁勇亮嘶吼着,拔剑指向那个方向,“搬开石头!快!”

生的希望在绝望中点燃,却瞬间引爆了更惨烈的自相残杀。

通往密道口的狭窄区域,瞬间变成了修罗场。

士兵们为了争夺靠近洞口的位置,彻底红了眼。刀剑砍向昔日的战友,拳头砸向熟悉的面孔。

“滚开!让老子先走!”

“去死吧!挡我者死!”

“别挤!啊——!”

惨叫声、怒骂声、骨头断裂声不绝于耳。

丁勇亮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勉强维持着一点秩序,但更多士兵为了那狭窄的通道,不惜将同伴推入火海,踩在脚下。

浓烟滚滚,视线模糊,每一次呼吸都灼痛肺腑,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人们用最原始、最残忍的方式争夺一线生机。

最终,当巨石被里面的人合力推开一道缝隙时,城头上已倒下了无数尸体——或被烧成焦炭,或在自相残杀中毙命。

只有不到一半的人(约八九千人),如同被驱赶进屠宰通道的沙丁鱼,在浓烟烈火中,带着满身的血污和绝望,挤进了那条黑暗、狭窄、充满未知与死亡气息的密道。

洞口重新被后面的人流堵住,隔绝了火光,也隔绝了大部分希望,只留下身后一地狼藉和冲天烈焰。

关城外,朱雀军团中军大纛之下。

张巡身披玄甲,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

火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倒映着剑门关冲天而起的烈焰和如潮水般从东门涌出的溃兵。

那些溃兵早已丧失了斗志,哭喊着、推搡着,只为活命,如同待宰的羔羊。

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在张巡眼底掠过。

他看到了胜利,看到了这座阻挡帝国大军多日的天险终被攻破的曙光。

但更深的,是刻骨的恨意。

他想起了被伪朝军队屠杀的边境百姓,想起了那些被钉死在关墙上的同袍斥候,想起了无数个日夜将士们在这雄关下流下的鲜血。

这恨意,如同熔岩般在胸中翻腾。

那丝复杂瞬间被冷酷的杀意取代,冻结了他眼中最后一丝温度。

“呛啷!”一声龙吟,张巡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溃逃的洪流,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响彻整个军阵:

“全军听令——!”

数万朱雀军团士兵瞬间挺直了脊梁,目光如炬,汇聚在统帅身上。

“出击!截杀溃兵!”张巡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暴戾,“不许放走一个伪朝叛逆!为死难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报仇!报仇!报仇!!!”

压抑了数日的仇恨与怒火,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在张巡的命令下达瞬间彻底爆发!

震天的怒吼汇聚成复仇的狂潮,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和心灵。

朱雀军团的士兵们双眼赤红,如同出闸的猛虎、饥饿的狼群,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以严整的队形,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迎着混乱不堪的溃兵狂潮,狠狠碾压过去!

“不可!大将军不可!”

“圣人有旨,不得杀降!不得杀降啊!”三名身着绯袍的随军御史监军,脸色煞白,声嘶力竭地策马冲到阵前,挥舞着手臂试图阻止。

但他们的声音,在这片被血仇点燃的战场上,微弱得如同蚊蚋,瞬间被复仇的怒吼和兵刃出鞘的铿锵声彻底淹没。

士兵们早已杀红了眼,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圣旨监军?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溃兵们如同被收割的麦子,成片倒下。

战马的铁蹄无情地踏过倒地的躯体,长矛洞穿脆弱的皮甲,战刀劈开惊恐的头颅。

惨叫声、求饶声、骨头碎裂声、兵刃入肉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惨绝人寰的屠杀画卷。

鲜血迅速染红了大地,汇聚成暗红色的小溪,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张巡勒马立于阵后,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他没有阻止,甚至微微抬了抬手,制止了身边一名试图进言的副将。

他默许了这场短暂的、残酷的杀戮宣泄。

作为统帅,他深知仇恨需要出口,士兵胸中积压的戾气,必须用敌人的血才能稍稍平息。

小主,

这是战争最丑陋、最原始的法则。

直到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当场杀死一千多人),士兵们狂暴的冲锋势头才在各级军官声嘶力竭的喝令下渐渐止住。

胸中的恶气稍平,理智开始回归。

大规模的收押俘虏开始了。

那些幸存下来的溃兵,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如同被抽走了脊梁的软泥,跪在血泊泥泞之中,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再无一丝一毫的反抗意志。

他们眼神空洞,只剩下对生的卑微乞求。

……

……

从南门侥幸逃出的数千溃兵,在副将陈桐残存的约束下,惊魂未定地沿着通往姜维城的山路奔逃。

队伍散乱不堪,士兵们丢盔弃甲,许多人连鞋子都跑丢了,赤着脚在碎石嶙峋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

惊弓之鸟不足以形容他们的状态,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一阵恐慌的骚动。

陈桐嗓子已经喊哑了,只能徒劳地挥手,试图让队伍保持一点基本的队形。

“快……快走!过了前面那个谷地……就……”陈桐喘着粗气,对身边仅存的几个亲兵说道,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不祥的预感。他总觉得太安静了,安静得可怕。

他们终于进入了那片相对开阔、两侧是陡峭山坡的谷地。

疲惫的士兵们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有人甚至想停下来喘口气。就在队伍中部完全进入谷地,首尾难以相顾的瞬间——

“放箭!”

一声冰冷、短促、毫无感情的命令,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宣判,骤然从两侧山坡茂密的丛林深处响起!

“嗡——!”

“咻咻咻——!”

弓弦的剧烈震动声连成一片!

刹那间,无数箭矢如同飞蝗般从两侧密林中激射而出,带着死亡的尖啸,铺天盖地地覆盖了整个谷地!

紧接着,轰隆隆的巨响传来,巨大的滚木和礌石被推下陡坡,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向谷底混乱的人群!

“噗嗤!噗嗤!噗嗤!”

“啊——!”

“我的腿!”

“有埋伏!有埋伏啊!”

“快跑!散开!散开!”

箭矢入肉的闷响、滚石碾碎骨骼的恐怖声音、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瞬间取代了短暂的死寂!

本就混乱的队伍彻底炸开了锅!

士兵们如同被沸水浇灌的蚁群,彻底崩溃,丢掉了最后一点侥幸心理,像没头的苍蝇一样,惊恐万状地向四面八方乱窜。

然而,在居高临下、蓄谋已久的精准打击下,他们的挣扎显得如此徒劳。

王玉坤的身影出现在山坡一块突出的岩石上。

他一身便于山林行动的暗色劲装,外罩轻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冷静。

他手中紧握一杆丈二长枪,枪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

“杀!” 王玉坤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伏击者的耳中。

他如同猎豹般从岩石上一跃而下,长枪毒龙般刺出!

“噗!”一名试图组织抵抗的低级军官被洞穿咽喉!

“死!”长枪横扫,枪杆带着沉闷的风声,狠狠砸在另一名溃兵的头盔上,头盔凹陷,脑浆迸裂!

随着他的身先士卒,三百多名早已按捺不住的特战精兵如同鬼魅般从密林中杀出!

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三人一组,五人一队,利用地形优势,如同高效的杀戮机器,无情地收割着溃兵的生命。

箭矢精准点射,刀锋冷酷劈砍,长矛狠辣突刺。

谷地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屠宰场,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和狩猎。

溃兵们毫无斗志,只知奔逃,将脆弱的背脊暴露给追击的利刃。

副将陈桐身中数箭,被一根滚木砸断了双腿,倒在血泊中。

他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士兵,看着如同战神般在人群中冲杀的王玉坤,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悔恨,最终被一名斥候的短刀结束了痛苦。

这场精心策划的伏击战,效率高得惊人。

逃出南门的数千溃兵,最终只有寥寥数百人侥幸钻入密林逃脱,超过大半倒在了这条他们以为的“生路”之上,尸骸枕藉,鲜血浸透了谷地的每一寸土地。

王玉坤站在尸山血海之中,抹去溅到脸上的血点,眼神依旧冰冷,只对身边的副手淡淡说了一句:“清理战场……”

他知道,这场功劳背后,必然伴随着巨大的争议,但他不在乎。

战争,本就是你死我活。

……

……

距离剑门关五里之外,西北方向。

被巨石堵死的山涧出口,隐藏在荒草和乱石之中,显得格外幽深阴森。

空气里本该是草木的清新,此刻却隐隐透着一股焦糊和…某种令人不安的、源自深处的沉闷异味。

许铁山,王玉坤麾下特战营都尉,一个面容黝黑、沉默寡言、眼神却锐利如鹰的中年汉子,正带着一百名精挑细选、最擅长山地潜伏和伏击的精锐士兵,静静地潜伏在出口两侧的乱石堆和茂密的灌木丛中。

小主,

他们如同山岩的一部分,呼吸悠长而轻微,只有眼神在警惕地扫视着洞口。

每个人都配备了强弩、短刀和便于近身格斗的短柄战斧或铁锏。

许铁山的耳朵微微动了动,他捕捉到了山涧深处传来的异响——不再是单纯的火焰燃烧声,而是沉闷的撞击声、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绝望的哭喊声、还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无数人窒息挣扎的呜咽!

更浓的、带着刺鼻焦糊味的黑烟,开始丝丝缕缕地从巨石与山壁的缝隙中顽强地渗出来!

“来了!”许铁山眼中精光一闪,如同发现了猎物的猛兽。

他对着身边的传令兵做了几个极其简洁的手势——准备战斗,听令行事。

士兵们无声地握紧了手中的强弩,弩机张开,冰冷的弩箭对准了洞口方向。

刀剑出鞘半寸,闪烁着寒光。

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山风掠过树梢的呜咽和洞内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死亡交响。

“砰!砰!砰!”巨石内侧传来猛烈的撞击声。

“咳咳咳……快!快他娘的搬开啊!后面的烟……咳咳……呛死人了!”一个嘶哑绝望、带着哭腔的声音穿透石缝传来,充满了濒死的恐惧。

“用力!一、二、三!推——!”

在巨大的求生意志驱使下,里面的人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堵在洞口的沉重巨石,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终于被合力推开了一道一尺多宽的缝隙!

一个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从那狭窄的缝隙中钻了出来!

正是杨子钊麾下部将丁勇亮!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分统兵大将的威严?

满脸乌黑,如同锅底,头发和胡子被燎掉大半,露出烧红的头皮和下巴,华丽的铁甲上沾满了烟灰和呕吐物,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他狼狈不堪地瘫倒在地,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洞外“新鲜”的空气,仿佛要把被浓烟灼伤的肺叶整个清洗一遍。

紧随其后,第二个、第三个……十几个同样狼狈不堪、如同从煤窑里爬出来的军官和亲兵挣扎着爬了出来,全都瘫软在地,只顾着拼命喘息、呕吐,缓解着来自肺腑深处的剧痛和窒息感,根本无力也想不到去警戒四周这过于“安静”的环境。

他们如同搁浅的鱼,眼中只有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对空气的贪婪。

许铁山如同最耐心的猎人,伏在灌木丛中,冷静地计算着爬出来的人数。

当先出来的这十几个核心人物基本聚拢在洞口附近,喘息稍定,正试图挣扎着站起来时,他眼中寒光暴涨,猛地一挥手,下达了无声的指令!

“嗡——嗤嗤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