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雷动芒种雨，四时轮转证前尘。

但将大事系节令，百口难改天公言。

保定府桑林村的老槐树下，赵老犁的旱烟锅子磕在石碾上，溅起几点火星。"三年前下聘那日，桃花汛漫过河堤。"他望着亲家钱掌柜，"您亲口说彩礼按老规矩——十二担谷，两头猪！"钱掌柜的算盘珠子啪地一抖："老哥记岔了，分明是六担谷子！"

秋风卷着谷糠扑到赵老犁脸上，恍惚又是那年桃花汛的湿气。他忽然指向晒场上的石槽："那日汛水退去，槽底留的鲤鱼还在蹦跶！"槽底青苔间，几片鱼鳞在夕照里闪着微光。

桃花汛里藏聘书

三年前惊蛰刚过，桃花汛果然如期而至。钱家送聘礼的队伍蹚着水进村，领头母猪踩进泥坑惊嘶，撞翻了谷担。赵老犁忙取红纸写"补谷六担"，钱掌柜却按住他手："亲家见外！明日补十二担来！"

此刻钱掌柜的算盘珠拨得山响："六担白纸黑字..."话音未落，赵老犁突然拔下发簪，簪头黏着星点红泥。他刮下泥屑撒进茶碗，水面竟浮出桃花瓣的浅纹！"那年汛水带红泥，"他将茶碗墩在石槽边，"您家账房先生还说'桃花泥能入药'！"槽底鱼鳞被震得跳起，沾在碗沿如血滴。

黄历刻真痕

钱掌柜冷笑："谁不晓得桃花汛在三月？"却见赵老犁抖开本黄历，惊蛰那页夹着枯桃枝。枝上皮孔排布奇异，细看竟是"十二"的象形符！"那日折枝计彩礼，"他指甲掐进枝节，"您笑说'一根桃枝顶六担谷'！"

钱家账房劈手夺过黄历，指缝漏下的桃粉却让"六担"墨迹浮起绿毛——新墨遇桃胶生霉。赵老犁翻到谷雨页，夹着的桑叶脉络突显褐斑："您看这虫眼！那日暴雨冲垮蚕房，您亲口允诺用桑田抵猪价！"《齐民要术》"以虫断时"之法，竟成铁证。

日晷定分毫

里正调停那日，钱掌柜抬出祖传日晷："立聘在申时三刻，晷影该落在此处！"铜针指着的刻度旁，果然刻着"六担"小字。赵老犁却抓把泥沙撒向晷盘，斜阳里浮尘显出一道旧划痕——直指"十二担"方位！

"晷盘早被您改刻了！"赵老犁的烟杆敲向晷针基座，"真卯眼该有铜绿！"基座新凿的方孔里，赫然填着松香冒充古锈。围观的老塾师猛然拍腿："《周髀算经》说'晷影移寸，时差一炷'！申时三刻影长五寸七分，岂在'六担'位？"

冰封旧时约

冬至开祠堂时，赵老犁当众劈开冰缸。三年前封存的桃花水融成一滩，水中沉底的桑皮纸上，"十二担"朱字被冰晶护得艳如朝霞。钱掌柜踉跄后退："冰...冰怎能存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