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的。”七彩雀缩了缩两肩,眼神闪烁了下,“你长得也算有几分姿色的。”
“是吧?”白芷听完,眼眸亮了亮,立马来了精神,“给我做道侣也不至于太吃亏嘛。”
“昊阳我倒是认识,这顷竹仙君,我却是一次未见过,你说说,他如何?”白芷把两个幻影丢给七彩雀,自己伸手拿了一串葡萄,一颗一颗捏着吃。
“顷竹仙君不行。”七彩雀听到名字就摇了摇头,她把幻影石挥开,坐到白芷旁侧的位置,脸上多了几分讲八卦的兴味。
“顷竹仙君长得虽好,但你不知,他与他之前的道侣,燕绯仙子,两人分开得不是很体面。”明明水榭内只有她们两人,七彩雀硬要凑到白芷耳边,压低了声音,“我听说,两人现在还藕断丝连呢”
“”藕断丝连,那还是算了吧。
白芷倒是不介意顷竹仙君从前有过道侣,但以后要做她道侣的人,必定要洁身自好,要为她守身如玉,身子和心灵都是。
至少作为她道侣期间,要全身心地忠于她。
哎,看来,找一个合适的道侣不简单啊。
“仙界就这些人?”
“不是啊。”七彩雀张嘴含住白芷给她剥的葡萄,“你不早说是要选道侣,要的急,左辅仙君只给了一部分,说都是仙界翘首,你若还想看,一会我再去把其他人的名册拿过来……”
“嗯……”白芷抿了抿唇,“行吧。”
再看看吧-
白芷如今元神虚弱,易疲累,但到底性子活络,请醒时也不愿意长久呆在屋里,七彩雀便带她在九重天闲逛。
在九重天居住许久,白芷还是第一次这样深度游览。
也不知是不是离开太久,许多往常习以为常的东西,现下看着觉得甚是新鲜别致。
譬如水榭后面那片云海,她记得刚来九重天时,无聊时常常跑去那里小憩,一睡便是几日。
不过那云海虽说柔软舒服,但目之所及尽是洁白如霜的云层,又因为是九黎的居所,那些云层常常自带金光,耀眼得很,久而久之她就没再去过了。
但现在这处地方好似从前不太一样了。
单调的洁白四周不知何时栽种了一圈粉色花梨,她其实不太懂这些花草的品类。
不过正巧这种花梨,从前母神神邸里也栽种了几株,是父神为了讨母神喜欢,专门跑去南芜密林里寻来的。
这花
梨并不好养,连母神都养坏了几株,心疼得不行。
所以她从前即使很喜欢,也没有动过自己栽种的念头。
但如今,这云海里居然栽了一大片
虽不是花季,但这些花梨长势喜人,不难预料开花时会是怎样的盛景。
白虎坐在七彩雀背上,轻扯了她那根朱色羽翼,问:“这是什么时候栽的?我怎不知?”
七彩雀收了羽翼,双脚落在其中一株花梨木上,忍不住翻了翻眼,内心想说:你当然不知,哪次在九重天能安稳待着?
但见背上身影轻弱,到底还是不忍对她冷脸,“什么时候我也忘了,大概是你跑去神冢那几年吧……”
白芷常年不在九重天,就算回来了也很难找到她的身影,在外面也不知道如何疯玩,每次回来寻一片云层就地睡个十天半月都是常事。
原本云海是她最经常歇脚的地方,但有一次回来后,她忽地埋怨那里的金光太过耀眼
她不去后,那片地几乎就无人踏足。
许是觉得那地终于清净,不久后,神尊不知从哪寻来了这些花梨小苗,一株一株亲手栽种。
到如今长成,之间不知又流逝了多少岁月
见白芷伸手欲触碰那花梨的骨朵,七彩雀忙阻道:“诶,神尊亲手种的呢,这处地方侍草的仙人不来,平日里都是神尊亲自打理的,你可注意着,别碰坏了。”
“哦”白虎讪讪收回手。
师尊也喜欢花梨么?怎么从前在母神处没见他看过那些花梨木一眼
怪哉怪哉。
回到水榭后,七彩雀又去帮她寻吃食去了,九重天上能吃的东西并不多,白虎天天饮朝露也腻了,师尊又不让她离开九重天,七彩雀只好隐身去仙界帮她找去
白芷懒洋洋躺在榻上,无聊时勾了勾系在腰间的乾坤袋,忽然起了兴致,把乾坤袋摘下,眼睛凑到袋口。
小小的乾坤袋里别有洞天,各式珍宝琳琅满目,白芷忍不住叹了一声,惊叹玄武这人几万年竟然深藏不露,里面好几样东西她曾经也很感兴趣,例如里头那把麓林星琴,她好不容易潜入麓林,打败了好几只凶兽,负了不轻的伤进了那些凶兽守着的麓林宝库,却没想到,那把传说中一缕琴音便能召唤凤凰,治愈生灵的仙琴早已不知所踪。
原来已经被玄武纳入囊中了。
白虎只是看着,没有伸手触碰。她目光从各式宝物上逡巡而过,最后落在玄武说的那几株北海仙草。
这几株仙草也是难得的宝物,既然玄武说送她,她就不客气了。
口腹之欲,若是当做乐趣还好但总不能让七彩雀日日替她到处找吃的,传出去她白虎星君的面子放在何处
这几株仙草服下,至少十年半载不用麻烦七彩雀
不过这几株仙草还未炼化,这事还得找师尊帮忙。
白芷伸手将那株仙草握到手中,捏了个诀,换了一身碧水青烟裙,而后站在镜前看了看,用搭配的玉华丝带把披散在身后的满头黑丝系上……-
今非昔比,出了临云水榭,白芷不打算使用灵力,而是走路去凌霄殿。
平时在云层上看着,凌霄殿离临云水榭不算太远。但走了好一会,凌霄殿的牌匾还是遥不可及……
白芷走得有些气喘,只好坐在栏沿边上休息一会。
远远望着,凌霄殿屹立在绵延层叠的云层中,牌匾四周雕刻着古老而精美的花纹,神秘而庄重。
那花纹是曾经的神文,如今世上能读懂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哎,原来水榭离凌霄殿并不近啊。
白芷单手倚在凌霄殿前的那跟通天红柱上,止不住气喘吁吁。
谁能想到,从前潇洒叱咤在四海八荒中,无人敢惹的白虎星君,如今只是因为走了几步路,就累得有些眼冒金星。
说去说去,还是得尽快找个道侣才行。
只是人选还不太好办,筛选了一轮,暂时只剩下昊阳仙君,万一他不愿意
总不能仗着辈分高把人抢来吧,他那个仙帝老子不得天天上九重天来堵她?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要不寻个时机去他的仙府探探他愿不愿意再作定夺?
如果愿意,再请师尊为他们证婚,这样也不会太委屈他……
凌霄殿门前并无人值守,只是门上落了结界,但这结界并不对白芷起作用,她把手搭在门上,轻轻使力,就把门推开了。
进门后,白虎立在门边,双手相抵颇是郑重地行了个礼,“师尊,徒儿有事相求。”
按理说她进来,师尊应该知道才对,但好一会,屋内都是一片寂静
“师尊?”
还是无人应答。
难道不在?
师尊在兰因殿?
白虎只好又转头去兰因殿寻人,兰因殿外的结界还是没有拦她,但进去一看,殿内还是无人
不是吧,她好不容易走到这里,现下饥肠辘辘,她可没有力气再走回去。
近来三界又没什么事,师尊无事又不离开九重天,还是在这里等他回来吧七彩雀晚些回水榭寻不到她,应该也会来此处寻她,届时再让她把自己带回去。
闭关的密室没有九黎灵力开启进不去,但密室外的屋子经她多年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改变,几乎处处合她心意,呆起来倒是没有半分拘束。
实在饿急,白芷在自己的乾坤袋里翻找了一会,翻到几颗银色的药丸
存放的年份已久,她有些忘了这几颗药丸有什么妙用。想到她如今这幅虚弱的身子,也不敢乱服用,只好又塞了回去。
看了一圈,桌子上有前两日她闭关前吃剩放在桌上的半块茉莉茶饼。师尊这两日应不在这里,所以茶饼还没被清理掉。
吃咯,还能嫌弃不成。
三两口就吃完,聊胜于无,白芷随手从软榻边上的小桌上拿起一本话本子。
几千年前从凡界带回来的,翻了几页,白芷觉得里头的内容都有些过时了,索性又放回。
有些无趣,她抱着双膝坐在软塌上,圆圆的杏儿眼也耷拉下来,半掩住两抹清澈的光亮。
她琢磨着,下次寻个棋盘放在这,也好解闷。
头上的玉华丝带可能是系得不够紧,经过一路奔波,又在榻上蹭了一番,已经有些松垮。因低着头,好些发丝从丝带里滑落出来,白芷索性把丝带扯下,一头青丝瞬间由肩上垂落到胸前。
把摘下的丝带环绕在手腕处,白芷躺下欲闭目养神。
屋内残留九黎的灵力,白芷伸出食指在空气里绕了几圈,将那些灵力聚集起来,而后,借力向空中挥去。
光亮堂皇的屋内立刻像蒙了一层灰砂,只留下月华般黯而柔和的光亮。
这样还差不多,不然那么亮如何休憩,白芷满意地弯了弯唇角,而后转了个身,闭上了眼。
在她睡过去不久,兰因殿外的结界如水纹般轻飘地晃了几下,而后,屋内多了一道身影。
九黎并未掩盖自己的气息,但白芷睡得香甜,且以她如今的修为,五感与凡人也没太大差异,她向来睡得沉,即使此刻有人将她拎走,她也不一定能发觉。
从结界外踏入,光暗瞬间切换,九黎下意识眯了眯眸。
他生来神躯,与天地同源,对他来说,光与暗并无区别。
有些反应只是一种习惯。
在凡间时的习惯。
此刻,他毫不意外他的空间里多了一个人。
或者说,是因为多了这个人,他才会在此刻出现在这里。
一步一步往窗边的软塌靠近,直到看到榻上的身影,心头上那股不上不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才慢慢散开。
那股异样,从在下星海感受到结界内波动开始。
他以为找不到他,她就会离开,可过了很久,结界都没有动过。
她还在等他。
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目光正好落在桑尤额间刺眼的血色魔纹,恍然间,九黎听见胸腔落下一声清晰地震动。
第87章 第87章她在向他索吻
即便屋内昏暗,可对九黎来说,光暗不影响他视物。
榻上的女子脸朝内,侧蜷着身子,青丝长而黑亮,仿佛绸缎一般,略过她瘦削的肩,长长垂落到地上。
小脸血色不显,愈发显得那张俏脸莹白得发亮,像他打理的花梨树,有种易折的脆弱感。
九黎知道她会来,只不过没想到那
么快。
她如今太弱了。
原本陪她轮回就是要为她重塑魂魄,抽回自己为她收敛元神时取出的那一魂一魄。可轮回到底出了点小差错,时间太短以致于他那一魂一魄还不够时机收回。
他也是上次闭关时才发现,他无法在她身上取回完整的一魂一魄。
她如今灵力不足,禁受不住他强行抽取。况且,若没有他残留的那些魂力在她身上,恐怕她会更虚弱。
但事情总有两面,他的魂力一方面能稳固她的元神,但另一方面,却会让那缕新塑的魂魄更难被融合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等她身子慢慢恢复,再寻适当的时机慢慢抽取。
原本以为禁止她离开九重天,她或许会有些怨念,没想到,她听完,只一会便乖乖接受了。
榻上的女子在睡梦中不知梦到什么,翻了个身,伸手在脸颊边抓了几下,嗫嗫喏喏不知嘟囔了几句什么。
最后清晰传到九黎耳边的,只剩一声又低又哑的“痛。”
紧皱的眉眼,唇上淡淡的牙印
可怜得让人心疼。
九黎身子微微往下,眸底的清淡疏离被半昏的光影隐去,他的声音放得很轻,恍若天边的禅音。
“哪里痛?”
白芷或许还在梦里,无意识地抓着胸前的衣服,唇上的牙印愈发深了些,两颊慢慢晕满了薄汗,仿佛痛得无法忍受。
九黎掀开薄毯的一侧,将手落在她的手腕处。
黑暗中,如海水般湛蓝的灵力从他指间慢慢流出,慢慢包裹住那具发抖的身躯
好烫好烫
到处都是熊熊的火焰,那些火焰像无处不在的蛇信子,怎么躲都躲不开。
又热又痛,若有意识,白芷宁愿用昏倒来抵抗这些不适。好在慢慢地,从地底开始沁出一丝丝雨露甘霖,那些甘霖从她脚底往上,将她身上的烈焰席卷扑灭。
她的眼睛似被灼伤,她很想睁开眼,看看是谁救她于水火,但怎么挣扎都睁不开。
虽看不见,但鼻翼间尽是一股冰冷清新的气息
是她很熟悉的气息,只是她一时间想不出这气息归属何人。
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太难受了。不想重新被卷入那灼人的无情烈焰中,她只能死死地抓住这抹清凉气息。
待榻上的人气息变得平稳,紧皱的眉头渐渐松泛,两颊的发丝在他灵力之下变得干爽,九黎指间离开她的手腕。
他拿起被他掀开的薄毯一角,欲藏起那截扎眼的莹白时,指尖忽地被握住
突如其来的动作,九黎在不轻不重的拉扯下,原本要直起的身子重新坐回到榻边。
身子虚弱,性子却还是一如既往地霸道。
不知想到什么,九黎脸上一抹嗤笑一晃而过,仿佛幻觉。
然终是走神,一时不察,手臂被榻上的女子扯了过去,半截手掌被她藏入薄毯下。
他看不见薄毯下的动作,只是感觉到那只将他拖走的柔软小手,紧紧地攥着他的指尖。
她的手心还很是滚烫,可以想象,她在经受着何等的不适。
兽类天生趋利避害,他的手掌冰冷,所以九黎不欲多想,既然能让她舒服些
但她放开了
九黎眉头蹙了蹙。
灼烫的手掌在薄毯下与他掌心相对,一根根柔软的手指慢慢滑进他的指缝间,毫无缝隙地敛合
温度交融,分不清是冰冷还是灼热。
他的视线落在薄毯上交握的手掌,瞳里仿佛晕着极致无底的黑沉。
这样下去不行,他的魂魄残余在她元神内,于两人都不是好事。
作为师尊,他可以舍一魂一魄救她,甚至为了帮她重塑魂魄,他们曾经在凡间有过世俗的接触。
但他很清楚,那些接触,仅限在那段短短的轮回中。
在他漫长的神涯中,这只是一场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低阶修炼,是他应该为大义拯救三界而差点殒命的徒弟做的。
如今两人均已归位,这样的动作,对师徒来说,过于亲昵了。
她意识不清,而他应该马上抽回手。
榻上的人儿对周边忽然变化的气息丝毫不察,显然,她对手心的冰凉很是喜欢,拇指不时摩挲,惹得被握住手指的人脸色愈发不悦。
握着那截冰凉,白芷觉得整个人仿佛被置于清泉里,通身舒畅得不行。
身上的不适消逝后,意识渐渐开始转醒,只是眼皮还有些重,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她好似在昏暗中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虽然看不到那人神情,但眼前人雪衣黑发,身姿挺拔,身上的总有一股天生的孤冷。
白芷闭着眼,唇角却弯了弯,握紧与她十指相扣的那只手掌,将那道身影拉得更近些。
拉至两人鼻翼即将相抵时,她才微微侧点脸,软软地在他耳边喊了一声。
“哥哥。”
九黎没想到白芷清醒后,第一时间不是放开他,而是对他露出了一个…十分惹人怜爱的笑。
黑沉无波的瞳孔因这句轻浅得有些模糊的话语急速收缩,前一刻还觉得手指相交扣过于亲昵不妥的他,因这声软软的哥哥,怔住,而后,整个人变得僵硬。
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又出来了。
白芷迷糊间瞥到身侧坐着个身影,恍惚以为自己还在尘世,她还是那个天真灿烂的小姑娘怀夕。
她以为哥哥又在床边等她起身。
习惯性地,她将他们交缠的手掌拉到胸前,直到那道身影压下来的时候,她驾轻就熟地微微抬起下颌。
那是索吻的姿势。
是哥哥成为她的夫君后,教会她的事。
——哥哥说他们是夫妻,她要时时习惯作为夫妻该有的亲密。
每次睡醒后,只要哥哥在身边,无论他在做什么,他总会停下来,将她拥入怀里。
那双向来如寒冰沉静而冷清的双眸,看向她时会化出旖旎的湿润。哥哥总是会在那个时候俯下身,落下让她心颤的吻。
她向来聪慧,次数多了,每每哥哥俯身下来,她便会主动抬起下颌,送上自己的柔软。
哥哥不止一次夸她聪明,夸她乖。
但她从来没有解释,其实并不是她有悟性,也不是她学得快,她只是很喜欢那种感觉。
让她震颤的新奇感受,还有,那个时候他的模样。
就像是原本云雾缭绕,处于高山之巅的皑皑冰雪,被你捧在指尖时,它会化作晶莹流动的冰泉,流淌,牵绕,化作生机勃勃的温暖泉流……
===
那只是一场轮回,一段修炼
九黎很清楚,那短短凡世二十年,归根结底,只是一段幻象。
但幻象中彼此曾经亲密过的默契和记忆,都作不得假。
因为朝夕相处过,亲密过,他太清楚,她的每一个举动,一颦一笑,喜怒哀乐,是什么样子。
他知道,她没睡醒的时候,常常会做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譬如此刻,她在向他索吻。
她怎么可以那么大胆呢?
这甚至是大逆不道。
而仰着下颌迟迟得不到回应的小人儿,也慢慢开始清醒。
手心里沁人的冰凉,冷淡而幽邃的黑眸,凛冽的雪松气息,比之从前愈发清越绝滟的俊颜所有陌生又熟悉的事物在她意识回笼时齐齐叩击、谴责着她刚刚一系列无状的行为。
她是白芷啊。
她在做什么?
眼前的情形不难整理
她那圣洁崇高的师尊被她强扯在榻边,近到她能在昏暗中看清他的每一根眼睫近到她们的呼吸交融在一块,近到她只要再微微抬头,就能
她在乱想什么!
便只是想象,也是对师尊的一种玷污。
仿佛被临头浇了一盆冰水,理智迅速回笼。白芷立马往右边偏开头,慌忙乱滚下榻欲跪到地上请罪
跪地时略有阻拦,她才发现,她手上还紧扣着师尊的手
罪过啊罪过啊。
白芷立马把自己的手甩出来。亵渎神灵的罪过,她再死一百遍都洗不清
顺利从床榻滚下来,来不及整理裙着,砰地一下,她双膝毫不留情地用力跪下。
“师尊,是徒儿睡晕了头,神思不清,行为无状,不慎冒犯师尊,求师尊责原谅。”
责罚到嘴边时,白芷鬼使神差吞了回去,换成“原谅”二字。
好一会,耳畔边是无声的宁静,凛冽的
雪松气息恍若淡薄了些,白芷俯着身跪在地上,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这次,好像只是认错还不够
她不由得回想起之前每一次被惩罚的经历。
师徒那么多年,她闯了大大小小不少祸,但说到底,师尊好像也没有真的怎么罚过她。
首功当然是归于他作为师尊宽阔的胸怀,但她想说每次闯祸其实都是事出有因她也不是没脑子地盲冲,与人对阵时自然会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搞定对方。
就像在九黎面前,她从来都是乖巧听话的,当然,说不好听,也就是认怂。每每惹祸,不用他说,她第一时间就会坦白认错。
或许是见她认错态度良好,九黎大部分时候还是轻拿轻放。
她还没在他面前体验过这样逼仄压迫的气息
因为她的冒犯,师尊生气了吧?
第88章 第88章只要他有,只要她要。……
“起来。”九黎冷冷地看着地上跪着的那道身影,声音低沉而冰冷。
明明他们距离不足两步,白芷不明白师尊说话时为什么要加持灵力。
加持灵力之后,他的声音仿佛从九天之外传来,空灵而又幽远,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圣洁,让人既心生向往又畏惧,仿佛多听一句,都会亵渎这份神圣。
白芷抬起头,却依旧不敢起来。
碧水青烟裙因她跪下的动作在地上铺散开来,像是流淌的清泉,无声蔓延开来。
白芷小心翼翼地把盖在九黎锦白衣袍上的一角衣裙拉回
她没有起来,九黎也没有再开口,小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白芷死死咬了下唇,脑袋急速运转。
既然无法补救,只能乖乖认错,这点觉悟她向来是有的。
“师尊,我错了。”白芷顶着威压抬头,起誓般郑重,“以后我定然会谨言慎行,绝不会再出现这样无理冒犯的行为。”
“我保证,无事我尽量少在师尊面前晃悠,不惹事,多修炼,不给师尊添麻烦,不”
白芷并不是敷衍了事,反之,她认错的态度无比诚恳,但话还没说完,身子被一缕泛蓝的灵力团团圈住,促使她不得不站起来。
诶诶诶,她话还没说完呢。
说这些表忠心表态度的话,若不跪着,站起来讲,味道就有点不对了。
但那缕灵力还缠绕在身上,双膝根本跪不下去
白芷心里瞬时又多了几分愧疚,她亵渎师尊,师尊还这般宽宏大量免了她跪
软榻矮矮的,榻上的薄毯因她起身前胡乱一踢,半边垂落,显得有些杂乱。
白芷偷偷抬眸瞥了瞥榻上端坐着的人因站起来后,她比那人还要高,反而看不到他眼眸里的神色。
眸底神色虽不清,但脸色确实不算好看。白芷拿不准他到底有没有原谅自己,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懊悔快要漫出心头,早知道就不来了,那几株仙草一定要吃吗!
总不能两人就这样僵着。
白芷偷偷捏了捏掌心,又低低地唤了一声:“师尊。”
语气里带着一丝哀求。
九黎是天地万物之神,睥睨三界,天威凛凛。很少有人敢于直视他,所以,鲜有人知,其实,他们的神尊,长着一副足予与他身份相衬的容颜。
集天地钟灵毓秀,松间明月,林中清泉,雾里云花也不及他一分容色,清隽得让人不敢直视。
白芷一开始只是想试图从他平静无波的神情窥视出一丝端倪,没想到看着看着,竟有些失神。
好在九黎抬眸看她之时,她及时收回视线。
“还有呢?”九黎看着她,眼神淡淡。
还有什么?
哦白芷反应过来,她还没有表完态。
“还有,以后师尊说什么就是什么,徒儿都照做,唯师尊马首是瞻,绝无异议。”白芷说话时都紧盯着九黎的眼眸,生怕他看不出自己的坚定。
认错的人,偏偏站着,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而居于下位的人,虽看似掌握一切,殊不知,他的喜怒牵于一人之手。
白芷又表了好些衷心,反正不知道哪句话说对了,总之,师尊脸色稍霁,终于从榻上站起来。
一站起,给人的威压更甚。
白芷的目光追随着他的眼眸,脸庞从微垂到高高仰起,直到听他轻轻启唇落下一句话,她才展开笑颜,大大松了一口气。
“走吧。”九黎落下这句话,便抬脚往密室里走去。
反正先续命吧,白芷低着头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边走边从乾坤袋里掏出玄武给她的几株仙草,心里暗暗下决定,这次闭关后,还是把道侣的事敲定吧-
这次闭关修炼比上次又久了一些,不过身在结界里,对时间的流逝并不敏锐。
白芷的身子承受能力目前比较弱,修炼也只能先慢慢筑基。
祭阵前的白芷修为已将至神仙境,按理说,筑基这种低阶的修炼对她来说,应该非常简单。
偏偏人在巅峰呆久了,对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往往不是很有耐心。
但她如今元神不稳,稍不慎就容易走火入魔,甚至殒命,所以此时最重要的便是耐心。
九黎算是摸透她的性子,即便是仙人眼里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筑基,他也是全程看着。
不过显然,白芷并没有完全理解九黎的苦心。
她没想到,堂堂白虎星君有一日会连简单的控物都难做到。
当手心的火苗再次灼到自己时,白芷痛得忍不住低呼一声,脾气一来,索性把掌心收紧,直接绞灭火苗。
结果气也没消,掌心却更痛了
白芷坐在金光莲座上,收了气息,十分丧气。
她垂头看着腰间的乾坤袋,再抬眸看看对面莲座上的人。
四目相对。
师尊不在神游最好。
白芷将乾坤袋握在手心,几株仙草从乾坤袋中飘至九黎眼前。
“北海仙草。”九黎瞥了一眼那几株绿意盎然的仙草,淡淡说道。
白芷就势由坐转跪,听见九黎的话,颇有些谄媚地说道:“师尊好眼力。”
九黎静静地看着她。
白芷知道他在自己解释。
“北海为极阴之地,能长出这几株仙草实属难得。玄武前两日来时知徒儿魂魄相斥,便将这几株仙草赠予徒儿。”白芷丝毫没有隐瞒,全盘托出,只是后面想寻求帮忙的话不知怎么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她干干笑了两声,才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徒儿如今修为不足,无法自行炼化,若是师尊方便,能否帮徒儿”
往常哪里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他们师徒感情虽比寻常师徒淡薄些,但毕竟从母神还在时他们便相识了,还未做他徒弟时,白芷对这位九黎神尊可没有那
么客气。
那时她是母神身边最骁勇威武的护卫星君,而九黎还未成为神尊。虽然那个时候,他已然如现在这般沉默寡言,但毕竟一同住在母神的神祗时,抬头不见低头见。
白芷自认为,两人还是有些交情的。
从前母神不时便会让几位神君和他们四个护卫星君组队去秘境历练,九黎不合群,其他星君不愿选他,所以同样没人选的她自然而然只能和他组队。
一开始,白芷以为这位神君大抵不好侍候,敬而远之,秘境里能自己闯便自己闯,遇到危险时也拘着不愿呼救。
但后来多次危险之际,那位冷冰冰的神君总是会出手相助,并且在出秘境时,他也甚是大方,寻到的珍宝全都摊开,任她挑选。
久而久之,白芷便对他多了不一样的印象:还算义气,十分大方。
后来成为他的弟子,他出手更是阔绰。总之,四海八荒的珍宝,只要他有,只要她要。
白芷指尖扣紧掌心,“恳请师尊帮徒儿炼化。”
九黎看着吞吞吐吐的女子,眉心皱了皱,什么都没说,伸手接过那几株仙草。
很快,那几株仙草被他的灵力包围裹住
炼化仙草的空隙,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其实炼化时间不用很久,但因太过于安静,白芷觉得每分每秒似乎都被拉长了不少。
虽然九黎没叫起,但懒散惯了,跪了一会,白芷不着痕迹微调成打坐的姿势,任由莲瓣暖洋洋的灵力溢散在身旁四周,帮助她疏通经络。
看似认真打坐,但其实却是在神游天际。
发呆之际,仙草已经炼成,待白芷回神,九黎已经立在她的莲座边。
白芷赶紧把手撑在身后,整个身子往后退了退,留下一块足够他坐下的位置。
位置不算逼仄,只是九黎威压太强,坐下之际白芷忍不住跪起,整个身子微微往后仰
九黎觑了一眼她的姿势,突然冷哼道:“从前不知道你这般爱跪。”
“”
白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等待仙草炼化的间隙改了姿势,没在发现前及时调整回来
所以,师尊是觉得自己认错态度不良好么?
莲座上两人四目相对,九黎神色淡淡,永远一副不起波澜的模样,而白芷睁着圆溜溜的杏眼,两颊在尴尬下晕出两团粉色,最后还是她先垂下眸,咬着唇,不知是羞赧还是不乐意,扭扭捏捏吐出一句:“我知道错了。”
因理亏,说完后,白芷便闭上眼睛,双手平搭在双膝,无声向九黎传递着一个讯息:眼下还是修炼重要。
九黎默然地看着她闭眼,看着她乌黑的眼睫如轻颤的蝴蝶,微微印着牙印的唇瓣,气闷得微微鼓起的粉颊,交叠的衣袍
连他都不知道,他黑沉的瞳孔了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柔意
收回眼神时,没有错过她平搭在膝上的右手,虎口处有灼伤的痕迹。
九黎恍然,原来刚刚是怕痛,才中断修炼。
他伸手,落在她右手手腕上,往身旁拉近。
闭着眼正准备进入神游状态的白芷察觉到碰触,不知想到什么,一瞬间心惊,睁开眼。
因手腕被拉过去,身子自然而然也跟着往前倾,白芷遂抬起另一只手抵在九黎的膝上,避免因身子不稳整个人倒过去。
“师尊,你”还未问出口,便看到九黎拨开她的掌心
掌心处被刚刚控火时蹿升的火苗灼伤,刚刚还只是火辣辣的痛,如今再看,灼伤处伤口翻出皮,虽不血腥,但难看得很
白芷下意识想把手伸回,不想给他看到。
当然,手没抽回来。
九黎皱了皱眉,“为什么不说?”
若说先前下跪时,白芷只是猜测九黎心情不悦,眼下却是很肯定了。
又给师尊惹麻烦了白芷心里很是挫败,“我错了。”
九黎把手覆在她掌心上,再收回时,那道伤口不顾存在,掌心干净粉白。
第89章 第89章身心舒爽得不得了
白芷通体舒畅,从结界里踏出来的脚步甚是轻快。
入眼便是她进去前还未来得及收拾的软榻,软踏上的薄毯半边垂落,两三本她看了觉得过时的话本子还翻开着,被她随手放在旁侧的小玉桌上。
白芷竖着耳朵,小心翼翼往身后的结界瞥了一眼。
察觉不到动静,她快步走到榻前,把几本话本子翻整好,把毯子整齐叠好,再四处看了一眼,确保此处如她来前那般整洁有序。
收拾好之后,她也不欲久留,提起脚步准备离开兰因殿。
但不知想到什么,她走到殿门边时,又返身回去。
她掏出自己的乾坤袋,把榻上的薄毯,桌上十几本书,目之所及,从前有意无意落在这里的东西,全都扫了进去。
看着眼前干净利落的台面,好似心头似有若无的杂乱也被一扫而空。
这次在密室呆得时间不长,但大概是有了玄武给她的那几株仙草,临出来时师尊又不知往她嘴里塞了好几样什么东西,总之,她很久没有感觉这样轻飘飘的感觉,连走路都带着风,身心舒爽得不得了。
临走时师尊说了,下次再修炼,就可以慢慢进入筑基阶段了。
仿佛看到曙光,白芷心情好得不得了,她得回去调息几日,好好准备一下。
刚走到凌霄殿外的回廊上,迎头便碰到日日来这里等她的七彩雀。
自从上次白芷在水榭晕倒过一次,七彩雀多少有些不放心她单独一人。
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来这里等一阵。虽不知道白芷何时从兰因殿出来,但如今与从前不同,白芷和神尊闭关不会动辄百年千年。
其实也不能算是闭关,依七彩雀来看,白芷是过来疗伤的。
“诶,诶,你怎么在这?”白芷刚绕过一道回廊,就看到七彩雀,便抬手朝她挥了挥。
听见她的声音,七彩雀瞬息间从长廊尽头来到她眼前。
明明见到人很开心,偏偏到了眼前,还要强压着嘴角,表情颇有些不情不愿的意味:“等你啊。”
白芷知道她嘴硬心软,也不点破,伸手就揽住她的肩,“又给我准备什么好吃的了。”
说到这,七彩雀忽然想起,前几日白芷离开后,仙帝让人往临云水榭送来了好几箱的东西。
也不是什么名贵稀有的珍品,尽是什么仙露玉液、仙果蟠桃,总之,都是可以让白芷拿来果腹的东西。
七彩雀如是跟白芷说了,白芷听完倒也不是很意外,她回来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既然仙帝一番好意,她没理由不接纳。
回到临云水榭,白芷先用七彩雀准备好的云露泡了个澡,换了一身衣裙。
眼下虽不饿,但见桌上放了一盘仙桃,果子色泽明亮,看着柔软鲜美,白芷随手取了一个,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果然是汁水充足,果味清甜。
七彩雀从屋内进来,看到白芷散着满肩头发,单手撑在下颌处,拿着一个果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表情很是满足……
这点出息,七彩雀内心腹诽。
“呀雀儿,快过来,我正有话同你说呢。”
“什么雀儿,我有名字,叫灵环。”七彩雀很不高兴,一挥手把桌上剩下的果子都收起。
“知道啦,雀儿不是母神给你取的小名嘛。”白芷故意逗她,“你不喜欢下次我不叫了,行吧?”
也不是不喜欢
只是叫她这个名字的人,大部分都已经不在了
“随你。”七彩雀走到桌前坐下,知道白芷想问什么,她主动提起,“其他仙员名单我都看过了。”
七彩雀摇了摇头,“都不适合你,修水冰系的仙者太少了。”
修火系或水系一般是要有先天灵根禀赋,否则修这两系难有大成,因此大部分仙者更愿意修土系木系这种顺应大地之本与生机疗愈之仙法。
“前两日我去找昊阳仙君了。”
“嗯?”白芷有些惊讶,嘴里的桃果未吞下,险些噎住。
知道双修对如今的白芷大有益处后,七彩雀也是很积极帮她过了一遍人选。
她合计筛选了一遍,结果很是清晰,昊阳仙君是最好的人选,修行品性外貌,都无可指摘。
除了他有一个颇为古板的仙帝父亲,但白芷的身份摆在那里,上古神兽,身份尊贵的星君,又是神尊的徒弟,这事从客观外在的条件来看,昊阳仙君是不吃亏的。
白芷知道七彩雀说的都挺有道理的,但不论这些,她心里多少有着心虚。
昊阳仙君的年纪实在
是小了些。
虽说神仙动不动就是几千岁几万岁,但白芷跟在母神身边时,昊阳仙君还没生出来呢。
若真找上他,多少有些她老牛吃嫩草的嫌疑。
吃就吃,白芷也无所谓别人讲什么,但她不想以势压人。
双修这种事情讲究心甘情愿,虽说她确实是有这个修炼的需求,但也不会强求对方。毕竟结为道侣时,他们需要在三生石的见证下,在对方的识海里烙下同心印
若非自愿,同心印必然结不成。
“他怎么说?”白芷问。
“我还没跟他说呢。”七彩雀耸了耸肩,“是你找道侣又不是我找道侣。我只说你有事找他,但不确定是什么时候昊阳仙君刚历劫回来,冲关突破幻仙境,眼下大概会在仙邸修整一段时日,倒也不怕找不到他”
七彩雀做事向来心细,神仙修行,有时见影不见踪,先说了,也让别人有个心理准备,免得白芷要见人的时候又找不到人。
“哦”
既然如此,不如试试看,万一人家一口拒绝,她也不用在这里纠结了。
白芷点点头,“那就今日吧。”
“一会你用你的叱魂法把我藏在你的羽翼里,带我去他的仙邸。”
这事没敲定前,还是先不要声张得好,若是让他上九重天来,就太招人耳目了。
“行。”七彩雀点头。
说走就走,白芷最后一口果子吃完,对七彩雀扬了扬下颌,“好了,你变吧。”
七彩雀坐着看白芷站起来,她一动不动,只一双眼睛从上到下打量着她:“你就这样过去?”
“是啊。”白芷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裙,是前几日织女们新送来九重天的七彩翎羽裙,用彩霞织就,裙摆上泛着淡淡五彩斑斓的白色,轻盈如羽,走动间有如月光撒在湖面上
这裙子她一眼就喜欢上了,所以今日换洗后便立马穿上了。
难道不好看?
看着七彩雀微微带着嫌弃的模样,白芷皱了皱眉,“这哪里不妥?”
裙子很美,穿在白芷身上,更美。
因是霞光织就,裙纱上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在女子的动作下闪烁着微光,仿佛踩在银河之上
但是
毕竟是要见人,再怎么说,也不能披散着头发吧。
虽然这样披着,也挺好看的。但七彩雀摇了摇头,这于理不合。
白芷见七彩雀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头顶,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对了,头发。”白芷从手腕处抽出一根丝带,递给七彩雀,“如今仙界时兴什么发型,你使个法术,帮我原样搞一个。”
“”-
以七彩雀的功力,躲开仙兵的耳目,把白芷带到昊阳仙君的仙邸不算件难事。
守邸的仙将没有起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灵环神雀居九重天,素来高傲,怎么最近三天两头往他们仙君府邸来
虽心里发着牢骚,话倒不敢多问一句,通报后恭恭敬敬把人送了进去。
进去后两位仙娥便将七彩雀引到昊阳仙君所在的云华宫。
云华宫外,昊阳仙君已在门口等待,看到七彩雀后,他的目光先往她身后望去,但后头除了行动间带出的几抹云雾,什么都没有。
七彩雀注意到他眸里一闪而过的失望,只是脸上不显,到了昊阳仙君面前,互相见了个礼,便被他请到屋里。
屋内,昊阳仙君拱手请七彩雀落座,七彩雀未开口,他也不问来意,举手投足间有礼有节,不卑不亢,让七彩雀对他又高看几分。
在昊阳仙君倒茶间隙,她又看着他的身影无声打量了一番。
不可否认,仙帝这儿子,确实教得很好。年纪轻轻已经破了幻仙境,想来她和白虎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不知道偷偷跑到三界哪里逍遥惹事呢。
再说容貌和气度,也是翘楚中的翘楚,他长相不肖仙帝,虽七彩雀未曾见过他的生母,但透过他也可想而知,他的母亲应当也是位难得的美人。
他穿一袭青衣,墨发如瀑,用一根白玉簪束起,眉眼如画,看人时眼神里含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温和得叫人如沐春风,但也因他举手投足间的淡然从容,又给人几分难以亲近触及之感。
待只剩二人,七彩雀指间一弹,叱魂术解,一道金光闪过,白芷郝然现于屋内。
七彩雀解术之时,昊阳仙君已经猜到她不是独行而来。但真看到白芷出现在眼前时,他还是显而易见愣了愣。
白虎星君归位一事,回来后听他的父君提过,他说白虎星君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只是修为不比从前,好在有神尊庇佑,日日闭关看顾疗愈
不是没有想过上九重天拜见,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理由。
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求见到
一如从前,何时能见到她,于他,从来都是未知数
曾经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再次出现在眼前……因为太过惊讶,以致于眼前女子走到眼前,弯着眼角熟稔地喊他仙君时,昊阳才堪堪回过神。
好在女子跟他打了招呼后,又转身去同七彩雀说话,也许没有留意到他的失态。
“你的叱魂术这么多年都没有长进。”白芷微笑地跟昊阳仙君点头打了招呼后,忍不住回头,皱着眉对七彩雀不满地说道,“可快把我憋死了”
“……”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自己太弱了,所以连屏息这样的小事都觉得困难七彩雀翻了个白眼,不想戳穿她。
把她送到,她的任务就算完成,求爱现场,她也不好逗留,于是对着白芷抬了抬下颌,“在外面等你。”
白芷回以点头。
昊阳仙君平日里多给人印象温和,但实际上,他是仙帝之子,身份尊贵,修炼上也颇有天分,年纪轻轻修为已处仙界榜首位置,真正能与他常接触的人并不多。
说到底,温和好亲近或许只是别人的一种错觉。
但显然眼前的两个女子,丝毫不在意他好不好亲近。
明明是在他的屋子,但眼前两人却视若无物地吵着嘴,亲密而默契
他知道不该插话也不想插话。
他只是地安静地将目光落在其中一人的侧颜上。
万年未见,生死一线,她却一如从前那般,看不出什么变化。
双靥透透淡淡的光泽,瞳仁如水洗般纯澈,眼波流转间如九天星辰璀璨,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天真,灵气逼人
灵环神雀离去,昊阳仙君及时抽回视线。
他的脑袋有些乱,按理来说,他该说些什么恭贺她险里逃生,感谢她对三界作出的贡献云云。
但他又知道,她不会喜欢听这些。
最后他只是轻笑地对她说:“星君回来了。”
第90章 第90章你愿不愿意与我结为道侣……
两人从前有过一些交集,在白芷眼里,两人还算熟悉。
白芷笑着点了点头,“听闻你下凡历劫归来后突破幻仙境了?”
这热乎消息也是白芷刚听来的,正好拿来见面寒暄用。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昊阳仙君似是有些惊讶她会主动提起凡间之事,他目光轻轻扫过白芷那双清澈无底坦荡荡的双眸,终究没有说什么,亦是浅笑点了点头。
“多谢星君关心。”
“真羡慕你。”白芷耸了耸肩,转身落座到身侧的位置,“你也坐吧。”
昊阳仙君并未推脱,落坐到她对侧。
白芷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下更是满意。
虽然这昊阳仙君性子端方拘束些,但也是毫不扭捏的性子。旁的仙人多少因她身份和从前一些行为,在她面前要不过于恭敬,要不就退避三舍,惹得她在他们面前也不自在,所以宁愿四海八荒去寻乐子玩……
落坐后,昊阳仙君提壶为白芷斟了一杯茶,“星君找我是有什么吩咐吗?”
前几日,灵环神雀上门已经让他有些意外了。
只是见面时灵环神雀什么都没说,只问他近来会不会离开仙宫。
他与灵环神雀平日并无交集……
但细想也不难猜,灵环神雀常居九重天,又与白虎星君交情颇深,所以他隐约猜到,此举或许与她有关。
意识到是她要找他,虽只是猜测,他心头还是忍不住紧了紧。
从父君和诸夏那里知道,她的状况不是很好。
但眼下见到她,她
仍如从前那般,眼眸亮得惊人,张扬明媚,仿佛永远有使不完的精力和好奇心……
若不是有意留心,他很难注意到,其实她身上的灵力很是稀薄。
元神散了重聚,不亚于逆天改命啊……
怎么可能不留痕迹呢……
昊阳仙君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针扎着,密密地透出疼痛感。
他曾经无比谴责自己的无能为力,所以才不顾父君阻拦,坚持要去历那凶狠的十世劫……
听到昊阳仙君直接问她来意,白芷原本还欲寒暄两句的话语从舌尖滑落,又咽了回去。
果然是她欣赏的人,有话直说的性子她也很满意。
白芷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想必你也有听说我的事情……”
她说话时,昊阳仙君才把目光落到她的脸上。
她性子洒脱纯净,向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难得在她脸上见到欲言又止的神情
又因为是难得见,所以他心底又不禁在想,能让白芷星君都难以启齿的事情,到底是多难办棘手。
但不管多难办到,他知道只要她开口,就算让他去刀山火海,他也会一口应下的。
只是,他怎么都没料到,那女子吞吞吐吐,落下一句:你愿不愿意做我的道侣啊?
他有些怀疑此刻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做梦,可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到的言辞。
心头那股难以抑制的波涛汹涌,那种因不可置信而带来的窒息感又太过清晰,又在告诉他这明显不是梦境
白芷素来不懂拐弯抹角,想了半天,叹了口气,把手上的茶杯放下。
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白芷显得不那么熟练,语气便也不如平日那样坦荡,“情况就是这样的,我来就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与我结为道侣?”
“虽然我年纪比你大些,如今修为恐怕也比你低不少”见眼前人向来温稳的眼眸有如裂缝松动,白芷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来时为了摆脱老牛吃嫩草的嫌疑,她已经和七彩雀提前想好与她结作道侣的诸多好处。
“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凡间有句话,叫女大三抱金砖,虽说我如今的修为与你不匹配,但从前我毕竟已登神仙境,可以为你避开修炼道上许多坑而且,经年累月,我这里也积攒了不少东西,都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珍宝,与我结为道侣后,这些东西你皆可随意取用”
白芷自顾自地说了许多好处,但见对面的昊阳仙君依然不点头,甚至表情失了平常惯有的温和,多了几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把那些看不懂的情绪解读为,她的条件还不够让人动心……
于是,她继续说道:“当然,你放心,若是以后你有了心仪的仙子,要与我解除道侣关系,我是丝毫不会有一丝异议的。不过”
白芷觉得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她虽然心宽,凡事不爱计较,但独占欲还是蛮强的。
她看上的东西,若是被别人沾染一分,那她宁愿不要。
“不过,结为道侣期间,你要洁身自好,不可沾花惹草。”
终于把准备的话说完,白芷把剩下的半杯茶水一股脑地喝完,然后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昊阳仙君,等着他的回复。
没想到一贯不扭捏的人却始终不给一句答复,白芷忍不住有些急了。
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嘛,不行她就再找找人选
“如果你不愿”
“我愿意。”
眼前女子娓娓道来与她结为道侣的万般好处,语调柔软清和,但昊阳仙君根本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他只是透过她的神态和声音,在确认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思绪杂乱,但所有杂乱的思绪里皆有一道统一的声音:无论真假,先应了再说。
他的神态和语气如此坚定,白芷一时有些讶住。
见眼前人微微惊吓的模样,昊阳仙君垂了垂眸,神情微敛,将瞳仁里那些破开迷障涌出来的暗潮掩下后才抬头。
“我是说,星君有大恩德于天下,只要能助星君修炼,我愿意助一臂之力。”
见昊阳仙君神情又恢复往常的温和,嘴角也微微扬着,白芷瞪得圆溜的眼角终于弯了下来,她站起来,走到昊阳仙君前面,用手拍了拍他的肩,眼角眉梢笑意横飞:“我就知道,找你准没错,你放心,你父君那关,我去说”
仙帝那关,可能会费些周折。不过可能也没有那么麻烦,若是师尊都点头同意,仙帝那里自然也就好说了。
昊阳仙君侧过脸,目光不敢在肩上那双莹白修长的手指停留多停留,待她收回手,他才站起来。
“不必。”
昊阳仙君一站起来,白芷的视线只得跟着往上移。
“我父君那里,我亲自去说,星君不必担忧。”昊阳仙君凝眸看着白芷,“只是,我有一问题想问问星君。”
昊阳仙君这么干脆,白芷心情愉快,美目直盯着他眼底,爽快地回道:“你说。”
她眼眸清澈,看人时仿佛将对方整个装进她的眼眸里,很容易让人错觉自己是她心尖尖上的人。
“神尊知道吗?”
神尊同意吗?
结为道侣首要是结契双方的意愿,既然是她找上他的,那她的意愿自然无需怀疑。
但想到她的师尊,那位主天地万物之神
昊阳仙君无端想起他在人间历劫的最后一世
父君行事小心谨慎,凡事都要未雨绸缪,他回来后,他便让司命来了一趟。
关于他在人间的最后一世,那个他爱慕过的女子,以及得到她的那个男人来龙去脉,因缘纠葛,他都知道了
父君可能是怕他以后不小心犯了忌讳,专门让司命来提醒他
但他们不知,其实渡完劫,元神醒了之后,他已经知道,凡间的那位宋承云,是神尊的化身。
那个时候他已经隐约猜到,那位女子,或许就是她
直到司命的话应验了他的猜测。
父君说,凡间之事只是浮生一梦。
回来后,他曾花很多时间想过,若是轮回前,他不曾对白虎星君有过别的心思,那回来后,他或许能不囿于凡间的那点滴缘分,将一切当作如梦幻象。
但知道她就是白芷后……那些相逢和短暂的交集,足够让他心颤到晕眩……
神尊呢?
他知道大抵是他想多了。
他习惯性将凡间对宋承云的敌意落到神尊身上。
但他可
是神尊啊,是白芷的师尊,他只是为了救她。
“师尊?”白芷嘴角地笑意落下一些,她是想先找好人选再去禀报师尊的,所以,师尊当然还不清楚
不过于修炼有益的事,想来师尊不会不同意的。
白芷理解昊阳仙君的顾虑,仙帝那关要过前,必得她先过了她师尊那关,这样他在仙帝面前才好开口。
白芷没有隐瞒:“我师尊还不知。不过你放心,待我回去后,便向师尊禀报。一有消息,我再来告诉你,可好?”
看着白芷笃定的模样,昊阳仙君心里那些莫名的不安稍稍抚平了些,温和的眉眼里也多了几丝笑意,点点头,“好,我等你。”
这话一落下,两人不约而同都静止了一瞬,昊阳仙君指尖更是微不可见地蜷了蜷
瞥到眼前人红得滴血的耳尖,白芷忽地有些尴尬,脊背不自然地挺得更直了些。
她嗯了一声,跟刚刚同七彩雀道别时一样,朝他扬了扬下颌,“那我就先回去了。”
其实他府里保存许多她可能会喜欢的东西,只是若此刻提起又显得有些冒昧昊阳仙君也不知道该怎么多留她一会,所以只能点头。
白芷说完,指间便点了点,很快,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听到应声,七彩雀推门走了进来。
进来后,她朝昊阳仙君颔了颔首,然后转头问白芷:“说完了?”
白芷点头,“嗯,回去吧。”
昊阳仙君目送着她们离开,目光流连在那条系在婀娜腰间的流苏丝带,随着她的走动,那根流苏丝带往后飘起,如同起舞的彩蝶。
连风都偏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