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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回了趟洞府,云榆洗漱一番,等到夜色降临,宗门趁沉寂下来,她身形一矮,一米七的人化作几厘米高的小刺猬。陷诸府

习惯性地嗅闻空气,云榆蹦蹦跳跳地上了窗台,往下一滚,消失在无边的草叶中。

直至一炷香后,灵丹堂峰阁的边缘,一处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时,圆滚滚的球从中滚出,直奔灵丹堂弟子居所而去。

熟悉地避开灵丹堂的巡视弟子,再熟悉地翻上裴依宁洞府的窗户。

小刺猬用力搬起支起一条缝的窗户,黑漆漆的影子映在窗户上。

裴依宁正在准备今晚膳食的吃食,听见声响,回眸就见某只小刺猬不知在窗外做什么。

她走过去,掀开窗户。

映在窗面的小刺猬影子消失了。

小刺猬正用尽全力搬动,忽而窗户朝她的方向打开,她收力不及,被掀翻出去,在半空中落下一道抛物线,隐没在夜色的草地中。

被掀翻在地的小刺猬:“……”

分明感知到了小刺猬的气息,一开窗怎么不见了。

裴依宁释放灵识,小刺猬仍旧在她附近,她眼皮一跳,下意识地垂眸。

眸色漆黑的小刺猬生无可恋,一脸幽怨地望着她。

裴依宁:“……”

指尖幻化成一条灵绳,自动捆绑到小刺猬身上,将不幸掉落的小刺猬卷了上来。

深知某只小刺猬要面子,裴依宁忍着笑,故作不知地问:“好巧啊,刚开窗就看见星星了。”

小刺猬借坡下驴,皮笑肉不笑:“是很巧啊。”

可恶,差点又在小跟班面前丢人了。

被人好生抱着,小刺猬的心情才稍好一些,她顺着裴依宁的胳膊一路上到女人的肩膀,坐上去,双爪环抱,下肢自然垂落,端的一幅老神自在样。

“今天吃什么?”小刺猬问。

裴依宁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小盆饺子馅以及桌案上的一团揉好的面:“包饺子,星星吃吗?”

“饺子?”小刺猬伸长脖子,自言自语,“这种新奇的东西我以前听人说过,吃起来怪麻烦的。”

“新奇的东西?”裴依宁呢喃重复,唇边扬起的弧度凝固,一点点归于平直。

饺子对于小刺猬来说都是一种新奇的东西吗?

小刺猬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我还没吃过,宁依快做,我好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

“好。”裴依宁抿了下唇,默不作声地揉面,揉成一条圆柱形,取刀切下一块块圆片。

她将圆片压扁,摸出一根手臂长的圆柱形棍子,两端偏小。

小刺猬头一次见:“这是什么厨具吗?”

裴依宁温声:“擀面杖。”

小刺猬目不转睛地看着裴依宁拿过一个圆片,放在擀面杖下面滚来滚去,几秒间,一张圆圆的饺子皮出现。

裴依宁拿起饺子皮,从馅盆中舀出一勺馅放入饺子皮中,手指灵活地捏动几下,一个外观极好看的饺子出现在裴依宁掌心。

看着不难,小刺猬跃跃欲试:“宁依,宁依。”

她喊裴依宁的名字,双爪伸出,眼睛亮亮的:“我想试试。”

裴依宁怎么会拒绝她,当下擀了张饺子皮递给从她肩膀跳到桌案上的小刺猬爪中。

回忆宁依的动作,小刺猬趴在馅盆边,踮起下肢,颤颤巍巍地舀出一勺饺子馅。

饺子皮陷入她的爪缝中,她急忙合拢爪缝,可这样一来,她的爪子太小,馅从爪子两边滑了下去。闲主赋

小刺猬顾头不顾尾,怎么做都不行。

一只手将她的饺子皮拿走,不待反应,一张新的饺子皮被放过来。

与她小爪子差不多大小。

小刺猬扬头,裴依宁曲指点点她的额头:“包吧。”

这次小刺猬可以充分控制住饺子皮和饺子馅不乱跑,但捏合饺子时,因不熟练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费了一番功夫,一只奇丑无比的小饺子出现在小刺猬的爪子上:“宁依,快看,我包的小饺子。”

裴依宁手不停:“星星好棒。”

一只精致的饺子出现,边缘褶皱更是让妖称绝,小刺猬拿过她包的饺子,放在自己包的饺子旁边。

一大一小,一丑一美,对比突出明显。

小刺猬不内耗:“我们一起包,可以快很多!”

裴依宁轻笑:“好啊。”

等包到最后,饺子馅用完了,饺子皮还剩下几张,小刺猬摊着一张皮,努力地刮盆中的馅。

将爪边的饺子包完放好,小刺猬无奈:“馅没了,皮还有,怎么办?”

裴依宁微微一笑:“还有馅啊。”

“在哪?”小刺猬主动要去拿。

裴依宁抓住小刺猬放在掌心的饺子皮上,抱住小刺猬的小半个身体:“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小刺猬:……???你在做什么?

裴师姐:包刺猬。

第47章第四十七章[VIP]

被面皮裹住的的小刺猬石化当场, 连挣扎都忘了,一时间,圆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女人。

片刻后,小刺猬炸毛了, 全身的刺竖起, 不留情面地戳破面皮。

刺上挂着面点,小刺猬:“馅漏了, 包不了了。”

一本正经地抓起身下的面皮, 努力往身上贴,可千疮百孔的面皮经不住她这般, 柔软无力地挂在她身上。

小刺猬歪头,揪住一边, 拉长:“你看,这块面皮不能用了。”

她站起身,折折叠叠将面皮折在一起,踩在上面,爪子上抬, 示意裴依宁手臂往上举。

在到达裴依宁胸口位置, 加之自身的身高, 小刺猬伸长爪子, 一个起跳, 一爪落在裴依宁肩膀上:“宁依是笨蛋。”

数个动作, 连贯着就为了这一下。

那爪并不疼,隔着衣衫, 软绵绵地, 裴依宁拨开黏在刺上的面:“那星星呢?”

小刺猬又是一爪,但这次落到了裴依宁为她清理的手背上:“我是聪明刺猬。”

裴依宁:“……是, 星星是聪明刺猬。”

水煮开,裴依宁将饺子放入锅中,小刺猬顺着女人的手臂爬到肩膀上坐着,不再打扰裴依宁的做饭节奏。

她见裴依宁取出一大一小两只碗,分明倒入各种料子,最后倒上黑如墨的液体。

空气中凝成酸味。

葱花撒入其中,小刺猬抱住裴依宁的脖颈,探头探脑:“喝的吗?”

醋她认得,那东西可以生喝,但酸味十足,喝一口,五官都能扭曲不成样。

两碗蘸料做好,裴依宁道:“沾饺子吃的,星星可以尝尝喜不喜欢。”

饺子入碗,小刺猬眼巴巴地等着,却发现其中一碗的饺子都是小小一个,丑陋无比。

一眼认出这是她包的。

反观另一碗,则都是宁依包的。

小刺猬双爪交叉,忸怩于下方的两碗。

对比太明显,结局太惨烈,小刺猬不忍直视自己包的那份。

明明包时还不觉得。

“怎么了?”

刚将小刺猬放到饭桌上,还没来得及放勺子,就见某只小刺猬眉心紧缩,嘴中含着一口气,撑的脸颊两侧圆滚滚的。

裴依宁忍不住戳戳小刺猬鼓起的脸颊肉,一边下去,另一边还有。

她戳了另一边,结果还是如此,这边下去,那边又起来了。于是她同时按住小刺猬脸颊两侧,虎口卡在小刺猬的唇边。

气流从口中出,喷洒在裴依宁手部。

小刺猬示威般地张口咬在女人虎口处。

脸部的毛发扫到虎口边缘,气流落下时的酥痒没散去,新的一轮出现。

裴依宁鸦羽般的睫毛不断颤动。

下首的小刺猬抱住她的手腕,眼神上漂,牙齿磨在肌肤上,印下浅浅的痕迹:“这是捏我的惩罚。”

小刺猬耳尖漫上红意,毛发覆盖下更是红润一片。

裴依宁从善如流地道歉:“我知道错了,星星。”

小刺猬本着大度的原则原谅了小跟班。

勺子吃饺子不方便,她从筷笼中抽出两根筷子,斜插入饺子中,用力将饺子举起,放置蘸料碗中。

米黄色的饺子缀上棕黑色的蘸料。

“烫,吹吹再吃。”裴依宁出言提醒。

小刺猬大开的唇闭上,吹得温凉后咬上一口。

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裴依宁面前的那碗,赫然是她包的那份,小而丑的饺子。

裴依宁夹起一只小饺子,蘸料递到小刺猬唇边:“要尝尝自己包的吗?”

馅料都是提前备好的,饺子皮也是裴依宁亲手揉的,怎么包都不会有多大的味道区别。

小刺猬一口咬下。

味道和爪上的这只差不多。

除了小,别无缺点。

一顿饭后,小刺猬四仰八叉地躺在裴依宁的床上,下一刻,水声传入,是裴依宁在清洗碗碟。

小刺猬翻身侧躺,下肢如人般弯曲,等女人提着滴水的手走近时,她体贴地扔过去一张手帕:“宁依,我今晚来,是有事与你说。”

裴依宁:“嗯?”

小刺猬道:“我后段时间有事,大概无法来见你了。”就尝不到小跟班的手艺了,“我要出宗一趟,具体归期未知。”

“这样啊,”裴依宁并无惊讶,俯身曲指落下小刺猬脑袋边,“我也有出宗的任务,本还担心无法跟你告别。”她偏侧过身,躺在小刺猬面朝的那方,支起手肘,“毕竟只有星星能单方面找我。”

那根刺小刺猬催动才有反应。

她想约星星见面,并无好法。

听出言外之意的小刺猬摸摸鼻子,回避:“有吗?没有吧。”

小刺猬轻咳:“此次一别,约莫好几日才能再见。你若是想到我,紧紧握住那根刺,我便能感应到。同理,我想到你,也会催动刺告知你。”

小刺猬用词微妙,想到你,而不是想你。

一字之差,意思便是天壤之别。

凭空取出那根刺,裴依宁不动声色地捏起,肉眼可见的,刚刚软下去的刺竖起。

小刺猬茫然地:“你握紧刺了?”

裴依宁“嗯”了声,低语:“若是我日日想你,可以日日用它来传递我的思念吗?”

宁依用词好奇怪,但小刺猬还是点头:“可以的。”

因要出宗的原因,她这两日只打算留在洞府内修炼,住在宁依这也一样。

小刺猬滚动几圈,贴到墙面:“今晚我留在这?”

裴依宁自是应允。

沉寂的夜晚,小刺猬总是会吐露出更多的心情,闲聊般地说东说西。

但今晚的小刺猬吃饱后,困意上涌,没说几句就打了个哈欠,眼皮渐渐阖上。

裴依宁毫无困意,身旁刺猬枕在专属枕头上,只露出小半个头出来,剩余的蒙在被子中。

担心小刺猬呼吸不顺,裴依宁将被子往下轻拉,露出小刺猬的口鼻。

睡梦中的小刺猬许是察觉到人的打扰,哼哼唧唧地往裴依宁方向滚去,触碰到阻挡物,小刺猬顺从地贴着,额头无意识蹭蹭,含糊不清地吐出:“别乱动。”

声音轻轻的,让人听不清。

裴依宁偏过头去听,然,小刺猬陷入新一轮的沉睡。

裴依宁无可奈何地弯下唇:“睡吧。”

她闭上眼酝酿睡意,忽地,胸口一沉,平直的腿被不老实地搭上一条,半边身体落进温热中。

裴依宁猛地睁开眼,小小的刺猬竟是变成了人形,睡姿极不规范地,如同抱着枕头般地抱住她。

许是没找到舒适的位置,云榆不安地动着,头不断调整位置,额头一会贴着女人的肩膀,一会贴到女人的脸颊,几次调整下来,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她贴到了女人的脖颈中,一条手臂搭在女人的腰腹处,腿依旧搭在裴依宁的腿上。

整个人几乎攀附到裴依宁身上。

裴依宁呼吸凝固,空气中,她听见自己心脏跳动,血液流淌的声音,声震如鼓,一下下地冲击耳膜。

小刺猬变成人形了……

云榆抱住了她……

无数的念头盘旋在脑海中,僵硬的肢体动弹不得,唯恐惊醒怀中人。

裴依宁喉咙滚动,强迫地闭上眼,不受控制地掌小心翼翼地放在云榆抱着自己腰身的手臂上。

亲密无间,与寻常道侣无二。

第二次在床上见到小刺猬的人形了,上次的紧张远没有这次的厉害。

这是明确心意后,被另一人这般对待,心境自会不同。

“云榆。”裴依宁启唇,几不可闻的气音唤不醒沉睡的人,她偏过头,想放任自己触碰云榆额头,可理智无限拉扯住她。

若云榆不喜欢她,她这般做,岂不是强人所难,为人不耻。

裴依宁断绝念想,体内灵力转动,压下纷飞的思绪。

她灵力探入小刺猬身体中,想要找寻小刺猬为何会突然变成人形,可对方体内一切正常。

裴依宁将其归为小刺猬化形不稳,加之这段时间修炼过累,潜意识认为人形更为安全,开启的自动化形保护。

就在这时,脖颈处传开湿润的触觉,裴依宁思绪顷刻间被打断。

那股湿润蔓延开,带着点点疼意。

是云榆含住了她颈部的一小块肌肤,在用牙细慢地来回磨动,片刻后,那块软肉被睡梦中的人放出。

这妖怎么还有咬人的习惯。

云榆下巴抵住咬住的位置,裴依宁不得不扬起头。

窝着她的人不动了。

一夜无梦。

初晨的日光升起时,云榆变成了小刺猬,裴依宁保持一夜的姿势终得喘息。

后颈酸涩无比。

小刺猬翻来覆去的滚动,面壁思过地侧到墙面那端睡去了。

裴依宁惩罚地点过小刺猬的刺,翻身下床。

待到室内飘过清甜的香气,某只从睡梦中苏醒的小刺猬伸长鼻子,嗅闻一番。

“宁依,”小刺猬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对着摆弄早点的裴依宁道,“你醒好早。”

裴依宁莞尔:“不早了。”

早餐做好,小刺猬没有再懒床,伸了个懒腰,口齿含糊地:“昨晚睡得好好,梦里都在吃食物,”她从床上跳下,洗漱过后道,“一定是昨晚的饺子太好吃了。”

裴依宁摸向自己的脖颈,似笑非笑:“星星梦里吃得好吗?”

虽不知道宁依为何这般问,但小刺猬还是回答了:“好吃,肉质鲜嫩,但吃的时候舍不得了,”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想留着下次吃。但一觉醒来没了,早知道梦里就应该吃掉的。”

所以小刺猬当时是嘴下留情了,裴依宁略有可惜。

早饭过后,裴依宁去了堂灵丹堂,小刺猬趁她不在,化作人形在裴依宁洞府中修炼。

中午,裴依宁带来一包糕点回来:“纳兰师姐给的,不甜不腻,应该是星星喜欢的。”

云榆赶在裴依宁入洞府前变回了小刺猬,闻言,扒拉开糕点的外的纸包装。

如裴依宁所言,口感细腻绵密,小刺猬双爪抱着一块,两腮一耸一耸的。

“怎么像小松鼠进食啊。”裴依宁瞧着她的模样,低笑一声。

此话一出,小刺猬不再进食,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看着她的女人。

裴依宁不明所以:“怎么了,星星?”

小刺猬气鼓鼓地丢下糕点:“你刚刚说我像小松鼠,我明明是小刺猬。”

宁依该不会还在外面养着别的小动物吧。

小刺猬酸涩地抽动鼻子。

“嗯?”知她误会,裴依宁捻起被小刺猬扔下的糕点,蹭蹭小刺猬的唇,小刺猬傲娇地别过头。

裴依宁换到小刺猬别头的方位,但她刚过去,小刺猬又别向了其它地方。

无法,裴依宁捏住小刺猬的下巴,轻柔但强硬地转向自己:“没有,”她停顿,“我没有在外面养别的小动物。只有你一只小动物。”

她解释:“我只是觉得星星刚刚吃东西的样子有些像,所以不小心脱口而出。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说星星的,我向星星道歉,星星别生气,好不好?”

她温声细语地哄小刺猬:“为了弥补我的失言,我喂星星吃,好不好?”

小刺猬本就没怎么生气,几句话就哄好了,可还是傲娇地:“下不为例。”

裴依宁:“嗯嗯,我记住了。谢谢星星愿意原谅小跟班。”她喂小刺猬吃下一口糕点,“以后给星星吃昨晚梦里的好吃的,好吗?”

小刺猬狐疑:“你又不知道我梦中吃的是什么。”

唇边沾上的白色糕点粉末随着小刺猬说话,一弹一弹的。

裴依宁替她抹去,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下午裴依宁回到灵丹堂,留下的小刺猬独自一妖。

小刺猬一边暗自感慨灵丹堂的忙碌,一边加紧修炼。

是夜,小刺猬在裴依宁这吃过晚饭,面对裴依宁提出留宿的建议时,她不忍心拒绝,同意了。

反正明日与裴师姐会面的时间是辰时,来得及。

第二日一早,小刺猬不舍的和裴依宁告别:“宁依,我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但我回来后就会立刻来找你。”

裴依宁“嗯”了声,意义不明:“我们会很快见面的。”

小刺猬:“希望会,”她叮嘱,“你出宗记得多带点保命之物,多防备点,”她从空间储物中取出几张杜寻雁给她的符纸,“这些你收下,遇到危险可保命。”

这是宁依的第二次出宗吧,上次有自己陪着,这次自己不在,小刺猬担心宁依会被骗,被欺负。

便直接将杜寻雁给她的护命符纸给了宁依。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任务,因涉及灵丹堂的事,她不好直问,让宁依为难。

裴依宁不肯收:“我不用这些,星星留着吧。”

小刺猬拿出强硬的态度:“我让你收你就收,我保命能力难道不如你这个小跟班?”

裴依宁不好再推脱,收下了。

小刺猬勉强放心地离开了。

等快到辰时,已经化为人形的云榆提前两刻钟到达宗门口,等待裴师姐两人。

辰时刚过,只一道人影出现在地平线,云榆收起散漫的姿态,站姿笔挺。

当人走近,云榆用力眨眨眼,来的人怎么是宁依。

作者有话说:

小刺猬:???

第48章第四十八章[VIP]

裴依宁明显是朝着云榆所在的宗门出入口而来。

云榆嘴角抽搐,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脑海。

宁依该不会就是裴师姐带着一同出宗的那位新弟子吧。

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裴依宁已经走到云榆面前,眉梢半挑,毫不惊讶:“云师妹, 又见面了。”

云榆:“……师姐好啊。”

白瞎她给的那些符纸。

口不对心, 裴依宁微微颔首:“中途临时处理了些事情,让师妹久等了。”

云榆皮笑肉不笑, 还真是跟她一同出宗的, 深呼一口气,按下憋闷的情绪和未能感知到的喜悦, 她浅声问:“师姐,裴师姐有说什么时候出发吗?”

裴依宁道:“还有人未到, 人齐了便出发。”

裴师姐还没来,云榆了然。

许是人形和裴依宁相处过几次,云榆没有太多的拘谨,她蹲在地上,捡起脚步的一根树枝, 在地面上勾勾画画, 涂出一条条横竖线。

她随口问:“师姐怎么没跟裴师姐一同过来?”

地面上划出一个个方格, 云榆将树枝掰成两段, 正欲递出去一段交给宁依, 就见女人蹲在她面前, 浅蓝色的束带垂下。

裴依宁两根手指支起在划出的方格中,认真道:“我不是来了吗?”

“我知道你来了, ”云榆将塞给裴依宁的树枝插入地方, 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我说裴师姐。”

裴依宁:“我说, 我来了。”

云榆僵硬而诧异地抬起头。

裴依宁薄唇张合:“我就是你口中的裴师姐。”

云榆:“……”

装,这次都敢直接装灵丹堂的大师姐了,等会真正的裴师姐来了,看你怎么收场。

云榆默默低下头,在裴依宁指下的方格上打了个小小的叉,敷衍地:“哦,好,裴师姐。”

她都这么明确的告诉小刺猬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小刺猬不信,这便怨不得她了。

她从不欺骗小刺猬的人形。

裴依宁道:“那位新弟子因事无法出宗,灵丹堂只我一人。”

怪不得敢直接装裴师姐。

是裴师姐有事来不了了吧。

云榆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没忘记宁依来时说的话,好奇:“那还要等谁呢?”

不是说人齐了就可以走。

这时,一道如四月春风,温润轻缓的声音插入:“不好意思,来迟了,二位久等了。”

云榆潜意识循着声音看去。

风浅念和原以诗并肩而来。

两人收敛周身气息,悄无声息地走近,蹲着的人在风浅念出声前竟无半分察觉。

云榆腾地起身,余光瞥见半蹲着的人慢悠悠地起身,她当即上前半步,遮挡小跟班部部分身体:“风师姐,原师姐。”

裴依宁直起身:“原师姐。”

对上风浅念时,她顿了两秒,没有唤对方师姐。

她与风浅念入宗时间相差无几,无需喊对方师姐,扫了眼身畔的云榆,她问原以诗:“我们现在出宗吗?”

原以诗略一颔首,灵力凝成一方灵舟悬于天际。

四人一前一后而上。

面对两位师姐,云榆懈怠的神经紧绷,好在今日裴师姐不在,不然面对三位师姐的威压,云榆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了。

好在小跟班在。

想到小跟班,云榆猛地想到小跟班在自己面前冒充裴师姐一事,这事自己知道也就罢了,若是被传到裴师姐耳中,小跟班回灵丹堂后该如何自处。

更危险的是,原师姐和风师姐定然认识真正的裴师姐。

云榆一个头两个大,她不着痕迹地看向宁依,不料正对上宁依投射过来的目光。

不知是不是错觉,云榆从中看见一丝祈求和担忧。

现在知道害怕了,装裴师姐的时候,那股劲去哪里了。

想归想,自家小跟班还是要护着的,只要自己不喊宁依裴师姐应该就不会发现。

除非宁依傻乎乎的要在两位师姐面前继续装。

这般想着,她的手肘被人拐了下,云榆垂目,宁依拐出的手臂收回,留着一道模糊的残影被捕捉到。

她刚想问什么,忽觉不对。

视线上抬,三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被看穿般,云榆语调不带起伏地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说完,意识到这句话有问题,她脸瞬间爆红成水煮过的虾,红意顺着肌肤蔓延,延伸到脖颈下方,直至被衣衫遮掩,看不见。

风浅念温柔道:“没有东西,我们刚刚在说,出门在外,不必过于拘谨,直呼名姓即可。”

云榆睁大了眼睛,直呼名姓,她可不敢,况且,她除了知道宁依的名字外,对两外两位师姐的名姓所知不多。

不对,宁依并未告知过人形的她名字。

所以,在场的三人,她都不知道名姓。

现在问,太尴尬了。

她犹豫。

原以诗自是听从风浅念的建议,是以只剩下她和宁依没有接话。

不多时,裴依宁道:“叫我小宁就好。”

云榆眼睛一亮,她和宁依都是新弟子:“师姐们可以叫我小榆。”

风浅念绕有趣味:“那这样,是不是应该叫我小念或者小浅,”她歪头,“原师姐的话,叫小以或者小诗?”

显得太过亲昵了,云榆叫不出口,尤其是那位面容漠然,脸色苍白到病态的原师姐,她更是无法张口。

她笑着说:“我还是叫师姐吧。”

没有在称呼上纠结太久,几人换过话题。

目的地不知在哪,云榆见风浅念和原以诗坐到了木板的中间的凳子上,她往后退了些,坐在了稍后点的位置上。

裴依宁跟着坐到云榆身边。

“裴师姐,”云榆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故意悄咪咪地叫宁依,眼尖地发现宁依瞳孔猛缩,心底得意至极,“裴师姐,我能叫你小宁吗?”

宁依怕是高兴坏了,一旦自己在出宗途中只叫她小宁,就不会暴露出她装裴师姐的事。

裴依宁:“当然可以,小榆。”

灵识内传入风浅念的声音:【依宁,刚刚我的话并不会影响到你吧。】

裴依宁:【不会,多谢帮忙。】

她弯唇,默念“小榆”。

此地的目的地是一座刚被发现的遗迹,经过传回来的消息看,这是座蓝灵强者因突破紫灵失败,殒命留下的。

这座蓝灵级别的遗迹按理说不会被原以诗,风浅念和裴依宁三人看上,但据传这位蓝灵生前踏足过一处秘境,机缘巧合从中取出无数宝物,其中恰好有几样极为珍贵的炼器玉石和药材。

只是传言,并未证实。

但不妨碍她们一探究竟,若是没有,当是带着师妹过来历练游玩。

从裴依宁口中得知目的地,云榆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蓝灵强者的遗址,我一个小小橙灵凑什么热闹……”

越说后面,她声音越小,气息越弱。

裴依宁不以为意,扶正因听闻消息而驼背的人:“那人已死,留在遗址中的危险,未必能达到蓝灵了。”

这般云淡风轻,不知道的还以为宁依是蓝灵强者呢,她叹息一声,脱口而出:“你什么修为啊?”

裴依宁不语,只一味地看向别处。

前面坐着的两人安静无声,犹如两尊雕塑,但只有当事人知道,她们在传音交流。

原以诗:【遗迹明日才会开启,今晚我们宿在那边?】

风浅念:【可以啊。依宁说要让云师妹多历练一番,为突破黄灵做准备,进入遗迹后,你我二人尽量少出手。】

原以诗点头。

云榆默默收回目光,原师姐突然点头做什么。心思没动一秒,云榆再度陷入她一个橙灵要进入蓝灵遗迹中的事。

她听闻遗迹中危险重重,稍不留心,就会丢了性命。

她要好好活着。

快抵达时,云榆问:“这座遗迹只我们四人吗?”

裴依宁摇头:“自然不是,会有很多散修,小门小派的弟子,也可能会有大宗门历练新弟子选在此处。”

云榆心稍稍放下:“人多就好,众人一心,能更好的保住性命。”

她对人抱有善意。

“不,”裴依宁面色凝重,严肃地对轻松的人道,“人多,危险亦多。你不仅需要防范遗迹中的机关,还要防备人。你能相信的,只有我们三人,其余人,都要拿出十成十的戒备。”

“人的贪念是无限的,你不能用你的善良,去猜测他们也是善良的。”

小刺猬即使小时候不如意,却依旧怀有一颗希望之心,裴依宁不想破坏小刺猬对世界的善意。

但她不能赌,她不可能时时刻刻在云榆身边,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云榆的安全。

她要教会云榆懂得防备,有自保能力。

被宁依的严肃怔住,云榆后知后觉地弯下唇,习以为常地伸出手臂要去拍宁依的肩膀,僵硬地顺着宁依手臂滑下:“有虫子。”

她不是小刺猬,宁依在装师姐,她不能做这样亲昵的举动,也没能注意到裴依宁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云榆笑道:“我当然知道啊,只是人多,会显得没有那么空荡荡,我会提高警惕的,”她眨眼,“师姐当我是白长这么大的吗?”

真的什么都不懂,早就被人或妖捉住,扒皮除刺地吃了。

木板降落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地界,四处草木枯择,尽是枝条被折断踩过的痕迹。

远处有数十道亮眼的芒,汇聚远看,想是一座小城池。

但这里可没有城池,都是提前赶来此地,等待遗迹开启的人,驻下的一座座临时住所。

原以诗念头微动,木板消失,几人气息被覆盖。

风浅念眼中有流光转动:“我们要去那吗?”

遗迹未开,当不会有人现在动手。

几经思索,四人前往人群聚地。

裴依宁凭空取出两顶帐篷。

四人两顶,两两一顶。

裴依宁道:“既然这般,原师姐,你二人一顶,我同小榆住一顶。”

作者有话说:

小刺猬:今天宁依装了个大的,本刺猬还要替她瞒着,心累。

裴依宁:……

元宵节快乐,吃汤圆了吗

第49章第四十九章[VIP]

她们的到来引得附近人注视, 四人视而不见,两两一起,各自搭起帐篷。

期间,风浅念多次若有所思地看向裴依宁与云榆。

原以诗用灵力搭建好帐篷, 回眸就瞧见风浅念的目光, 不由得顺着望过去,却见云榆和裴依宁几乎贴在一起, 似是哪里出了问题, 两人脑袋相抵,小声讨论。

原以诗收回目光, 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引回风浅念的注意力:“浅念, 不知明日何时开启遗迹,还是早些休息吧。”

风浅念最后看了眼另一边的两人,微微点头,温柔的声线让人如沐春风:“嗯,原师姐也是。”

原以诗微微启唇, 到底是没说出话。

帐篷内别有一方天地, 布置虽不如在明越宗的那般精致, 但胜在干净整洁, 该有的都有。

唯独那张床上, 只存着一条被子。

原以诗最不擅长撒谎躬身整理本就叠好的被子, 欲盖弥彰:“空间储物中只有这一床被子,今晚将就下吧。”

将就这个词从原以诗口中说出, 颇有种不真实感。向来对这方面极为重视的人怎么会愿意将就。

风浅念心中有数, 并不揭穿,她施展了个净身术, 侧身坐到床沿边,银白色长发垂落至床面:“不将就,在荒郊野岭不以天为被,地为床已是很好了。”

恐怕没有人今晚睡的比她们舒适。

不像是来此历练,倒像是游山玩水,悠闲至极。

原以诗去煮茶:“不至于,”她有意调节气氛,可本性在那,说不出多少有趣的话来,“那有点惨了。”

风浅念淡笑着起身,行至原以诗身后,纤长的手指点在茶壶上,很快弹开,双手在茶壶边上取暖。

原以诗:“冷吗?”

随着她话音落下,帐篷内的温度逐渐升高。

风浅念摇头,向来温温柔柔的人眉宇间增添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双手被拢起,是原以诗合起了掌心,为她取暖:“依宁和那位云师妹怎么了吗?”

风浅念抬眸:“嗯?”

原以诗不自然地说:“进帐篷前,你一直在看她们。”

风浅念了然,莞尔:“我在想,这次回去后,依宁和云师妹会如何相处。”

原以诗对于师妹们的感情之事甚少关心:“与之前一般?”

风浅念道:“但依宁告诉云师妹真实身份了。”

壶中茶水煮开声不断。

原以诗挑眉,轻缓地在风浅念手背上摩挲起热:“可云师妹不信。”

在来的途中,裴依宁悄悄传音告知了原以诗和风浅念二人来前,与云榆的谈话。

风浅念垂眸,壶中袅袅升起的白烟在她面容上蒙上一层薄纱,她指尖点了两下原以诗的掌心。

对方心领神会地放开手。

拎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水,风浅念以灵力在空处幻化出桌椅,两人相对而座,静谧而安逸。

风浅念双手捧着茶杯,杯中一点叶片盘旋,她忽而弯下唇,杯底与桌面接触:“云师妹是不信,还是不愿意相信。”

原以诗支起眼睑。

风浅念回忆着裴依宁和云榆相处时的氛围,无论是在木板上,还是在搭建帐篷的过程中,都亲昵异常。

那是一种无意识的靠近。

风浅念说:“诚如云师妹自己所言,她是白长那么大的吗?能在妖兽纵横的地界活下来,穿行百万里来到明越宗,敏锐度真的那么差,真的一无所察吗?”

原以诗提起兴致,抿茶细听。

风浅念顿了下,神色复杂。

小刺猬每每和裴依宁一同遇见宗门师姐妹躲避时,突然中断,前后不想连的话语,一次两次,小刺猬或许不会上心,可三次四次呢。

加之裴依宁在人形的云榆面前说过的那些话,亦是如此。

一旦云榆静下心来思考,破绽百出。

“如果她有所察觉,今日裴师妹与她言明身份时,她为何不详问,而是觉得裴师妹在骗她?”原以诗适时提出疑问。

风浅念蹙眉:“这是个矛盾点。”

一旦云榆确定夜夜与小刺猬相约的小跟班是灵丹堂那位久负盛名的裴师姐,她该如何自处。

坦然的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与裴依宁相约,做一对饭搭吗?

风浅念虽与云榆所见不多,可也有所了解,依照云榆的性子,大概率是不可能了。

况且,云榆初次与裴依宁相见用的是妖身,人身与裴依宁建立的情谊也是立足与妖身之上。

相较而言,她更愿意相信那个所谓的宁依的话,而不是这位自称为裴师姐的人的话。

即使她的小跟班真的是那位裴师姐,只要不是在除她二人之外的人面前暴露,不是宁依对小刺猬的她说,人形的她都可以将裴依宁的话,当做对方是在装师姐。

她表面恭恭敬敬的叫师姐,何尝没有这层原因。

风浅念低叹:“窗户纸捅破,她二人便彻底断了缘,云榆会见裴依宁,但小刺猬不可能再去见宁依了。”

她和裴依宁从一开始便是以错误的方式相识,其中蒙着一层无可言说的虚假。若是裴依宁不对云榆动情,这层假意的纱布随时可以摘掉。

云榆是剑法阁的新弟子,裴依宁是灵丹堂的大师姐,同为明越宗弟子,只有裴依宁想,云榆身为师妹,不可能避开裴依宁的。

可裴依宁对云榆生出了超脱普通师姐妹的情。

她想与云榆执手长久。

杯中茶水不知不觉喝尽,原以诗为自己新添了一杯:“宁依?”

“是,这是依宁告诉小刺猬的名字。”风浅念道。

原以诗抓住关键点:“你怎么知道?你与她聊及情感问题了?”

“几日前她来找我求问这些时说的,”知她所想,风浅念安抚对面的女人,“你那时在炼器,不想打扰你,便没与你说。”显住服

原以诗点点头:“裴师妹不可能瞒住一辈子,云师妹也不可能一辈子装作不知道。”

“是啊,这次回宗后,依宁便是打算和云师妹彻底摊牌。”风浅念回忆裴依宁那日来找她帮忙时说的话。

【她好像单纯的将我当成她的小跟班,不带一丝一毫的杂念。与小刺猬相处时,我能想到的,都是她人形时的面容。】

【与人形的她相处时,她面对我会有羞涩腼腆的情绪,可小刺猬的她则会无动于衷,只知吃食。所以我想,是不是在她人形时,她那方面的情绪会更多。我想试试,多和人形的她接触。】

此次来到遗迹,其一,是为了云榆历练,能更好的突破黄灵,其二,是为云榆和裴依宁创造更多的相处时间,其三,则是遗迹中的器物和药草。

“摊牌后呢?”原以诗问,“云师妹就会接受了吗?”

风浅念摇头:“我不知,但我能看出,云师妹对依宁是有感情的。”

所以,她倾向于依宁是装作师姐,而不是真的师姐。

她不希望宁依与妖身的她说的是假话。

“只是不确定是何种感情,”风浅念揉动太阳穴:“若是出宗的这段时日,云师妹对依宁有那方面的情愫,摊牌后造成的影响便不会太大,就像当初慕师妹与清凡那般。”

“云师妹或许会生气,但至少有回转的余地。但如果只有跟班之情……”风浅念适时止住。

两人心照不宣的知道结果。

原以诗道:“若是没有,那便让裴师妹再等等,不急于摊牌。”

风浅念回忆裴依宁说的话:“依宁说,不管有没有,她都不想继续骗云师妹了。不论是以何种身份。”

原以诗默然。

良久后,她轻笑一声,苍白无血色的面容多了几分生动。

风浅念望向她。

原以诗说:“浅念,你对她人的感情看得这般明了,那你自己的呢?”

风浅念怔愣一瞬,微垂下头,脸侧的一抹碎发挡住了些许情绪的外泄:“原师姐,我对自己的情感亦是明了。”

对于感情之事,她拿得起放得下。

原以诗恍然想到数年前,她拉着风浅念跑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地界,说了不过两句话,风浅念便是笑着问她:“原师姐,你喜欢我,对吗?”

自己的喜欢被她轻而易举的洞穿,然后婉言拒绝。

原以诗闭了闭眼:“浅念,当初你说等完全清除心中多余的情感,就给我答案。如今十年已过,你……能给我答案了吗?”

素来沉稳漠然的原师姐紧张地攥紧掌中之杯,绷紧的指骨突出血管的颜色,她凝望着对面沉默下去的人,期待的眸光一点点暗下去。

终究是不愿意为难她。

她岔开话题:“茶凉了,早些休息吧。”

她明白裴依宁为何决定坦白身份了。

错身之际,风浅念轻轻拽住原以诗的衣袖,尾指挑开落下的发丝,别至耳后:“原师姐,我记得我说过的话。”

她如十年前那般,感激原以诗的喜欢和偏爱。

她起身,与原以诗面对面,后腰抵在桌沿,一只手往后撑,不甚打翻茶杯,里面未喝几口的茶水润满她的掌心。

茶水淅淅沥沥地沿着桌沿往下流。

溅出的水花有几滴蹦到原以诗的衣摆上,不染纤尘的衣衫沾上脏色。

可原以诗却是看也未看,瞳孔中仅剩面前牵住她的人:“浅念?”

风浅念手下滑,两指搭上原以诗的手腕,再往下滑,落入对方的掌心,捏了捏原以诗的尾指,轻声说:“原师姐,我会喜欢上你的。”

她早就纵容原以诗故作不经意的小动作。

原以诗喉咙咽了下,呢喃重复:“会喜欢上?”

风浅念额头贴到原以诗的肩膀上:“我能感受到那种情感的滋长,再给我点时间,等我像你喜欢我那般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第五十章[VIP]

帐篷搭建完毕, 云榆满意地拍拍手,下意识扭头要和裴依宁说话,却见对方正弯腰检查四角是否牢固。

一盆凉水当头泼下,宁依这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自己搭建的帐篷有问题?

云榆气鼓鼓地生闷气, 等裴依宁绕了圈回来,皮笑肉不笑地咧出僵硬的弧度:“师姐, 没有问题吧?”

帐篷周围并无危险物, 裴依宁道:“没有。”

云榆心底暗哼一声,掀开帐篷帘正欲往里进, 忽地敏锐地感知到熟悉的种族气息,她脚步一慢。

跟在她后面的裴依宁心思都在她身上, 注意到她的不自然,往后退两步,灵识扩散,同样捕捉到刺猬的气息。

她眼神一动,前面的云榆已经进到帐篷内。

一张勉强挤的下两人的床映入眼帘, 云榆径直坐到了床对面的矮凳上, 两根手指点在地面, 有节奏的敲击数次, 一抹灵力没入地面。

种族的气息瞬间混乱, 云榆指腹被一根尖锐的东西顶了下。

她收手, 扬起一抹笑:“师姐,时候不早了, 明日还要去遗迹, 我先要不……”

她话未完,但裴依宁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略一点头:“师妹不睡吗?”

一张床挤两个人,她才不要和这人同床共枕。

云榆道:“我趴在小桌子上睡会就行。”

裴依宁不赞同:“那样对脊椎不好,你睡床,我打坐。”顿了下,她绕有意味地问,“还是说,师妹不想与我同住一顶帐篷。”

一口黑锅扣下来,云榆无奈,只好使个净身术,努力地侧身贴着床沿,强硬的在两人中间腾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空隙。

今晚温度不低,云榆裹着被子,与裴依宁说了声“晚安”后将头蒙入被子中。

鼓鼓囊囊的被子下,避嫌之意明显。

裴依宁敛住神情,分出一道灵识,以防突发情况。

她闭目。

不知过了多久,灵识震动,裴依宁顷刻间睁开眼,一抹黑色的小影子从帐篷内窜出。

裴依宁伸手一摸,身边的被子依旧鼓鼓囊囊,但藏在被中的人对她的举动毫无反应。

她拉下云榆裹着的被子,露出里面眉目紧闭的人。

毫无生机。

障眼法用到她面前了。

裴依宁将被子原样给盖好,翻身下床。

夜色深沉,一轮孤月悬于天际,几乎除她们四人所住的两顶帐篷外,其余帐篷内皆有灯光,仔细看去,还有守在帐篷外,戒备四面八方人。

裴依宁隐匿气息和身形,一路追踪小刺猬的气息。

使了个金蝉脱壳溜出来,小刺猬嗅闻空气中同族的气味,不知同族有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刺猬脱壳是当年能化形后,姐姐教她的,说是关键时刻能保命,不料第一次使用是在这个时候。

小刺猬边跑边回头。

后面无人。

达到气息浓郁之处,两只毛色偏白的刺猬猛地从洞穴中钻出。

星星刹住爪子。

遇见同族了,虽不是同一分支。

其中一只稍大一点的白毛刺猬转动漆黑的眼珠,上上下下地打量对面这只跟她长相差不多的刺猬。

星星不动,任由对面的视线将她扫光。

半柱香后,互相验过刺猬身份,那位大一点的白毛刺猬四肢趴地,探头,发出刺猬语:“一白,这是我妹妹,二白。”

两人还没化形,不通人言。

二白呆头呆脑地用力点头:“你也住在这吗?第一次看见你哎。刚刚是你给姐姐传递的讯号吗?”

云榆用灵力带了抹自身属于刺猬的气息,沿着地面,蔓延到此处。

小刺猬“嗯”了声,用刺猬语自我介绍:“叫我三白就好。”

寒暄几句,小刺猬开始打探情况:“你们进过那处遗迹吗?”

一白二白露出茫然,一白问:“什么遗迹。”

意识到她们听不懂,小刺猬指向远处,在月色下,隐约可见地面露出一点轮廓。

如此一说,两只白毛刺猬明白了,一白下肢撑地,支起身体,吱吱不停:“去过,我和妹妹挖了一条直通里面的洞,三白要去吗?”

“里面有危险吗?就是有没有吓刺猬的东西。”小刺猬从空间储物中取出几根药材干分给她们。

一白二白咬下,眼睛蹭得放光,接连咬了几大口,将嘴填得严严实实,两颊鼓鼓。

小刺猬见她们只专注吃食,嘴角抽了下,扶额,怎么就知道吃。

等她们吃得差不多了,小刺猬正要继续问,就见一白二白扑倒,对着她滚来,小刺猬吓得四肢慌忙后退:“你们干什么?”

一白二白匍匐在地:“老大。”

小刺猬:“……”

一白:“给我们吃的,就是我们大姐。”

小刺猬:“……”

她恨铁不成钢地抽出一根药材干,对着一白二白头顶的刺打去:“一点吃的就值得你们这样!太丢我们刺猬一族的脸了!”

二白没听懂,吱吱地小声问一白:“姐姐,什么是丢脸?”

一白思考:“就是脸被丢掉了,找不到了。”

二白惊吓:“脸丢掉了,那不就是没脸了?”

小刺猬:“……住口!”

是这样理解的吗。

她仰天长叹,本以为同类见同类,两眼泪汪汪,结果是两只一点吃的就能收买的同族。

一点原则都没有!

小刺猬索性放弃,认命般地重复问:“那里面有吓刺猬的东西吗?”

一白二白对视一眼:“有的,好大的,要偷偷地进去,不能被发现。”

二白两只爪子比划,一本正经地:“我和姐姐从没被发现过,之前有一只黑狼,直接成肉饼了。”

莫不是里面有活物。小刺猬大脑转动,她记得曾经听杜师姐说过,许多天材地宝的周围有守护的灵兽,这方遗迹难不成也有。

周遭不断有人往这边赶,这么多人,就算是守护灵兽,也难以招架的住吧。

打探不到多余的有用信息,小刺猬询问两只白毛刺猬的生活习惯。得知她们自幼生长在此,平日靠些野果山泉维生,有时会帮这里大的妖族打打杂,换取食物。

像小刺猬这般,初见就给她们吃食的,从未有过。

是以两只白毛刺猬感动地当即认老大:“老大是哪里的刺猬。”

“是你们七大姨家小女儿八大姑姐姐那支的。”

“好绕的一支。”

小刺猬叹息,从空间储物中取出几样吃的,推给两只白毛刺猬。

凭空冒出东西,二白瞪大了眼睛,新奇地围着小刺猬转,寻找东西是如何凭空而来的。

绕了一圈,被一白拽回,训了几句:“不准这么对老大。”

小刺猬昂首挺胸,大度地:“没事,没事……”

嗅到不加掩饰的人族气息往这来。

是宁依的。

带着这两只势必无法躲避。

小刺猬手忙脚乱地抓住一白二白,额头往她们侧脸蹭了几下,染上她们的气息,随即摸出三条黑色薄纱罩,快速给一白二白蒙上半边脸,而后蒙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只眼睛。

扫到一百二百偏白的毛发,小刺猬抓了把白粉,在灵力的加持下染到刺上。

这样看着与一白二白差不多了。

一白二白茫然不知所措。

小刺猬立刻用刺猬语:“有人来了,听我命令。”

话音刚落,一只鞋落在她们身边。

二白吓得吱哇乱叫,被一白堵住嘴。

裴依宁垂眼,眼底流光转动,将小刺猬的举动尽收眼底,尤其是小刺猬蹭那两只白毛刺猬脸颊的动作。

似是刚发现她们,裴依宁垂目,撞入站在最前方蒙面的小刺猬眼中。

小刺猬不得不仰视她,举起刚捡起的一根刺猬手臂长的木棍,一肢踩地,一肢提起,一爪往前伸,另一爪爪握木棍伸直,夹着嗓子:“来者何人!”

声音被夹得尖锐,小刺猬被自己声音惊到,但只能硬着头皮:“还不速度退去。”

一白二白吱吱乱叫地学着小刺猬叫。

裴依宁弯下身,一指点在小刺猬高举的木棍上:“好可爱的小刺猬。”

小刺猬:“……”

真是见什么刺猬都觉得可爱。

裴依宁声音传入:“和我的小刺猬长得好像。”

小刺猬心提起,一棍打开裴依宁的手,脊背刺齐刷刷竖起,白粉在她身后的空气中浮动:“大胆,我们乃刺猬三侠,岂容你比较。”

裴依宁举起双手,认错态度良好:“抱歉,冒犯到各位。”

小刺猬只想快速将女人逼退,宁依来此,不知是不是发现她留下的人身不对劲。

她挥舞木棍,掀起微末起浪:“速度离去。”

裴依宁无法,只好步步后退。

直至女人身影退远,小刺猬扔下木棍,四肢着地,往后一扭头,她蹬地跳起来:“你们在做什么。”

“学你。”二白诚实道。

她刚刚有这么呆吗?为什么这个动作看起来这么滑稽,一定是一白二白的问题,跟她无关。

小刺猬不敢耽误:“这几天此地人多,你们躲在洞穴内,这些东西足够你们吃了,等人走完了再出来觅食。”

一白问:“老大是要去那里吗?”

说的是遗迹。

小刺猬点头,交代了几句,窜动着离开。

她必须赶在宁依前面回到帐篷。

借着草木与夜色的掩护,小刺猬灵活窜梭,几息间追上脚步不快的女人,接着超过,提前回到帐篷内。

灵力包裹住她,化为一道灵光,钻入人身中。

顷刻间,头晕眼昏,一阵阵反胃感袭来,身体像是被打散重组,稍一动弹就疼痛不已。

她趴在床上,头探出,想吐吐不出来。

怪不得姐姐说非到万不得已不能用,副作用这么强。

正常的刺猬形化人形,人形化刺猬形并无副作用。

但她这次相当于一份灵力拆成了两部分,这两部分合二为一时,存有排斥,需要等完全融合才行。

她回来时整个人还是蒙在被子中,宁依应该没发现,就算掀开被子,她人也在其中。

缓过那股恶心感,云榆缩回被子中,屏息倾听脚步声。

等裴依宁掀开帐篷帘进来她装作刚醒的样子从被子中坐起,揉揉本就清醒的眼睛,睡眼惺忪地含着囫囵话语:“师姐,几时了,是不是要去来了?”

裴依宁封住帐篷帘:“我吵醒你了吗?”

云榆道:“渴醒了。”

裴依宁温了杯水给她:“还早,继续睡吧。”

云榆捧着杯子,大口喝过几口,用力咽下,喉咙的阻隔感消退,她道了声“谢”:“师姐出去有事吗?这外面都是人,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

裴依宁接回杯子放好,意义不明:“一个出去的确太危险了,”她上床,“遇到三只很可爱的小刺猬,领头的那只,尤为可爱。”

云榆唇边的笑差点压不住,好在环境昏暗,难以察觉:“刺猬本来就很可爱啊。”

裴依宁深表赞同:“云师妹见过刺猬吗?”

云榆瞥她眼:“见过。”

裴依宁平躺而下,复又抬起上半身,连人带被子一同拢住身旁的人,她脸颊贴近,温热的呼吸撒在下方人的脖颈处。

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云榆呼吸止住,大气不敢出。

盖着的被子被压到身下,腰身被轻轻拢住,往女人的方向带去。

淡淡的药香萦绕在鼻息间,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云榆能地看清裴依宁脸上微小的绒毛,昏暗中,唯有女人是清晰的。

心脏跳动不止,云榆不自觉地抓紧被褥,掌心似乎浸出水渍,湿湿的。

她咽住喉咙,别回头,微张着口呼吸。时间流逝缓慢,她第一次觉得只是盖个被子,就这样难熬。

裴依宁温声道:“这里有空,往这边来来,别掉下去了。”

“不会的。”云榆细若蚊蝇地反驳,“不会掉下去的。”

裴依宁不置可否,躺了下去。

云榆咬着下唇,没再往回缩,她和裴依宁靠得太近了,只一睁眼,就是女人精致完美的侧颜,更让她忍不住嗅闻的,是女人身上的香味。

很好吃的样子。

思绪在大战,云榆的头上出现两只小刺猬,一只小刺猬身着黑衣,露出尖锐的牙齿,怂恿她:“没关系的,靠得这么近,闻闻也不会发现的。”

另一只小刺猬身着白衣,伸出短短的爪子阻止她:“不可以,她是你的小跟班。”

“小跟班怎么了?只是闻闻而已,又不会吃了她。”

“不可以,你要有原则。”

“……”

两方争吵的云榆脑袋疼,天秤逐渐倾斜。

既然是小跟班,让她闻闻也没事吧。

黑衣小刺猬弹开白衣小刺猬,占据上风。

云榆头往前倾,就着似有若无的清香,沉入梦乡。

天蒙蒙亮时,外面传来剧烈的嘈杂声,脚步声和喊叫声不绝于耳。

云榆于梦中被惊醒,模模糊糊地翻身,额头下低,烦闷地哼了两声。还当是一个人睡的,手臂不老实地往旁伸懒腰。

触及到一片柔软时,她歪头,四目相对,云榆下意识惊叫声,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手臂从裴依宁锁骨上抽回。

她翻身滚动,摔倒床下,撑着床面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欲哭无泪:“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含着颤音:“师……师姐,你,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被她犯蠢的样子逗到,裴依宁好以整暇地坐起身,边整理衣衫边道:“好啊,云师妹想怎么解释。”

云榆语塞,紧张到五官扭在一起。本就是随口一言,真要解释,她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

只不能说“没注意到师姐”或者是“没意识到和师姐睡在一起”,怎么说怎么变扭。

云榆默默将脸贴到床面,火辣辣地烧得疼。

尴尬,好尴尬,妖怎么能尴尬成这样。

她一定是只失败的妖。

偏偏那声尖叫传出,风浅念和原以诗以为两人出了什么事。

帐篷外传来风浅念关切的声音:“云师妹,发生什么事了吗?”

云榆耳尖红透,如被煮熟的大虾,弓着身体:“没事。”

裴依宁下身扶起她,指腹挑起云榆的脸颊。

那双在什么时候,都总是带笑的眸子水汪汪一片,裴依宁怜惜地擦过云榆的下眼睑,温声安抚:“不过是碰了下,怎么反应这么大?”

人形的云榆若是有小刺猬形的星星一半脸皮厚,一半活跃就好了。

不对,不能用这个形容词,某只小刺猬知道,会生气的。

只是想到那个画面,裴依宁便忍俊不禁。

瞥见女人的笑,云榆稍稍肯抬起头,脸色还是红地烫人。

裴依宁揉她脸颊,手感意外的好,可外面还有两人,不好继续耽误。她可惜地在喟叹声,扬声:“无事,我们等会就出去。”

简单的洗漱过后,两人一前一后出去。

经过水流的冲洗,云榆肌肤上的红润褪去许多。她不断扇风,缓解热度。

“云师妹脸是怎么了?”风浅念心思细腻,觉出不一样的地方。

今日的云榆虽与昨日无差别,可眼神总是胡乱的看,没有焦点。

云榆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哑声:“没事……睡觉的时候不小心压到脸了。”

牵强的借口,顾不得风师姐会不会信,云榆复盘睡醒后发生的一切,像是做梦般。

她掐住手臂,疼得她龇牙咧嘴,不是做梦。

若是她先醒,没有被宁依发现或者是小刺猬形,碰了就碰了,可对上视线的那一刻,电流直击大脑,轰地一声炸开。

无尽的羞涩尽数上涌。

为什么人形和刺猬形心态截然不同。

云榆想不明白。

她小心翼翼地往身侧看去,被她触碰的人远没有她这般在意,无事发生地与风浅念和原以诗聊及遗迹。

聊完,裴依宁回到云榆身侧,取出一枚灵果:“吃吗?”

云榆恨恨咬牙:“吃!”

作者有话说:

云榆:啊啊啊啊。

小刺猬:碰就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