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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111

辟支城城主府中。

匆匆忙忙回来的言稚川看到魔修就问:“出关了吗?”

魔修一怔,少顷后才说:“没有。”

言稚川眉头蹙起,难道是她眼花了?她也没有折回去继续雕刻的心情了,只回到了屋中坐着,浑身散发着阴郁低沉的气息。

太久了。

在路上,师姐也没有告诉她要闭关。

是闭关?还是避而不见?师姐果真是生气了吧?

另一处法殿中。

湛玉节盘膝静坐。

她的心情跌到了低谷。

明明压制住了那些狂肆的魔念,可在看到师妹跟陌生人拉扯的时候,那股戾气几乎压抑不住,疯了般奔涌而出。

明知道不是那回事,但她掩饰不住内心的躁动以及恶意,只得匆忙折回。

师妹是魔种,魔域才是她的归宿。

她入了魔域如鱼得水,自在从心,连神机院都为她折服。

师妹有什么需要她来操心的呢?师妹真会想她吗?她来到魔域对师妹来说,其实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对吗?师妹惯来没心没肺的,有她的时候会依赖她,没有她的时候,也能很好。

乱七八糟的念头控制不住上涌,内心深处仿佛根植着一道满怀恶意的声音,不住地说“是的”,不住地要将她的心思引向极为糟糕的一极。

湛玉节面无表情地坐着,一拂袖掌中出现一瓶丹药。当初言稚川留给她许多的丹药,可大部分没有动。只有那一瓶清心伏魔丹逐渐地见了底。说什么靠自身持正静心来抵御魔念,然而尚未进入魔域的时候,她的魔念已经茁壮成长了,天衡府和冲虚宗的做派更是让她内心深处充斥着憎恨。

她服了一枚清心伏魔丹,合上眼睛打坐,继续定压嚣张的魔念。可临到入夜,一道细碎的声响传出,湛玉节猛地从入定中起来,她站起身,环佩随着她的脚步撞击声动。她快步走到殿门前,一拂袖便打开了沉重的大门。在吱呀声中,下意识地伸手接住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言稚川:“……”她眨了眨眼,思绪仿佛在刹那停滞,好一会儿,才重新如水波荡开。她的脸上开始堆起灿烂如朝霞的笑容,朝着湛玉节怀中一靠,高兴地说,“师姐,你出关了?我就知道是你,果真是你。”

相较于言稚川的兴高采烈,湛玉节眸光晦暗,面上半点情绪不显。她一言不发,推了推怀中的言稚川。可言稚川好不容易找到人,哪里肯再撒手?她紧紧地揽着湛玉节不肯放开,见湛玉节不留情地推她,索性一跳,双腿也交错着夹住湛玉节的腰。双手搭在湛玉节脖颈上,言稚川呜呜两声,又说:“我好想你啊。”

大门轰然关闭,殿中倏地一暗。数息后,灯烛的光芒才燃起,散发着团团的光晕。

湛玉节不动声色地说:“是么?”

“当然。”言稚川想也不想地点头,说,“想到茶饭不思。”

湛玉节掂了掂言稚川,嗤笑道:“胖了。”

言稚川:“……”她终于肯松开湛玉节,从她的身上跳下来。抬眼直勾勾地看着湛玉节,她扁了扁嘴,小声问道,“师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湛玉节与言稚川对视,温声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言稚川耷拉着脑袋:“我不听话。”明明师姐让她不要去,她最后还是去了通天塔。她没等到湛玉节的回答,又仰起头说,“整个魔域只有我们两人相依为命,但师姐你……看着不大高兴。”

湛玉节转过身,淡淡道:“我孤身一人,但你不是。你到魔域,是返乡。是我多事,或许我当初就不该阻拦你。”

言稚川听着湛玉节轻描淡写的语调,心抽了抽,有种要被丢下的惶恐。她忙伸手抱住湛玉节的腰,低头用脸贴着她的后背。“我的家在九渊,师姐不要不管我。”她的语调可怜巴巴的,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湛玉节轻嗤。

过去的事情不必反复提,言稚川为什么选择进入天地根,她心中清楚得很。

可理智是一回事,情绪又是另外一回事。

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湛玉节说:“松手。”

“我不。”言稚川不听,拿出了死缠烂打到底的架势。她委屈巴巴地说,“我在神机院沉睡了三年,一醒来就有人想吞了我增长力量。”

“那人是谁?”湛玉节眸色一冷。

言稚川:“已经被我打死了。”顿了顿,又说,“她们暂时不打吞噬魔种的主意了。但想限制我的自由。我看到木偶的时候就知道师姐在,我想来找你,可她们不让。最后要我立下誓约,才肯放我来辟支城。”

她将自己描述得可怜,湛玉节不太相信她的话,但听说神机院逼迫她还是压抑不住内心深处的怒焰。她垂眸,视线落在言稚川圈住她腰身的手上,她问:“立了什么誓约?”

言稚川老实地交待:“打破玄天仙障。”没等湛玉节应答,她就松手绕到了湛玉节跟前,对她说,“我是骗他们的,这是权宜之计。打开玄天仙障,对玄门没有好处。区区誓约,我能应付。”

说到最后,言稚川脸上又带起了几分得意的笑。

可湛玉节却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誓约约束不了她,所以她可以骗魔族,也能够骗自己。内心深处情绪翻滚,面上却是一派冷淡。她道:“打破玄天仙障没什么不可的。”

“嗯?”言稚川一愣,她看着湛玉节问,“什么意思?”

湛玉节道:“你不想回家吗?”

言稚川脸色踌躇:“可这样,我会变成千古罪人,到时候还是连累师姐、连累九渊。”

湛玉节烦闷至极,她道:“我们从来就不怕被你连累。”

言稚川绞了绞手。

她知道啊,九渊对她极好。

可她不是没良心的,她也会愧疚的。

湛玉节看着收敛起笑容、满脸沮丧的言稚川,满腔的怒意和烦闷无处宣泄。

言稚川慢吞吞地说:“如果我不是魔种就好了。”殿中沉默刹那,言稚川又后知后觉地“噢”一声,问,“师姐,你想回去吗?是了,如果不是为了我,师姐也不会流落到魔域来。不知道玄天仙障能不能偷偷开一个口,或者让神机院研究一下穿渡天地根的符文和法器。到时候——”

“够了!”湛玉节厉声打断言稚川。

言稚川从没见过这般疾言厉色的湛玉节,话音戛然而止。她的脸色一白,脑中的思绪像是在这一瞬间被驱逐了,空空荡荡。她看着湛玉节,眼神空茫,良久才回过神来。可心脏却是一阵又一阵的抽痛。

她低下头,神色可怜。

师姐好凶啊。

湛玉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躁怒吓到了言稚川。

她深呼吸一口气,想要抚了抚言稚川的脸,可到底没伸出手。她还是冷着一张脸,说:“我不会让你一人留在魔域。”

打破玄天仙障会是罪人么?不,是带来魔祸才是。只要她杀尽魔族,玄天仙障倒塌后,玄门便不用担心重演当初的魔劫。

万年来往断绝,魔族根本不如玄门想象得那般厉害。

玄天仙障一倒,处于洞天的真人,还有可能迈入道果。

言稚川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湛玉节的一句话就驱走了她满心的沮丧。她本来就不喜欢思考,此刻更是不想动脑,直勾勾地望着湛玉节,问道:“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要在这里建九渊分部吗?”什么神机院,她是不想回去了。

湛玉节抚了抚眉心,冷静道:“魔族的势力你知道多少?”

言稚川眨眼,心虚地垂头。她醒来也没多久,接触的都是神机院中的道人。至于魔皇、魔主,她只是听说名字。

湛玉节看她这模样就知道了,时间太短,的确接触不到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吧。

视线只离了湛玉节片刻,言稚川就忍不住了,悄悄地凝眸看她,紧接着就被抓个正着。本来是想闪躲的,但很快的,言稚川又支棱起来,她躲个什么劲?“也不知道师尊她们怎么样了。”言稚川唏嘘地叹了一口气。

湛玉节说:“总比我们的处境好。”

言稚川“嗯嗯”两声,话题跳跃得极快。她问:“师姐,你修魔功了吗?”

湛玉节避开她的视线,轻飘飘道:“权宜之计。”怕言稚川继续询问,她主动开口打探神机院相关的情绪。言稚川知无不答。虽然神机院打算借着魔种之力打开玄天仙障,但对符文的研究也没停下。不过资源似乎有些吃紧,光靠神机院自己是不够的,可是王廷那边推三阻四,似乎是不愿意再拨资源了,槐辛和禹零很是发愁。

“魔族王廷和神机院不是一条心么?”湛玉节若有所思。

言稚川打了个呵欠,含糊道:“可能是的。”

“困了?”湛玉节忽又问。

言稚川掖了掖眼角沁出的泪,摇头说:“没有。”

湛玉节哑然失笑,温声道:“去休息吧。”

“我不要。”言稚川说,她拽着湛玉节的手,有些不放心。万一她醒来了,师姐突然消失了怎么办?万一眼前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呢?

湛玉节凝视着言稚川,心中想,这会儿粘人。

可当初进入天地根的时候,不是很决然吗?

“我不会走。”湛玉节压抑住翻滚的情绪,安抚言稚川。

言稚川唇角扬着笑,得寸进尺说:“那师姐你陪我。”

湛玉节眼皮子跳了跳,说了声“好”。

人一躺到床上,困倦之意似是荡然无存的。言稚川不安分,在床上滚了滚去,最后又朝着湛玉节的怀中拱。她眨着眼,视线从湛玉节的眉眼扫到红唇,来来回回的。她的视线坦荡而放肆,灼然如焰,湛玉节哪能没有感觉?她幽微地叹了一口气,揽住了言稚川的腰,将她固定住。

言稚川翻身埋在湛玉节颈边,面颊蹭着乌黑的发丝,有些发痒。言稚川只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乱蹭。湛玉节有些耐不住,微微一转头,言稚川的唇就印在了她的下巴上。湛玉节浑身过电似的的一颤,揽着言稚川的手腕收得越发紧。

“师妹?”湛玉节声音很低。

“嗯。”言稚川慢吞吞地拖长了语调,她趴在湛玉节身上,浑浑噩噩的脑子中向着杂七杂八的东西。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起来,胆子也越发大了。她悄悄地往上挪,想要去咬湛玉节那紧抿的双唇。她也的确是这样做的,在湛玉节发愣的时候,闪电似的亲了亲。脑子中像是有什么轰然爆散开,言稚川如愿以偿后,怕湛玉节骂她,僵着不动弹。

湛玉节抚了抚唇角,她的眸光逐渐幽沉。

“师妹?”低声呼喊没有得到回应。

湛玉节吐息,又道:“言稚川。”

言稚川这下不装死了,她露出无辜的神色来:“怎么了,师姐。”

湛玉节不说话,双眸一瞬不移地凝望着她。

言稚川一颗心怦怦乱跳,她坚持不住,在湛玉节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她若无其事地说:“又不是没有做过。”这句话带给了她勇气,顿一会儿,她又理直气壮说,“师姐不是要与我做道侣吗?”

“道侣?”沉默许久后,湛玉节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她问言稚川,“你知道道侣意味着什么吗?”

言稚川瞥了湛玉节一眼:“我当然知道啊。”她又不是笨蛋,她也是博览群书、勤学好问过的。“可是师尊她们都远在天边呢,无人为我们庆贺。虽然有日月山川为证,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湛玉节听她嘟囔,有些好笑。

她问:“我答应了吗?”

“你要反悔?”言稚川不满地瞪她,她腾出一只手捶了捶床,“没有人能替我做主,所以师姐你就要始乱终弃吗?”

湛玉节静静地看着她。

言稚川的气焰又落了下来。她撇了撇嘴,说了句“好嘛”,少顷,又问:“师姐你现在同意了吗?我们都这样不清白了,你也没其它选择吧。”

湛玉节:“……”不清白应该怪谁?

气馁的言稚川闷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再抬头时候,她的笑容逐渐变得嚣张轻狂,“桀桀”两声后,说道:“那就先把一切坐实了。”

湛玉节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言稚川的后脑勺,道:“睡觉。”

言稚川低头:“好哦。”忸怩一阵,又说,“师姐,就是那个——”

湛玉节拉下言稚川,在她唇角亲了亲,就不说话了。

言稚川傻乐一会儿,才在熟悉的怀抱中安心睡去。

九夏大陆,九渊宗。

自三年前一战后,九渊宗与天衡府闹得很不愉快,不欢而散后,言济之一行人果真将留下玄天仙障的玄天丹种收回。这就意味着下一回玄天仙障有难,九渊不必响应丹种的召唤了。九渊宗如此做,惹来了不少流言蜚语,但各有各的生活,没多久通天宝鉴上就无人再提,而是将心思放在修行上。九渊宗的退场,会使得各宗派更努力地培养门人,尽可能地填上那道空缺。尤其是在天衡府推了一次天轨,得知玄天仙障很有可能自行崩溃后,各宗越发紧迫。

“怎么样了?” 器峰上,钟湛兮抱着双臂站在一边,看着地火天炉里明火熊熊燃烧。

九渊宗虽然退隐,可不代表着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了。言稚川和湛玉节留在宗中的命牌并未破碎,这意味着她们极有可能抵达魔域。依靠她们的本事,或许能在魔域立足,但怎么可能让她们独自应对魔域的一切?

“快了,再等等。”妙天音的嗓音沙哑,回到九渊后,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到了一件法器的祭炼上。这法器名唤“两界环”,能够打通玄天仙障,穿渡到魔世去。玄门道人不可能同意她们这么做,就算从魔族俘虏处得知魔域并无道果魔族,她们也不愿意迎对风险。过去九渊宗会妥协,可现在,却是不愿意了。

“那你加油。”钟湛兮给妙天音鼓劲。

妙天音瞪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吐出一个字:“滚。”

钟湛兮耸了耸肩,一转身朝着禁法峰去了,她亲自去训练九渊宗门人。

两界环一旦落下,魔世的魔极有可能趁机渡入人世。

九渊宗得为此事负责,所以要尽可能地磨炼她们,让每个人都拥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魔域,辟支城。

一觉睡醒的言稚川神清气爽,她盘膝坐在床上,一边跟湛玉节说话,一边催动通讯符文。

她总算记得一些正事,道:“神机院那边是打着追究辟支之死来的。不过我已经想好了说辞。”

等到符文亮了起来,言稚川立马传消息说:“辟支死有余辜。他是魔奸,恶意藏匿资源,不愿给王廷上贡,也不愿支持神机院研究度过天地根的符文。他怕玄门,他恐惧打破玄天仙障。斩杀辟支之人,是替天行道。对了,我已成功将她收入麾下。”

禹零:“……”她知道辟支之死会不了了之,但这个理由……会让另外三城焦心啊,毕竟不肯出钱的又不止辟支。但也不能说这些魔族阻碍破开玄天仙障大业。可魔种都这样说了,禹零只能认命地收尾。辟支都已经死了,追究下去也不能让他起死回生,他还是安息吧。

“对了,是否有个莫道人在辟支城?”禹零又问。她这处得到消息,莫无愁出王廷了,不知所踪。依照莫无愁对魔种的兴趣,极有可能悄悄地接近魔种。以莫无愁的道行,那些魔修会受制于她,不会给神机院传回消息。

言稚川:“你怎么知道?是你们派来的?”

禹零言简意赅:“是魔皇莫无愁,大人要小心她。”

神机院猜不准这位的心思,不知道她到底是跟神机院一般打算,还是吞噬魔种。

言稚川 “喔”一声就将通讯法符扔到一边了。

魔皇,魔族名义上的尊主,只有洞天修为,她现在在辟支城,岂不是可以擒贼先擒王了?言稚川眼睛一亮,拖长语调喊:“师姐!我有一个主意!”

湛玉节:“嗯?”

言稚川:“挟魔皇以令魔主怎么样?”她扑向了湛玉节,笑盈盈说,“跟着我来到辟支城的道人中,有一个是魔皇假扮的!”她说怎么赶都赶不走呢!不知道她在打什么坏主意,都魔皇了,肯定不是好东西。“她出了魔宫,身边没有人保护。”

湛玉节眼神闪了闪,道:“她是魔族之主,对魔修掌控极强。看似一个人,只要她愿意,或许整座辟支城的魔修都不得不任由她驱使。”

言稚川一听,觉得很有道理。

她认真地思考一阵,说:“那就只能下毒了。”她到了魔域,还没展露出自己的炼丹本事呢。灵丹是不能炼了,但是魔域之中有魔丹传承。之前神机院给她送来的书中似乎有魔丹相关的。言稚川心想着,伸手扒拉乾坤囊,还真找到一些丹道传承的典籍。

晌午。

言稚川与湛玉节一并露脸。

言稚川圆满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给辟支城一个公道。

至于辟支——

他死了不就有公道了吗?

神机院跟随言稚川到来的魔修道人对结论没有多大兴趣,她们的任务就是保护魔种。

此刻,见言稚川成功达成目的,便开始催促言稚川返回神机院。

言稚川不想走,她理直气壮地说:“我为民除害,不得庆贺十天十夜吗?”

魔修:“……”

那神出鬼没的莫道人露脸,一颔首,微笑着附和。

她先前对言稚川极为感兴趣,但此时视线只在言稚川脸上停留刹那,旋即便落到湛玉节的身上。她的眼神直勾勾的,眸中是不加掩饰的欣赏。

言稚川眉头微蹙,有些不爽快莫道人的无礼。

莫道人收回视线,脸上依旧噙着笑,她温声道:“不知道友出身何部族?”魔修之中有剑修,也能修到洞天层次,可从来没有能斩洞天魔族。那三城魔主以为是她派遣的人,可她自己知道不是。那么是谁呢?辟支都无法操控的契印,说明其背后的魔血脉远在辟支之上。而这样的魔,在魔域是极其罕见的。明面上的,除了她,那就是魔种了。

其实一开始就是魔种的眷属?如今魔种将她收入麾下只是做做样子?

魔种展现出的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其实都是假象吗?

如果她猜测的是对的,那魔种想要做什么呢?比起打破玄天仙障,吞噬魔域中的生灵才是重中之重吗?

莫道人心想着,眼神也逐渐变了。

如果魔种想要坐上至尊之位——

那就快点吧,她已经受不了了!

第112章 112

莫无愁在心中修正对言稚川的印象,不管内心如何翻涌大浪,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的。

言稚川不想跟她说话,一心都在湛玉节的身上,她的眸光粲然明亮,一刻不移。湛玉节倒是看了莫道人几眼,她已经知道这人就是魔族之主。她没有选择贸然动手,莫无愁跟那辟支不一样,她既然敢来这边,想必自身也有把握吧。

湛玉节没有回答莫无愁的问话,莫无愁也没有在意。

此刻,被莫无愁打断的魔修道人也回过神来,纷纷劝说言稚川,说:“此处魔气终究不如中心城,以大人的身份,该在中心城才是,哪能留在穷乡僻壤。”其实说穷乡僻壤不太合适,毕竟魔主所在,哪能差到哪里去?但魔修们想要劝言稚川回去,只能故意拉大辟支城和中心城的差距。神机院那边也没有想到魔种会选择留在这里,根本没有告知应对的办法。

“再过几日。”言稚川满脸敷衍之色。

“可是——”魔修一脸急色。

莫无愁眸光落在魔修身上,似笑非笑说:“神机院中有什么事情吗?非要让大人赶回?”

魔修心中一凛,噤声不语。能有什么?还不是怕魔种被截胡了。魔修的脸色不大好看,魔种不愿意,再加上那位在捣乱,可能无法劝说魔种离开了。无八铃陸④以舞O⑤

神机院中。

槐辛和禹零得到了噩耗。

“非要留在那边做什么?”槐辛纳闷道。她们这边在研究符文,希望在魔种打破玄天仙障后,提升魔族的战斗力。毕竟根据言稚川带来的零碎消息,那边玄门似是极为厉害。但一切的关键是魔种,没有魔种打开屏障,研究一百种对付玄门洞天的办法都无济于事。

“可能是莫无愁在暗中怂恿。”禹零沉着脸说。好好的王廷不呆,非要前往辟支城,莫无愁到底想做什么?难道是将魔种拐入王廷吗?

“她会不会想借着魔种迈入道果?”槐辛心中一凛。一位迈入道果的魔族是有可能打破玄天仙障的,但也只是一种微弱的可能,几率未必比穿越天地根高。唯有魔种吞噬玄天仙障,才算是万全之策。可不是所有魔族都拥有理智的。一旦贪婪暴戾占据上风,情况便有些不妙了。槐辛咬了咬魔角,看着禹零说,“那怎么办?”

她们一心想要提升魔族的实力,可总是有人在暗中拖后腿。

禹零眼神闪了闪,思忖片刻后,说:“告知三城城主,莫无愁的踪迹。”

槐辛:“……如果她们打起来呢?”魔劫过后,王族血脉凋零,魔族为了抢夺那个位置,自相残杀。魔皇之位在几个氏族之间流转,最后落于莫氏之手。但莫氏也仅仅是比其余魔主的血脉高一些,那点距离不是无法逾越的。譬如她们神机院中就藏着一种符文,能够让魔主乃至魔修无惧魔皇的血脉威压。

但神机院有意征伐人世,将之视为至高不可更易的目标,最是不希望魔族内斗。虽然说她们培养出来的洞天魔修数目不少,可那些毕竟是奴仆,无法真正取代魔族。

“莫无愁若是不想自己出事,就会选择折回中心城里。”禹零说。她并不是要那三位城主动手,而是想借助对方的力量将莫无愁逼回王廷。

槐辛想了一会儿,没什么更好的主意,于是朝着禹零一颔首说“好”。

很快的,三城魔主便得知莫无愁身在辟支城的消息。本来因魔种之事凑到一起的三城城主再度化影聚首。

“神机院那边有了定论,辟支只能不明不白死去了。”将离说。

“哪里不明不白了?”炎野冷笑一声道,“不是说了因为耽误魔族大业死的么?恐怕是神机院杀鸡儆猴给我们看。”一开始她们怀疑的是莫无愁,但看神机院的态度,又认为是神机院暗中操控了。神机院的符文研究一直保密,她们只是模糊地知道一些,万一神机院就有办法让那人无视来自魔族的血脉压制呢?魔修身上的契印,魔皇与神机院都比她们了解得多。

“不是为了那位来的吗?”陶吴已经习惯了炎野带着火气的模样,她慢吞吞地问上一句,将话题重新带到莫无愁的身上。

“魔种去了辟支城,那位也跟了过去。要知道她自坐上那个位置后,极少离开王廷。”就算是魔皇也不能高枕无忧了,怀着不轨心思的魔不少,只是碍于种种不敢动手罢了。将离思忖片刻,道,“她想做什么?难不成是要找机会吞噬魔种?”

这个念头让三位城主心中一凛。

吞噬魔种带来的收获的确值得冒险。

如果成功了,莫无愁力量更为强横,那么她们三城是不会与莫无愁作对的。至于神机院那边的问责也不重要了,随意搪塞过去就好了。神机院不可能追究到底,因为死去的魔种是没有价值的。至于打破玄天仙障,反正她们看不出莫无愁对此有多焦急上心。

然而将离她们并不希望莫无愁能够成功。

“莽元起了贪欲被魔种打死了,由此可见,魔种并不是那般好对付。”陶吴慢悠悠说。

“要论斗战能力,莽元拿什么跟那位比?”炎野冷哼一声,又道,“如果她真怀有这个打算,我们不能让她做成功!”

“什么不能成功?”一道轻笑声传呼,在三位魔主怔愣间,一道唇角挂着漫不经心笑容的身影缓慢地显化出。

将离、炎野以及陶吴三人看清楚陡然出现的化影,面色倏地一僵。要知道她们是借着神机院符文气意互相勾连才能聚在一起议事,莫无愁是怎么过来的?三人心中悚然,几乎想要将化影散去。可莫无愁适时地出声,道:“别急。”

“主上。”将离最先朝着莫无愁行礼,不管内心深处如何不甘,名义上莫无愁仍旧是魔皇,是她们的主君。

莫无愁轻哼了一声,懒洋洋一摆手,又说:“我在辟支城中。”

将离她们已经得到消息,可不想在莫无愁跟前暴露什么,只能做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诧异地询问道:“主上怎么离开了王廷?”

莫无愁似笑非笑道:“辟支身死,怎么能做充耳不闻样呢?”

炎野轻嗤一声,依照莫无愁的德行,不在辟支坟前猖狂大笑都很好了。

得亏辟支灰飞烟灭,一点痕迹都不存,也没坟包在。

“你们觉得谁是凶手?”莫无愁兴致勃勃地问。

将离不动声色说:“不是那位湛道人吗?”

“我是说她背后的人。”莫无愁道,扫视了三个面色僵硬的属下一眼,她又道,“你们先前怀疑我是么?”

将离忙道:“属下不敢。”

莫无愁不在意道:“你们有什么不敢的?要真这么惶恐,早就跟辟支一样连投胎机会都没有了。”将三位魔主讽刺一通后,她又说,“那道人身上是魔种留下的契印。”

炎野脱口道:“果真是神机院?”

莫无愁扫了炎野一眼,毫不掩饰对她的嫌弃。神机院可是整个魔族最尚和平的。倒不是说她们失去了魔族的血性,而是为了达成目的,暂时地将恩怨纠葛放在一边。莫无愁挑眉道:“神机院可没有操控魔种的本事。”但是她们有让魔修暂时无视契印奴役的办法。

“是、是魔种的意思?”将离心尖一颤。

莫无愁点头说“是”,她从容道:“魔种并不可控,能杀辟支,就能够杀我们。”

“可她不是才苏醒吗?而且过去是在那边生存,哪来的魔修仆役?她甚至没有去过辟支城。”陶吴有些怀疑。

莫无愁面不改色说:“魔种顺应天地之数而生,难道还会愁没有可用的人吗?她在那边生存,不代表一出生就在那一处。兴许诞生在我魔域,只是有人提前将她送到那边去。在那边,没有想要吞噬弱小魔种的魔族。”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将离被莫无愁说动。辟支不久前才死,比起莫无愁,魔种带来的威胁的确更大。要是对方听神机院的命令倒还好,就怕魔种真的有很大的野心,还是无序之魔,走上一条对魔族无益的路。

莫无愁笑道:“先下手为强。趁魔种在外,槐辛、 禹零二人鞭长莫及。”

将离有些心动,但没等她出声,炎野便道:“战果如何分?”魔种死后留下的那团精气会被谁所吞?如果是莫无愁吞噬魔种,到时候她们真就是莫无愁手底下的奴仆了。

莫无愁云淡风轻道:“自然是还归天地。”

炎野没再反驳。

分是不可能公平的,谁都无法拥有,的确是一种公正,如此一来,她们之间的平衡也不会被打破。

将离、炎野二人被莫无愁说动,可陶吴神色踌躇,她问:“能成功么?到时候伴随我等前去的魔修,未必供我等驱使。”

“魔傀阵中,魔修不惧威压。既然能成阵,神机院自然也研究出了相应的符文。不过那符文数量稀少,我只能借来些许。”莫无愁张嘴就是胡言。

将离瞥了莫无愁一眼,神色有些奇怪。

她不觉得神机院愿意出借这类符文,真要有的话,怕不是莫无愁从神机院偷的吧?

“准备准备,出发吧。还不知魔种在辟支城停留多久呢。”莫无愁说完最后一句话,化影就散了。

“二位觉得怎么样?”将离问。

“魔种根基不稳,要动手的话,眼下的确是个好时机。”炎野说。

魔族都是赌徒,血脉中也不乏自大因素,虽然不像辟支.那般嚣狂,可多少会有些自负在。

不管是解决莫无愁还是解决魔种,都得往辟支城走一趟了。

辟支城中。

言稚川盘膝坐在蒲团上,戳了戳九只怪模怪样的木偶。

这些木偶被湛玉节赋予灵性,会叫会笑会哭,原本只是有点丑,现在又丑又怪。言稚川一巴掌一个,将它们拍得吱哇乱叫后,说:“师姐怎么让它们跟着?”

湛玉节瞥了言稚川一眼,没说话。

这是言稚川送她的“礼物”,当初只是随后塞进乾坤囊,落进魔域后,没找到言稚川,身边就只剩下它们了。

“改天重新雕琢一下。”言稚川笑嘻嘻地说,她坐了一会儿,身体就软趴下去后。将一片云召出来,慢悠悠地晃到湛玉节的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说,“那莫道人要怎么办?”魔丹典籍她已经吃透了,府上不缺炼制魔丹的药物,她已经偷偷祭炼了“丧神丸”,就是不知道怎么喂到莫道人的口中。

湛玉节眉头微蹙,她道:“另外三城魔主要来辟支城中。”

言稚川:“?”大魔小魔来开会?“做什么?”她又问。

湛玉节瞥了言稚川一眼:“庆贺魔种大人为民除害。”

“不会是想来除掉我吧?”言稚川一惊。在神机院,槐辛和禹零二人百般强调外头凶险,魔族不安好心,难道现在就要上演了?她的清闲小日子还没过够呢。言稚川垮着脸,蹬了蹬一片云,撞到了湛玉节的怀中,“师姐可要保护好我啊!”

师妹本领极高,加之在魔域,哪里真用得着谁保护?可湛玉节还是很认真地“嗯”了一声。她揽着扭来扭去的言稚川,又说:“除却神机院派遣的,辟支城里还有两位洞天境的魔修,以及众多化神。那些化神修不到洞天,但在服用魔神六合丹后就能够拔升境界,勉强可以与洞天一战。”昔日玄门的魔修只是从魔族那学来的部分手段。在魔族中,战败的或者因无用被主人厌弃的魔修,都只有一个化作丹材的下场,魔族的残忍不言而喻。

“也未必用得着她们。”言稚川神秘一笑,她清了清嗓子,说,“既然要来赴宴,那我就慷慨解囊,送她们一些好东西。”

既然要来赴宴,三城魔主是不会空手来的,她们这回带来十分多的礼物,倒不是她们慷慨,而是想着最后这些东西都会回到她们手中的。

神机院里。

得到消息的槐辛和禹零心一沉。

“魔皇回王廷了吗?”槐辛问。

“没有。”禹零脸色不好看,“王廷之中只有莫寻花在。”

“莫无愁能和那几位和谐共处?”槐辛狐疑道,她是不相信的。历来都是神机院在双方之间周旋。现在魔皇、魔主以及魔种聚集在一座城中,未必是好事。总不能是莫无愁跟魔修联合了要吞掉魔种吧!或者纯粹在捣乱?槐辛被自己猜测吓了一跳,可越是琢磨,越觉得莫无愁很有可能做出不符合常理的事。“我过去一趟?”槐辛说。

没等禹零应声,一道符文就亮了起来。

那符文与玄天仙障有关,禹零一时间顾不得说什么,就取了符文一目十行地浏览。玄天仙障那处,纵然知道是无用功,可神机院还是时不时在那边布置符阵,并且派遣手下人在那边镇守。要知道那边许久没有动静了,这会儿竟然传讯说玄天仙障开始松动,有玄门元炁涌入魔域。如果一切属实,那就是极佳的好消息!

禹零顾不上魔种,而是道:“玄天仙障那处出了变数,我们得过去看看!”

槐辛眼皮子一跳:“那魔种?”

禹零沉声道:“毕竟是洞天,赢不了也能逃掉。那几位恐怕是高看自己了。就算逃不了,恐怕得要一段时间才能出结果,我们去一趟玄天仙障再回头也来得及。”

槐辛听禹零的,只能用符印给言稚川传讯,要她千万要小心,发觉不对劲时候及时回来。

万一玄天仙障的人感知错误,她们仍旧得靠着魔种达成目的。

九夏大陆,玄天仙障门户处。

妙天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法坛外,她的面色沉凝,手中持着一道圆环似的法器。祭炼的时候是冲着玄天仙障去的,可能不能一气成功,尚不可知。魔劫再度降临是天数,天幽城虽然败落,可一切都未曾终了。这法器是否成功,看得是“运数”,而不是其自身的强度。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一抬手,便将两界环抛去,只见一道青气流窜出,紧接着是轰隆轰隆的爆响,隐约露出一道模糊的,高达数丈的石拱门轮廓。

玄天仙障遭到了异气攻袭,玄天钟立马震荡起来,在此处留有玄天丹种的洞天道人霎时间被惊动。纷纷掠向了玄天仙障处。

这些年玄门并无化神道人迈入洞天境,至于别惊鹊,虽然妙手宗治疗她时不遗余力,且耗费无尽宝材,但始终无法伤愈,更别说恢复到了洞天层次。不算九渊的洞天,玄门仍旧处于一种岌岌可危的境地。

“怎么回事?天幽城已灭,零星的魔修已经不成气候,玄天钟为什么会大响?”离天枢面色难看,眸中难掩震惊之色。

等到玄门一行人抵达的时候,看到催动法器的妙天音,神色倏地一僵。

“妙五,你这是做什么?!”离天枢拔高声音,急声询问。

妙天音神色从容,她转眸凝望着离天枢,淡淡道:“接我九渊门人返乡。”

离天枢:“……”大战终了,九渊退隐。玄门不再提起言稚川和湛玉节,仿佛一切如尘烟消散。她没见九渊有什么动作,保住了通天塔,还以为九渊就此释怀了,哪想到妙天音会打上玄天仙障的主意?当初九渊取回落在玄天仙障的丹种,是因为继承魔宗意志将要打破玄天仙障的是她们吗?

“你知道这会给九夏大陆带来什么吗?”离天枢一脸匪夷所思,为了两个门徒,值得这样做吗?她瞪着妙天音,痛心疾首道,“是灭顶之灾!”

妙天音瞥了离天枢一眼:“要是玄门修士这般脆弱的话,灭了就灭了吧。”她的语调轻慢,眉眼间满是凛然的冷意。已经知晓魔族那处没有道果境了,看来魔劫后,魔族也进入了失落时代,发展跟典籍中的魔族截然不同。既然如此,为何不能一战?

“不必与她多言。”金婆娑缓声道,这就是念头不同了,无法调和。她们不会为了两个门人将天下人置于险境,但九渊护短,与她们做派不同。

妙天音笑了一声,她知道冲虚宗的人素来无情凉薄,在她门心中,谁都可以牺牲。她瞥了逐渐显化的石拱门一眼,照着离天枢道:“天衡府推演天轨,难道不知道玄天仙障已到了该消亡的时候了吗?就算不是我,它也会自行溃散。”

“是,但那不是现在。”离天枢说。在玄天仙障仍旧可支撑的岁月里,玄门会不惜一切代价推动道人提升功行,以迎魔族。她失望地看着妙天音,没想到她如此分不清轻重。她道,“道友们,拦住她。”

“当初逼我九渊门人进入通天塔,也是这样的威风吗?”轻嗤声响起,钟湛兮的身影显化,她抱着剑,周身寒芒旋绕着,宛如星辰。随着她的身影浮现,言济之、师无净、方知我、素已闲也渐次出现,眸光冰冷,毫无对同道的善意。

九渊宗洞天齐至,而玄门这处,冲虚宗剩下的洞天战力只有金婆娑,妙手宗有孤阳一人,天衡府就离天枢在,白玉京则是莫、曲两位道人,慈航斋仍旧无有洞天,万兽宗常无欲在,可她与九渊交好,谁也不知道她会如何选择。这么一比,玄门这处的赢面极少,毕竟九渊连医修方知我都是能打的。

“你们真要这么做?”离天枢心梗,看着九渊这副架势,仍想再劝。

“玄天仙障消失只是应天时,两界环落下,主导权仍旧在我等手中。”言济之语调平和,她望着离天枢,又说,“这一切势不可挡,我们不会退让。与诸位道友一战也无妨,只是若因此玄门失去对两界环的主导,就怨不得我们了。”

她的音调很平稳,但话中的威胁之意,谁都能够听出。离天枢的心微微发沉,如果能成功阻拦妙天音倒是好,就怕妙天音得手,而她们两败俱伤,到时候让魔族占了便宜。玄天仙障出现以来,历来都是玄魔之间为此展开斗战,哪想到如今站在对面的会是昔日的同道?区区两人,很可能带来更多的人牺牲,真的值得吗?

魔域辟支城中。

言稚川打了个喷嚏。

她摸了摸鼻子,瓮声瓮气说:“谁骂我?小天,是你吗?”

来到魔域后彻底摆大烂的天道系统懒得搭理她。

言稚川抱怨完天道系统后,又转向湛玉节。她看着宴请三城魔主的菜单,纠结了一会儿说:“她们都辟谷了,用得着吃这么多吗?”

湛玉节说:“总得拿出点样子。”顿了顿,又补充道,“反正都是她们送来的东西。”

言稚川点头:“好叭。”过了一会儿,又说,“都没听说莫道人出门跟那些魔主密谋。”

湛玉节说:“哪用得着亲自动身?”魔族之间也有通讯手段,这个时候人都抵达辟支城了,可能都密谋完毕散会了。“神机院那边有什么动静?”湛玉节问。

言稚川挠了挠头:“玄天仙障好像松动了。”

湛玉节眸光微凝:“嗯?”

言稚川抱着湛玉节的手,大胆猜测:“是不是师尊她们来接我们啦?”

湛玉节眸色微黯,她轻声道:“玄魔两立。”

言稚川不觉得,她说:“师尊她们不还是将我养大了吗?”

湛玉节:“玄门那处得到与魔族相关的消息怕是不多,不知道魔域魔族是一坨烂泥。打破玄天仙障会让九渊背负无法洗去的骂名。掌教她们得为门人、为众生考虑。”

言稚川:“输了才会是贼。”

湛玉节:“……”她无言以对。

怎么现在知道变通了?当初迈入通天塔不是很大无畏吗?

第113章 113

不论玄天仙障处发生了什么,都不是现在的言稚川和湛玉节需要应对的。此刻的她们眼前就有一道逐渐迫近的危机。辟支城的魔主死后,此处被湛玉节接管,但她是个被魔族瞧不起的魔修,辟支城本质上仍旧是无主的。魔族贪婪,没有人争夺辟支城的归属,已是反常。难不成以为魔种要永久坐镇么?

那头三城的魔主都已经抵达,她们在城中与莫无愁聚首,怕莫无愁只是诓骗她们,还立下了誓约,约定在宴席上对魔种动手。

一道传讯符印闪烁着刺眼的红芒,莫无愁漫不经心地点开。

“玄天仙障似是出事了,槐辛和禹零亲自动身前往那处一窥究竟。”是莫寻花传来的消息。

莫无愁不以为然:“玄天仙障隔三差五出一次问题,每回神机院检查后,都会加大力度伸手要东西。这次估计也是。”她并不打算去看玄天仙障怎么样了,只要在这边达成目的,神机院想来能安分一段时间。因为就算研究出了破开壁障的符文也没有用了。在魔域缺乏力量的地情况下,神机院不会再想着去往人世。

莫寻花也没有多想,只是叮嘱说:“您要小心。”借着魔种解决三城城主,一有不慎,会牵累自身。

莫无愁莞尔一笑,说了声:“好。”

眨眼便到辟支城宴请诸位魔主的时刻,装饰得华美的法殿中,陈设齐整。言稚川和湛玉节坐在一块,不远处是侍立的神机院魔修,她们精神紧绷着,俨然是紧张到了极点。莫无愁也是跟着神机院魔修混过来的,湛玉节对她的身份心知肚明,可毕竟没有点破,故而莫无愁也没有资格落座,她杵在一边,神色懒散。

“看过了,都是正身到来,除非有什么遮掩的独特手段。”言稚川悄悄给湛玉节传音。

湛玉节眸光晦暗,魔族不怀好意,也别怪她们无情。

那三位魔族落座后朝着莫无愁处瞥了好几眼,要是平日里,她们会设法指使故意隐藏身份的莫无愁替自己上酒,如仆从一般,可眼下她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只能够按捺下那颗蠢蠢欲动的心,甚至替莫无愁说情,希望她也能上座。

言稚川正愁没有理由让莫无愁坐下呢,听了将离的恳求,十分爽快地应了下来,甚至让那五个魔修也坐到后头去。准备的食物和药丸都不少,哪能浪费了?

“大人是从玄门过来的,那知道人世那处情况怎么样吗?”将离趁机询问。她们很识趣,辟支的死已经有了定论,也便懒得去询问。

言稚川:“玄门宗派林立,有许多宗派坐镇。”

“那我魔宗人呢?”将离又问。昔年魔道先祖在人世留下魔念,人心污秽,魔念一旦根植于心便无法轻易剥离。魔族虽然不在那处,但可以肯定的是,必定会有一股势力为魔族的未来四处奔波,并且试图打破玄天仙障。

言稚川眼神闪了闪,张口就是:“魔修也有驻地,他们的首领是一个从沉睡中醒来的魔族。”当然现在八成已经魂归九天了。

一石惊起千重浪,饶是做了准备,听了言稚川的话,将离、莫无愁她们都惊了惊。从沉睡苏醒的魔族,那便是万年前一战的遗类?如果是低等血脉的魔族,不可能支撑那么久。想来是血脉极高乘的的。不是王族,就是魔皇身侧的大将!要是她归来,那魔域是谁做主就不好说了。将离她们心中情绪翻涌如浪,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从容的莫无愁,暗暗猜测她此刻的心思。

言稚川继续胡说八道:“是她将我送到天地根的,只是玄门道人难缠,没有成功占据通天塔。”

“这样啊。”将离没有继续再询问。她们各怀心思,虽然知道强横的魔族会给魔域带来兴盛,但相对的,过于强势的主上会压制她们的生存空间,甚至可能威胁到她们的性命。如果打破玄天仙障,那魔族回归——算了,是件遥远的事,跟她们此刻的计划无关。

酒过三巡后,将离问道:“大人从人世来,是为了配合那边,一道推去玄天仙障的吗?”玄天仙障无需分里外,魔种就算在人世也能将它吞噬。要么是靠近不了玄天仙障,没法制服玄门道人。可有魔族苏醒,岂会落到那个窘境?要么就是回来不是为了推倒玄天仙障,是为外头的那位扫清魔域的障碍?如此她一旦降临便是魔族之主?或者是那位应付不了魔种,将她丢过来,让她自生自灭?

将离一刹那想了许多。

她的视线从炎野、莫无愁她们身上掠过。

原本用来发难的问题一个都没提出,因为对人世的兴趣,话题已经逐渐偏移。

她的几位同道怎么不说话了?难道等着她来做吗?将离眉头皱了皱,隐约有些不满。

她还想说些什么,视线冷不丁落在自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的湛玉节身上——这人样貌气度都不是魔域中的魔修能比的,一身清华,濯然出尘,几乎让人以为是谪仙下世,而非是魔域中肮脏的、艰难求生的魔修。

将离凛了凛,心中攀升起几分寒意。

“酒好喝吗?”言稚川话题一转,注视着吃了不少东西的魔族,又笑吟吟地问,“食物怎么样?”

话题跳跃太快,将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愣了愣,听到莫无愁带笑的声音响起:“不错。”

将离转头去看莫无愁,可不知怎么,眼前有些晕眩。她还以为自己饮酒过度,甩了甩脑袋,可那股晕眩感越发强烈。她还没动作,炎野便摇摇晃晃站起来,可没站稳,就扑通一声跌坐了回去。

言稚川“啧”了一声。

将离心中寒浸浸的,一道灵光电光石火似的闪过,是酒食有问题?她脸上露出一抹骇然之色,蓦地抬起头瞪着言稚川,道:“你——”

言稚川仿佛没看见将离的神色,她用筷子拨了拨案前的食物,感慨道:“这道‘魔主解甲’倒是不错。”

别说是将离,就连比较粗心的炎野都反应了过来。她的反应简单而又直率,砰一声打碎案几,勃然大怒。

那头莫无愁神色变幻莫测,她同样碰了酒食,药效也在她的体内发作。这跟她的计划不一样。魔种怎么在酒食里下手?而且酒食里的东西如何能够瞒过她们?据她所知,辟支城里根本就没有药师。她眼神沉冷,并没有选择在此刻发作。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将离拔高声音,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

言稚川一脸无辜:“不是你们想杀我吗?我只是先下手为强。”

“大人何出此言——”

“莫无愁,是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来自将离,一道来自暴跳如雷的炎野。

将离抚了抚额,面色越发难看。炎野这一声道破了莫无愁的身份,同时也截断了她的狡辩。

被炎野喝骂的莫无愁也朝着炎野望去,嘴唇翕动着,无声地说了两个字:“蠢货。”

酒食里虽然被下了药,但她们毕竟是洞天道人,还能强撑着。发展到如今,只能够直接动手了,只是她们这状态不妙,胜算减去了几成,可能最后不是想着如何杀死魔种,而是怎么从辟支城中全身而退了。

“师姐。”言稚川转向湛玉节。

炎野瞪着言稚川怒骂:“果然是你指使人杀了辟支。”

言稚川不理她。

湛玉节微微一笑,法剑倏地出鞘。锐利的剑锋在殿中旋转,所到之处陈设应声而碎。这几位既然打算下手,绝不可能没有跟随者。可跟随者她们的人能够及时施援吗?

冰冷的剑锋迫面而来,将离她们心中悚然惊惧。若是全盛时刻对付这魔修,都会觉得吃力,更何况是此刻?她们根本就是待宰的羔羊,就像以往在她们手中的可怜魔修一样。

“卑鄙无耻!”炎野咬牙切齿地骂人。

言稚川看着她,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魔族口中说出来。她道:“你三岁小孩吗?”能达成目的就好,管它正当不正当呢,难不成魔族还能是群清清白白、从不使阴谋诡计的啊?

到了此刻,莫无愁也不好再装下去了。她一抬袖,一道淡金色的流光笼罩着她。这是她的血脉神通,时光回溯。但这一神通残缺不全,而且限制颇多,只能对她自己用。她原想借着魔种的手修理三城魔主,她到时候用回溯抵达立誓约之前的状态,从而将誓约抹去。她会站在魔种的身侧一道对付将离她们,最好能将她们打个半残。

谁能想到魔种先一步动手了,可惜魔种走得太远,这不是重伤能够了结的,她们可能会死在这里!莫无愁希望将离、炎野她们力量削减,却不愿意见她们真的死去。无奈之下,只能将回溯催动,回到食用酒食前。这一神通毕竟消耗力量,跟那剑修分庭抗礼是不可能的,好在她只需要逃遁。

湛玉节动手的时候,言稚川也凝视着前方,见莫无愁身上流动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她某种流露出几分好奇。莫无愁撑开的护盾挡住了杀向了将离的无情剑芒,她周身腾绕着一股烟气,将殿中的人一裹,作势要朝着外头飞去。

这法殿哪能经得起洞天层次的法力?在一阵滚如雷霆的爆响声四分五裂。莫无愁卷走将离她们后,抬手放讯号,她们的人即刻就来。那些人不可能是剑修和魔种的对手,但可以用魔修的死为她们争取来时间。

可没等莫无愁遁离,眼前就一黑。一道法印毫不留情地朝着她砸下,如果撞上去,护身的宝光定然会被击碎。

言稚川身后魔相浮动,回到魔域后,《根本魔经》修持的速度更快了,再加上不缺资粮,她很快便将五道法印领悟全了。此刻看着四处逃遁的莫无愁,她打地鼠似的,将法印使出。魔神相兀立,精煞流淌,仿佛撑天柱地。连绵不绝的法印带出道道残影,几乎填塞整个空间。

莫无愁神色凝重,那头赶到此处的魔修被一道剑芒拦着。如果她一个人尚能应付魔种,可偏偏带着将离、炎野以及陶吴她们,想脱身都难。莫无愁在法印的间隙中左右奔逃,言稚川也不着急,注视着她,暗暗感慨魔族也没有典籍记载中的残酷,瞧着莫无愁,对待同道还是很深情的。

天道系统扑棱着黑黢黢的翅膀,绕着言稚川飞了一圈。

在言稚川感慨完之后,一声“九渊之剑”传来,无名之朴出鞘,顿时剑气如长河扑向莫无愁,填满法印的空隙。

莫无愁的瞳孔一缩,没想到魔种还会用剑!而且这剑道——

玄门?

她心中凛然,本来就思考要不要丢下将离她们逃命,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朝着将离她们说了声“抱歉”,自身难保的莫无愁果断扔掉她们借机遁逃。

“嗯?跑了?”言稚川眉头一皱,有些不满。

湛玉节拂去剑上的鲜血,朝着言稚川摇头说:“不用追了。”毕竟是魔皇,哪能一点护持自身的手段都没有。倒是这三个魔族—— 湛玉节朝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将离她们望去,眉头拧了拧。她将陶吴一挑,灿灿的剑芒如长龙直冲对方的心口。剑芒一绞,那具身躯顷刻化作一蓬黑烟消散。湛玉节吐了口浊气,道:“是替身。”这位魔主自入府中,就极为安静,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果然有古怪。

炎野还有意识在,看到湛玉节杀陶吴的时候眼皮子狂跳,想要阻拦,可等听到“替身”后,心中一梗,憋着一股气不知道怎么宣泄出来。陶吴她缩在老家,根本就没有跟她们一起出来。也是有本事,这替身太像了,连她们都被瞒了过去。

“她们怎么处置?”言稚川努了努唇问,“杀了吗?”

湛玉节:“师妹以为呢?”

言稚川斟酌一会儿,道:“可以让那两城交巨额赎金吗?”

将离、炎野闻言,蓦地抬眸看言稚川,露出几分匪夷所思来。总不能大动干戈是为了两城积蓄的财产吧?

“不会的。”湛玉节平静道,“将离城、辟支城中的魔族只会伺机上位。”魔族哪个没有野心,只是没有找到机会罢了。

言稚川顿时失去了兴趣,懒洋洋说:“那都杀了吧。”

将离不甘心,她死死地瞪着言稚川:“我们要是身亡了,大人独掌魔域又有什么用?就算大人吞噬了玄天仙障,也无力镇守魔域,更别说征伐人世了。”

魔域的死活跟她有什么关系?言稚川眨了眨眼,问:“然后呢?”

将离能屈能伸,见言稚川没有即刻动手,知道自己有一线生机在。她又说:“若大人饶恕我,我愿献上忠诚,任大人差遣。”

“师姐?”言稚川转向湛玉节,等着她拿主意。

将离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言稚川,心中有些纳闷,怎么魔种事事都任由这魔修做主?难道这魔修不是魔种的奴仆吗?

“你呢?”湛玉节没有回答,反而注视着气得面色发红的炎野。

“我死也不会——“炎野的叫嚣还没完,言稚川就用力地踩了她一脚,蹬得她面容扭曲。

“莫无愁逃了,陶吴未曾出来,她们必定要我们为敌。”湛玉节看了眼炎野,道,“这两人可以暂时收入麾下,制住那两座城。等师尊她们——”话还没说完,湛玉节的眉头就皱了皱。她被师妹的乐观感染了,师尊她们会来吗?

将离和炎野听到了“师尊”两个字,心中越发困惑。魔族之中没有师徒,只有主仆,魔域也没有任何宗派在。这师尊是人世那边魔道的习性?她们的师尊都是那苏醒的魔族?将离的心中直打鼓,可眼下也没有其余选择了。

玄天仙障。

槐辛和禹零抵达后,发觉它果真发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那原本泾渭分明的气机逐渐地交融了,隐约出现了一道拱形门,仿佛连通了前往人世之路。可这变化不是她们魔族努力的结果,而是从对面传来的。

“怎么回事?难道是那边的魔修成功了?”槐辛一脸困惑。

禹零心惊肉跳的,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原以为跟过去那般,巡查一圈便能够绕回。可这边奇异的样态不消,她们不敢离去。

在这个时候,神机院中的魔修传来消息,说是莫无愁和三城魔主联合想要袭杀魔种,最后莫无愁仓皇逃离,而将离和炎野气息奄奄,反作阶下囚。

禹零:“……”

槐辛拍了拍脑袋,露出一抹痛苦的神色:“她们这是做什么!还嫌事情不够糟糕吗?”

可就算心中着急,她们也不能离开玄天仙障前往辟支城调和,只能传讯希望言稚川不要杀了将离和炎野。

心中不安的她们在玄天仙障门户处布置了法坛,留下了数道符文之阵。如果事情有变,至少还有反应的时间。

九夏大陆。

妙天音旁若无人地催动法器,对峙的玄门众人没有直接动手。离天枢看着那道拱形门越来越凝实,心中着急。可九渊众修哪里是好对付的?何况常无欲也有了选择,她扔下了两个字——“战吧”,这不是要与九渊动手,而是与玄天仙障那头开战!

“为什么不能再等待几年?”离天枢心力交瘁。

“因为落在魔域的是我徒儿!”钟湛兮道。她注视着离天枢,冷笑一声,“你们的选择导致了我们如此选择,这不正是因果?”

天数运转,天道使然。

再加上玄门道人无力阻止,在数日不停地催动下,两界环终于嵌入玄天仙障中,稳稳地形成了一道门户。玄天仙障并没有在两界环嵌入时候彻底崩溃,那自门户处蔓延到各方的无形屏障仍旧存在,只是开了一道通往魔世的门。

妙天音一拂袖,周身玄气滚荡。魔世那处并没有异样的力量涉入人世,妙天音尝试着侵入魔世,在气机触碰到闪烁的符文后回退。

“你、你们——”离天枢怒瞪着妙天音骂不出来。

言济之唇角勾起一抹笑,温声道:“诸位,准备镇守吧。”要救九渊的人,不需要这些人动作,但守住门户的责任,她们得扛起一二。

“你们想做什么?”别说是离天枢,就连一贯喜欢和稀泥的妙手宗洞天孤阳真人也满心疲惫,看着言济之一行人说不出话来。

言济之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入魔世。”

另一边。

槐辛神色变了:“符文被人触动了,不是魔气,是……是玄门道人!”要知道玄天仙障是玄门道果树立的,保护玄门不被魔族所侵,隔绝双方。可如今玄门修士主动打开了玄天仙障,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玄门有自信保护子民不被魔族所害。白藏云以及她们派出的魔族,是不是没有死在半道,而是落在玄门的手中?是她们交代了魔世的情况?

“我魔族中修到洞天的虽少,可麾下洞天魔修却可以创造,未必不如那边。”禹零冷静道,玄天仙障门户大开。但只有一道被玄门掌控的界门,余下的壁障并没有消融。想要进入人世只能通过那条路,这不够,魔种仍旧有利用的价值。她道:“告诉魔种,留下将离和炎野她们的性命!非常时刻,不能再斩魔族。还有莫无愁……请她备战吧。”

王廷中。

得知玄天仙障出现一道界门的消息,莫无愁神色骤变。她还没从辟支城的事情中缓过来,神机院又给了她一个惊喜。那她辛辛苦苦做什么?莫无愁再也维持不住镇定,恶狠狠地将神机院骂了一通。

莫寻花揉了揉太阳穴,道:“界门不是神机院打穿的,是玄门那边主动入侵魔世。”

莫无愁一僵,顿了顿,又说:“要不是神机院一直在折腾,我魔族无人入人世,人世好端端的,会来我魔世吗?”总之都是神机院的错。

“四方城该备战了。”莫寻花说。

莫无愁:“……将离和炎野在魔种手中。”

陶吴聪明,不久前与她联系过了,她也知道了留在辟支城的只是没用的替身傀儡。

“玄魔对立,魔种也是我魔域的一份子。就算她将魔域视为口粮,也会跟玄门不共戴天。在这个时候,她或许会放了将离和炎野。”莫寻花说。

“要是不呢?”莫无愁烦躁地说。

莫寻花:“那就是给的东西不够。”

莫无愁哭丧着脸:“知道了。”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怎么玄天仙障界门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出现?早几天知道她也就不去折腾了。

不想要的,偏偏就来了。

辟支城中。

得到消息的言稚川却是十分兴奋,她一把抱住身侧的湛玉节,高高兴兴说:“师尊她们来接我们了!”

第114章 114

听了言稚川的话,湛玉节的面上也浮现了一抹笑,与此同时,内心也浮现了一团隐忧。

依据她对玄门各宗派的了解,能打开且愿意打开玄天仙障的,恐怕只有九渊。掌教她们在玄天仙障树两界环的事,可能引起玄门各宗派的不满。到后面她们会不会腹背受敌呢?

在言稚川的心中,九渊就是无敌的。她没想那么多,拍了拍符印,又说:“神机院以及王廷那边,希望我们把将离和炎野放回去,她们愿意用东西来换。还希望我能够在这场与玄门的对战出力。”但似乎没对她怀有太大的期望,主要还是将离和炎野上。

这两魔主如今还在辟支城中,是言稚川的阶下囚。她不仅给她们喂了药,还逼迫她们立下了法誓,只能够听从她的命令行事。但她有避过誓约的办法,万一这两魔也有呢?像莫无愁那样的回溯神通,也能让誓约失去效用。虽然可能性不太大就是了。言稚川认真地思考了一阵,觉得放人没那么合算。

湛玉节想了想,说:“非常时刻,如果将离和炎野不曾归城,王廷那边势必提拔新的魔族上位。”如果没有外敌,魔族会贯彻过去野蛮生长的方针,开始内部厮杀决出一个新的城主。但现在面对玄门的侵压,难保王城那边不动手。原本是打算利用这两位抵抗中心城,不好用就杀了。现在玄天仙障传出消息,更应该将她们利用起来。

魔族的修行可不一定要按部就班,血食足够的话,是有可能突破的。与其让陌生的魔主导那两座城,不如暂时让将离和炎野回去,先不说药性难解,违背誓约,大部分时候是要付出代价的。她们要是真像莫无愁那么有本事,哪里还会落到如今的困境?

言稚川很听湛玉节的话,她说了声“好哦”,顿了顿又道:“但不能那么简单就放走。”

怎么也要她们将好东西掏出来,不然不是白抓了。

湛玉节一颔首,法誓制约还不够,得在她们体内留下剑气。

九夏大陆,玄天仙障。

两界环已经落成,大势无法阻挡。离天枢一行人固然可以将两界环暴力毁去,可这么一来,本就不太稳定的玄天仙障十分有可能崩溃,到时候屏障不存在了,谁也不知道魔族会从哪个方向出来。倒不如只留一道门。只要将这处门户看住了,魔族照样无法侵入人世。

再怎么抱怨九渊宗的道人都没有意义了,玄门只能够准备与魔族的大战。但内心深处憋着的愤怒难以消解,离天枢是一点都不隐瞒,直接在通天宝鉴上与玄门道人说了九渊落两界环的事。消息一出,玄门中顿时泛起惊涛骇浪。好不容易得来三年没有魔修骚扰的平静,现在却说要与魔族对战了?而且门户是九渊强行打开的?

九渊这是做什么?

玄门道人想不明白。

谁也不愿意让自己卷入生死危机中,故而通天宝鉴上,一片毫不留情的骂声。

昔日认为九渊是玄门的中流砥柱,如今恨不得将她们钉死在耻辱柱上。不是骂她们叛徒,就是骂她们自私。

偶尔有几道替九渊说情的,讲一味守势太颓丧,不如找到机会入侵魔世,彻底地解决祸患。

但这样的声音没维持多久就被淹没了。

九渊宗的道人可不管那些声音。

将两界环打入玄天仙障只是第一步。

她们的目的是进入魔世之中。

“我的气机与那边接触过,魔族之中擅长符文,想来有数座符文阵。”妙天音对着言济之说。

“一气杀过去就是了。”钟湛兮肃声道,语调间杀意凛然。

离天枢一行人被迫留在此间镇守门户,此刻听了九渊宗道人的对话,气得面色发白,她瞪着妙天音她们,就差说“你们疯了”。

九渊可不管玄门其余道人有什么异议,她们势必要侵入魔世。至于其余的洞天,来也好,不来也罢,总之这道门户她们会费劲心思守住。有她们在这边,九渊可以少管一些事。

魔域。

槐辛和炎野在拱形门彻底落成后,已经回返中心城的神机院了。但也没有不管不顾,在这处留下一群洞天、化神魔修。魔域之中到处都是魔气,魔傀阵不需要小魔穴才能筑造。这些魔修留在魔傀阵中,而且一些人身上还携带魔神六合丹,在关键时候服用。

原本王廷商议的是在这处对战,但玄天仙障对玄门有利,门户为她们主导。玄门进可攻退可守,打起来也不太容易。一帮魔族商议后,决定将玄门修士诱入魔世。魔世才是魔族的主场,不信玄门道人在魔世也能来去自如。

六位玄门洞天一道动手,带来的威势极为强悍。四面的气机震荡不已,发出一阵阵连绵不绝的闷雷声。魔傀阵中的魔修原本是很自信的,但一接触那股庞然的气机,心中立马一惊,忙不迭念动咒术催动符文。刺目的红光大绽,越来越醒目。可一道锐利无匹的剑气,如长虹贯日似的,冲破了红光,杀入了魔世之中。魔修感知到一丝警兆,周身的气机不由凝滞了刹那。而在剑气破开红芒的瞬间,一只长颈玉瓶飞出,往下一倾便是无数流泄的金砂。

这些金砂互相摩擦着,触碰到滚荡魔气的时候就开始爆裂。它们爆炸后产生的威力伤不了洞天魔修,但能够将符文炸得粉碎。

中心城王廷中。

原以为神机院在玄天仙障处落下的布置,在迎对玄门道人侵袭的时候至少能够维持一个月,哪想到双手交手不到三天,符文阵便被彻底摧毁,而那帮魔修死的死,伤的伤,竟然是惨败而归。

“玄门那边来了六位洞天,她们打破符文阵后并没有继续行进,而是在原地筑造壁垒。”逃回中心城的魔修详述当日的事,瑟瑟发抖。不管功行如何,败了就要受责罚,被打一顿已经算是好事,就差被魔族断定为废物,最后成为血食,或者丹材。

莫无愁没有多说什么,只随意地挥手让人滚下去。她转向莫寻花道:“不肯深入,还算是谨慎小心。”

莫寻花说:“魔域和人世气机不同,记载中,我魔域征伐人世,也要将魔土横推,要不然全异的环境,不适宜我等发挥自身的力量。玄门道人的壁垒,想来也是这等用处。”

莫无愁眉头紧锁,她叹了一口气说:“能是她们的对手吗?”

莫寻花瞥了莫无愁一眼,认真道:“血海深仇,玄门不可能给我们留有生路。”

莫无愁哪会不知道这点?看神机院自豪的样子,现在好了,不仅没能入侵人世,反而是对方踏入魔域之中了。要她说老实地留在魔域多好?非要去折腾那些。熟练地将神机院骂上一通后,莫无愁又问:“将离和炎野回去了吗?”

莫寻花:“……魔种狮子大开口呢,王廷没那么多东西赔付,神机院也不想出。消息传回那两座城中,暂时代替魔主主持一切事宜的,也开始推诿。”这完全是可以料见的事,将离和炎野不回去,比她们稍微次一些的魔族才有机会上位,从而获得更多的提升自我道行的资粮。就这样还想征伐人世,莫寻花想到神机院的大业,也跟莫无愁一般,面带嘲讽。

莫寻花没吱声,这事儿跟她有很大关系。许久后,她叹了一口气说:“讲讲价,顺便做好让人接替将离和炎野的准备。”

辟支城中。

得到消息的言稚川一直在念叨王廷和神机院的小气,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湛玉节,说:“难道我要得太多了吗?”

湛玉节面不改色说:“不多。”就算将魔族的库藏全部掏空,她也不会觉得多。

事关将离和炎野的“自由”,故而这两人也在旁听。得知各方之间的拉扯,顿时面如菜色。那帮手下什么德行她们也知道,自己安然无恙时候是鹌鹑,要是自己大祸临头,那帮人绝对会滋生野心。可现在玄门都入侵魔世了,还敢这样吗?

“你们真的很不值钱。”嫌弃完神机院和王廷,言稚川又来嫌弃将离、炎野。

将离可不想一直待在辟支城,这段时间魔种做了什么呢?她每天不是吃吃喝喝睡睡,就是找人来写故事,还挑了几个卖相很不错的魔修来演绎,将不知危机、沉浸享乐演绎得淋漓尽致。原来的辟支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至少一身血性知道厮杀,而魔种……她完全沉浸在靡靡之音里。难道玄门打到这边会主动放过她这个魔种吗?!

听说魔种诞生,应得是魔道气运。

但魔种这德行……魔道真的有气数吗?

将离心中的绝望堆积,隐隐化作了麻木。

“大人可以先放我们回城,回城之后,我们会设法凑齐赎身之物。”将离是咬牙切齿说出最后四个字。

“万一你们骗我呢?”言稚川机警,顿了顿,又说,“万一借着玄门来攻的理由,一拖再拖呢?”

将离:“……”她啐了一口,腹诽道,你也知道玄门来攻了吗?

炎野一脸桀骜不驯,她瞪着言稚川道:“大人是魔种,也是魔,为何不将我魔道的生死存亡放在心上?”

言稚川随口道:“我又不是魔族之主,做什么要操这份心?当然,如果你们要支持我当魔皇,我也是可以替你们出谋划策的。”

炎野嗤笑一声,不信言稚川有主意。

“我们如果不回去,会有其它魔族来接替,收拾残局,到时候你们什么都得不到。”这句话是跟湛玉节说的,将离想不明白魔种为何对这魔修言听计从。但不妨碍她从湛玉节身上找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