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061
姜璇玑捏着木偶仔细看。
哦不对,上头没有法力存在,就是个小小的丑东西。
姜璇玑还没询问言稚川拿它作甚么,言稚川就劈手将木偶抢了回来,恶狠狠地瞪了姜璇玑一眼,走的时候顺便踩了她一脚,恶狠狠地一碾。
姜璇玑:“……”
对着姜璇玑是一派阴云密布,转向湛玉节就阳光灿烂了。言稚川怀揣着九只刻着湛玉节名字的木偶,隔着一张铜案与湛玉节对坐。她将木偶往案上一倾,喊了声“师姐”,又拿满怀期待的眼神盯着湛玉节腰间看。
湛玉节抿唇,抬头揉了揉眉心,想骂又骂不出来。
她深知言稚川的德行,不会认为她拿着木偶是为了诅咒自己,但——她期待的也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事情吧?怎么脸上还洋溢着得意之色啊?
湛玉节没说木偶丑。
到底还是怕扎穿言稚川的自尊心。
为了省事,她解下一枚玉佩扔给言稚川,见她满脸欢喜,并且没有得寸进尺之兆,才暗松一口气。
言稚川玩了一会儿玉佩,小心翼翼地将它挂在腰间,挺直的背脊软趴下来,她双手叠在案上,下巴往交叠的手臂上一埋,微仰着头看湛玉节,又问:“姜道友什么时候来的?”
湛玉节道:“不久前。”
姜璇玑晚了一步没跟她们同行,不过天衡府的人有自己的本事,能找到若虚辟出的路。
一把将言稚川送的九只伤眼的木偶扫在怀中,湛玉节又取出从小孩手中得到的木偶,指尖轻轻地一拂,她又说:“它不对劲,极有可能是祭仪之一。”
整个春山镇都是祭品,来此的人都被笼罩在祭仪中。原以为跟破解阵法一样得找阵心,但姜璇玑带来一个新的消息——天衡府一直在推演春山镇的变化,得到一个结论,整个献祭大阵是由无数祭仪组成的一张大网,她们要做的,是在一个月内将祭仪全部毁去。
言稚川呆滞,她道:“这不太可能吧?”她们都不知道祭仪在哪里。
湛玉节点头:“或者就是找到其中的‘变式’,将它毁去。”春山镇祭祀被导向了镇压着的魔物,但阵中的人并没有被魔化,不可能直接去祭祀魔物,唯一的可能是日常中的祭祀和祈祷被某种存在扭曲了。而那“关键”在哪里,也要靠她们去寻找。
言稚川“哦”一声,动脑子这种事情就交给别人吧。她伸手去取木偶,可才触碰到那一截硬木,湛玉节就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拍。言稚川不服气,她瞪湛玉节:“我送了你九只!”
湛玉节眉头紧皱。
倒不是怕言稚川“中邪”,她本身就足够邪门了,她怕言稚川将这木偶也给咬碎了吞下,就像先前那落着“十分春色”名号的一页纸一样。
言稚川继续伸手扒拉。
湛玉节索性将木偶收起来,她垂眸看言稚川,平静道:“那你把玉佩还我。”
言稚川充分地展现了什么叫变脸。
要不是关心天下大势,谁稀罕那截破木头呢。
捂着腰间挂着的玉佩,生怕湛玉节给抢回去。
湛玉节:“……”
她沉默一会儿,又说:“如果崇拜、祭祀会将一切导向底下的魔物,那城中道观庙宇、祖祠,都有些危险了。”
言稚川点头:“师姐说得对。”
湛玉节警惕地看言稚川:“别乱走。”
言稚川“哦”一声,又说:“那若虚呢?追着她要签名的人那么多,是不是也是祭仪的一种呀?”她不知道若虚要做什么,但她是魔修,先把锅扣她头上总没有错。
怕湛玉节问她要证据,言稚川抬起手捂住耳朵,摆出一副听不见的架势。
湛玉节凝视言稚川,她这师妹有时候很机灵,有时候又显得不大聪明。“有可能。”湛玉节回答,很保守。
言稚川手指一动,并拢的五指分开,露出几条细缝。她等了一会儿,都没听见湛玉节的下文,又惊又喜地望着她,要不是身前隔着一张碍事的铜案,言稚川都想扑到湛玉节身上去。“师姐,你相信我,你真好。”
湛玉节扫了言稚川一眼,她信的是自己的直觉。
抬手捋了捋发丝,遮住耳畔的一点红,湛玉节垂着眼睫,道:“师妹,修炼。”
言稚川一僵,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昨天不是修炼了吗?”她嘟囔。
湛玉节一声冷笑。
言稚川埋头,苦哈哈道:“我练就是了。”
这只小木偶给了湛玉节她们启发,都不用说,姜璇玑就带着她的那串铜钱在城中穿行,找寻有可能是祭仪的东西。
铜钱串叮铃作响,姜璇玑坐在山巅,她的眼中泛着赤金色的光芒,她看到无数寻常人看不见的红线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春山镇的众生网罗在其中,鲜血淋漓的。其中赤色最重的地方果真是香火最为鼎盛的庙宇。
回到驻地中的姜璇玑说了四个字:“闭观毁庙。”
白玉京道人摇头:“做不到。”她们在这边镇守,但镇子里的凡人不会对她们言听计从。凡人有太多祈愿,只能将一切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泥偶上,一旦将镇子里的寺庙道观关停,必定会惹来民愤。
岁蘅也说:“如果一切跟祭祀有关,就算关了道观寺庙,恐怕也无用。难道家中没有供奉神像?就算没有供奉神佛,那祖先呢?谁家不祭祖?谁能阻止凡民祭祖?”停顿了一会儿,她蹙眉道,“我们只能找到那‘变式’所在。”
姜璇玑说:“变式能更改整个春山镇的信仰网,将无数崇拜汇为洪流指向一处,那它本身就得是盛大的‘祭’。最有可能的是求神拜佛,其次是祭祖。”
“慈航斋的那位怎么做到的?我记得慈航斋并不擅长祭仪和阵道。”姜璇玑又问。
言稚川眨眼:“有人在帮她。”
她不管,那若虚是魔修,就是若虚干的。
几个人凑在一起大眼瞪小眼一阵,最后还是岁蘅泄了气,说:“先试试吧,关停一个月?至少能截断一部分力量。”
“怎么做?”姜璇玑望向岁蘅,“需要帮忙吗?”
岁蘅没接腔。
白玉京的道人很快便取出几枚玉简来,里头是道观寺庙主要人物的生平经历以及弱点。
她们没打算跟那些人讲道理,直接拿住对方的把柄见效更快,不过这么一来,白玉京的名声又得往下跌一跌,希望别打破记录。
不管是白玉京道人的逻辑推断还是姜璇玑的道法推演,或者是之后找到的证据,都证明变式跟祭祀神佛有关。
可言稚川还是觉得不对。
若虚静悄悄地不作妖,怎么可能?
“在原命运线里她至死都没有暴露自己身份吧?可能这次也是?”天道系统说。
“但如今命轨偏移很多,她当玄门修士有什么好处吗?”言稚川也想不通,都到了春山镇了,若虚怎么还没有显露她丑恶的嘴脸?那条借着她神通辟出的能进不能出的小道也没有消失。
若虚要当好人,就显得她好坏。
这不合理。
“小天,你就不能聪明点吗?”言稚川埋怨道。
小肥啾愤怒地扇着翅膀,它要是没有绑错人,会沦落到这一地步吗?
言稚川皱眉:“不行,我得做点什么。”
天道系统跟着言稚川:“不了吧?”反正湛玉节不会跟若虚相交了,堕魔的威胁不存在,言稚川这魔种老实些反而更好。
言稚川不听劝,口中蹦出一个“不”字,撒腿就往湛玉节在的屋子中跑。
天道系统看她是去找湛玉节,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它就发现这口气松早了。
言稚川鬼鬼祟祟的,眼珠子胡乱转动,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自从被踹出宗门开始历练,言稚川一直跟着湛玉节,对湛玉节的作息了如指掌。
没出去探查、没跟白玉京道友商议的时候,湛玉节会在屋中修行,她的修为已经临近关隘,距离元婴就差临门一脚。师姐修行起来,心无旁骛,好几回她在师姐屋中晃悠,都没将入定中的人惊醒。
“你要干什么?”天道系统茫然了。
“借点丹玉。”言稚川说。
天道系统:“!”
什么样的“借”要在人没有“清醒”的时候去啊?
这难道不是偷吗?
可言稚川没有那种思维,她跟天道系统解释:“我会留下欠条的。”
天道系统不说话了。
先前是湛玉节没发现吗?只是懒得理人罢了。
言稚川理了理法袍,抬头挺胸地推门进屋。
屋中的陈设简单而清雅有致,檀香烟气袅袅娜娜。
湛玉节盘膝坐在蒲团上,不远处是三斛上乘丹砂,正以极快的速度消失。
等到丹砂炼化完了,师姐也该睁眼了。
言稚川悄悄地靠近湛玉节。
她凝眸欣赏了一会儿脱俗绝尘的师姐,这才开始思索怎么下手。
丹玉都在乾坤囊里吧?乾坤囊似乎被师姐揣在怀中?
她先将欠条放在湛玉节的跟前,轻轻说:“师姐,借我点丹玉。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天道系统:“……”天道在上,这不是强借吗?
“师姐,我自己取了,你不同意就摇摇头。”言稚川又说。
可湛玉节盘膝坐着,她合着眼眸,自窗隙照入的金光洒落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一层不染人间烟火、不可侵犯的神秘光辉。
言稚川的心尖颤了颤,面颊微微泛红。
她舔了舔唇,眸光在湛玉节的脸上流连,伸出罪恶右手的刹那,想的不是即将到手的丹玉,而是无数看过的话本。
师姐实在美丽,能不能咬一口啊?
正想着,言稚川手腕被人一扼,整个人摔趴在温软的怀抱中。
第62章 062
被抓了个正着的言稚川抬眸,和湛玉节视线相对,片刻后,她眼皮一合,直接睡倒。
天道系统振翅飞离,看着言稚川连连冷笑,它准备看看言稚川如何应对。
“言稚川。”湛玉节微微蹙眉,听着怀中起伏的呼吸声,她相信,如果她不开口,她这师妹当真能睡个天昏地暗。
言稚川缩了缩脖子,唔,连名带姓的叫,师姐是不是生气了?她悄悄地睁开了一只眼,瞥着湛玉节,见她脸色没有寒一分也可没有暖一分后,她厚着脸皮,若无其事地起身,但手腕还被湛玉节扼着,成了“呈堂证物”。
“师姐冷不冷?饿不饿?师姐迈入元婴二重境了吗?丹砂还够吗?”言稚川一脸殷勤地嘘寒问暖。
湛玉节听她东拉西扯,等到言稚川的声音渐渐小去后,她才气定神闲地问:“师妹来做什么?”
言稚川眼珠子乱转。
她来干什么?当然是借钱啦,但是师姐拒绝过一次,直接说不太合适。
唉,人赃俱获,只能转动她聪明的脑袋,想个绝妙的好主意。
“说出来就不好了。”言稚川面露迟疑。
湛玉节掀了掀眼皮子,能比朝着她怀中伸手还坏?言稚川一进步她就察觉到了,冲着丹玉来的,只是瞧她这样子,是不打算讲实话。眸色幽沉几分,湛玉节双唇翕动,吐出一个不容反驳的字眼:“说。”
“好吧。”能屈能伸的言稚川直接投降,她的眸光在湛玉节的脸上转了一圈,压住一些非非想,呈上了不算完全胡编乱造的谎言,“我在话本上看到一句话,有些不解,特来验证一番。”
“什么话?”湛玉节问,只是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就言稚川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能有什么值得思索的?
言稚川眉开眼笑,用那活泼松开的语调道:“话本上说,‘在这冰冷的世道,只有师姐的怀中是暖的’。”
湛玉节:“……”
她的询问就很多余。
偏生言稚川还故意朝着她靠了靠,抬起那只活动自如的手,朝着她胸前袭来。湛玉节眉头一皱,将言稚川两只作乱的手都钳制住。她瞪了言稚川一眼:“师妹,自重!”
言稚川眨眼,一脸无辜:“啊?”
湛玉节放弃跟她拉扯,她眼神朝着言稚川落下的“借条”飘,问道:“师妹,那是什么呢?”
言稚川飞快地将自己的手解救出来,三下五除二把“借条”塞入袖中。她左右张望:“借条?什么借条?”
湛玉节抬手捏着言稚川的下颌,迫使她乱瞟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她的眼睫颤了颤,淡淡道:“不问自取是为偷。”
言稚川的肌肤被捏得有些发红,听到“偷”字,她的身体也开始颤动。她拉开湛玉节的手,狡辩道:“我问了,师姐你没拒绝!”
天道系统“啾啾”叫两声,发出无情地嘲笑。
言稚川灵光一闪,福至心灵。
师姐她一直都是清醒的,没有彻底入定!
念头一起,言稚川挺直腰板,越发觉得自己有理了。她说:“师姐你明明醒着,你不想借可以摇头,但你没有。反倒现在来责备我……呜呜,我要告诉师尊!你欺负我!”
言稚川委屈,伸手揽住湛玉节的腰,在她的怀中乱拱。
还在假哭。
湛玉节沉默。
这话不好反驳。
她被言稚川蹭得浑身怪异,伸手捏住言稚川的后领,将她拽起身。
言稚川抬眸注视着湛玉节,从眉眼滑到红唇,又看那在松垮的衣领中若隐若现的半截肌肤。
还是想咬一口。
湛玉节抬手掖了掖推出褶皱的衣领。
言稚川眼神露骨……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这师妹不会病得越来越厉害了吧?
“你要丹玉做什么?”湛玉节出声打破了诡异的氛围。
言稚川的思绪被拽了拽,那直勾勾的炽热眼神也软了下来,她盘膝坐在湛玉节跟前,双手撑着下巴,微微仰头看她:“买话本呀。”
湛玉节脸色发黑。
忍着没口出恶言,而是耐着性子询问:“买它们做什么?”
言稚川张嘴就来:“拯救众生于水火之中。”
湛玉节:“说人话。”
言稚川:“我觉得那个若虚有问题,我要把她的签名本全部买来!”
湛玉节沉默一会儿,问:“直觉吗?”现在驻地的道人几乎都在道观寺庙上下苦功夫,毕竟不管是姜璇玑推演还是自身感知,变式都极有可能出现在那处。至于话本……可能也就言稚川会注意到。不过她心中也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情绪,思考片刻,湛玉节取出丹玉递给言稚川。
师姐愿意借钱了?!
言稚川一喜,伸手一把抱住湛玉节,顺着内心深处的渴求隔着衣服在湛玉节的肩上咬了一口,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多谢师——”
一句话还没说完,言稚川就被湛玉节一推。
她抬眸,看着忽然间起身往后退离了好几步的湛玉节,满头雾水。
这又是做什么?她也没用力啊?
言稚川用同样的力道在自己手背上咬了一口,抬起手朝着湛玉节晃:“不疼啊。”
湛玉节面色薄红,这是疼不疼的事吗?
她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些什么,可看着言稚川纯粹无辜的眼神,忽然又觉得是自己在小题大做。
她跟不聪明的师妹计较什么呢?
湛玉节吐了一口浊气,她理了理散乱的衣襟,岔开话题:“不准吃纸。”
言稚川连连点头,那纸难吃死了,她也不要了。
湛玉节指了指门:“出去。”
言稚川“噢”了声,觉得湛玉节的脸色有些不对,在迈过门槛前,她回头:“真不疼。”
湛玉节眼前发黑,咬牙切齿:“滚。”
言稚川缩了缩脖子,顶着湛玉节的冷脸跑回殿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捡走忘记拿的丹玉后,脚底抹油,快速溜走。
湛玉节看着她的背影脸色红红白白的,默念了几遍清心静气的经文后,她重新回到蒲团上打坐。
这边驻地中镇守的道人至多金丹,而那条通道只容金丹通道,可暗伏着的魔修不好说。她如果能够将功行推到元婴,之后行事可能的几率也要大些。
那边言稚川拿到了丹玉就往书坊跑。
若虚道人没在这边捣鼓她的卖书大业,而是跟着白玉京的道人奔走。没有她在,书坊门前冷清了些许。
言稚川也不犹豫,直接掏钱买空若虚的签名本。
如果那“签名”有咒力,那落笔消耗法力,若虚不可能源源不断地签。
湛玉节那拿的丹玉买空不了书坊,但清空“十分春色”签名本就绰绰有余了。
言稚川在掌柜“你不会要倒卖吧”的眼神里,若无其事地结了账,紧接着又去找那些已经买了书的人。
她打算高价回购,钱和话本里,应该有一部分会选择钱。至于选择后者,那也没关系,言稚川自有办法。她准备编点“十分春色”的黑料,再抬一个本就名气很大的写书人上来,告诉那帮人天变了。至于对“十分春色”忠心耿耿的一小波人——自寻死路,天也难救。
“你说我师姐她哪里来的丹玉?”言稚川揪了揪天道系统,思绪跑到了别处。
她师姐不应该很穷吗?
“出门办事的经费吧。”天道系统回答,要它是九渊宗的辅师,也会一分都不给言稚川的。
言稚川“哦”一声,又说:“既然这样,不是师姐的私房钱,我可以不用还了吧?”
她这也是为大局着想。
书坊中买书很容易,但要从握有签名典藏本的人手中拿到书,言稚川费了一些功夫,整整花了三天,才将流散在外头的签名本聚集在手中。
等到姜璇玑过来的时候,看着高高一摞瞧名字就不太正经的话本,脸色僵了僵。
难怪身为掌教唯一真传的言稚川在大陆没有半点名气,她完全就是个走后门的混子吧?
也不对,她还是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炼丹本事的,可再好的天赋都经不起她那样糟蹋。
九渊宗不管管吗?
姜璇玑将一切情绪都写在眼神时,朝着湛玉节看了好几回。
这个师姐是不是有点失职。
湛玉节:“……”
她看懂了姜璇玑的神色。
凉飕飕地瞪了趁机看话本的言稚川一眼,她定了定神,道:“姜道友,这些书有没有问题?”
姜璇玑的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她摆手道:“湛道友,除道典外,我无心它物。”
言稚川看了姜璇玑一眼,一本正经道:“姜道友,我师姐让你瞧瞧上面有没有咒术,你们天衡府的,神神叨叨的,不是最擅长这个吗?你在想什么呢?”
姜璇玑一僵。
完了,是她想岔了,收回那句话来得及吗?
湛玉节仿佛没有听见两人的对话,她淡然道:“劳烦姜道友了。”
姜璇玑松了一口气,赶忙掏出法器干活。
一炷香后,姜璇玑擦了擦额上的汗,说:“没问题。”
言稚川猛地抬头:“不可能。姜道友,是不是你道法没学到家?”
姜璇玑:“……”她咬牙切齿,“贫道不才,是天衡府这代真传中的魁首。”
言稚川又说:“上次见你是金丹一重境,现在还是唉?真的可靠吗?”
该死的无法反驳。
姜璇玑的眼前一片灰暗,很勉强地稳住身形,倔强说:“论打斗我不如九渊,但要说推演之道,我天衡府绝不居于人下。”误⑧聆陆思①⑤零午
言稚川很随意地点点头。
摸来一本书,就开始撕纸。
姜璇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眉头微蹙,眼神困惑。
湛玉节完美无瑕的冷酷表情出现一道裂隙,只是顾忌着外人在场,不好直接说,只是传音道:“师妹忘了之前答应我的话了吗?!”
言稚川茫然。
师姐也没说不能撕纸啊?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下前文的bug,湛玉节现在是趋近元婴。
第63章 063
姜璇玑不知道这对师姐妹眉来眼去是做什么,也无心去询问。她服用了一枚丹药后,苍白的面颊浮现了些许血色。在刺啦的撕纸声里,她道:“春山镇中的十七座大小寺观、野祠都已经关停。祭仪之力削减许多,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在外的洞天真人们都没能看出大阵的真正门道,更别说是她们了。不过人在春山镇中,直接跟祭仪接触,心中隐约有所感知。她们猜测祭祀大阵是由许多个祭仪组成的,这些祭仪的力量原本是流向各处,但存在着一股力量将它们汇入同一处,指向春山镇封镇的魔物。而那股力量,不可能弱小,根据她们的推演,不是在祖祠就是在道观庙宇中。
将道观庙宇关停后,也顺势打断了不停的祭仪,就算暗处还有人在家陈设佛像、天尊像,怎么也比香火鼎盛时候要好。如果大阵不被香火影响,说明她们的推测是错的。可现在感知到的阵力削减了,生机也跟着勃发起来。
“白玉京道友那边打算如何?”湛玉节问。
姜璇玑道:“祭仪指向魔物,唯有将它解决了,才算是真正地坏去阵法。大阵还没有彻底发动,那就证明魔物处于虚弱时刻。如果我们斩杀魔物,就算不能找到全部祭仪,也能将春山镇救出。”
湛玉节沉思不语。
言稚川抬眸看姜璇玑:“祭仪没解决的话,会源源不断给魔物提供力量的吧?”
“是。”姜璇玑一点头,她叹气说,“斩大留小,岁道友她们准备看看,能不能将春山镇中百姓家供养的神佛也销毁了。”至于祭祀先祖——这个没办法,顶多让人稍作等待。等到姜璇玑将白玉京的打算完完整整说出来的时候,言稚川也将那一叠话本上的签名页撕下来了。
她拍了拍手,姜璇玑提到很多祭祀行为,但不包括追捧“十分春色”。
要是没她在,这一节忽略了,那玄门要损失惨重了吧?
果然需要她这个天命之女力挽狂澜吗?言稚川一会儿展颜,一会儿皱眉。
天道系统都对她的自夸麻木了,看着一卷签名页,它问:“你要怎么做?”
言稚川下意识道:“吃了它。”但很快的,她又说,“太难吃,而且师姐也不同意。”
天道系统啾啾两声附和。
可能魔种的特性让言稚川什么都能吃,尤其是跟魔物挂钩的。但她现在毕竟是个“人”,传出去实在是耸人听闻。
她是有病,但不能让全天下都知道她有病。
很快的,天道系统就知道这口气松早了。
因为言稚川又说:“那就烧灰兑水喝了。”
天道系统:“……”
姜璇玑在屋中又待了一会儿,告辞离去。
言稚川揣着签名页也准备走。
“师妹。”湛玉节的声音冷浸浸的。
言稚川止步,一脸无辜单纯。
“我们在春山镇中,极有可能正面应对魔物。不知道那魔物还残存多少力量,但我若能迈入元婴境,胜算便多一分。”湛玉节道。
言稚川点头如捣蒜:“那师姐你认真修炼,我不打扰你了。”
湛玉节道:“凝神丹、升龙护道丹。”
外药能提升修行效率,但对她而言,极限就在那里,其实起不了多少效用。但她确定一点,她若闭关修行,言稚川一定会折腾出事情来,倒不如给她找点事情做做,顺便推动她功行上涨。九渊宗固然不强求每个修士将所有时间都投在修行里,但言稚川她也太“任自然”了,糟蹋了极好的天赋。
言稚川颤颤地抬眼:“好哦。”
她才抬腿,湛玉节又说话了:“就在这里炼。”
言稚川:“……”
那她还怎么让天道系统配背景音啊!
“会不会打扰师姐?”言稚川小心翼翼地问。
“不会。”湛玉节神色冷然,眸光落在言稚川的身上,她现在已经百毒不侵了。
听了这话后的言稚川松懈了几分,她就是个打蛇上棍的性子,听到湛玉节都不在意了,立马就有了回到自己小窝中自在。她随手取了话本扔给天道系统。天道系统俨然已经养成“好习惯”,开始“啾啾”地念书。
湛玉节听不明白系统的话,但看天道系统那用翅膀轻轻翻书的动作,大概知道它在叫些什么。
原本想当作无事发生的,可她眼尖,瞥见了书名——《师姐总在作妖》。
湛玉节:“?”
谁在作妖?
湛玉节眸色暗沉,抬手捉剑。
剑芒如星流奔驰,霎那间纸屑与羽毛齐飞,纷纷扬扬落下。
小肥啾是能量化成的,别说是削点羽毛,就算将它整个剁碎了也没有痛意。
但觑着湛玉节的脸色,它就是害怕。小心翼翼地检查湛玉节的状态,知道她没堕魔后,也没能将悬着心放下来。
“怎么不念了?”言稚川抬头。
天道系统看着她就来气,啾啾乱骂一通,振翅飞到湛玉节的身侧,努力贴贴。
言稚川:“……”
到底是谁的系统!
终于安静了。
湛玉节的眸光从言稚川脸上一掠,见她吃惊,唇角扬起一抹笑。
随后闭眼修持。
就算是感知到湛玉节全身心沉浸在修持中,小肥啾也没敢动。
不仅假装听不到言稚川的呼唤,还在言稚川脑海中留下一道哨声。
言稚川愤愤不平。
扔草药的架势像是要将小肥啾也拔毛下锅。
言稚川炼丹没有坎坷,尤其是炼制早已经会的凝神丹和升龙护道丹。
秉持着完成任务继续躺平的美好念头,言稚川将法力消耗一空。
等到丹成,她有气无力地躺在一片云上时,还将那些签名页烧成灰兑水喝。
真正的言而有信。
春山镇中。
白玉京一行人知道湛玉节要冲击元婴,也没来打扰她。眼下多一个湛玉节也起不了什么用处,倒不如期盼着她成功破境提升战力。
人在轮回中,逃不脱七苦。
人生无乐,人生有求,自然就免不了去祭拜漫天神佛。
在寺观都关门后,镇子里的人越发珍惜屋中悬挂着的画像或是雕刻的宝像,哪里肯听从白玉京道人的劝导,将它们彻底毁去?
劝说无用,岁蘅一行人只能采用其它策略,譬如说到处宣扬,寺观关门是因为天尊佛陀托梦,道镇中野祀相冲,非要镇民来做个取舍。可镇民供奉的一些宝像,有一部分是从寺观中请出来的,开过光,镇民将信将疑。岁蘅只能忽悠人说新旧相替,旧像因信仰的不纯粹已经蒙尘。
“跟凡民往来比对战魔修还疲惫。”岁蘅面上露出疲色,有的时候还没开口呢,就被主家提着扫把打出来了。在祭仪中的人感知不到自己成为祭品,根本不会相信她们的话。“姜道友,那镇压魔物的地方找到了吗?”岁蘅转头看姜璇玑。
姜璇玑摩挲着手中的红线铜钱,来之前师尊已经告知了她封印的大概方位,但到了镇子中,发现变数又生出了,大雾已经扭曲了方位,需要重新推演。“再给我一点时间。”她说。
“我或许可以一试。”若虚温声道。
“嗯?”岁蘅转眸看她。
进入春山镇后,若虚没什么魔修行为,也在解决祭仪的时候出了许多力,但太多的巧合让她对若虚始终不能放下警惕。
“多亏白玉京,先前消耗的法力已经恢复,我能再次施展一回神通。”若虚道。
进入春山镇的路本来是没有的,完全是靠着她的神通强行辟开。她既然能无中生有,那也有办法催开一条通往封印之地的路。
岁蘅打量着若虚,微微蹙眉:“道友为春山镇开道,已消耗许多精气神,白玉京中有恢复的灵药,但春山镇里没有。道友这么做,生命力可能会枯竭。”
若虚冁然一笑:“舍我一人,能救众生,死又何妨?”顿了顿,她又提醒道,“那位虽然提出一月期限,可若是察觉到玄门无有放出离经道人之心,兴许会变卦。”看似她们有一个月的时间能够努力,其实明日就有可能是春山镇的末日。
岁蘅也明白这个道理,她的面色变幻不定,良久后才定定地凝视着若虚:“那就有劳道友了。”
若虚盈盈一笑,眉眼恬和如清风,有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淡然从容。
岁蘅对她的芥蒂不知不觉消了些许。
驻地中。
湛玉节打坐吸摄丹砂中的元炁,她的心神持定,打磨着腹中金丹。她的身体像是一个无底深渊般,不住地吞噬着外来的元炁,仿佛不管有多少,都能吞入腹中。她的身前摆放着的丹砂元炁一耗尽,就化作了粉末被风吹散。
“不太对劲。”言稚川趴在一片云上观望湛玉节。
天道系统也觉得不对,振翅飞到了言稚川身边。
言稚川想了想,将自己没用完的丹砂取出。
在那几斛丹砂耗尽后,狂风猛然间往前一扫,一片云被退离的同时,丹砂尽数被卷起。
起初那吸摄丹砂的力量像是溪流,紧接着越来越强,仿佛鲸吞似的,又仿若百川归海。汩汩的水流声在屋中响起,如海水扬波。
湛玉节心无旁骛地感知着体内金丹的变化,等自身力量达到一个顶点的时候,隆隆震响,那枚金丹轰然破碎,一道道清气腾升起,现出茫茫荡荡的玄天之相,紧接着,一尊金色元婴从清气中现出身形来,放出无量明光。
言稚川趴在云上,羡慕地看着湛玉节:“为什么师姐修行这么快?”
天道系统:“……因为她努力。 ”
言稚川怎么好意思问的?
第64章 064
言稚川不止跟系统嘀咕,在湛玉节周身外溢的凛冽气机收敛后,她拍着一片云蹭到了湛玉节的跟前,羡慕道:“师姐怎么又突破了,进境好快。”顿了顿,又说,“师姐,可以将元婴外显,让我摸——看一看吗?”
原本的“摸摸”在湛玉节清冽的眼神下后退为“看看”,可就算是这样,湛玉节也没让言稚川得意。一拂袖连云带人一起扫到边上,她淡然道:“以师妹你的天资,只要肯用功,不久后也能迈入此境。”
“哎呀。”言稚川一拍脑门,趴在云上高高兴兴说,“可是师姐,我没有丹砂了呀。”
真的不是她不想努力。
湛玉节眉头微蹙,眸光在屋中一扫,心中顿时了然。她从金丹迈入元婴,要摄取的丹砂是海量的,比她预估的还要多。剩下的那一截可自行提炼元炁,只是这么一来,多了一个打磨的过程,要浪费些时间,而言稚川送来的丹砂很好的弥补了这点。
对于言稚川,湛玉节心中是感激的,但是一看她那张乐呵呵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那对丹砂满不在意的架势,仿佛丢掉的是烫手山芋。她就不能稍微上进一些吗?
湛玉节心潮起伏。
言稚川晃悠一圈,又飘到了湛玉节的跟前,献宝似的取出各种盛放着丹药的玉瓶来。“凝神丹、回元丹、破秽丹、清心伏魔丹、忘忧丹……”她不仅炼制了湛玉节让她炼的丹药,甚至还嗑了一些龙血丹呢。可湛玉节一入定就没有再醒转,炼制的丹药丝毫没有用武之地。
湛玉节心气平复,神色缓和些许。她将丹药推回给言稚川,温声道:“师妹,你自己留着吧。”
罢了,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至少在炼丹的天赋上,整个修界,同辈之中没人能跟她比肩。
沉吟片刻,湛玉节又说:“丹砂的事情,师妹不用忧心,等解决春山镇的事情后,你需要多少丹砂,我都设法替你取来。”
“啊?我没——”忧心两个字在湛玉节不容辩驳的眼神中吞了回去,她在云上滚了一圈,才说了声:“好的。”
湛玉节满意了。
她朝着言稚川说:“过来。”
言稚川磨磨蹭蹭,狐疑地望着湛玉节。
不会是想打她吧?
湛玉节抬手替言稚川理了理长发和法袍,随口说:“像什么样子。”
言稚川低头看了看自己,诚恳道:“好人样。”
湛玉节:“……”她闭了闭眼,强压下将言稚川丢出去的念头。
岁蘅一行人还在春山镇中调查祭仪,湛玉节没急着外出查探,她带着垂头耷脑的言稚川来到驻地中的演武场,取出一个傀儡人来,朝着它体内注入一道剑气。
师妹炼丹的水平的确高,但不能跟妙手宗道人一样,得将战斗的水平也提上来。
不管师妹是怎么“学到”九渊之剑的,只要能发挥出来,那就不是问题。
“动手。”湛玉节淡淡道。
言稚川指了指自己:“我吗?”
她还在那哎呦,那粗糙的傀儡人就已经抬起剑朝着言稚川砍去了。
言稚川:“……”好的不是喊她,是喊傀儡人打她。
言稚川到处乱窜,可湛玉节用剑气圈定了一个范围,每每她要跑出去的时候,一股轻飘飘的剑风又将她推了回去。
她只能够直面傀儡人的攻势。
“鼎诀呢?九渊之剑呢?”湛玉节眉头越蹙越紧。
言稚川苦哈哈的,鼎诀因为姿势太难看,压根没有苦练。
至于九渊之剑——
它要消耗系统的能量,而系统的能量来自于大批次的道丹,四舍五入就是消耗她庞大的法力,不到生死相争的关键时刻,怎么能将它用上?
好在言稚川还有另外的本事,糖豆似的龙血丹不是白吃的。
察觉到那傀儡人打她根本就不疼,她连躲避都懒得了。
湛玉节:“?”
她眼也不眨地朝着场中扔入几个傀儡人。
她当年修行的时候,也用过傀儡人作陪练,但傀儡人不经打,后面就不怎么使用了。幸好没有送回器峰,还能给言稚川作陪练。
才松懈下来的言稚川气鼓鼓地瞪湛玉节。
湛玉节长睫轻颤,眼神清湛湛的,她道:“师妹,出来后,带你去买话本。”
言稚川不屑。
她可以自己买!
可这样想着,药神鼎被放出。巨大的鼎上飙扬起团团赤火,在言稚川的操控下舞得虎虎生风。
湛玉节注视着言稚川。
虽然师妹极少用鼎砸人,但看架势到底还是变强了的。
只是——
“师妹,怎么不用剑?”
言稚川哼一声:“区区傀儡,不配我用剑!”
区区傀儡人,威猛凶恶。
一将这波傀儡人打倒,言稚川便无力地往下一躺。
一片云自发地飘到她身后。
不过湛玉节的动作更快,好似一阵风掠出,扶住了言稚川。
言稚川扭头看她,有气无力:“师姐,你什么时候修到洞天?”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呐!
湛玉节垂眸看她:“好好休息。”
少做些白日梦。
有云靠云,有人赖人。
言稚川不想动弹。
姜璇玑、岁蘅一行人折返时候,就看到半抱半拽拖曳着言稚川的湛玉节。面面相觑片刻后,两人很识相地将话吞了回去,在心中默默修正对湛玉节的认知。
“已有一部分人同意销毁家中供奉的东西,祭仪的力量会削减。”
“若虚道友设法找寻那魔物所在。”
岁蘅简要地跟湛玉节说近来发生的事。
湛玉节若有所思,魔物所在,能轻易找到吗?
三日后。
若虚从屋中走出,手中握有一幅图卷。
她的状态比先前辟出春山镇小径后还要差,不仅仅面上苍白没有血色,还留下了岁月的刻痕。她的眉眼间攀爬上了皱纹,如云的乌发中也露出不少触目惊心的银丝,俨然是生命力流失的体现。
白玉京的道人和姜璇玑前去查探,果然在那处发现了上古留下的封印痕迹。
若虚没有说谎。
别说是那些一开始就信服若虚的,就连岁蘅都为自己先前怀疑若虚而感到一丝丝愧疚,甚至为了她找到言稚川求药。
“那人到底想做什么?”言稚川想不通,往疗伤丹药中藏易魔丹的心思也蠢蠢欲动,好在湛玉节投来的清冽眼神制止了她。
天道系统也不知道。
命轨彻底打乱了,它同样无法预测后续的事。
本来是有点废物,现在是亿点废物。
“我看外头的人都有病。”言稚川又说。
天道系统不吭声,的确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可它仍旧觉得最有病的是言稚川。
封印在春山镇外东南方向。
在外推演的封印之地中有它,只是姜璇玑独自前来查探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封印的蛛丝马迹。
是她疏忽了?还是春山镇的方位一直在变动中?
知晓了魔物的所在,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
所幸湛玉节成功迈入元婴境,给了白玉京道人们一些底气。
春山镇外。
妙天音在密林间行走,雾色浓郁。
无相变化多端,在她的身后飞旋,留下灿灿的金光,将浓雾撕开。
春山镇在一个巨大的祭仪中,想要保全镇中的人,只能靠着入内的修士尽可能毁去一个个小节点。只是一个月时间太短暂,几乎不可能找到逸散在各处的祭仪,最后的选择是将魔物削弱到一定程度,并将其斩去,从根源上独绝这一场献祭。
依照她们的推算,那复苏的魔物不可能回到全盛时期,估计不会超过元婴。玉节已经金丹圆满,会在春山镇中找到进境的契机。
里头有胜机,而在外面,不能让罗观音有兴风起浪的机会。
“出来。”一声低叱传出。
只听得一道笑声应和,浓雾中渐渐凝出两道缥缈不定的身影。
一个是罗观音,而另一个一身白衣似雪,对妙天音来说,是一张全面陌生的面庞。
陌生的洞天,能跟罗观音走到一块,那必定是魔修!
天幽城那处又出现了一尊新的洞天吗?
“妙五,好久不见。”罗观音唇角噙着笑容,气定神闲地跟妙天音打招呼。
妙天音眉头微蹙,她在宗门中排行第五,可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
九渊宗跟慈航斋交情不错,尤其是跟谈莲见道念相契、往来极多。自然而然的,也就熟悉了跟在谈莲见身后的罗观音。
妙天音瞥了眼罗观音没接腔,无相微微一振,化作了一柄雪色的长刀。
罗观音没急着动手,她轻哂一声,又道:“自在些不好吗?你看我师姐被责任束缚,最终的结局是殉道,除了身后虚名,她还获得什么呢?或许再过几十年,连虚名都不在了,没人会记得她。”
“足下若入我天幽城,玄门如何待你,我天幽城便如何待你。”白衣人漠然开口道,她注视着妙天音,见她不为所动,又说,“玄天仙障隔绝内外,修界残破不全,万载以来,无一人摘取道果。如果打开玄天仙障,修界得全,结果或许会有不同。”
妙天音眸光微微闪烁,她思索片刻,面上的笑容有些耐人寻味。根性不同,各有所执,魔劫未消,魔念肆虐,本就易于堕入外道。可能修行到高境界的,精心自持的本领多少也是有的。天幽城用什么说服那些道人呢?原来是打破玄天仙障,补全天地,道果自然现身这样的痴梦吗?
“这里是白玉京。”刀尖点了点地,惨淡压抑的浓雾被风吹散。
罗观音神色自得,她看透了玄门的道人,从容道:“你们不愿意让春山镇人死,所以不敢动手。”
妙天音神色一冷。
第65章 065
从玄门中叛逃的罗观音最是知那群同道的性情和执著,她也曾是其中的一员,但如今听到那度众生之言只会觉得荒唐可笑,凭什么要舍?她追求的长生大道与旁人何干?她为何要为陌生人奋不顾身,最后得来无尽的怨怼?
“离经在白玉京手中,想来也讨不到好处,将自己知道的天幽城据点一一说来。她已经堕入魔道,对你们来说还有利用价值么?用她来换春山镇的生灵,为何不愿?”罗观音又扬眉道。她早劝离经由玄入魔,催动心中魔念,可惜离经以丹道为执,舍弃玄门就等同于放弃自身根本。她的迟疑却是落入如此下场。
“昔年她也为玄门尽心力,看在同道一场的份上,放过她又怎么样呢?”罗观音注视着妙天音,语调幽幽,希望能够拨动她心中的一丝同道之情。
“你对她那么自信,认为她转入魔道后,能够继续钻研魔丹么?”妙天音嗤笑一声,不信罗观音全然是为了旧情,她一振刀,从容道,“我的确不能将你们如何,可我在此处,你们也休想对春山镇下手。”
“祭仪已经设置,等待着其自然落成,我何必再画蛇添足。”罗观音一挑眉,她来这里,是怕妙天音真的发现端倪,提前破开了笼罩这边的祭仪。顿了顿,她又似笑非笑说,“离天枢也抵达了白玉京吧?你们找到了潜入春山镇的办法了?很自信能够解开城中的祭仪?”
妙天音没有回答罗观音,她转眸凝视着白衣魔修,沉声道:“足下是——”
白衣道人神色漠然,淡淡道:“天幽城,冬融。”
她注视着妙天音的刀,指尖一旋,光芒萦绕,凭空出现了一支铁笔。
春山镇中。
言稚川趴在一片云,牢牢地缀在湛玉节的身后。
同行的除了白玉京道人,还有姜璇玑跟面色煞白、奄奄一息的若虚。
服了药物后,若虚那种苍老之态消失了,但气机仍旧虚弱,像是随便一只筑基期的魔物也能将她打死了。
湛玉节习惯了言稚川这德行,懒得说她。
白玉京的人跟言稚川不熟,倒是朝着言稚川看了好几眼,欲言又止。
“她们想让我载一载那若虚道人。”言稚川跟天道系统抱怨,别以为她看不懂那些眼神。
天道系统啾啾两声,表示赞同。
“谁让她要跟来的?在驻地躺着不好吗?”言稚川哼了声,可转念一想,没人看着若虚的时候,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确实是跟来好。
“言道友。”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了。
言稚川懒洋洋一掀眼皮:“怎么了,这位师姐?”
那道人面色泛着红,犹犹豫豫的,扭捏半晌才说:“若虚道友因神通消耗元炁,如今体弱,言道友能否载她一程?”
话音一落,湛玉节停了下来,整支前行的队伍也如止水般顿住。
言稚川摸了摸柔软的一片云,随口道:“催动它需要消耗许多法力,多一个人,多一份负担。”
道人无言。
为了保持自身状态在全盛期,她们都没有使用遁法。
言稚川这话等于婉拒了,道人想了想,又说:“道友现在消耗法力,等之后遇到魔物——”
言稚川神色越发无辜:“我只是个柔弱无力的医修,怕跟不上你们的脚步。”
那道人怔了怔,还想再说什么,被沉着脸的岁蘅一声“师妹”给制止了。
队伍继续前行,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有些若有若无的尴尬。
“不团结,要完蛋。”言稚川捶了捶一片云,痛心疾首。
看吧,白玉京的道人已经被那若虚灌迷魂汤了。
在一片沉寂中,众人抵达了封印之地。那原先来此间探路的白玉京道人跳出来说话,打破沉滞的氛围。姜璇玑被几个道人簇拥着,仔细地研究封印。
“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是岁月的侵蚀,按理说封印之力消磨了,那封镇的魔物也会化作尘埃,但是——”
岁蘅蹙眉,接过姜璇玑的话:“但有人用祭仪将魔物和春山镇生灵系在一起。”
白玉京道人问:“要揭开封印么?”
“底下的魔物如果复苏,那道行如何?”岁蘅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