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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龙 山有青木 41640 字 8天前

第31章 第31章

烛风说完这句话,袁盈足足有一分钟没有吭声。

一分钟后,她:“把你的爪子从我肚子上拿下去。”

烛风立刻收手。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袁盈:“你们龙都百发百中?”

“那倒不至于,”烛风态度良好,“但躁动期就是为了生育而存在的,这段时间内的受孕率会非常高,我们又那么努力,你现在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已经怀孕了。”

“哦,我还以为百分之百呢。”袁盈微笑。

烛风的视线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其实也差不多。”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前几天是我安全期。”袁盈的微笑变成了假笑。

烛风摸摸鼻子:“你以前说过的,安全期也不安全,所以还是有可能的。”

袁盈懒得跟他废话,扭头就要拎包离开。

烛风突然拉住她的手腕,在她看向自己时有些紧张地问:“你不会不认账吧?”

“什么?”袁盈反问。

烛风提醒:“你说过的,如果怀孕了,就不洗烙印了,和我一起养孩子。”

当时说这句话,只是为了让他不要浪费时间去买套,现在被他郑重其事地提出来,袁盈顿时有种无良渣女欺骗纯情少男的感觉。

诡异的沉默之后,袁盈再次强调:“我真的没有怀孕。”

烛风慈爱地摸摸她的头:“所以不会不认账?”

袁盈:“……”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物种不同,真的很难聊得来。

鉴于退房时间快到了,某龙还堵着她要说法,她只能敷衍地点点头:“不会不认账。”

得到了保证,烛风心满意足地让出一条路,袁盈急匆匆往外走,从他身边经过时,肩膀上突然一轻。

她立刻扭头,就看到原本在自己肩上挂着的包,已经出现在烛风手里。

烛风一脸无辜:“前五天比较危险,这种体力活儿还是交给我吧。”

袁盈:“……”

退房的时候,她才知道他们已经在酒店待了一周了,前面两三天的时候朋友们还时不时发消息来,烛风帮她敷衍过几次后,手机渐渐就没动静了。

琪琪他们走的时候,开走了烛风买的那辆七座车,把应有尽有的小车留下了。

袁盈退完房,和烛风一起去了停车场,找到小车的同时,还看到了小车旁的陌生女人。

“您好,是尾号2231的车主吗?”陌生女人热情询问。

袁盈认识她那身衣服,面无表情地看向烛风。

烛风轻咳一声:“前五天……最好是不要开车。”

“您好?”代驾再一次开口。

这边比较偏僻,代驾来一趟不容易,总不能叫人再回去。

袁盈认命地把车钥匙交给代驾,上车的时候用力掐了一把烛风的腰。

烛风心情愉快,等她掐完把她的手拉向另一边腰侧。

“这边也来一下。”

袁盈:“……”

她跟抖M没什么好说的。

上车坐稳后,她扫了烛风一眼:“代驾费你出。”

从山里到金元宝的路程可不短,代驾费肯定不便宜。

她本来是随口一说,结果烛风真的点了点头:“好的。”

袁盈一顿:“你有钱?”

烛风:“有钱。”

“还有五天才发工资,你哪来的钱?”袁盈皱眉。

出来玩之前她倒是给烛*风转过一笔买车钱,但他又给她转了回来,钱到现在还在她账上趴着。

至于她之前给的那五百,某龙早就花完了吧。

烛风:“有人赞助。”

远在龙境驻人间大使馆的瑞和又一次打了喷嚏。

工作龙员:“大使,您是不是生病了啊?”

“不可能,龙怎么会生病。”瑞和立刻否认。

工作龙员笑了:“龙只是比人类更强壮一点,但不代表不会生病,最近山里有点潮,我这里有驱寒暖身的红糖姜茶,您要来一杯吗?”

瑞和想了想,点头。

工作龙员立刻给他泡了一杯。

瑞和尝了一口后,眼睛微亮:“好喝。”

“我准备再买几包,你要拼单吗?”工作龙员问。

瑞和立刻点头:“来两包。”

说完,突然想到什么,面露迟疑,“多少钱一包?”

“很便宜的,八十。”工作龙员比个八。

瑞和沉默片刻,道:“太便宜了,不想要。”

大使追求高品位高消费,吃饭的筷子都是爱驴仕,像这种八十一包的茶入不了他的眼也正常。工作龙员好脾气地点点头,抱着资料转身离开了。

瑞和独自一龙看向窗外的风景,活龙微死。

回金元宝的路上,袁盈已经想好了这几天一直没露面的说辞,并提前跟烛风对好了口风。

烛风不以为然:“我们都要生孩子了,有些事瞒也瞒不住,直接说实话不好吗?”

袁盈照他胳膊上打了一下。

烛风不情愿地答应:“知道了,他们要是问起,就说我老家出事了,我对你苦苦哀求,求你开车带我回去处理事情,你这个人太善良太容易说话,只好答应了。”

见他把自己的话一字不差地记下,袁盈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烛风嘀咕:“多此一举。”

袁盈微笑:“你说什么?”

“没什么,”烛风突然热情洋溢,“虽然您对我吃干抹净不想负责,连个名分也不给我,但我依然愿意为您提供最真诚的一条龙服务。”

代驾没忍住,瞄了一眼后视镜,恰好看到袁盈一巴掌打在烛风的嘴上。

下午三点,总算是到家了。

袁盈看着熟悉的金元宝大门,踏实的感觉瞬间出现。

“有这么高兴吗?”烛风看着她唇角的笑,含笑问。

袁盈斜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

“袁老板好棒!”烛风立刻配合鼓掌。

袁盈轻嗤一声,抬脚往门里走。

烛风刚要跟上,她又从门里退了出来。

烛风:“?”

袁盈一脸沧桑:“突然觉得这江山也一般,再找个地方住几天吧。”

话音刚落,方琪琪就从门里出来了。

她面带微笑,阴阳怪气得柔肠百转:“回来了啊。”

袁盈咳了一声:“那什么……”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用胳膊肘碰了碰烛风。

烛风开始播报:“我老家出事了,我对袁老板苦苦哀求,求她开车送我回家,袁老板人美心善不懂拒绝,只好陪我走了一趟。”

袁盈点头:“事情就是这样。”

方琪琪翻了个白眼:“说这种话之前,能不能先把脖子上的吻痕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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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盈和烛风同时捂住脖子。

方琪琪冷笑:“不好意思,根本没有吻痕。”

并不严重,大意了。

烛风突然啊了一声:“几天没回来了,金元宝的卫生情况肯定堪忧,我得去工作了。”

说完,无视袁盈的死亡视线,直接溜了。

这下只剩下两个人了,袁盈在心里骂了烛风几句,微笑:“那个……”

“聊聊吧。”方琪琪直接打断。

五分钟后,两人出现在金元宝的茶室里。

袁盈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坦白了烛风是她前男友的事。

“就知道你们不对劲,”方琪琪冷笑一声,“满满还想帮你们隐瞒,可惜被我的火眼金睛直接看穿了。”

提起满满,袁盈转移话题:“她和蒋随已经走了?”

“她走的时候不是给你发消息了?现在装什么不知道。”方琪琪没被她糊弄,“袁盈你太不够意思了,谈恋爱这么大的事,竟然只告诉满满一个人!”

袁盈:“没告诉她,是她自己猜到的……而且也不是谈恋爱。”

“什么叫她自己猜到的,你的意思是我没有她聪明?”方琪琪的重点偏移。

袁盈觉得这是一个死亡问题,答得不好可能得到一个暴跳如雷的朋友。

她选择假装没听到:“晚上我请你喝酒。”

方琪琪耳朵一动。

“红的白的啤的,只要你愿意,我都奉陪到底。”袁盈层层加码。

方琪琪已经心动,却还在嘴硬:“这不是喝不喝酒的问题,你都没把我当朋友,而且什么叫不是谈恋爱?你们俩脱离大部队偷偷约会那么多天,不是谈恋爱是什么?!”

“怎么会,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袁盈忙道,“没告诉你是因为,我跟烛风……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方琪琪一顿:“那是哪种关系?”

都到这地步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袁盈老实回答:“前任关系。”

方琪琪愣了愣,明白后倒抽一口冷气:“他就是你那个贱人前任?”

“是的。”袁盈点头。

方琪琪都语无伦次了:“你们……你跟他……你们俩……”

“没复合,做朋友,两个月后他就走了。”袁盈简单解释。

方琪琪盯着她看了半天,语出惊人:“你们是朋友还是泡友?!”

袁盈眨了一下眼睛,没有说话。

方琪琪不懂:“为什么啊,之前听你提起他还咬牙切齿,这会儿怎么又泡友了?”

事情太复杂,袁盈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方琪琪突然压低声音:“他是不是很厉害?”

袁盈表情空白几秒,点头。

方琪琪意味深长:“懂了。”

袁盈尴尬一笑。

方琪琪满足了八卦心,就没有再追问细节,这让袁盈松了口气。

她不想对朋友撒谎,但如果琪琪继续问下去,她肯定是要撒谎的,毕竟总不能把烛风的身份直接说出来。

深入交谈半小时,袁盈总算把朋友哄好了,两人一起从茶室出来时,某龙刚好拎着垃圾桶从楼上下来。

双方在客厅遇上了,方琪琪把烛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嫌弃:“仔细看看,也没那么帅。”

烛风:“?”

“行了,我回去了,”方琪琪扭头看向袁盈,“晚上八点我来接你。”

袁盈:“好的。”

烛风目送方琪琪离开,立刻问袁盈:“接你干嘛?”

“喝酒。”袁盈懒洋洋地往楼上走。

虽然身体素质过硬,但这几天消耗太多,早上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乏累得厉害,只想回房间大睡一场。

烛风把垃圾桶往地上一放,跟着她走:“你不能喝酒。”

袁盈斜了他一眼。

烛风解释:“你现在情况特殊,真的不能沾酒。”

“……还惦记着生小龙呢?”袁盈无语,“都跟你说了,我没怀孕。”

烛风:“你怎么知道没怀?”

“我就是知道。”

怕他纠缠不清,还剩几个台阶的时候袁盈突然加速往上冲。

烛风眉头瞬间皱紧:“别跑这么快!”

袁盈冲进房间,冲他做了一个挑衅的表情才关门。

烛风又被可爱到了,停步缓了半天。

袁盈一回到房间就睡了,这一觉睡得又香又沉,恨不得把前几天缺失的睡眠全都补回来。

闹钟响起时,外面已经黑了,袁盈在床上摸了半天,摸到手机后关掉闹钟,又困倦地给琪琪发消息问什么时候来接她。

琪琪很快打来了语音电话:“宝贝我们能改天吗?刚才阿野突然来了,拿了一堆烧烤非要和我一起吃,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没什么定力,虽然他还是未成年,但我看着那张脸真的说不出拒绝的话……”

“说重点。”袁盈闭着眼睛打断。

琪琪:“我吃撑了,现在什么都喝不下。”

“太好了,我也想继续睡觉。”袁盈立刻接话。

琪琪:“那我们……”

“晚安。”

袁盈电话一挂,继续睡。

又睡了几个小时,总算是睡饱了,袁盈开了灯,一看时间凌晨两点多。

肚子饿了,但又浑身犯懒,不想动,袁盈静静躺在床上,期待有一块小蛋糕能破门而入。

五分钟后,房门被推开,某龙端着碗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袁盈脱口而出:“是小蛋糕吗?”

烛风顿了顿,道:“不是蛋糕,是鸡蛋面。”

这个时间能吃一碗鸡蛋面也很好了,袁盈精神一震,立刻从床上下来:“刚煮的?”

“当然。”

“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间会醒?”

“你开灯之后,门缝里的光透到了走廊上,我就知道你醒了。”烛风回答。

袁盈一愣:“你一直在走廊里?”

“是啊。”烛风把面放到她面前。

袁盈神色微动:“为什么?为什么不回房间?”

“因为……”

烛风的尾音拖长,突然俯身凑近。

生理反应是不会骗人的,接连一周的亲密接触后,袁盈习惯他的靠近就像习惯自己的呼吸,哪怕他的唇都要吻上来了,她也没有第一时间躲开,只是定定看着他的眼睛。

烛风的视线落在她的唇上,又很快跟她对视:“因为我屋里的网不好,我只能在走廊里打游戏。”

袁盈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脸:“……还以为你是专门等着给我做饭呢。”

烛风笑眯眯:“你希望这样吗?”

袁盈敬谢不敏:“算了吧,有点过于暧昧了。”

烛风表示认同,催促她快点吃面。

袁盈打开小台灯,将冒着热气的鸡蛋面搅了搅,挑起一筷子吃了。

“鸡汤煮的?”她眼睛一亮。

烛风点头:“好吃吗?”

“好吃,很鲜,”袁盈一边吃一边问,“你从哪买的鸡汤?”

烛风:“什么买的,我自己熬的,就你睡着之后,我熬了将近三个小时。”

“怎么突然想起熬鸡汤了?”袁盈不解,“总不会是为了给我煮面条吧?”

“是啊。”

袁盈吃面的动作一停,仰头看向他。

烛风一脸真诚:“你现在需要营养。”

袁盈:“……”

清亮的汤底浮着一点油光,煮得恰到好处的面条,上面卧着两个鸡蛋,一个是荷包蛋,一个是煎鸡蛋。

白白嫩嫩的荷包蛋已经被她吃掉了,现在还有一个两面金黄的煎鸡蛋,袁盈夹起来咬了一口,抬头接上他刚才的言论:“想挨揍吗?”

烛风给她倒一杯温水:“如果揍我能让你开心的话。”

袁盈:“……”

看在鸡蛋面的份上,袁盈没有动手,烛风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扫了扫她头顶的空气。

“干嘛?”袁盈问。

烛风:“没什么,摸一摸你的慈母光环。”

袁盈放下筷子举起拳头,烛风端起碗就跑。

吃完饭消化一下,再接着睡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天已经亮了,袁盈拉紧窗帘,给烛风发了八条我没有怀孕才关机,果然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

床头柜上,摆了一块小蛋糕,看起来又是从大生日蛋糕上切下来的。

也不知道这次给了阿野多少跑腿费。

在山里那几天没日没夜,作息早就乱了,袁盈花了三天时间恢复正常,总算能像以前一样早睡早起了。

临近八月,金元宝总算感受到一丝来自暑假的热度,天气热,生意也热,每天固定有两到四间房被订出去,虽然价格和订房率都跟冬天没法比,但好歹能发得起工资,不至于赔本。

在袁盈发了八条消息之后,烛风总算消停了,没有再过于明显地把她当成孕妇照顾,但袁盈知道他还没死心,因为……某龙不务正业,放着保洁工作不好好干,开始研究营养餐了。

一天三顿正餐,两顿加餐,营养搭配色香味俱全,最过分的是他每次都做两份,她一份阿野一份,她如果不吃,那阿野也不准吃。

为了防止阿野的口水淹没金元宝,袁盈只能勉强配合。

主要还是好吃,分量也刚刚好,所以她忍了。

除了这个,还有一件事……她发现自己约不出琪琪了。

也不是什么情况都约不到,正常聊天逛街还是可以的,但只要一约喝酒,琪琪都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绊住,不是阿野找她吃饭,就是束鳞带她兜风,是谁在幕后搞鬼一目了然。

烛风没舞到她面前,她也懒得说什么,只是被烛风当孕妇对待久了,袁盈心里也有点犯嘀咕。

……不会真的怀孕了吧?

怎么可能呢,不应该啊。

话说,她月经也该来了,最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而且在山里度过一周后,躁动期的反应彻底消失了。

按照烛风的说法,经历过有效的亲密行为后,躁动期会安分二十到三十天,但这也太安分了吧,简直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袁盈越想越不放心,干脆趁所有人没注意的时候,偷偷驱车前往五公里外的药店,买了一盒验孕棒。

她买的验孕棒是高敏感度产品,同房后八到九天就可以测出准确结果,而此刻距离她从山里回来,已经过去十天了。

袁盈从药店出来时,握着验孕棒的手微微出汗。

她没有立刻回金元宝,而是去了附近的商场,随便找了一个公共洗手间。

刚进隔间,烛风的消息就发来了:去哪了?

袁盈轻呼一口气,回复:商场。

烛风:去商场干嘛?

袁盈:办点事。

这就是不愿说的意思了,烛风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回复:早点回来。

袁盈没有再回,盯着验孕棒看了半天后,郑重其事地开始操作。

烛风等不到袁盈的回复,时不时看一眼手机上的聊天页面,好几次都开始打字了,又全都删掉。

束鳞全程围观他的纠结,终于忍不住了:“王,你要实在想联系老板,就给她打个电话呗。”

“不打,”烛风直接放下手机,“我最近管得太紧,也该让她出去透透气了。”

束鳞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烛风的眼风扫过去。

束鳞干笑两声:“王,虽然龙族在躁动期的生育率很高,但也不是百分之百……”

“我明白你的意思,”烛风眉眼沉静,“但直觉告诉我,她怀孕了。”

束鳞一顿:“直觉?”

“嗯。”烛风点头。

束鳞没办法反驳了,毕竟龙族在血脉一事上的直觉,有时候还挺准的。

半个小时后,袁盈房间。

“不好意思啊,你的直觉是错的。”袁盈把一条杠的验孕棒丢给他。

烛风接过验孕棒,上网查了一下一条杠是什么意思,这才看向袁盈。

袁盈耸了一下肩:“都跟你说我没怀孕了,现在失望了吧?”

烛风疑惑地盯着验孕棒:“也不是失望……就是我明明感觉到你怀上了,怎么会没有呢。”

“怀什么怀,没有怀,”袁盈把他往外推,“把这个消息告诉你那两个手下,以后你们仨再敢没事找事,我就开除你们!”

“盈盈……”

“出去!”

袁盈直接关门,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烛风站在门口,又一次开始研究手里的验孕棒。

可不管研究几次,上面仍然只有一条杠。

“真的没有啊。”他嘀咕一句,慢吞吞地往楼下走。

客厅里,小雨正在把自己在网上买的辣条分给束鳞和阿野,看到他下来后,立刻举起一根:“烛风,你要吗?”

阿野立刻接话:“这个辣条超好吃。”

烛风扫了他们一眼,兴致不高,但面对小雨的好意,还是把辣条接了过去,在三人期待的眼神下咬了一口。

浓厚的料油味在口腔里炸开,烛风脸色微变,冲进洗手间开始吐。

“……有这么难吃吗?”小雨不解,又尝了一口,“明明很好吃啊。”

阿野和束鳞也跟着尝一口,一致表示确实好吃。

烛风干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漱口之后终于感觉好了点。

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的大龙发出疑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小雨说。

烛风闻声回头,小雨阿野束鳞全挤在洗手间门口,好奇地看着他。

“你不喜欢这个味道吗?”小雨又问。

烛风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左手握着验孕棒,右手捏着一根辣条。

沉吟三秒后,他举起辣条闻了闻。

油腻的味道再次出现,他:“呕~”

小雨:“他不喜欢这个味道。”

阿野表示认同,束鳞的神情却渐渐变得不对劲。

“难道是因为……”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开口,烛风瞬间看了过来。

第32章 第32章

“怀孕”两个字已经到嘴边了,但碍于小雨也在,束鳞强行咽了回去。

等小雨下班后,龙族三人组回到客厅沙发落座,束鳞立刻问:“是不是老板怀孕了?”

龙境常识,龙在烙印或相互烙印以后,为保证女方孕期身心愉快,女方因怀孕产生的所有不适,都会通过烙印的缔结转移到男方身上。

现在烛风闻个辣条味都吐,不就说明孕反开始了吗?!

“是吗是吗?老板怀孕了吗?我们要有小公主或者小王子了吗?”见烛风不说话,束鳞迫不及待地求证。

阿野也看向烛风:“要有小公主或者小王子了吗?”

烛风扫了阿野一眼:“你还关心这个?”

阿野顿了顿,道:“老板生的小龙,应该很好看。”

说完,他看了看烛风,突然双手合十开始祈祷,“希望不要是条银龙。””……都跟你说了颜色越纯武力越高,纯粹的银色更是百年难得一见,你不要拿你畸形的审美祈祷些有的没的,万一应验了我饶不了你!”束鳞黑脸。

阿野意外的坚持:“银色本来就不好看。”

“那也比花的强!”

阿野:“你眼光不行。”

“你才不行!”

两条龙眼看着要打起来,烛风眉眼低垂,一句话也不说。

渐渐的,阿野和束鳞意识到气氛不对,全都安静了。

“还吵吗?”烛风这才抬眸。

阿野和束鳞同时坐直:“不吵了。”

“再也不吵了。”

烛风点点头,把验孕棒亮出来:“没怀。”

束鳞睁大了眼睛:“没、没怀?那您刚才是?”

三条龙都没有生育方面的经验,对怀孕的认知只停留在会孕吐的浅薄层面,现在证实了袁盈没有怀孕,那烛风吐得这么厉害是因为……

“假孕。”阿野接话。

束鳞:“?”

烛风:“……”

漫长的沉默后,阿野解释:“当有了强烈的孕育冲动却没有怀孕时会出现的一种症状,很多生物都会这样,尤其是兔子,甚至连肚子都会鼓起来。”

束鳞:“?”

烛风:“……”

又一阵沉默过后,束鳞突然去掏阿野的兜。

阿野扫了他一眼,懒得动:“干什么?”

“给你开青少年模式,省得再在网上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束鳞摸出手机,咔咔点了几下还给阿野,“你记住了,确实有很多生物会出现假孕症状,但龙绝不是其中一种。”

“那他为什么吐?”阿野反问。

束鳞还真被他的问题难到了,纠结半天看向烛风:“食、食物中毒?”

很有可能,毕竟阿野就被一口蘑菇汤撂倒过。

确定了,是食物中毒。

沙发上的三条龙同时沉默,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半晌,束鳞问:“王,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失望?”烛风一顿,对上他担忧的视线坦诚道,“那倒没有。”

虽然袁盈怀孕可以让他们的关系某种程度上有些进展和突破,他们也会拥有一个属于彼此的孩子,他也确实很期待这件事。

但以他和袁盈目前的状态而言,其实不怀孕才是好事。

毕竟他还是更希望袁盈是主动选择走向他,而不是被其他情况左右,不得不走向他。

不过嘛……袁盈没怀孕,他确实有点疑惑,因为他的直觉真的很强烈。

“王……王?”

烛风回神,看向束鳞:“干什么?”

“……没怀孕,营养餐行动还继续吗?”束鳞问。

烛风捏了捏眉心:“继续。”

就算没有怀孕,躁动后期流失太多体.液,也是需要补充大量营养的。

束鳞点头:“那我明天继续按你列的菜单买。”

烛风:“行。”

继续做营养餐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束鳞第二天去菜市场的时候,把当天要用的菜全都买了回来,但做饭的人却倒下了。

一大早,烛风在刷牙的时候就干呕了几下,缓了几分钟后恢复正常,就直接去厨房了,结果一闻到油烟味,直接吐得昏天暗地两眼发黑,最后还是阿野和束鳞把他扶出来的。

“吐这么厉害,是不是得去医院看看啊?”束鳞忧心忡忡。

阿野找来瓶装的苹果汁,拧开后递给烛风,烛风摆摆手拒绝了。

“这个太甜,有没有酸的?”烛风问。

阿野立刻换了苹果醋。

烛风喝了半瓶,顿时舒服多了。

看到他眉眼舒缓,束鳞这才松一口气:“我这就给老板发消息,让她带你去医院……”

“不用,”烛风转身回厨房,“我已经好了。”

王的命令要无条件服从。

束鳞放下手机,和阿野一起目送他进了厨房。

十秒后,厨房里。

“呕~”

束鳞和阿野再次把人拖出来,烛风把剩下半瓶苹果醋也喝完了。

“还是去医院吧。”束鳞苦口婆心地劝。

“不去,”烛风还是拒绝,“我再试一次。”

第三次。

“呕~”

束鳞:“……太犟了,不想扶他。”

阿野:“再不扶他就死在厨房了。”

束鳞深吸一口气,和阿野一起第三次把他从厨房里拖出来。

烛风吐得眼角都湿润了,却还是一脸镇定:“厨房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坏了?怎么这么难闻。”

“……您自己不舒服,别赖我们厨房啊,”事关自己的厨师本职,束鳞立刻反驳,“我们厨房一天打扫两遍,冰箱定时清理,但凡有一点不新鲜的,都被阿野吃了。”

阿野点头:“没错,是你病了。”

烛风像个牲口一样长到这么大,记忆中自己从来没有生过病,哪怕从早上到现在已经吐了四次,他仍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静默片刻,他深吸一口气:“我再试……”

“您别再试了,”束鳞忍不住打断,“去医院吧。”

烛风不听,冷着脸往厨房走。

刚到厨房门口,恶心的感觉再次涌上来,他脚下一转,又回到阿野和束鳞面前。

阿野:“不犟了?”

烛风假装没听见,只对束鳞说:“今天的营养餐你来做,我上去睡会儿。”

说完,他扭头往客厅走。

束鳞还是担心:“真的不去医院?”

“不去!”烛风坚持休息一下就会变好的观点,“也别告诉盈盈。”

砰,客厅的玻璃门被关上,他也消失在客厅里。

束鳞摸摸鼻子:“我也没说什么吧,就是劝他去医院而已,他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生病了会变得不正常。”当了一夜舞王的阿野如是说。

束鳞表示认同。

烛风不让告诉袁盈,他们就没敢说,客房的卫生也是他们两个收拾的,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袁盈才发现少了一个。

“烛风呢?”她问。

束鳞嘴唇张了张,又闭上了。

袁盈看出他的欲言又止:“什么意思?他跑哪去了?”

“哪也没去,在楼上呢……”束鳞时刻记着王的命令,不敢多说,只能拼命暗示,“他睡一上午了。”

袁盈愣了愣:“昨晚又通宵打游戏了?”

束鳞:“不是……”

“算了,让他睡吧,给他留点饭,”袁盈说完,又看向小雨,“我要去采买了,你跟我一起去吗?”

她负责金元宝的大部分采买工作,但每次都会带个帮手。

需要劳动力的时候就带着烛风,需要品鉴零食的时候就带着阿野,需要砍价的时候带上束鳞,带上小雨的就涉及到民宿的装饰和审美问题了。

小雨也喜欢跟袁盈一起出去买东西,闻言立刻放下碗筷。

两个人直接走了,束鳞叹了声气,盛了碗面条给烛风送了过去。

烛风还在睡,听到敲门声勉强睁开眼睛:“进……”

束鳞推门进来,就看到他满脸困倦的样子。

好家伙,当初放血后徒步四百里回金元宝,都没这么疲惫。

束鳞神色微正,第无数次问:“王,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不用,已经不想吐了,就是有点困。”烛风把枕头一竖,撑着身体坐起来,“找我什么事?”

“啊……啊啊,我来给你送饭。”束鳞说着,连忙把面端过去。

今天他煮了排骨面,排骨是早上去市场刚买的,面是自己擀的,味道特别好。

束鳞寻思着烛风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怎么也得两大碗吃,结果还没到床边,烛风的脸色就变了。

“出去!”

认识这么多年,束鳞鲜少看到他这么疾言厉色,一时间脑子空白,等回过神时,自己已经退到了门外。

“王……王。”他脊背发颤,端着碗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显然是吓到了。

烛风眼神凛冽:“你端的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腥?”

“这就是普通的排骨面啊。”束鳞都快哭出来了。

烛风看着他的神情,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普通的排骨面?”

束鳞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就是普通的排骨面,排骨和面都是新鲜的,真的没腥味。”

烛风沉吟片刻,道:“你再端过来一下。”

束鳞答应一声,小心翼翼朝他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烛风立刻制止:“不行,我要吐了。”

束鳞立刻后退,但还是晚了,烛风直接冲进了洗手间。

“呕——”

束鳞不敢再试,立刻把面端到了楼下,等再次折返三楼时,烛风已经洗完脸从洗手间出来,正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

束鳞默默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烛风闭目养神几分钟,睁开眼发现他还在外面站着。

“怎么不进来?”烛风有气无力地问,刚吐过几次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束鳞眼圈一红:“您、您刚才……太严厉了。”

他也是关心他才来送饭的,结果没收到表扬就算了,还被凶了一顿。

束鳞越想越委屈,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烛风脸上空白一瞬:“刚才吗?”

束鳞:“是。”

烛风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有点过,不由得捏了捏眉心:“抱歉,我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情绪很不稳定。”

束鳞摇了摇头表示原谅,又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确定没有排骨味后这才往前走一步:“王,去医院吧。”

烛风沉默片刻,道:“饿了。”

束鳞:“……”

“给我拿点吃的。”

束鳞无奈:“你想吃什么?”

烛风想了想,发现没什么想吃的:“拿点水果吧。”

多新鲜,竟然想吃水果,束鳞记得他以前最讨厌吃水果,现在竟然想吃水果,难道食物中毒还会改变龙的口味?

束鳞想不明白,下楼找了些苹果橘子之类的拿上来。

烛风挑了一个橘子开剥。

橘子皮剥开的瞬间,有细小的汁水滋出来,酸酸的味道瞬间弥漫整个房间。

烛风几口吃完一个橘子,胃里那股恶心劲总算被压住了。

束鳞一直在偷偷观察他,当看到他吃完一个橘子,又去拿第二个时,不由得好奇:“老板说这次买的橘子很酸,我就一直没吃……看起来也不酸啊。”

说着话,也拿了一个橘子,结果刚吃到嘴里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呸呸呸!”束鳞猛呸几口,无言地看向烛风。

烛风扫了他一眼:“干嘛?”

“没、没事。”束鳞讪笑,觉得食物中毒也太可怕了,竟然让他的味觉都出了问题。

这么酸的橘子,他竟然也吃得下!

事实证明烛风不仅吃得下,还吃了好几个,吃完就直接躺下睡了,束鳞见状只好离开。

下午的时候,烛风没有再吐,只是一直犯困,断断续续地睡着觉。

袁盈是傍晚时回来的,和小雨一起把民宿里布置了一下,又拍了几张美照传到订房APP,等折腾完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束鳞也做好了晚饭。

“烛风呢?”袁盈问。

束鳞:“在楼上睡觉。”

“还在睡?”袁盈皱眉,“都睡一天了。”

束鳞眼巴巴地看着他。

袁盈顿了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束鳞立刻道:“他不让我告诉你!”

袁盈没再问,放下筷子直接上楼了。

三楼走廊里的灯没开,黑漆漆的,袁盈摸索着走到烛风房间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门里没有人回应。

“还在睡?”她抬高了声音,“我进去了啊。”

还是没人回应。

袁盈直接开门进去,屋里也是黑漆漆的,好在窗帘没拉,窗外的月色和星河流淌进不大的房间里,恰好照在柔软的床铺上。

黑暗中,烛风低哑的声音响起:“盈盈。”

袁盈:“闭*眼,我要开灯了。”

说完,就直接按了开关。

烛风闭着的眼睛动了动,半晌才缓缓睁开。

袁盈已经来到床边,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后,抬手抚上他的额头。

比普通人热一点的温度,但属于他的正常体温。

“没有发烧,脸色为什么这么差?”袁盈问。

烛风是个很少伤春悲秋的人,但看到她关心的眼神,心理防线突然有一秒钟松动,想告诉她自己这三年是怎么过的,想让她心疼,让她后悔自己在重逢那天,用那么冷漠的眼神看他。

这种冲动陌生又莫名其妙,烛风回过神后惊了一下,不懂自己哪来这么多没用的情绪。

袁盈只是问了一句脸色为什么这么差,结果他不回答就算了,表情还变幻莫测,好像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已经在心里演完了一场大戏。

这太不烛风了。

“起床。”袁盈也不问了,直接下命令。

烛风回神:“起床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带你去医院。”袁盈见他躺着不动,干脆把被子掀开。

烛风皱眉:“我不去。”

袁盈:“少废话,快点换衣服。”

“我不去。”烛风还在犟。

袁盈啧了一声,眯起眼睛:“我数一二三,一……”

烛风冷着脸下床,单手抓住睡衣的衣角,往上一扯就直接脱掉了。

漂亮的肌肉出现在袁盈的视线里,肩膀上仿佛贯穿伤的疤痕也再次出现,袁盈眼眸微动,还没来得及生出多余的情绪,他就把裤子也脱了。

袁盈眼皮一跳:“你是不是故意的?”

“不是你让我换衣服?”烛风倨傲反问,那东西跟着他说话的律动晃了晃。

袁盈气笑了:“我让你换衣服,我让你连内裤也脱了?”

“内衣也是衣,也是要换的。”烛风说完,背对她打开了衣柜。

袁盈对着他的两个屁股蛋,觉得眼睛都要瞎了,但看在他生病的份上,暂时忍住了暴力冲动。

一直到坐上车,烛风还在嘟囔不想去医院。

袁盈面无表情地拧动钥匙,踩油门出发。

“我不想去医院。”烛风再次强调。

袁盈敷衍:“哦。”

烛风:“我感觉我已经好了。”

袁盈扫了他一眼,继续盯着前路。

半晌,烛风:“要不我们还是回去……”

“烛风。”袁盈平静地打断他。

烛风蹙眉:“干嘛?”

“我好好的,没有生病也没有受伤。”袁盈说。

烛风不说话了。

镇上只有一家还算大的医院,袁盈打算带烛风去那边挂急诊。

金林镇常住人口少,医院里也没什么人,尤其是这种夜晚,急诊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输液。

尽管来的路上,袁盈已经反复强调过她好好的,但烛风闻到消毒水味的瞬间,眼神还是有些沉郁。

曾经长达两个月反复闻到的味道,早已经刻进他的记忆里,一旦闻到雷同的味道,就会把他拉进袁盈坠楼住院的那段时间。

见他站在外面不肯进来,袁盈只好亲自把他拉进急诊,把束鳞提前发过来的那些症状一股脑地倒给医生。

问诊完,袁盈带着烛风去做了检查。

抽血的时候,护士的针头连断了三根,都没能把他的皮肤扎破。袁盈怕被人怀疑,赶紧找个借口放弃了抽血,多做了好几样别的检查。

检查结束后,她把烛风安顿在急诊走廊里,自己一个人去拿检查结果。

急诊走廊里有人在吃火腿肠,浓郁的香味飘过来,烛风又有点想吐了,冷着脸走到楼外给袁盈发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袁盈:有一项检查结果要半个小时才出来。

烛风:我去找你。

袁盈:不用,你老实待着。

如果是以前,烛风看到这句话,肯定会直接告诉她自己待不住,会说火腿肠的味道有多恶心,他有多不想闻。

但是现在,烛风盯着她发来的消息看了几秒,心想半个小时那么长,她完全可以先回来找他,她没有这么做,说明不想跟他待在一起。

也是,在她的视角,他就是一个三年前一言不发就离开、三年后还厚着脸皮来纠缠的渣男,不想跟他待在一起也是正常的。

烛风越想越阴郁,脸侧隐约有鳞片的纹路一闪而过,又很快消失于无形。

他无意识地在急诊门口踱步,经过玻璃门时,突然在上面瞥见了自己的怨夫脸。

烛风愣了愣,清醒了,不懂自己刚才哪来那么多幽怨的心事。

这也太不像平时的他了。

难道他真的病了?

烛风心情有点不妙。

另外一个心情不妙的,是龙境驻人间大使馆的瑞和大使。

晚上九点半,他刚做完一个全身玫瑰精油spa,在香香软软的味道里换上喜欢的睡衣,刚往床上一躺,就有工作龙员来了。

“大使,王的能量卡又出现波动了。”

瑞和面无表情许久,拿来眼罩戴上。

“大使?”

“下次这种事别问我,你们自己解决。”瑞和心平气和,无欲无求。

工作龙员为难:“那……该怎么解决呢?”

“你们自己看着办。”瑞和还是这个态度。

工作龙员只好离开,跟其他工作伙伴一起开了个小会,最后一致决定帮王造假。

他只要别变成龙在人间飞来飞去,以后这种微不足道的能量变动,就假装不存在吧。

还不知道自己又一次引起能量波动的烛风,在等了半个多小时后,终于把袁盈给等回来了。

袁盈没问他怎么又跑外面来了,拉着他直接进了急诊。

急诊的值班医生接过报告单,一边看一边听袁盈复述烛风的情况。

这画面对烛风来说很熟悉,只是很久之前是他负责跟医生沟通,袁盈坐在轮椅上静静地听。

该死的,怎么又想起往事了,人生病会变得脆弱,难道龙也是?

烛风走了会儿神,下一秒就听到医生说:“不是食物中毒。”

袁盈惊讶:“不是?”

烛风同时开口:“可我一直想吐。”

“这几项检查结果显示,你的肠胃和肝肾功能都正常,没有中毒迹象,”医生反复看了几遍,“但你的激素好像有点问题。”

“激素?”袁盈不解,“激素怎么会有问题?”

医生点了点头:“有点高。”

“……是什么引起的呢?”袁盈忐忑地问。

医生:“那就得做进一步检查了。”

袁盈刚要点头,旁边的烛风突然问:“不做行吗?”

“也行,先回去观察两天。”医生说。

烛风直接拉着袁盈走了。

袁盈有些恼:“就这么走了?什么药还没拿呢!”

“我好好的,拿药干嘛?”烛风没当回事。

袁盈:“你好好的为什么会吐?”

“可能是因为那些饭太难吃了。”

袁盈:“胡说八道。”

“真的,我真觉得难吃,”烛风停步,“辣条难吃,排骨面也难吃,想想就要吐。”

袁盈皱眉看着他的眼睛:“你以前从来不挑食。”

“龙是会变的嘛,”烛风的视线越过她,落在某个餐厅的门头上,“我想吃那个饭。”

袁盈一回头,看到硕大的几个字:芒果糯米饭。

她无言许久,还是带他去了。

烛风一连吃了两份,还喝了一碗冬阴功汤,等吃完之后,心满意足地靠在椅子上:“看,我已经好了。”

袁盈见他没再吐,精神也不错的样子,就没再说什么。

结果第二天一早他又开始吐了。

第33章 第33章

烛风一连吐了三天,终于找到了规律。

首先,闻到油腻的气味会吐。

其次,吃到油腻的食物会吐。

最后,看到油腻的东西会吐,他有一次闹袁盈的时候,无意间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嘴脸,直接恶心吐了。

如果避免这三种情况,他基本上不会吐,如果袁盈肯多跟他待一会儿,让他多闻闻她身上的味道,多肢体接触几次,时刻心情愉悦,他甚至可以在遇到以上三种情况时也保持正常。

袁盈这几天苦不堪言,到哪都要带个大尾巴,连和朋友吃饭都避免不了。

关键是她看得出来烛风不是装的,这才短短几天,就直接瘦了一圈,那么大只那么强壮的一条龙,如今愣是给人一种脆弱的感觉。

相反的,她的状态却非常好,饭量增加了一倍,每天都能睡足九个小时,皮肤、精气神都肉眼可见的变好,人也圆润了一些,琪琪说她简直是容光焕发。

袁盈怀疑是山里那几天,自己把烛风的精气都吸走了。

她向烛风提出这个观点时,烛风刚吐过一波,正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

“也许吧,”他有气无力道,“所以你得对我负责。”

袁盈趴在床边:“什么叫也许?你不知道躁动期做完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我也是第一次和自己的伴侣过躁动期,怎么会知道后面会有什么反应。”烛风抱着被子默默看着她,一头银毛乱乱地垂在眼睛上。

袁盈盯着他看了几秒,忍不住心生怜爱。

这份怜爱跟前男友现男友的没关系,只是人类出于正常的审美和同情心,在看到一个生病的美人时会出现的反应。

烛风也看出了她的怜爱,撑起身体凑近。

眼看他的脸无限放大,袁盈连忙往后仰了仰:“你干什么?”

偷亲失败,烛风有点遗憾,却还是保持不动:“我刚刚刷牙了。”

“所以?”袁盈眯起眼睛。

烛风眼巴巴地看着她:“想让你亲亲我。”

袁盈沉默。

“亲吗?”烛风又问,语气弱弱的。

袁盈还是沉默。

袁盈沉默很久后,终于忍不住问:“你没发现你自己有点不对劲吗?”

“什么不对劲?”烛风反问。

袁盈:“突然很喜欢撒娇。”

烛风愣了愣,失笑:“我刚才是在撒娇吗?”

袁盈点头,给予他肯定的回答。

烛风见状,也开始反思。

反思没几秒,他问:“那你喜欢吗?”

袁盈:“……”

“懂了。”烛风又往前凑了凑,“亲一下吧袁老板。”

袁盈:“……”

最后还是亲了,跟前不前男友的没有关系,主要是因为一个正常人类对病弱美人的怜惜。

哦,病弱美龙。

她本来想带着烛风再去一趟医院,结果他死活不同意,袁盈只好再找机会劝说,结果还没等找到机会,她就接到了来自老家的电话。

烛风身残志坚地打扫完二楼客房,刚到房间里躺下,房门就被敲响了。

最近会频繁出现的,也就只有袁盈了。

烛风清了清嗓子,故意虚弱:“进。”

下一秒,袁盈果然推门进来。

烛风本来想装难受骗个吻的,结果一对上袁盈的视线,瞬间正色:“发生什么事了?”

“建明叔的腿摔了,我准备回老家看看他。”袁盈说完,才想起自己上次跟烛风提起建明叔,还是热恋的时候,于是又说了一句,“他是我们袁庄的村长,以前……”

“我知道,你以前跟我说过。”烛风说罢,掀开被子就起来了。

恋爱的时候,袁盈跟他说过很多小时候的人和事。

袁盈的奶奶去世后,父母都不想要她,她一个人在乡下住了两个月,最后是这位村长带着其他村委成员一起报警,强压着她的父母履行抚养责任。

后来也是这位村长,在村子要拆迁的时候,帮着袁盈赶走了来抢宅基地的爸爸和继母,又帮她办好了后续事宜,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地在外地上班。

虽然没见过,但烛风对这位老人一直印象深刻,毕竟在袁盈漫长的人生里,很少会有人像他一样掏心掏肺地为她考虑。

“不止记得,还记得很清楚。”烛风说。

袁盈惊讶:“你记忆力这么好吗?我好像只跟你提过一次,都过去这么久了你竟然……你干嘛呢?”

话锋急转直下,正在收拾衣服的烛风抬头:“还能干嘛,收拾行李跟你回家啊,我们这次要去多久?”

袁盈愣住:“你也要去?”

烛风也愣了:“你不带我?”

两人对视良久,烛风的脸色黑了:“你真不打算带我?”

“……我回老家,为什么要带你?”袁盈莫名其妙。

烛风:“那你跟我说什么?”

“因为我怕你追过去,所以提前跟你说一声,”袁盈相当坦诚,“你不觉得你最近有点过度黏人吗?”

烛风的语气更差了:“知道我黏人你还不带我?”

袁盈直接被他理直气壮的反问搞沉默了。

烛风见她不说话了,态度也迅速软化:“那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只是一起度过躁动期的关系吗?”袁盈幽幽开口,“我们没有在谈恋爱哦。”

她只是提醒一下烛风,她之前也经常这样提醒烛风,每次提醒完,烛风都会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她想多了。

可这次烛风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然后情绪肉眼可见地变得低沉。

“对不起,是我越界了……”

他像个关节年久失修的老大爷,步履蹒跚地回到床上,又将被子慢慢往上拉,直到拉过头顶。

因为肢体太沉重,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仿佛开了慢放,等被子把他从头到脚都盖得严严实实后,他就彻底不动了。

看起来深受打击。

目睹全程的袁盈眼皮跳了跳:“在人间,只有死人才这么盖被子。”

床上的龙不说话,仿佛真的死了。

袁盈深吸一口气:“躁动后期彻底安抚过一次后,大概再过多久会开始新一轮的躁动?”

烛风立刻掀开被子:“二十到三十天。”

“我们从山里回来多久了?”袁盈又问。

烛风不在意地看了她一眼:“十六七八天吧,我也没仔细算。”

“所以我第二轮躁动随时会来。”袁盈点头。

烛风眼神一动,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配合道:“所以你去哪我就得去哪,要随时准备安抚你。”

袁盈扭头就走,烛风坐在床上不动,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离去。

片刻之后,屋外传来她的声音:“赶紧收拾东西,我准备买车票了。”

“好!”烛风立刻答应。

从金林镇到袁盈的老家荷市,需要高铁转飞机转高铁再转私家车,路上最起码需要十个小时,今天已经时间过半,来不及了,袁盈决定第二天早上出发。

第二天一早,还不到八点,她就拎着行李箱下楼了,十分钟后烛风也下来了,眼睛泛着红,看起来刚吐过。

袁盈昨天一心软,以躁动期为借口答应带上他,这会儿看到他孱弱的样子,又有点后悔了。

“你确定自己可以吗?要不还是留下养病吧。”

烛风扫了她一眼,一副自己可以为了她硬撑的样子:“我留下了,你躁动期怎么办?”

“我的身体现在非常稳定,早去早回应该没有问题。”

烛风当没听见:“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袁盈:“……”

无声对峙片刻,确定他是非去不可,袁盈叹了声气:“现在就走吧。”

“行。”烛风主动拉过她的行李箱,跟在她后面往外走。

刚走到客厅门口,他突然停下:“充电器好像忘拿了。”

袁盈:“去拿。”

烛风立刻上楼。

两分钟后,他下来了,把充电器塞进行李箱。

袁盈准备往外走。

烛风:“糟,耳机没带。”

袁盈:“……去。”

又一个两分钟,两人汇合。

烛风:“手机……”

袁盈:“……拿。”

再一个两分钟,第三次汇合。

烛风:“身份证……”

“你怎么回事?”袁盈忍无可忍。

烛风抿了抿唇,似乎也很苦恼:“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丢三落四的。”

看得出来他不是在故意消遣自己,袁盈平复一下心情,说:“去拿吧,想想还有什么忘的,全都拿下来。”

“行。”

烛风转头往楼梯口走,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拐,直接冲进洗手间开始干呕。

袁盈捏了捏眉心,认命地替他去跑一趟。

“在左边床头柜的抽屉里!”

烛风的声音隐约从楼下传来,袁盈找到左边的床头柜,拿到他的身份证后正准备离开时,突然看到装得满满当当的抽屉角落,有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盒子很不起眼,要不是袁盈认识那个logo,很可能会忽略过去。

她定定看着盒子,手指不自觉地朝着盒子去了,有一瞬间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找到了吗?”

烛风的声音再次传来,袁盈猛地清醒,即将碰触到盒子的手也如同触电一般猛地收回。

“袁盈?”

“啊,来了!”袁盈忙把抽屉关上,假装从来没看到那个小盒子。

她匆匆跑下楼,和烛风对视的瞬间,敏锐地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丝紧张。

“身份证拿了吗?”他问。

袁盈白了他一眼:“拿了,你还有别的忘了吗?”

烛风看到她淡定自若的模样,笑了:“应该没有了。”

“你真的很不对劲,”袁盈把身份证递给他,伸手去拉自己的行李箱,烛风却抢先一步拉走,她只好空手跟在后面,“情绪不对劲,现在记忆力也出问题了,等从老家回来,再去一趟医院吧,或者在老家找个医院看看。”

“我觉得我挺好的。”

“那只是你觉得。”

两人拌着嘴走到大门外,束鳞早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昨天晚上,袁盈特意拉他们开了个小会,保证老板和保洁不在的这段时间,金元宝也能正常运转。

“做得好了,这个月给你们发奖金。”她承诺道。

束鳞阿野小雨欣然同意,阿野特意加了一句:“别忘了给我带好吃的。”

“没问题!”袁盈立刻答应。

束鳞负责把他们两个送到车站,刚在车站门口停稳,就看到烛风吃了一颗止吐药,又戴上了双层防护口罩。

“……都这样了,还要跟老板一起去吗?”束鳞有时候感觉也挺无力的。

袁盈已经拉着行李箱往进站口走了,烛风没理束鳞,直接跟了过去。

袁盈过完安检,就看到烛风全副武装的跟进来,忍不住问了和束鳞一样的问题。

“当然要去,这是我答应你的。”烛风认真道。

袁盈无语:“你其实不用答应的。”

“可我已经答应了。”

“……行吧。”袁盈敷衍道。

烛风藏在口罩后面的脸笑了笑,想牵她的手,但手刚抬起来又放下了。

算了,已经不是那时候了。

谈恋爱的时候,袁盈偶尔会跟他提起自己的老家。

在袁盈眼中,九岁之前跟着奶奶在村里生活的时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间,而她和奶奶的家就是承载她所有快乐的乌托邦。

“可惜我们村后来拆迁了,我分到的房子也折成了现金,付了现在这套房的首付,不然我怎么也要带你回去住一段时间。”当时她枕着他的肩膀,兴致昂扬地说。

烛风亲了亲她的头发:“拆了也可以回去看看,我们住酒店就行。”

“也是,”袁盈坐起来,眼睛晶亮地看着他,“我们可以住酒店啊,刚好村子附近就有个酒店,到时候我带你去建明叔家做客,带你去吃卷油条喝米沫,去吃我小学门口那家煎包,我以前住校的时候,经常有走读的同学买来吃,我都快馋疯了……”

烛风含笑点头:“行啊,什么时候走?”

袁盈的肩膀瞬间垮了:“现在肯定不行,我要工作,要还房贷车贷还要养你,等经济稍微宽裕点吧。”

软饭龙摸摸她的脸,表示理解。

车站广播已经开始提醒检票,机械的女声一遍一遍响彻候车室。

“喂,愣着干嘛呢?”

熟悉的声音把烛风从很久之前唤回来,他抬起眼眸,恰好对上袁盈催促的视线。

“来了。”他笑着朝她走去。

虽然今天是工作日,但因为暑假的缘故,车站里依然人挤人,袁盈已经做好艰苦一天的准备,结果过了检票口刚准备看自己在几车厢,就被烛风拉着往车头走。

“那边是商务座。”袁盈提醒。

烛风头也不回:“去的就是商务座。”

袁盈愣了愣,再看手机上的订票信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更了。

不止是高铁,还有三个小时后的飞机,也从经济舱变成了头等舱。看到上面的价格,袁盈眼前一黑又一黑。

她深吸一口气,追着烛风问:“你什么时候改的?”

“趁你睡着的时候。”烛风理直气壮。

袁盈无语:“你怎么知道我的支付密码?”

“你一套密码用了八百年都不知道换一下,我知道也很正常吧,”烛风一手拎着她,一手拎着行李箱,步伐轻松地上了高铁,“不过我没用你的手机支付。”

袁盈:“那你怎么付的?”

“发到我手机上代付啊,”行李箱被工作人员拿走了,他推着袁盈到座位上,“你忘啦,我现在可是有人赞助的。”

袁盈:“……”

远在大使馆的瑞和珍惜地涂完最后一点屁屁霜,盯着精致的空瓶看了许久,最后把几块钱一袋买来的郁美净小心翼翼地挤进去。

商务座两个小时,下了高铁就到机场,又在VIP休息室待了一个小时,然后开始头等舱飞行,已经准备好舟车劳顿的袁盈,几乎是躺着回到了家乡,以至于对只见过一面的瑞和深感抱歉。

“那个……”

烛风一眼看穿她在想什么,直接打断:“等我回到龙境开启私库,会双倍还他。”

袁盈:“那我的……”

“你不会要跟我明算账吧?”烛风气笑了,“以前我吃你软饭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啊。”

袁盈:“情况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烛风到底还是牵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往机场外走。

袁盈本来还想再说什么,结果一出机场,就看到一辆大奔停在外面,一个穿西装戴白手套的中年男性站在车边,朝着他们和善地微笑。

烛风一脸无辜:“有人赞助。”

袁盈:“……”

浮夸,且舒适。

十个小时的旅程几乎一眨眼就结束了,袁盈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出现在酒店的套房里。

很显然,套房也是烛风准备的。

她看着两个并排的卧室,沉默地看向烛风。

“住得近点,我才能在你躁动期发作的时候及时出现。”他总有理由。

袁盈吐槽:“睡一张床岂不是更近?”

“可以吗?”烛风眼睛一亮。

袁盈:“不可以!”

烛风哦了一声,帮她把行李箱推进卧室。

“饿不饿?”他问。

袁盈摇了摇头,反问:“你饿了?”

烛风:“没有。”

然后空气就沉默了。

袁盈看一眼时间,晚上八点多。

这个时间的金林镇已经安静下来,但这里却很热闹。

不仅热闹,还很热。

袁盈已经两年没回来了,下飞机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让她倏然回忆起在这里度过的每一个夏天。

白天在飞机和高铁上睡了太多,这会儿一点也不困,袁盈思考片刻,正要问烛风想不想出去走走时,烛风已经出现在次卧的床上。

“……你要睡了?”袁盈震惊。

烛风不懂她的震惊:“天已经黑了,又不饿,为什么不睡?”

“可你白天已经睡一天了。”

烛风打了个哈欠,软绵绵地倒下:“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天都很困。”

说完,秒睡。

袁盈:“……”

烛风睡了,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袁盈走到落地窗前,低着头看下面的风景。

这间酒店就建在村子旁边,她两年没有回来,建在村子原址上的公路已经开始通车,旁边的商圈繁荣热闹,到了此刻还是灯火通明。

袁盈盯着下面看了许久,回过神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烛风没有关门,从她这里看过去,只看到黑乎乎一片。

她伸了伸懒腰,问:“我要出去吃点东西,你去吗?”

无人应答。

袁盈无声笑笑,低着头走到玄关换鞋。

刚换一只,旁边有人幽幽开口:“吃什么?”

袁盈吓一跳:“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刚才问的时候,”烛风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的,“吃什么?”

袁盈:“你要是困就别出去了,我去买回来……”

“换好了,出发吧。”已经换好鞋的烛风如是说。

袁盈只好带上他。

已经是深夜了,虽然很多店还开着,但是天气热得人胃口不佳,两人在酒店附近随便找了一家烧烤店进去,挑了一个离空调最近的位置坐下。

袁盈把菜单递给烛风,烛风又还给她。

“你点什么我就吃什么。”他说。

袁盈也不跟他客气,一边在菜单上写写画画,一边跟他闲聊。

“我小时候跟着奶奶住,老人家没有出来吃的习惯,我也跟着在家吃,后来爸妈家轮流住,生活费都讨不到,更别说出来吃饭了,所以你别看我是本地人,但其实对这边饭店里的特色菜一无所知,家常菜倒还算了解……烤茄子吃吗?”

袁盈问完,迟迟没等到烛风的回应,忍不住抬头看他。

然后就看到了他泛红的眼角。

她瞬间惊了:“你哭了?!”

“没哭,”烛风一脸淡定,“就是眼睛有点痒,揉了几下。”

袁盈狐疑:“真的?”

“不然呢?我为什么要哭?”烛风反问。

袁盈看着他不笑时显得有些冷漠的眼睛,点头。

确实,聊天聊得好好的,怎么可能会突然哭呢。

见她不再纠结,烛风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他现在非常确定,自己身体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因为莫名其妙的情绪问题,烛风这顿饭吃得心不在焉,直到对上袁盈惊讶的眼神,他才略略回过神来:“怎么了?”

“你吃了肉串。”袁盈提醒。

烛风一顿,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串儿。

确实是肉串。

袁盈:“你没吐。”

烛风点头:“我没吐。”

袁盈:“你也不想吐。”

烛风:“我也不想吐。”

两人对视,都忍不住笑了。

“太好了,”袁盈端起啤酒跟他碰杯,“可算是康复了。”

烛风看着她笑弯的眼睛,心情也变得非常好。

吃过饭,两人在附近逛了一会儿才回酒店,结果刚走到房间门口,烛风就停了下来。

“明天就去看那位叔叔?”他问。

袁盈:“我明天早上先给他打个电话,方便的话再过去。”

烛风点了点头:“行,你先进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办。”

“什么事?”袁盈刚问完,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烛风失笑,将她推进屋里:“先睡吧,不用等我。”

说完,直接当着她的面关上了房门。

袁盈觉得他奇奇怪怪的,但实在抵不过困意,就回屋先睡了。

她很快就睡熟了,完全不记得烛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只是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看到了他凌晨两点时发的消息:回来了。

凌晨两点才回来?

干什么去了?

不会跑去违法乱纪了吧?

由于某龙无法无天的性格,袁盈习惯性地开始操心,她顾不上洗漱,穿着睡衣就往外走,结果刚一打开房门,就险些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你怎么……”在我门外?

该问的话没完全问出,袁盈就看到了他染黑的头发,一时间愣在原地。

烛风戴着口罩,对上她的视线后难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什么,去见长辈,还是黑发比较好。”

袁盈定定看着他的头发,有一瞬间险些忘了空白的三年,好像今天只是恋爱中平平无奇的一天,他下楼遛个弯回来,笑着问她见家长之前是不是应该买点什么东西。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袁盈很快恢复清醒,平静地问他为什么戴口罩。

烛风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但表情还是镇定的:“没什么,就是有点感冒,怕传染给你,所以戴个口罩。”

“你昨天临时出去,就是为了染个头发?”袁盈又看他几眼,还是有点不习惯。

烛风点头。

袁盈:“今天早上还吐吗?”

烛风:“不吐了。”

袁盈轻呼一口气:“看来是真的好了。”

烛风僵硬地笑了笑,随即意识到她看不到,就立刻不勉强自己了。

是,他已经不晨吐了。

他应该高兴的。

如果他没有一觉醒来发现自己长斑了的话。

第34章 第34章

客厅里,袁盈在打电话。

烛风偷偷溜回房间,拉下口罩对着手机照个不停。

可能是因为本体是银色的缘故,他本人在男人里算白的,这就导致稍微长点雀斑就会很明显。

这东西是叫雀斑吧?

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雀的意思是鸟吧。

他一条龙,为什么会长鸟斑呢?

烛风逐渐陷入沉思,门口突然传来袁盈的声音:“你照什么呢?”

烛风一惊,火速收起手机,拉上口罩。

“没什么。”他的声音隔着口罩传出来,听起来闷闷的。

这龙就差把‘不正常’三个字写在脸上了,不过他最近一直挺不正常的,袁盈也就没当回事:“建明叔早上去医院了,要到下午一两点左右才回来,我们下午再过去看他。”

“下午看病人会不会不太好?”好歹也是在人间待过一年的龙,烛风*对人间的人情世故颇为精通。

袁盈摆摆手:“自家人,不计较那些。”

烛风点了点头,又问:“那我们上午做什么?”

“你最近不是喜欢睡觉吗?要不你继续睡?”袁盈征求他的意见。

烛风:“不想睡,我想出去。”

说完,突然打了个哈欠。

烛风:“……”

袁盈:“……”

短暂的沉默后,他还是坚强道:“我就是不想睡。”

袁盈扯了一下唇角:“那你想干什么?”

烛风盯着她看了片刻,道:“想去看看奶奶。”

袁盈微微一怔。

奶奶原本安葬在自家的田里,而田地并没有划分在拆迁范围内,原本是不用迁坟的,但因为奶奶在去世前请建明叔录了视频,把她指定为房子的唯一继承人,渣爹没有占到便宜,就来抢田地,还威胁她如果不分他拆迁款,就平了奶奶的坟。

拆迁的时候,她刚二十出头,换了其他姑娘,可能就妥协了。

但袁盈心里清楚,大字不识一个的奶奶花那么多的心思留下遗嘱,不是为了让她受人威胁几句就把财产让出去的。

“你知道我怎么做的吗?”去墓地的路上,袁盈问烛风。

烛风:“怎么做的?”

“我把他威胁我的那些聊天记录全都打印出来,复印了几十份,在他单位见人就发。”

袁盈提起自己的反击,至今仍觉得骄傲。

“他平时在单位装得人模狗样的,最怕谁说他不好,而且当时是他升职的关键期,我这么一闹,不仅升职机会没了,还被领导训了个狗血淋头,不敢再找我麻烦。”

烛风:“但你还是把奶奶的墓迁出来了。”

“是啊,那块田最后归他了,我可不想让他一辈子用奶奶拿捏我,不过也不全是因为他,主要还是因为我要跟奶奶有福同享。”

说到这里,袁盈笑了,“我选的这个墓园,离我们村很近,奶奶以前活着的时候经常念叨,谁谁家把爹娘葬在这里了,谁谁家在这边做法事,她每次说的时候都可羡慕了,我拿到拆迁款之后立刻给她买了最好的位置。”

“她现在不用羡慕别人了。”烛风牵住她的手。

袁盈唇角的笑意定格,失神片刻后又笑了:“对,她不用羡慕别人了。”

烛风低着头,安抚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气氛有一瞬间低沉,袁盈打起精神问:“你们龙……”

刚说出三个字,突然想起他们还在出租车上,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恰好司机也看向后视镜,两人就对视了。

袁盈和司机同时尴尬一笑,司机立刻全神贯注开车。

袁盈换了个说法:“你们那里的人去世了,也会找个墓地埋葬吗?”

“不会,”烛风回答,“我们死到哪算哪。”

袁盈:“……”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墓园门口,袁盈掏出手机就要支付,司机却突然捂住了二维码。

“不用了,难得遇见同乡,我给你们免单。”司机笑道。

袁盈顿了顿:“同乡?”

司机的视线渐渐挪到烛风的脸上。

袁盈:“?”

烛风还戴着口罩,闻言只是扫了司机一眼,便拉着袁盈下车了。

出租车飞速离开,根本不给袁盈付钱的机会,袁盈追了两步又停下,不可思议地看向烛风:“他也是龙?!”

“是。”烛风回答。

袁盈:“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烛风:“上车的时候就发现了。”

同族的气息,和人类不同。

袁盈嘴巴张了张,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龙……跑到人间开出租车?”

“很奇怪?”烛风不懂她为什么大惊小怪,“龙王还在人间干保洁呢。”

袁盈:“……”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只是神话中翻云覆雨神秘莫测的龙,竟然在人间干这么接地气的工作,还是让袁盈有了一种割裂的感觉。

烛风不懂她的纠结,四下看了一圈后,指着墓园门口的花篮问:“我们给奶奶买一个?”

袁盈回神,拒绝:“不要,太重了。”

墓园太大了,从门口到奶奶的墓地,要徒步走上十分钟左右,这里的花篮又重又沉,拎过去很耗体力。

“又不让你拎。”烛风直接走过去,选了最大的一个花篮。

袁盈都无奈了:“我们已经拿很多东西了……”

“再拿一个也无所谓。”烛风付完钱,把右手的水果元宝全都挪到左手,然后轻轻松松拎起了沉重的花篮。

袁盈忍不住吐槽:“看来你真是全好了。”

烛风刚要得意,就想起自己脸上的斑,心情又迅速不好了。

袁盈:“?”

怎么感觉又不高兴了?

墓园里的绿化很好,路两边葱郁的树林遮去暑气,即便是这样炎热的夏天,也能有一丝清凉。

但也只有一丝而已。

袁盈默默走在烛风旁边,瞄了他几次后,终于忍不住开口:“把口罩摘下来吧,你都出汗了。”

“不行,”烛风也闷得厉害,但还是坚持道,“我感冒……”

“感冒就感冒吧,我又不怕你传染。”

袁盈说着,踮起脚去摘他的口罩,烛风一惊,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手。

袁盈的手扑了个空,也愣住了。

两人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保持着扑空和闪躲的动作将近三秒,直到袁盈瞳孔轻动,有些难以相信地开口:“你竟然……”躲我?

“不是!”烛风立刻否认,“我就是怕传染给你。”

说完,就匆匆往前走,脑袋上的黑发因为着急一翘一翘的,看起来有点呆。

袁盈很快追了过去:“你到底什么毛病?”

“没有毛病。”烛风快速回应。

袁盈:“烛——风——”

这就是下最后通牒的意思了。

烛风只好停下脚步,沉默地和她对视。

许久,他试探开口:“你对男人长斑怎么看?”

“……拿眼睛看,还能怎么看?”袁盈不懂他这是什么鬼问题。

烛风:“会嫌弃吗?会觉得丑吗?会不会很失望觉得看一眼都……”

“你长斑了?”袁盈直接打断。

烛风静默片刻,将口罩摘了下来。

闷了这么久,脸颊有些泛红,上面浮着一层汗,在透过树叶的那些光斑下,泛着淡淡的银色光泽,一些浅淡的斑点不太均匀地撒在他的面中,像是翡翠上面的浮绵。

袁盈盯着他的脸仔细观察半天,伸出手指在他脸上擦了擦。

柔软的指腹在颧骨上摩挲,透着一股熟稔的亲密,烛风喉结动了动,眼睛突然有些泛酸。

该死的,莫名其妙的情绪又来了。

袁盈收回手,皱眉:“还真是斑……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最近出这么多状况?”

“我也不知道啊,烦得很,”烛风快速将口罩戴好,问她:“是不是很难看?”

“你什么时候这么在乎容貌了?”袁盈失笑。

烛风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没瑕疵的时候肯定不在意,但有瑕疵就不行了。”

老婆还没追回来,他就已经龙老珠黄,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袁盈却在想别的:“又是呕吐又是长斑,情绪起伏还这么大,医院为什么查不出问题呢?会不会是人类的医院对你没用?要不我们换个思路?”

“换什么思路?”烛风立刻问。

他非常不喜欢看医生,但龙老珠黄和看医生非要选一个的话,他毫不犹豫选后者。

袁盈盯着他看了半晌,一本正经:“看兽医吧。”

烛风:“……”

漫长的沉默之后,他问:“兽医可以治吗?”

言下之意,只要能把雀斑治好,他是愿意去宠物医院的。

袁盈差点没绷住笑出来,本来还想再调侃他几句,但看到他刚染的黑发已经有些汗湿,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紧张,又突然没了这个想法。

“跟你开玩笑呢,阿野蘑菇中毒都是人类医院治好的,那你也一定能在人类医院治好,”袁盈说着,看了他一眼,“治不好也没事,雀斑很可爱。”

烛风神情微动:“真的?”

“真的,我们人类很喜欢雀斑,不然怎么会发明一种妆容叫雀斑妆呢。”袁盈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还特意打开手机搜索雀斑妆给他看。

烛风伸着脑袋看了片刻,立刻把口罩摘了:“闷死我了……”

袁盈忍不住大笑,烛风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也没忍住笑了。

两人傻笑了半天,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视线,袁盈的笑容一僵,突然生出些不自在。

烛风的视线落在她的唇上,默默咽了下口水。

工作日的墓园过于清净,这么长的一条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袁盈看着烛风的脸渐渐放大,心尖颤了颤后闭上了眼睛。

“不行,”烛风猛地直起身,“这么多死人看着呢。”

袁盈:“……”

等她回过神时,烛风已经往前走了一大截了。

看着他清减许多的背影,袁盈低喃:“疯了吧……”

“喂,”烛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下,“还不快走?”

袁盈轻呼一口气,平静地追上去:“在我们这里,一般不把死人直接叫‘死人’,听起来很冒犯。”

“那叫什么?不会喘气的人?”

袁盈:“……你可以称呼他们为逝者。”

“哦。”

半晌,烛风:“你们人类,事儿真多。”

袁盈:“……”

拌着嘴,十分钟的路程很快走完,等到了奶奶的墓碑前时,一人一龙都变得乖乖的。

“奶奶,好久不见啊,想我了吧。”袁盈把吃的喝的一一摆好,又把烛风一路拎过来的花篮放到墓碑旁边。

做完这一切,她往地上一坐,看着奶奶的黑白照片笑了笑,“我来看你了。”

烛风学着她的样子坐下,主动跟奶奶打招呼:“奶奶,我叫烛风,是袁盈的朋友。”

袁盈眼眸微动,扭头看向他。

“不用担心袁盈,她现在很棒,有了自己的家,在做喜欢的事,身边也有很多喜欢她的人,每天都过得很愉快……”烛风说到一半,不确定地看向袁盈,“是愉快的吧?”

袁盈盯着他看了半晌,点头:“很愉快。”

“您都听到了,”烛风笑着看向奶奶的照片,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她很愉快呢。”

看过奶奶,已经是晌午了,暑气递增到绿荫也无法抵御的地步。

一人一龙慢吞吞地往外走,刚走了一半,身上的短袖就被汗湿透了。

“以前我跑去我爸单位闹的时候,村里好多人都说我不孝顺。”袁盈突然说。

烛风扭头看向她。

“我当时还挺不服气,现在却有点认同了,”袁盈垂下眼眸,语气听不出情绪,“奶奶就我一个亲人,我却一走就是两年,这次要不是建明叔受伤,我也不会回来,更不用说来祭拜了。”

烛风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笑了。

袁盈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我刚才去买花篮的时候,看到了墓地的价格,”烛风摊摊手,“好像不便宜,你农村的房子能拆几个钱,估计有一半都贴在这里了吧。”

袁盈扫了他一眼:“所以呢?”

“所以,哪个不孝顺的会花这么多钱去给老人买墓地?不要妄自菲薄了,”烛风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径直往前走,“我要是奶奶,巴不得你一辈子别回来,天高海阔,无拘无束。”

袁盈小跑着追上去:“你又不是我奶奶,怎么知道我奶奶是怎么想的。”

“我就是知道。”

“呸。”

“我真的知道。”

袁盈冷笑一声,还是不信。

烛风睨了她一眼,正要再说什么,袁盈突然歪了重点:“你刚才是连用了两个成语吗?你怎么会这些?”

“……我不仅会用,我还会写呢,你少看不起龙。”

“你们龙还要学这个?”

“别的龙我不知道,但我家是要学的,”天气很热,烛风身上汗津津的,想搭她的肩又放弃了,只是刻意放缓脚步和她并排走,“一周三节课,每节课都能上好几个小时。”

袁盈:“你竟然坐得住。”

“坐不住,经常逃课,不然也不会在第一次来人间时,连电饭锅都不会用。”烛风叹气。

袁盈想起他当时的窘迫,乐了:“一周三节课,都没学会用电饭锅,你是一点没听吧,都这么不喜欢了,为什么还要上课?”

“不上课就没饭吃,还要被铁链锁着,被沾了干草水的鞭子抽到妥协为止,我也是没办法啊。”烛风遗憾地摇了摇头。

袁盈突然停步:“你说的都是真的?”

烛风顿了顿,对上她严肃的眼神后,突然笑了:“你猜。”

袁盈笑不出来,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烛风无奈:“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还当真了,我可是龙境之主的儿子,放眼整个龙境,谁敢这么欺负我啊。”

看出他眼底的戏谑,袁盈一巴掌打过去,在他胳膊上留下一块红印。

“你可真够无聊的。”她面无表情往前走。

烛风脸上的笑意更深,慢悠悠跟在她后面:“生气了啊?真生气了?怎么这么小心眼。”

袁盈板着脸,直到走出墓园才勉强理他一下。

烛风立刻打蛇上棍:“中午去吃煎包吧。”

“什么煎包?”袁盈下意识反问。

烛风:“就是小学门口把你馋哭那家。”

袁盈脑子转了半天,总算想起他说的是哪一家了。

“……你还记着呢。”

烛风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还没吃到,当然要记着。”

袁盈本来想带他去吃点好的,但他坚持要吃煎包,只好领着他去了。

那家煎包店在她后来转到的小学旁边,附近都是老居民楼,煎包店更是做了三十多年了。

煎包虽然是早餐,但这家生意好,中午也开门。

烛风找了个空位坐下,从兜里掏出手帕纸开始擦桌子,那边袁盈点好了餐,就到他对面坐下了。

煎包很快就送过来了,每一个都有半个拳头大,表面煎得焦黄酥脆,令人食欲大开。烛风搓搓筷子,看向对面的袁盈。

“吃吧。”袁盈示意。

烛风这才夹了一个,满怀期待地咬了一口。

是老式的包子,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配料,咬一口只有肉和粉条混合的咸香,配着汤吃非常完美。

烛风三两口解决一个,一抬头发现袁盈连筷子都没拿:“……你不吃?”

“不想吃。”袁盈说,“我等会儿出去买个肉夹馍。”

烛风不解:“为什么不吃,这不是你以前最想吃的东西吗?”

袁盈看到他的反应,没忍住笑了:“你也说是以前了,那时候天天在学校吃白菜豆腐,一点荤腥都不见,当然很想吃这种,但现在日子好起来了,什么好东西都吃得到,也就不想吃了。”

烛风点点头表示认同:“那我全吃了啊。”

“全吃了吧。”袁盈示意。

烛风见状,也不跟她客气了,直接把盘子拉到了面前。

袁盈看着他大快朵颐的样子,没有说在他失踪以后,她其实来过一趟,一个人去吃了卷油条和米沫,还买了五十个煎包带回家。

那些煎包她足足吃了一个月,吃完以后就再也不想吃了。

“你就看着我吃?”烛风突然问。

袁盈回神:“不行?”

“不行,”烛风突然起身,“等我一下。”

说完就出去了。

袁盈一脸不解,坐着等了几分钟后,他端着一碗凉皮回来了。

“隔壁买的,吃吧。”烛风继续吃煎包。

袁盈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视线又落在他好贵好贵的衬衣上。

这衣服还是他第一天出现在金元宝时穿的那件,矜贵的面料,合理的剪裁,将他衬得像是富贵窝里出来的某种二代,现在看也依然是好看的,矜持的。

嗯,也只是看起来,毕竟没有哪种二代会在给女生买午餐的时候选择凉皮,还多放面筋和辣椒。

“这个也不想吃?”见她迟迟不动筷,烛风又一次看过来。

袁盈叹了声气,开吃。

吃过午饭,两人又回酒店午休一会儿,直到下午两点才出门,在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叫辆车往建明叔家里去了。

村子拆迁以后,村里大部分人都集体搬迁到了一公里以外的安置小区,建明叔家也不例外。

出租车一路畅通开进小区,停在了建明叔家所在的那一栋楼下,袁盈下了车,开始往外搬东西,烛风赶紧下车帮忙。

搬完了东西,出租车要离开,却被袁盈拦住了。

“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看完建明叔就回了。”她对烛风道。

烛风一愣:“你不带我?”

“废话,你跟我一起去,建明叔肯定要问你的身份,我到时候怎么回答啊。”袁盈白了他一眼。

烛风不高兴了:“你既然不愿意带我,为什么还要我跟来?”

“这不是东西太多,需要人帮忙嘛。”袁盈说完,没忍住笑出一排整齐的小牙。

烛风本来还在生闷气,一看到她笑起来的样子,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

他把袁盈扯到一边,示意出租车先离开。

“我真不能带你。”袁盈无奈。

烛风:“我把东西送到门口就走,不跟你一起进去。”

袁盈心神一动。

“还是说你想来来回回地往电梯门口搬,搬到电梯门口再往电梯里搬,上楼以后还要……”

“那就麻烦你了。”袁盈立刻打断。

烛风谦虚一笑,把东西叠叠乐,一次性搬了起来。

袁盈恭敬地在前面开路,给他拉门,帮他按电梯,直到来到建明叔家门口,她才双手合十,温顺地看着烛风。

烛风嗤了一声:“我下去等你。”

“好的。”袁盈立刻点头。

烛风一个人来到楼下,下午两三点正是最热的时候,连空气都仿佛要燃烧蒸腾,楼道里摆满了电动车,烛风没有出去,而是找了一辆电动车坐下,低着头玩单机游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袁盈仍然没有下来,烛风知道她太久没回来,跟长辈肯定有很多话要聊,所以没有催促。

反而是袁盈良心不安,先给他发了条消息:热的话就先回酒店吧。

烛风笑笑,回复:楼道很凉快。

袁盈:那我尽快下去。

烛风:不用,我刚开一盘游戏,至少得四十分钟才结束,你下来我们也走不了。

袁盈回了一串省略号。

烛风没有再回复,又玩了一会儿单机小游戏后,开始坐在电动车上发呆,期间有人上下楼,看到他还面露疑惑。

烛风说着不热,但衬衣很快就被汗湿透了,正思考要不要去买个雪糕时,两个十几岁的初中生从外面回来了。

“你走这么快干嘛?”胖的追在瘦的后面抱怨。

瘦的头也不回:“我姐来了,我上楼找她玩。”

“你一个独生子哪来的姐……”

小胖子还没抱怨完,小瘦子已经从烛风面前跑过,然后隔了两秒又跑了回来。

“你是烛风?”小瘦子惊奇地问。

烛风眉头轻挑,拽拽的:“你认识我?”

“我以前见过你的照片,”小瘦子看一眼四周,发现就他一个人,“我姐什么时候找到你的?为什么没跟我们说过?你是跟我姐一起来的吗?怎么没上去?”

烛风和小瘦子对视着,坐姿渐渐端正:“你是盈盈的弟弟?”

“对啊,我们是一个村的,我爸叫袁建明。”小瘦子回答。

烛风更端正了:“啊……那还真巧,弟弟好。”

小瘦子一脸稀奇地盯着烛风打量,像在看什么珍稀动物。

烛风被他看得想笑:“看什么呢?”

“我在看你有没有残缺,”小瘦子一边说一边继续打量,“四肢是健全的,手指头也都在,你的脚趾呢?还是十个吗?心肝脾肺肾呢?有没有被挖走什么?”

烛风这次是真笑了:“为什么这么问?”

小瘦子老实回答:“你之前不是被坏人抓走了嘛,那坏人肯定是要做坏事的啊,你又没钱,就只能卖你的零件了。”

烛风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三年前突然失踪的事,好奇:“盈盈这么跟你说的?”

“她没说,但我们都是这么觉得的,好好的人突然消失了,肯定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啊……所以你真没落下什么残疾?”小瘦子还在追问。

烛风索性站起来,当着他的面转个圈:“你看呢。”

“看起来挺健康的,”小瘦子兴奋了,“我姐找的寻人团队果然厉害,失踪这么久都能把你全须全尾地找回来。”

烛风迅速捕捉到重点:“什么寻人团队吗?”

“你不知道吗?就你失踪两个多月后,我姐在网上找的专业团队,据说连那种失踪十几年被害的人都能找到,价钱可贵了,她为了请这个团队,把房子都给抵押了……”

第35章 第35章

到处都是生活气息的三室两厅里,袁盈低垂着眉眼,削好了一个苹果,又把苹果递给半躺在沙发上的袁建明。

“刚刚才吃过一个。”袁建明皱眉。

袁盈:“你没听我婶说嘛,医生让你多吃水果。”

“那也不至于半个小时吃俩苹果吧。”袁建明叹气。

袁盈笑笑:“也不多,吃了吧,我都削好了。”

袁建明把苹果接过去,一边吃一边抱怨:“都怪你婶子说漏了嘴,让你知道了我摔伤的事,你也不用大老远的跑回来。”

“幸亏我婶说漏嘴了,不然我肯定要良心不安一辈子。”袁盈一本正经地反驳。

袁建明被她逗笑了:“你啊,夸大其词。”

袁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真诚一点:“真的,本来我两年不回来看你和婶子,已经很不对了,要是你受伤再不回来,那就真成白眼狼了。”

袁建明不喜欢这个说法,立刻板起脸:“什么白眼狼,你好不容易离开这里,离你爸那个污糟的人远远的,我和你婶子巴不得你一辈子都别回来了。”

袁盈笑笑,一时没有说话。

“他这两年没有联系你吧?”袁建明不放心。

袁盈:“前年联系了一次,找我借钱,我把他拉黑了,之后就没有了。”

“那就行,你别搭理他,他前两年提前退休了,整天喝酒闲逛,跟你后妈三天两头的吵架,后来你那个妹妹想出国读书,他们供不起,就把房子给卖了,结果人家读了不到半年就回来了,房子没了,钱也没了,书也没读成,一家子到现在还在租房子。”

袁盈面色平静,闻言还笑了笑:“他那么抠的人,竟然舍得卖房子供闺女读书。”

“他只是对你抠而已,”袁建明一想到这件事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就不明白了,那个闺女是亲的,这个闺女就不是亲的了吗?怎么就能偏心眼到这种地步呢?”

“不气不气,都过去了。”袁盈忙安慰。

袁建明哭笑不得:“你这个当事人,怎么比我这个旁观者还大度。”

袁盈也笑:“因为真的过去了啊,我跟他现在就是陌生人而已。”

“对对对,就当他是陌生人,可别一看到他日子过得不好,就心软去接济他。”袁建明忙道。

袁盈失笑:“不会的,我早就跟他单方面断联了,他找不到我的。”

两人聊着天,入户门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

袁盈顺着声音看去,下一秒就看到小瘦子进来了。

“姐!”小瘦子欢快地跑过来。

袁盈高兴地迎上去:“才两年没见,晨晨怎么长这么高了。”

“一天天的比猪还能吃,可不就长得高么。”袁建明打岔。

“爸!”小瘦子不满地喊了他一声,一扭头对上袁盈的视线,又高兴了,“姐,我刚才在楼下看见烛风了,你怎么没叫他……”

话没说完,就被袁盈偷偷掐了一下,小瘦子立刻闭嘴。

“看见谁了?”袁建明问。

小瘦子:“啊……看见我以前的同学了,他说刚才在楼下看见我姐了,我就问问我姐,为啥没叫他一起来家里。”

“你姐为什么要邀请你以前的同学来家里坐,真是莫名其妙。”袁建明皱眉。

小瘦子又敷衍了两句,直接把袁盈拉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门,他双眼放光:“姐……”

“这件事很难解释,我以后再跟你说,”袁盈直接打断,“总之你不要告诉建明叔他也来了。”

小瘦子点头:“我懂,以我爸的性格,要是知道他也来了,肯定会跟他算当初的账。”

说完,话锋一转,“姐,那小子挺帅啊,之前看照片的时候,我还以为是p过的,没想到本人比照片还好看。”

“什么叫那小子,”袁盈打了他一下,“没大没小。”

小瘦子嗷了一嗓子,惊恐地捂住胳膊:“姐,你什么时候学会打人了!”

袁盈:“……”

最近打烛风太顺手,一时没忍住。

“你刚才看见他,跟他说话了?”袁盈转移话题。

小瘦子:“那肯定啊。”

袁盈顿了顿,刚想问都聊了什么,袁建明的声音就隔着门板传了进来:“你们姐弟俩闷在屋里干嘛呢?”

“啊,这就出来。”小瘦子答应一声,赶紧拉着袁盈回到了客厅。

当着袁建明的面,袁盈不好再追问小瘦子聊天的细节,索性就不问了。

陪着袁建明又聊了一会儿,袁盈就提出了告辞。

“这么快就走吗?”袁建明挽留,“好不容易来一趟,吃完晚饭再走吧。”

“吃什么吃,我妈做饭难吃死了,外面那么热,还是让我姐早点回酒店歇着吧。”小瘦子立刻替袁盈回绝。

袁建明瞪眼:“外面热,家里又不热,在家里歇着不行吗?”

“你不热,但有人热,还是让我姐赶紧走吧。”小瘦子一边阻拦试图站起来的袁建明,一边疯狂朝袁盈使眼色。

袁盈哭笑不得,从桌子上拿了一个苹果:“那我就先走了啊建明叔。”

袁建明还想说什么,直接被亲生儿子无情镇压了。

袁盈独自一人往外走,踏出门口的瞬间,就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在金林镇待久了,差点忘了真正的夏天是什么样。

她急匆匆进电梯,等来到一楼楼道的时候,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再看楼道里的烛风,衬衣都湿透了,黑色的头发垂在眉上,说不出的狼狈。

“……这就是你说的楼道很凉快?”她无语地问。

烛风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看什么,热傻了?”袁盈斜了他一眼,把手里的苹果递给他,“吃吧,解解暑气。”

烛风安静地接过苹果,却只是攥在手里没吃。

袁盈眼眸微动,又笑:“我已经叫了车,走吧。”

烛风这才答应一声,跟着她往外走。

烈日当空,晒得人脸皮疼。

袁盈看一眼网约车的位置,距离自己还有三百米,就拉着烛风走到一个相对显眼的地方。

刚一站定,一个不敢置信的声音响起:“是袁盈吗?”

袁盈一愣,顺着声音看过去,习惯性地挂上微笑:“胖姨。”

“真的是你呀,哎呀这么久没见,长成大姑娘了,”来人一脸惊喜,刚寒暄两句就开始明目张胆地打量烛风,当认出他衣服上的logo时,顿时变得更热情了,“这位是……”

这人跟陈月梅是好朋友,袁盈不欲跟她多说,只说了句是朋友,就拉着烛风上了网约车。

车里空调开得很低,瞬间缓解了来自烈日的恶意。

袁盈轻呼一口气,扭头问烛风:“你还行吗?出这么多汗,要不要买个藿香正气水?”

“不用。”烛风淡淡拒绝。

很好,很冷漠,很简洁。

有本事这辈子都这么冷漠简洁。

袁盈不理他了,接下来一路,他真就一句话都不说。

眼看着快到酒店了,他还是一言不发,袁盈有些坐不住了,假装伸懒腰,其实在偷瞄。

然后就看到他一直盯着车窗外,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也出现了短暂的怔忪。

袁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一家连锁珠宝店。

这个牌子的钻戒很贵很有名,包装是黑色小方盒,不起眼,但很经典。她以前的房子附近就有一家,那时候她和烛风经常溜溜达达走进那家店。

“等我有了钱,我要买这个当结婚戒指。”她指着店里最贵的一款钻戒说。

烛风:“结婚戒指不该是男的买吗?”

“男的买?”袁盈看了他一眼,便宜的短袖,打折的短裤,和磨损严重的拖鞋,叹气,“算了,还是靠自己吧。”

烛风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我以后给你买更贵的。”

“那我先谢谢你哦,”袁盈配合地挽上他的胳膊,大夏天也不嫌热,“不过更贵的就算了,还是买这个吧,二十多万也不便宜呢。”

烛风坚持:“不行,买更贵的。”

“*可我喜欢这个。”袁盈皱眉。

烛风一秒妥协:“那就买这个。”

两人相视大笑,转头去了隔壁的凉皮店,十五块钱解决了晚餐。

往事历历在目,袁盈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点弧度,却又在烛风看过来时故意冷哼一声。

一天出了两趟门,每次回到酒店都是一身汗。

袁盈把房卡一插,直接回房间拿了浴巾准备洗澡。

临进浴室前,她往客厅看了一眼,烛风神色淡淡地坐在沙发上,像个木头人。

她啧了一声,洗澡去了。

洗完出来,烛风还坐在那里。

袁盈点个奶茶外卖,半个小时后奶茶到了,烛风还是一动不动。

她再也受不了了,直接冲到他面前:“晨晨都跟你说了?”

烛风缓慢仰头,对上她的视线后,喉结滚动了一下。

袁盈上次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还是她坠楼后刚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

当时她的身边围满了人,他站在最前面,什么话都不说,只是这样看着她。

“至于么。”袁盈失笑。

烛风却笑不出来,盯着她看了几秒后蹭地站起来,拉着她就往外走。

“干嘛去?”袁盈吓一跳。

烛风:“买回来。”

袁盈愣了愣,被他拉着往前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房子。

她赶紧挣开他的手,为防他犯倔,跑到沙发后面才说话:“买什么买,我都在金林镇定居了……等等,你不会以为我当初卖房子是因为你吧?”

烛风直直盯着她,眼神透着沉郁。

袁盈无语:“你想多了,我是用房子二次抵押了一笔钱用来找你,但没找两天你就给我打电话了,我跟寻人公司提前终止了合同,根本没有花太多钱,之后过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我在网上看到金林镇那边有人低价出售民宿,觉得合适才把能卖的都卖了,跟你没关系。”

烛风显然是听不进去的,绕过沙发就要抓她。

袁盈继续躲:“你要是因为我贷款找你的事难受,那真是大可不必,毕竟连邻居家小孩翻窗户,我都能冒着危险去救,愿意花钱找你是因为我心地善良,跟你这个人没什么关系诶……诶……”

光顾着解释,一不小心被他抓住了,袁盈一慌直接摔进了沙发里,连带着烛风也摔了下来。

富有弹性的海绵沙发稳稳接住了她,她一抬头,鼻尖无意间在烛风的唇上擦过。

四目相对,袁盈不说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烛风低声问:“恨我吗?”

袁盈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烛风的眼角渐渐红了,再开口声音哑得厉害:“恨我吗?”

回来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室温拉到了26度,是袁盈最喜欢的温度。

在她最喜欢的温度里,烛风压着她,问了一个她没办法回避的问题。

沉默像是雪花,落地无声,积攒得足够多了,却有着摧枯拉朽的力量。

在这股力量彻底摧毁烛风之前,袁盈突然笑了一声:“说不恨的话,会不会显得我这个人没出息?”

烛风呼吸轻颤,仿佛怕惊扰了她。

“但我真的不恨。”袁盈叹了声气,“没接到你的电话之前,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接到电话之后,第一反应是庆幸你没事,之后才是生气,但最多也就是生气,每次想起来就骂几句,没到恨的地步。”

“……为什么不恨?”

是啊,为什么不恨。

袁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索性胡说一气:“因为你不告而别是为了实现我一夜暴富的愿望啊,虽然事办得蠢了点,但出发点是好的,我为什么要恨?”

烛风对她的回答果然不太满意:“你当时又不知道……”

话没说完,袁盈已经拉着他的衣领吻了上去。

想说的话全都被堵了回来,烛风眉眼沉沉,却还是配合她接吻。

这是袁盈以前惯用的招数,每次遇到不想回答的事就这么干,这次也是离得太近,回答不上来就顺便上嘴了。

其实嘴唇一贴上,她就后悔了,无奈烛风太了解她喜欢的轻重缓急,几秒的时间就勾得她情动。

他回来之后还没洗澡,身上的汗虽然干了,却还残存一点汗味,混合着洗衣液的香味,蒸腾出一种不难闻却极有侵略性的味道。

袁盈被蒸腾得飘飘然,一边解他衬衣的扣子,一边想她可不是轻易垂涎前男友身体的人,肯定是躁动期又出现了,她才会失去理智。

刚给自己找了理由,烛风就把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身体一腾空,她下意识揽上他的脖子:“干什么?”

“洗澡,”烛风抱着她往浴室走,“我一身汗。”

袁盈当即挣扎着要下去:“我刚洗完……”

“再洗一遍。”

烛风说着,将她抱进浴室,直接把门踢上了。

于是袁盈又洗了一遍。

从浴室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袁盈感觉自己都快洗秃噜皮了,尤其是膝盖,尽管垫了一层又一层的浴巾,还是青红一片,只能穿长裤遮掩。

洗了两个小时,烛风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擦干后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这还是第一次结束后他先睡,袁盈觉得有点稀奇,又觉得反常即为妖,于是特意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烧。

袁盈松了口气,开始贤者模式的忏悔:躁动期一旦开始,怎么也得个六七天,他们两次就结束了,显然不是躁动期。既然不是躁动期,她刚才为什么要主动亲他呢?为什么要亲他呢?难道她就这么没有原则?

忏悔了一大堆,又想起烛风刚才失魂落魄的模样,她顿了顿,觉得自己会冲动其实也情有可原。

换个人来,看到自己英俊的前任变成被雨淋湿的大龙,估计也会把持不住。

说服并原谅了自己后,袁盈扶着腰就要回房间,结果刚一转身,就听到烛风突然说了句话。

“你说什么?”袁盈问。

烛风眉头皱得很紧,仿佛梦里也不安生:“买回来……”

“说什么呢。”袁盈还是没听清,俯身下去将耳朵凑到他唇边。

烛风却不说话了,睡梦中将半张脸埋进被子,怎么也不肯露出来。

袁盈睫毛缓缓地动了一下,半天才从他房间里出来。

已经是傍晚时分,烛风睡得很沉,袁盈一个人喝完了两杯奶茶,完全没有困意。

她在房间里玩了会儿手机,又到客厅里坐了片刻,烛风依然没有醒来,已经饿了的她想了片刻,给烛风留了个字条,自己就下楼觅食去了。

太阳已经下山,空气虽然闷热,却没有白天那种灼烧感了。

空调屋里待久了,袁盈觉得出出汗也挺好的。

她站在酒店门口伸了个懒腰,正思考去哪吃饭,酒店旁边的石狮子后面,传来弱弱的一道声音:“盈盈。”

袁盈一顿,扭头看过去,看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人。

果然,回到这里,是绕不开她的。

酒店旁边的咖啡厅,服务员把饮品和蛋糕送过来,就转身离开了。

袁盈这会儿很饿,却没有碰蛋糕,只是平静地看着对面的陈月梅。

四年没见,她变了很多,比以前更瘦小了,才五十左右的年纪,已经长出了白发,后背也有些驼了,看向她的眼神闪躲,没了以前的凌厉。

见袁盈迟迟不说话,她就主动开口:“刚才你胖姨打电话跟我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

“她把出租车的车牌号发给你了吧,所以你才能联系到司机找到这里来,”小城市只有熟人没有秘密,袁盈已经习惯了,“等多久了?没上楼是不是因为酒店前台不肯向你提供我的门牌号?”

她只是阐述事实,陈月梅却觉得她太有攻击力:“你怎么能这么跟妈妈说话。”

袁盈笑了,向她展示了一下真正的攻击力:“你是谁妈妈?”

“袁盈!”

她一声怒喝,引来不少人的注目。

袁盈淡定地喝了一口咖啡:“小声点,这里是营业场所,你太吵的话,别人有资格请你出去。”

陈月梅深吸一口气,强行冷静下来:“你现在是长大了,不需要我了,跟我说话都带着刺儿,可是别忘了,我不管怎么样都是你妈!要不是当初因为生你伤了身体,我后面也不会一直怀不上孩子,更不会在那个家一点地位都没有!”

袁盈看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陈月梅以为她被自己镇住了,找到了一点从前相处时的感觉,觉得自在的同时又开始诉苦。

“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离婚好几年了,没有孩子的婚姻到底是不长久,再加上你非要让钱飞蹲监狱,我跟你叔是彻底走不下去了,当然我不是怪你的意思……”

钱飞是继父的儿子,也是袁盈的继兄,比她大三岁。

久违地听到这个名字,袁盈浅笑着打断:“你老公要跟你离婚,难道不是因为他出轨吗?啊对,我把钱飞告上法庭可能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但又怪谁呢?”

“你是不是还在怪妈妈?”陈月梅忙问。

袁盈垂眸静了片刻,道:“都过去了。”

陈月梅闻言,顿时松了口气:“不过我也想通了,离婚挺好的,与其给他们爷俩当一辈子的老妈子,不如跟着我闺女享清福,这几年我一直在找你,但袁建明死活不告诉我你在哪,他以为这样就能抢走我闺女?想得美!”

提到袁建明,陈月梅语气愤愤,但知道袁盈跟他感情深,说出口的话相当克制。

但袁盈依然没有接话。

陈月梅有点坐不住了,冲她讨好地笑笑:“盈盈,你这几年在哪发展呢?听你胖姨说你谈了个男朋友,一件衬衫都大几千那种,肯定很有钱吧。”

烛风那张英俊的脸,那么漂亮的身高,远比大几千的衬衫要更矜贵显眼,袁盈不信胖姨只跟她提了衬衣,可到了陈月梅这里,似乎在意的只有衬衣。

袁盈看着她的眼睛,收回“她变了很多”的想法。

她一点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愚蠢短见、自私恶毒。

袁盈自认为在过去很多年里,对陈月梅都是包容的,是理解的。

毕竟她真的很苦,娘家重男轻女,只会扒着她吸血,遇到的男人还那么烂。

离婚之后她无处可去,只能匆匆再嫁,偏偏又在第一段婚姻里留下了永久性的生育损伤,没能在二婚以后再生一个孩子,只好想尽办法讨好钱家父子,以免被赶出去流落街头。

大约是女儿更能共情母亲的缘故,在艰难长大的那些年里,袁盈时常对亲爹充满怨恨,却总能为陈月梅的所作所为找到合适的借口。

所以在得知她男人要把她扫地出门的时候,袁盈鼓起勇气,主动邀请她来自己的新家住。

陈月梅在收到邀请后欣然同意,袁盈那几天真的很开心,把家里打扫得焕然一新,心想母女之间太生疏也没关系,相处久了总会好起来的。

陈月梅却带来了钱飞。

她至今记得陈月梅当时的嘴脸。

“我跟你叔吵架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我是想跟他离婚的,可是女人到了我这个岁数,哪能没个家啊。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就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别像我这么受欺负,可你性格这么软,到谁家能不受欺负?”

“所以我想来想去,觉得你哥挺合适的,这么多年了知根知底,又没有血缘关系,等你们结了婚,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你这套房子刚好可以给你们当婚房,以后我经常来给你们收拾家务带孩子……”

她还说了很多很多话,袁盈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打开门让他们滚出去。

这是袁盈第一次对她这么不客气,陈月梅不敢置信,气冲冲地走了,却将钱飞留了下来。

她试图以一种卑劣的无耻的方式,让自己的亲生女儿成为自己不幸婚姻的新燃料,却没有想过她从小就只能靠自己的女儿,早在看到钱飞出现在家门口的瞬间,就准备好了防身的武器。

所以十分钟后,她站在门外,等来了警察,而钱飞早就在试图动手的瞬间,就被袁盈用小型防身电棒击晕。

再后来,钱飞被判了几年,陈月梅也被判了缓刑,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庭审结果出来那天,袁盈正在跟着新公司爬山团建,收到代理律师发来的短信之后,她头晕目眩,恶心得厉害。

钱飞和陈月梅都有了自己的报应,袁盈却不觉得多开心,彼时的她还没转正,负责这件事的男领导举止轻浮,总是有意无意地暗示她什么。

她那一瞬间觉得特别没意思,刚好到了山顶上,心想如果纵身一跃,说不定就彻底轻松了。

她刚动这个念头,就不小心把一个男人推下了山坡。

某种意义上来说,烛风是那个把她从情绪深渊里拉出来的人。

他们同居以后,吃饭、睡觉、溜达,一切人类活动都变得有意思起来,她也不再总是深夜惊醒,惶恐自己又会被丢弃。

他对她来说太特别了,是家人,是爱人,是朋友,是意外也是礼物。

所以哪怕他真的不告而别,真的和她断崖式分手,让她独自煎熬揪心了三个月,她对他还是很难生出恨意。

但这样的因由,是不能跟他说的,因为一旦说了,钱飞和陈月梅的事也就瞒不住了。

她知道烛风不会介意,知道这件事后还会更心疼她、对她更好,但她不需要。

她独自长大,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

袁盈一想到烛风,本来冰冷的眉眼渐渐缓和。

陈月梅见她一直不说话,心里愈发没底:“你、你怎么不说话呀,你是不是还怪妈妈?”

袁盈回神,又一次看向她:“妈。”

见面到现在,她第一次喊妈,陈月梅立刻激动答应:“诶!”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坚持要报警吗?”袁盈问。

陈月梅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你是不是还在怪妈妈?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觉得你们俩年龄合适还能亲上加亲,这才想办法撮合你们,我也是为你好……”

“其实我当时挺困难的,加上我也不是非黑即白的性格,在没遭受什么损失的前提下,相比让你们受到惩罚,还是更倾向于私下索要一大笔赔偿缓解经济压力,但我思考很久,最终还是决定为了你报警。”袁盈笑得和煦。

“为了……我?”陈月梅难以理解。

“是的,为了你,”袁盈重复了一遍,“我咨询了律师,怎么样才能拒绝赡养亲生母亲,律师说父母如果严重侵犯了子女的权益,子女就可以拒绝赡养,而法院的庭审结果,就是最好的证据。”

陈月梅怔怔看着她:“你怎么……”

“让钱飞坐牢,让你留案底,都不是我的最终目的,我当时报警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和你彻底断绝母女关系,”袁盈颇为遗憾地看着她,“所以对不起啊妈妈,你没办法跟着你女儿享清福了。”

陈月梅看着她冷酷的笑,大脑一片空白:“你怎么……你怎么能……我当初那么辛苦才生下你!”

“所以呢?我就该被你拖着下地狱吗?”袁盈温柔地问。

陈月梅愣住:“什、什么……”

“妈妈对不起,”袁盈第二次道歉,“你没你想象中那么伟大,我也没你想象中那么软弱,我已经为你烂泥一样的人生付出了太多的同情心,足够对得起你了,为了不要彼此变得更难堪,以后就算路上遇见,也当做不认识吧。”

“你、你真要和我断绝关系?”陈月梅嘴唇哆嗦。

袁盈平静回答:“是的。”

“你……你会遭报应的,”陈月梅的表情逐渐怨毒,“你以后生的孩子,也会像你这样不孝顺,到时候你就知道……”

“我生不出孩子的。”袁盈温声打断。

陈月梅一怔:“……什么?”

“我的输卵管先天畸形,子宫也比正常人的小,不仅无法自然受孕,还不能做试管,所以注定是没有孩子的。”袁盈耐心解释。

陈月梅嘴唇发颤,说不出话来。

袁盈垂眸,把杯底那点咖啡一饮而尽后笑笑:“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站起来,转身的瞬间,对上了烛风的视线。

第36章 第36章

是的,袁盈一直想生个孩子。

哪怕有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和被慢待的前半生,她仍然渴望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有自己血脉相连的宝宝。

如果不能有的话,那有一个自己的家也好。

所以她在拆迁款所剩不多的情况下,孤注一掷买了自己的房子。

虽然背了沉重的贷款,但那种在自己的家里醒来,不用刻意降低存在感、也不用时时看人脸色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买了房以后,她开始为了还房贷努力工作,没有时间认识新朋友,更没时间交男朋友。

日复一日,在她觉得人生没必要事事圆满时,烛风出现了。

他像一场强势的台风,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将她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也带来了新的生机。

他向她求了婚,她的双腿渐渐开始恢复知觉,碎裂的腰椎更是以奇迹的速度愈合。

那段时间,她真的觉得像做梦一样,所有她渴望的她想要的,都被命运一步一步地推到了她面前,欣喜之余又觉得惶恐,很怕命运哪天不高兴了,就收回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