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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

这边刚从御书房里与皇上争执了一番,父子俩脸色都不好看。

赵清正扭头要走,天色不早了,盛宇帝突然笑起来,取笑他道:“太子,贵妃给你挑的那两个美人如何?可还受用?瞧你一天到晚苦大仇深的样子,回去叫那两个儿好生伺候伺候你。”

赵清捏了捏眉心,父皇若不提起,他都快忘了府中还有这两个美人了,此时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场闹剧。

“父皇还是让贵妃尽快将那两人领回去,孤不会要的。”

盛宇帝只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是不是想要的呢?你当初还说不想娶妻,太子妃一回京,你不也来向朕请旨了吗?太子,做男人,别磨磨唧唧的。”

赵清转过身,别过头,面容冷漠,一边迈步朝外走,一边丢下一句:“儿臣告退。”

盛宇帝轻嗤了一声:“没规没矩,信不信朕罚你禁足。”

赵清回了太子府,只觉得多日未见太子妃了,今晚定要早些完工,去见见太子妃。

看了眼天色,估计太子妃早已歇下了。

不一会儿,文文进来通报:“太子,王美人求见。”

赵清抬起头:“王美人是谁?”

“就是贵妃娘娘为您封的两位美人之一。”

赵清放下笔,问道:“太子妃怎么说?”

文文便道:“太子放心,太子妃那边早安置了。”

便是给他留空间的意思。

赵清本想随便把王美人打发了,又觉得太子妃实在惹他生气。

人是她答应送来的,如今还每日推着把人往他房里送。

太子妃对他便没有半点情意吗?这么想把他拱手让人?

“把王美人叫进来。”

文文面上大喜:“得嘞,用不用把芳嬷嬷也叫来,再叫上两个丫鬟来,好伺候。”

“不用。”太子头也没抬,继续做桌上的事情。

不一会儿,王美人进来了,端正行礼道了声:“殿下。”

隔得远远的站定了,本还想往前些,被太子抬起头来一个眼神给镇住了。

第28章 一举两得轻轻柔柔儿的,把事情做一做……

太子的眼神里并没有什么温度,但他生得温润,模样俊朗,王南春悄然红了脸。

文文倒还想夸她,不是空手来的,手臂上挽着个食盒呢,是比太子妃要贤惠不少。

太子辛苦一日,伺候他用点宵夜,很是贴心呢。

赵清瞥了她一眼,只道:“可还有别的前程想走的?孤尽可能帮你办到。”

王南春面上一阵错愕,不懂太子的意思。

赵清也不跟她卖关子,直接道:“孤这里没你的位置,更没你的前程。”

王南春看着太子,纵是说起这样的话,他仍是气质温和,言谈文雅,身姿如芝兰。

叫她如何不喜欢呢。

“妾身只愿跟着太子,不图什么位置,更不求什么前程,只要能侍奉太子就好。”王南春这样答。

赵清面上虽不显,但是很不喜欢同这样的人说话。

“你是贵妃送来的,孤不会要你。”

良久,赵清说了这么一句。

他以为这话够重的了,能叫一般女子羞红了脸,知难而退。

谁曾想王南春竟然直接跪下来,向他表起忠心来了。

“殿下,妾身发誓,绝不是贵妃的人,往后定然一心向着殿下。”

贵妃也不是傻的,知道送自己的人过去也没用,她一开始也只是想掌控太子后院儿一二,皇后不在了,她这个做母妃的得显出点存在感不是,顺道再给太子妃添些不痛快罢了。

赵清收敛起脾气,往门外喊:“文文,把孙美人叫过来。”

王南春变了脸色,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孙雪儿本还想着,今晚让王氏抢了先不要紧,后头有的是她的机会,却没想到,太子那边派人来请她了。

便连忙梳妆打扮了,穿了身妖妖娆娆的大红绣金线牡丹薄纱裙,又想起何不为今晚多添些风情,便抱了把琵琶,摆着腰去了。

孙雪儿进了太子书房,才瞧见这里头还有一个人。

这,这……想不到太子竟好这一口。

那可有她的用处了,太子妃必是经不起这般折辱的,她这个美人的用处不就显出来了吗?

不就是和王氏一起伺候嘛,这有什么的。

又见太子浑身风姿不同凡人,好一个郎艳独绝,她心中更是揣满了志向。

见两人都到了,赵清合上折子,绕过她们两个往外走去。

孙雪儿忙叫了声:“殿下~”

赵清这才回过头来吩咐:“你们两个今晚便在这里歇下,孙美人,既然你抱了把琵琶过来,便弹上几首吧。”

两人虽不明所以,又只能听令行事。

赵清避之不及地出去了,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文文忙上来道:“太子,怎么了?可是她们两个不合心意?”

赵清瞥了文文一眼,极少用这般冷淡的语气说话:“孤厌恶至极。”

文文浑身一振,太子能这般说话的时候,必是已经大不高兴了。

只除了在文文这种极亲近的人跟前,太子还是那副温润样貌。

文文知道了事情厉害,便道:“那殿下,里头那两位……”

赵清却想起别的事情:“内务府替孤造的新榻,什么时候到?”

“奴才刚去催过了,估计还有个两三日吧,便能到了。”

“到了之后速速换上。”

说完,赵清在前院儿随意寻了处僻静青瓦房歇下了。

这边尹采绿照常睡了一夜起来,却是听到了个与往常不一样的消息。

“太子昨晚一连宠幸了两位美人,那孙美人在书房里弹了一夜的琵琶,太子真是好兴致。”

尹采绿闻言,也不知是该松口气,终于到这一日了,还是该怄气,太子还真宠幸了她们。

二门上的丫鬟过来八卦说:“我昨晚瞧见了那孙美人的身段儿,真叫一个妖娆啊,太子指定喜欢得紧,昨晚书房里灯烛亮了大半宿呢。”

可巧这话就被刚开门出来的尹采绿听到了。

尹采绿想到自己在床上从来都是老老实实的,除了偶尔骑到他胯上去几次,也不敢耍别的花样。

不会就这样,被那孙美人给比下去了吧。

她采绿娘子可不甘心呐。

“琵琶?什么琵琶?”

“太子妃不知道,那孙氏是教坊司出来的,惯会些哄爷们儿开心的法子。”

二门上的丫鬟是个话多的,在太子妃面前也不知道慎言。

芳嬷嬷听到连忙斥责了她:“少在太子妃面前说这些污言秽语。”

尹采绿朝芳嬷嬷“呵呵”一笑:“嬷嬷别管,让她说。”

善静善和给她上了早点,叫她边吃边听。

“直到早上那两人齐齐出来,回了西侧院儿,倒是没见着太子,许是一大清早便进宫去了。”

尹采绿听得大为震惊,太子平时忙她是知道的,竟要忙得两位美人都要同时宠幸,那该是何种场面啊。

玉笙楼出身的采绿娘子不免都要想一想,这等场面在玉笙楼也不多见呢,毕竟到玉笙楼享乐的公子哥儿们大多都是体面人,在外头有头有脸的,干不出来这事儿。

尹采绿倒不觉得太子风流,她觉得,定是太子时间不够用,才想出这般“一举,两得”的法子来的。

要不,这两位美人都进府多日了,太子现在才宠幸呢。

尹采绿想得越来越多,暗暗发誓,自己定不能输给她们两个。

任嬷嬷安慰她道:“今晚是十五,太子妃可早些准备着,今晚雷打不动地太子会来您这儿。”

尹采绿还有些担忧太子呢,昨晚一连消受了两位美人,今晚也不知还提得起来劲儿不。

尹采绿是个贴心的,寻思着今晚就别难为太子了,悠着他点,两人稳稳当当儿的,轻轻柔柔儿的,把事情做一做。

这边薛夫人又来了一趟。

便是知道太子府上来了两位美人,特来安慰她的。

表面上是安慰,实际上是警告,叫她继续模仿薛静蕴,不可失了分寸。

这薛夫人倒是懂她,怕她情急之下拿不住千金贵女的稳重姿态,损了薛静蕴的德行。

“太子后院多了两个美人儿,这不算什么,往后只会越来越多,你是太子妃,太子敬重你,谁也越不过你去,至于那些小家子气的招数,你也不屑于与她们争锋。”

崔婉清又听说太子昨晚上宠幸了那两个美人,又一连几日没来过太子妃房里了,便多宽慰了她几句,心里又想,的确不可能事事好处都让她全占了,太子妃又不是那么好做的,这也正常。

“你要放宽心胸,万不可为此生出什么失了脸面的事情来。”

尹采绿只觉得薛夫人待她真好,这门子事,还专门过来宽慰她一番,心中越发感念对方恩情。

忙忙使人从厨房了装了一碟子玫瑰鹅脯,一碟儿桂花糖糕,给薛夫人带着走。

又问她:“上回见母亲气色不好,可要注意保养身子。”

崔婉清脑子里想着事儿,便随意应付着答了。太子妃送她的,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过两碟子吃食,她也无心多谢。

走前又从后门子见了竹萱一面,指使她务必盯紧了尹采绿。

竹萱听完话,嘴上应了,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如今是太子妃好她就好。

虽说从前还多少想念着自己那病逝的小姐,可时日过去已久,慢慢地也就淡忘了,人死不能复生,她们这些人,还得往前看才是。

便忙沏了一壶热茶,屁颠屁颠伺候太子妃去了。

待四下无人,便向太子妃说道:“太子妃也不必全听夫人的,太子的恩宠被分走一分便是少一分的,谁不想巴着占着太子呢。”

竹萱就怕太子妃信了夫人的,一味地只知道学她们二小姐。

二小姐一向是个古怪冷淡性子,一年到头就没见她脸上笑过几回,一身病痛皆是郁气结来的,有什么好学的。

再要模仿,太子又没见过二小姐,太子妃学得再像又有什么用呢。

尹采绿拉着竹萱的手,也是感念得紧,眼珠子水汪汪的:“你也是个好的,处处为我考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竹萱见太子妃如此,更是觉得自己没投错主儿,又道:“奴婢听说,夫人上次在秦府那儿碰了壁,很是消沉了一阵儿,这些日子又支棱忙活起来了,倒没再盯着高门看,如今大公子在外头名声不好,夫人挑了几家门当户对的在相看呢。”

崔婉清也是收了心了。与薛家同样门楣的,定是瞧不上薛明澜的,稍低一些的,也宁愿嫁个将来能继承家业的。

尹采绿点点头,她是讨厌薛明澜,却也没那工夫处处去牵制他,这次薛夫人若有挑中的,她定不去捣乱了。

只不过:“翠影好歹伺候服侍我一场,又听说大公子将她抬为姨娘了,便从我库房里挑几样体面光鲜的礼物送去给她罢。”

翠影虽有时说话不好听,尹采绿本就是顶了她小姐的身份才得她伺候的,尹采绿也不跟她计较。

何况翠影手脚麻利,该她出来干活的时候,活干得毫不拖沓,明面上该伺候太子妃的时候,也是伺候得极为妥当,就是之前在船上,外人看不见的地方,也没短过她什么。

尹采绿觉得,要说讨厌,翠影怕是有些讨厌她的,但要说恶意,那应是没有的。

如今她既在太子府待不下去,只能回薛家去,又成了薛明澜的翠姨娘,尹采绿有心给她添几分体面,趁着大奶奶进门之前。

竹萱脑子转得快,当即便懂了太子妃的意思,她本来也与翠影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大奶奶进门前,是想多给她撑些场面的。

“太子妃放心,奴婢一定大张旗鼓地,从太子府里把这贺礼给送过去。”

尹采绿朝她微笑点头:“嗯嗯。”

这边善静善和两个伺候着尹采绿用晚膳,尹采绿难得的没什么胃口。

“立秋都有阵子了,怎的这天儿还一天比一天热了,今日午后尤其闷热。”

她向来是个淡定性子,见了谁都是温温柔柔的笑,学了薛静蕴后,便把这些温温柔柔的笑都隐了,只剩下个人淡淡的,怯怯的待在那儿。

听太子妃一抱怨,善和忙往冰鉴里加了几块冰,善静在一旁更大力地打着扇:“太子妃好歹用两口吧,否则晚上难熬。”

只见这圆桌上一道玉脂煨雪参,鸡汤吊的底子,炖得跟牛乳一般,接着是一道金缕翡翠卷,薄如蝉翼的鸡蛋皮裹着碧绿的翡翠芹芽,以蟹肉、松仁碎作馅,卷成精巧的如意形状,淋上用鲜蘑吊的素卤,倒是做得精细。

善静往她碗里夹了一块,尹采绿蹙眉:“不是都叫他们别这样忙活了吗?怎的还做些这样精细的吃食。”

善静道:“他们得了太子妃给的茶水银子,自是千恩万谢,忙说要好好给太子妃露一手呢。”

再说,西侧院儿那两个,每日点菜也点得毫不客气,一日三餐费用不小,太子妃一点也没有要短着她们两个的意思。

尹采绿也不是真的嫌这锦衣玉食太锦太玉了,只是今日实在胃口不佳。

善静眼珠子一亮:“听文文说,井里一早上就镇着一壶山楂酒呢,奴婢去给您拿一壶来,下着菜吃。”

尹采绿也是眼眸一亮:“甚好。”

善静一走,便是不住地舔唇了,这会子见着桌上一道炙烤羊肉:乃是取塞外羔羊肋条肉,以玫瑰露、胭脂米酿成的酱汁腌制三日,再用松枝慢火炙烤。肉色艳若朝霞,油光晶莹,外皮酥脆作响,内里鲜嫩多汁,刚刚看着还腻得不行,一想到配着小酒儿下肚,便觉得香极了。

就等酒来了。

善和在一旁无奈笑着,取笑道:“太子妃真真是个酒仙儿了。”

太子不在的时候,每日睡前都要就着话本子,贪杯两盅下肚,把肚儿里烧得暖暖的,脸盘子熏得红红的,正好入睡。

尹采绿低下头,羞怯地笑笑,好在自己屋里的丫鬟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的,也不必时常伪装。

善静捧着酒瓶回来,山楂酒倒进圆口的细瓷被子里,加上点儿冰块儿,便是酸爽可口,极为开胃。

尹采绿心情大好,夏日里的烦闷心情一扫而空,便就着酒,吃着菜,过着比往常在玉笙楼还要逍遥百倍的自在日子。

“呼咻”一声,院外翠竹“唰唰”响起一片,有穿堂风吹来,善和挨个打开了窗:“怕是要下雨了,让风进来,散散屋子里的热气。”

尹采绿坐在绣凳上,披散在肩膀上的头发丝也跟着扬起。

另有一叠金丝绣球丸,取极嫩的鸡脯肉与鲜虾仁细细剁碎,佐以香菇、马蹄碎,捏成圆润的肉球,用文火慢蒸后,盛在绘着“百子闹春”的粉彩瓷碟里。

后来风实在太大,善和又急忙落下了窗户,好在屋子里已经凉快下来了。

尹采绿又一杯酒下肚,朝善静善和笑着:“索性关了门窗,咱们坐一桌儿吃点儿喝点儿,岂不畅快。”

“吃什么呢?太子妃。”

一道男声响起,众人齐齐往出望,却见太子一袭青色深衣,刚收了伞站在廊下。

原来外面已经下起雨来了。

善和连忙打了帘子让人进来,一边请安。

尹采绿也站起身,福身行礼,竟不知太子今日回得这么早。

连日都是深更半夜才回来,今天倒是赶在天黑之前了。

“给殿下请安,殿下用过饭了吗?”

尹采绿忙让出主位来,赵清摆手让她坐下,自己坐在了另一侧。

“不曾用过。”

尹采绿怔怔看他,原是他特地回来陪她用饭,她却自顾自先吃了。

“善静,去厨房再叫几道新菜。”

善静领命要去,赵清抬手制止了:“别太铺张了。”

说着,夹起桌上的剩菜倒吃起来了。

又见太子妃桌上还摆着酒壶,似笑非笑道:“太子妃今日好兴致。”

太子吃饭是慢条斯理的,说话是温声款

语的。

尹采绿忙垂下头,揣了抱歉的心思:“妾不知殿下这么早便回来了。”

“无妨,孤从前就说过让你不必等孤的。”

赵清生的是别的气。

他听见府里都在传,他昨晚一连宠幸了两个美人,没叫文文去辟谣,就想来看看太子妃今日是何感想。

那贵妃当时给她塞人的场面,他特地都打听过了,明明是好拒绝得很的场面,她非给应下了。

倒是让他看看,他的太子妃是个多么宽宏大量的人儿。

“那殿下,今晚歇在妾这儿吗?”尹采绿面孔对着碗,翻起眼皮小心看他。

赵清憋着一口气,道:“来都来了,孤不在你这儿,还能去谁那儿,外头下着那么大雨呢,太子妃怜惜一下孤吧。”

“这是应该的,这是应该的。”尹采绿哈着小腰儿,抛着媚眼儿,给太子也斟了酒。

赵清没动,两手放在膝上,正襟危坐看她:“太子妃,你很贤德。”

尹采绿甄酒的动作一滞,得了太子的夸,忽然就觉得,自己刚刚的腰有些太弯了,形容有些太婀娜了,便又直起腰来,收了一脸风流媚色,板正行了一礼:“多谢殿下夸奖,妾还会继续努力的。”

赵清眉头蹙得更深了,早知太子妃是个单纯烂漫的,竟不知她是个呆头呆脑的,听不懂好赖话的。

尹采绿觉得,太子定是认为她将那两个美人安顿得好,昨晚将他伺候得受用,心情好了,特地来夸她的。

心里虽然本来还有些小性子在,这一下,又雀跃起来。

罢了,她是个做太子妃的,贤德些便贤德些吧。

赵清决定不再与她多话,改日把那两个美人打发了便是,暗自决定,此事就此揭过。

忍了脾气,看着太子妃又喝了几盅小酒,吃了些菜,眼角眉梢露出些风流韵致来,那小腰儿也板正不了一点,歪歪斜倚到桌上,弯出一道弧线来。

赵清耐心等了她好一会儿,才等她吃完了饭,吃够了酒。

尹采绿从桌上起身,善静忙使人进来收拾饭桌,又把她扶到床上去躺着。

太子妃吃完饭,是爱躺一会儿的。

奈何太子在这儿,赵清一见状,便温柔劝她:“刚用完晚膳该活动一会儿,这般躺着伤脾胃。”

善静又忙把人给扶起来,尹采绿已是醉颜微酡,眼波迷离的模样,此时醉态横生,刚站起来,又斜斜歪下去,娇喘微微的。

她自是知道自己吃了酒以后有些风情在的,也不掩饰,太子叫她起来走会儿,她便歪着身子,摆着腰,往太子那处去了。

“殿下,外头在下雨,咱们只能待在屋子里,依您看,今天晚上咱们做些什么好呢?”

太子妃到了太子手上,善静善和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赵清坐在一张海棠花式酸枝木桌案后,往后倚去,靠着一个撒花洋绉的引枕。

太子妃朝他走过来,赵清忙伸手扶住。

两人携着手,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不如来写会儿字吧,你的字练得还不成火候。”太子妃的字一直这样不上台面,赵清总觉得不妥。

他从宫里要来了当初下陇州取来的那些“薛静蕴”的书画墨宝。

“你祖父既然替你找了此人为笔替,却没让你将她的笔迹学会,迟早要露馅,孤猜,定是因为你懒惰吧。”

赵清摆开那墨宝纸张:“你便跟着练一练,有孤在,定不会叫你懒怠了。”

他塞了一支笔给她,尹采绿不情不愿的,也不接,被他硬塞到了手里。

他把她的手握着,往桌上铺开了宣纸。

“来写个‘花’字看看。”

尹采绿提着笔,往那白花花的宣纸上一看,提笔戳了个黑点上去。

“咦~这笔怎的不听我使唤?”

赵清往后让她,她非往他身前挤,脑袋还歪着。

他倒要看看她还能寻到什么理由偷懒。

直到屁股上又优哉游哉地落下了两瓣臀。

赵清戳她:“你可有见过坐着练字的?”

尹采绿屁股朝他不理他,慵慵懒懒说了一句:“妾正写呢,殿下别闹。”

赵清对她有十分的无奈,听她说了这话,却也一动不动了。

他又等了许久,腿上那人才扭过头来,屁股又往侧边挪了挪,给他空出往桌上看的视线来。

“殿下请看。”

她两只手牵起纸,纸上写着犹如幼童稚笔的“赵清”二字。

笔画生涩,章法零乱,歪扭蛇形,又因她醉酒的缘故,执笔不稳,笔画颤颤弯弯的。

赵清凝视自己名讳,寻常倒是无人敢这样呼他。

尹采绿手指着那纸上读:“赵清,赵清。”又扭过头来看他,指着他的脸,食指在他下颌处摩挲。

“你何时学会写这两个字的?”赵清问她,嗓音妥帖克制。

第29章 迂腐名声他正值壮年,一个时辰不嫌短……

尹采绿晃了晃脑袋:“这两个字又不难,是你的名字。”

赵清握住她勾着他下颌的手,“嗯,这两个字不难。”

嗓音越发轻了,太子倾身靠近太子妃。

尹采绿盯着他的唇,挣出手指点上去,指尖上养出了一截手指甲,修得圆圆尖尖的,剐蹭着他的唇。

她的那双眸子脉脉含情,再往上瞧,叫人望上一眼,便难以自拔。

尹采绿今天本想整些把戏出来的,可看太子这般痴恋她,她便矜持些,也能使得。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她便垂下脑袋,紧接着脸颊耳尖皆红了,模样怯生生的,胭脂也不及这自然晕染的娇态。

纤手绞着手帕子,连脖颈都泛起薄红。

赵清注视她一截玉颈,又见她羞怯如此,心中越发怜惜。

便礼貌问她:“时辰不早了,咱们去床上吧。”

尹采绿自然是不会推拒的,便道了声儿:“好。”

两人站起身,她屁股上的衣料还皱着,赵清牵起她的手儿,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往床上去了。

尹采绿心中暗喜,自己倒也不用使些什么招儿出来,太子还是痴恋她的。

只要能得宠,她行事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

两人到了床边上,又是推让一番。

“还是太子妃趟里侧吧。”

尹采绿摇头:“还是殿下先上。”

赵清不解,往常都是她睡里侧的。

两人相持了一番,尹采绿反正吃了酒装晕,一下子跌在太子胸膛上,赵清没站稳,跌坐在床上,尹采绿腿一搭,往他腰上一跨,人就骑在太子身上了。

“哎呀,殿下~妾头晕晕的呢。”

说着,她朝他脖子上咬去,说是咬,实际上是吮吸。

手上动作还不停,虽说刚提醒了自己要矜持,大抵是真喝醉了吧,两只手连吃带拿地解了太子裤腰带。

红唇儿印上去,赵清闭上眼接了。

一连冷落了她多日,赵清也想她的紧。

便是任由她上下其手地解了衣带,也想上手使使力,却没找到自己能掺上手的地方。

醉了的太子妃真是别有一番风情,还颇为自主,一个人便能剥了两个人的衣服。

两条腿儿,两根胳膊,缠在赵清身上,让他想使些力也使不出,索性由她了。

能躺着不动光享受,赵清越发想笑,太子妃是极有灵性儿的一个人儿。

唇上来的时候,他努起嘴去接,唇下去的时候,他昂起脖子去承。

手搂着她的腰,闷哼出声。

尹采绿仰起头来看他,娇声道:“殿下~”

“嗯?”

“你昨晚定是累坏了吧,今晚就让妾好生伺候伺候你吧。”

她嘴上说的是请求,心里早开始搓手手了,瞧她这话儿说得多贴心呀。

赵清眼睛挣开了些,瞬间清明了。

随后神情复杂,所以,太子妃当真以为他昨日宠幸了那两人?

可他抬眼看她,她一脸娇憨,甜甜笑着,一只手抚在她胸膛上,两只眼媚得很。

看不出半分醋样。

赵清忽然就没兴致了,

他按住太子妃的肩,翻身将她按下来,然后平躺下,盖上被子。

“睡觉吧,太子妃,时辰不早了。”

心中暗气:太子妃将他当成什么淫徒浪子了,昨晚宠幸了两位美人,今晚便巴巴地又同太子妃睡觉。他赵清一生清朗正派,绝做不出这种事情。

又翻了个身,太子妃不懂他,一点也不懂他,他真是伤心。

尹采绿被按倒在榻上,平平躺着,一脸怔愣。

对了,她与太子此时还是未着寸缕的形态。

她刚刚是把他惹生气了?

究竟何处惹他了?

是了,太子定还是喜欢乖顺的,她借着酒劲儿,总想压过他去,一次两次倒还好,叫个情趣儿,若次次都压过他去,是个男人也受不了啊。

尹采绿很是乖觉,扭过身去,瞧着太子的后脑勺,小声道:“殿下~妾听您的话,日日都在钻研那本兵书呢,妾有一些问题想问,您可不可以解答一下呀。”

赵清耳朵动了动,突然想起来,她连学会认字都还不久的,他不该对她要求太高,她现在不了解他,将来定会了解的,他何必为这个生气呢,倒显得他小气了。

便转过身来,两人面对着面躺着,都是光着身子的,身上搭了个被子,被子中间还搭起了一个桥。

“什么问题,你说。”

想了一会儿,赵清又补充道:“孤没有宠幸她们两个,孤过两日便寻机会打发了她们。”

尹采绿瞪大了眼:“啊,为什么?”

赵清细想了想,没有为什么,哪有什么为什么,便认真问她:“太子妃,在你心里,孤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好人。”

尹采绿琢磨起来,又道:“她们说你古板迂腐,做事情一板一眼的,待下人又最是和善,无论发生天大的事情,也从没有黑过脸,谁见了都是一副好面孔。”

赵清听了她这话也不恼,他知道自己在外人面前什么样。

他朝她语气温和道:“太子妃,孤是问你,你觉得孤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一个好丈夫?”

屋里剩了一盏灯,将拔步床上的一小片空间笼成昏黄色,赵清头枕在手肘上,侧睡着,温柔地注视太子妃。

尹采绿不知该怎么答,她从未把太子当成丈夫看待,一番自省下来,倒觉得自己这个太子妃做得不太称职,

太子一应起居事务从没叫她操过心,他晚上回来晚了,她连个宵夜也没想过替他备,更觉得自己做得不到位了。

只是有一点做得是极到位的,给他那两位美人安顿得极好,该夸她的。

思绪转了一圈又回来,她回他道:“殿下生得俊美,性子又是极温柔的,平日里关爱臣妾颇多,臣妾觉得殿下是个好人。再说殿下回回都这般持久,自然是个铁骨铮铮的好丈夫,妾喜欢得紧呢。”

说着,脸上又作羞怯状。

还没等太子回答,尹采绿连忙往前凑了凑,凑到太子跟前,咬着下嘴唇道:“殿下既然不宠幸她们两个,那今后这个就归妾独享了?”说着,手往下掏去。

赵清面色僵硬,浑身都硬了,倒是在想,太子妃从哪儿学来的这粗鄙之言,叫他听了好生不自在,偏那东西还真就在她手里铁骨铮铮起来了,赵清觉得自己没甚脸见人。

索性撇过头去,翻了个身,又平躺着了。

尹采绿得了便宜,自然要卖一卖乖,腿一伸,又往太子腰上挎去了。

太子说自己没宠幸那两人,她当然是高兴的,只是从前那些不乐意的情绪都隐忍了去,她从前只能劝告自己,一是个替身,二才是太子妃,这三嘛,才是她自己个儿,既然已经得了这锦衣玉食,就别闹那些小性儿了。

太子没阻拦她,尹采绿今日打定了主意要让太子满足,便要多使些技巧出来。

倒不是为了争宠,这是她私心里给太子为她守贞的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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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房门外头倒是候着人的,丫鬟嬷嬷们都在,都等着伺候里头那两个。

“太子有几日没来太子妃这儿了,今晚怕是有要闹得厉害。”

“里头一直没声儿,怕是睡了吧。”

赵清手扶着她腰,她已正正好好儿坐上去了,小腰一扭,正要发力,赵清一个翻身,将她压到身下去了。

尹采绿喉间本已准备好的哼哼声变成了一声惊呼,她瞪着眼,赵清把她的肩搂住,将她的头捞起来亲吻。

善静食指举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小声道:“里头起声儿了。”

余下众人便该烧水的去烧水,该备桶的去备桶,都忙活起来了。

尹采绿一瞧太子今日颇有一番雄心壮志,两条腿就势往他腰上一勾儿,两只手往他背上一攀,声音一娇,腰肢一软,便只配合着了,只悄悄也用着劲儿呢,绞得赵清一进去就差些没扛住,好歹也忍了回去。

却说薛府这边,崔婉清原本与几家的夫人见过面了,替薛明澜相看了几位小姐,虽说门第大不如秦府,赶薛府也差上好大一截。

但薛明澜如今便只有这么个市场,崔婉清再想替他打算也没有办法。

若真想再作一回弊替薛明澜挑个他原本配不上的,崔婉清也还是有主意的。

她娘家五妹妹的闺女,与薛明澜这表哥表妹的,也能配,更何况还有这么一层亲属关系在,那小姐嫁来叫她姨母,五妹妹虽也瞧不上薛明澜为女婿,可就占了这么一条知根知底的,婆婆就是自己姨母的,也并非不愿意把女儿嫁过来。

可偏就五妹妹上门来做客的那一日,偏巧碰着太子妃打发人往翠姨娘院儿里送礼来了,便是下了令要给翠姨娘风光的,这回来的人送礼送得是大张旗鼓。

五妹妹当场傻了眼了:“澜哥儿这是……收了个丫鬟。”

崔婉清脸都黑了。

崔家五小姐崔婉婷又道:“你家蕴姐儿回陇州那么多年,我也许久未见过了,翠影好像是她身边贴身的大丫鬟吧,二人情同姐妹,如今看起来关系好得不得了。”

崔婉清努了努嘴,不知该怎么说话,好端端的,那太子妃往翠影那儿送礼做什么,二人相处时间不久,屁个情同姐妹。

“大公子前阵子是收了个丫鬟,不过这在公子哥儿里是太寻常不过的事儿,当不得什么,你别在意。”

崔婉婷与崔婉清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有些话直说便直说了:“那翠姨娘与大公子是从小的情意,背后又有太子妃撑腰,我女儿嫁来怕是要受气,姐姐不用送了,妹妹自己走便是了。”

本来她为女儿考虑薛家图的就是不用受婆母的气,可堂堂一个大奶奶,受小妾的气也遭罪啊,何苦呢,提着衣摆忙不迭地就走了。

崔婉清站起身来,没送两步,人已经走没影了。

本来这各自出嫁又各自生儿育女的姐妹之间,情分就淡了不少,五妹嫁的王家两年前才从琼州调到京中任职,两人鲜少碰面。

崔婉清瘫倒在椅子上,女儿没了,儿子婚事缕缕受挫,这对年过四十的她是个大打击,这段时日面容老了不少,原本也是云堆翠髻,粉面凝脂,不过三十岁妇人的样貌,此时眼角唇周却生了细纹,妆粉细细铺上去,也不如从前服帖细嫩了,此时往铜镜里一照,更是粉啊胭脂的全都浮在纹路上,斑驳不已。

“嬷嬷,叫厨房给我炖个猪蹄黄豆汤,我要好生补补。”

正巧竹萱这时候指挥着两个太子府的小丫鬟,从翠影那儿送完礼齐齐出来了。

且不说翠影看见竹萱是如何在太子府极有脸面地颐气指使的,这边崔婉清见了她,又将她叫到跟前来问话。

竹萱叫两个小丫鬟在门外候着,独自到了崔婉清跟前儿:“夫人。”

崔婉清捏了捏眉心,没好气地问道:“好端端的,不过抬个姨娘而已,太

子妃叫人送个什么礼来。”

竹萱恭敬答了:“回夫人,太子妃感念翠影伺候她一场,特来恭贺的。”

“她倒是个好心的,做她的太子妃就行了,跟个奴婢讨好什么?”

崔婉清一肚子的气。

竹萱垂着脑袋,一时间没开口说话,见夫人实在生气,思考了一会儿,又小声道:“夫人,太子妃笼络翠影实是聪明的,太子妃身上有着天大的秘密,这天大的秘密拢共就您、侯爷、大公子、奴婢和翠影知晓,依奴婢看,太子妃可不得笼络着翠影,换句话说,翠影如今本就处世艰难,逼急了可要不得,反正又不费力,何不好好供着呢。”

崔婉清闻言缓缓坐直了身子,她这段时间一直发愁大公子,倒忘了翠影身上还牵扯着这桩了。

她面色复杂地看向竹萱,竹萱一向是个老实的,家里又不曾亏待过她,她如今在太子府又很是得脸,自是不必担心她的。

可翠影向来是个有自己主意的,这么一提醒她,倒不好随意对待翠影了。

“行,我知道了,你去吧。”崔婉清挥挥手叫竹萱离开,又补充道:“下回办事也看看场合,挑挑时候。”

竹萱乖顺应了“是”。

竹萱办完事回到太子府,跟太子妃回了话,便退下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她知道如今自己在太子府的下人里算是有头脸的人物,便也不笨笨地又去做一堆没人看得到的重活,也就待在次间里,做些针线,待主子叫的时候再出去。

这几日一直下雨,今日东厢里的丫鬟们扫了一整天的落叶,善静善和给太子妃的衣橱换了新。

“要降温了,这些纱衫、绫裙的该收起来了。”

尹采绿原与太子成婚时,得了宫里好多赏赐,外加从薛府带来的,一应衣衫首饰,家用器具,都是不缺的。

一个月前便拿出几匹颜色鲜亮的缂丝缎子,拿去裁秋衣了。

这会子裙子做好送来了,善和捏着那石榴红裙子、翡翠撒花洋绉裙子,还颇有些惊奇。

“奴婢一直以为太子妃是偏好些深颜色的,柜子里的夏装便没有一件儿是颜色鲜亮的,新做回来的这秋衣,奴婢还怕太子妃不喜欢。”

尹采绿看着那些花花绿绿,光鲜亮丽的裙子,喜欢得紧。

“快给我收起来,明日起便能穿上了。”

善静道:“何苦等明日呢,太子妃若想穿,待会儿午歇起来了,奴婢给您梳妆换上就行。”

尹采绿笑了笑:“这样也甚好。”

伴着雨声,善静给她拉上帘子,尹采绿独自一人躺在宽大的金丝楠木制的拔步床里,先是趴着翻看了会儿话本,然后浅眠了一会儿。

到了下午,任嬷嬷来同她道:“两个美人都走了。”

尹采绿刚睡醒,揉着脑袋问道:“走了?走哪儿去了?”

任嬷嬷道:“是太子打发他们家人来接的,连同着家用细软一趟拉走了。”

赵清原是直接对外宣称,自己不承认这两位美人的身份,更不认同贵妃的旨意,两位美人,原模原样地送回去。

说起来,贵妃的旨意还真就大不过太子去,不过两人从未直接这样争锋。

这一次却是直接对立起来了,太子当朝否定贵妃封的两位美人,说贵妃没资格替他封美人,皇上还能怎么说,只能说以太子为准。

贵妃又是气得脸都绿了,更没想到太子会在这样的小事上与她争起来,不过两个美人而已,上纲上线有意思吗?

太子这般,更坐实了他一板一眼的迂腐名声。

都是身为男人的朝臣们,自然是想,不过两个美人,太子也要因是贵妃封的而不认,只能说,太子是迂腐至极,无福消受美人了,既得罪了贵妃,又失去了美人,可谓一举两失。

尹采绿听了这消息,也是不能理解,许是她从前认识男子都只在玉笙楼,哪个男人不是吃着家里的,想着外面的,就没有嫌后院儿人多的。

她自然也认为,太子府上添两个美人,太子定是高兴的。

如此这般,倒让她摸不着头脑了。

莫非太子还真是那万中无一的,不贪淫好色的,一生只认准一人的绝世男人?

这也不可能呀,他是太子,将来要继承大统的,就算他不想,所有人都会强迫他有的。

这不,一时间,原先想走贵妃路子,好叫自己女儿能进太子府做侧妃的,都歇了心思。

这事首先还得太子同意,便又换着花样的,把自己女儿往太子跟前带。

赵清今日下朝,便在宫门上碰到几个来接自家父兄下朝的女眷,他忙忙避开,避得快,那些人的长相都没叫他看清。

众人便传,太子不光是为人迂腐,还修得了一套凌波微步,在宫门处迈着小碎步绕了一个大圈,谁也没能碰上他瓷。

太子今日回府回得早,回来时,尹采绿也不光替自己收拾了衣服,也正替他收拾着。

此时正坐在前院儿里一颗石榴树下,搭了桌椅,摆了茶水点心,指使着人往太子书房搬前搬后的收拾。

内务府给他新造的榻也到了,刚使人搬进去,还落在原位时,尹采绿招手阻止了:“落在窗边儿吧。”

原先榻是放在角落上的,墙根处被挡得死死的,尹采绿觉得光线不好。

文文道:“太子妃,马上天冷了,窗边恐会漏风。”

尹采绿摇头:“漏风多安上一道厚帘子便是了,可秋日落叶的景致,冬日落雪的景致,若能早上一睁开眼便见到,该是多惬意啊。”

文文还颇有犹疑:“这……”还是听太子意见吧。

“就听太子妃的,落在窗边儿吧。”

众人便回头去看太子,文文上前去给他解披风。

要他说,这活儿也该太子妃来干的,回头一看,太子妃还坐在摇椅上吃果子。

这会子见太子回来了,才慢悠悠从躺椅上起来,正要蹲下去请安呢,太子正好儿走到她手边儿了,伸手扶起了她。

“太子妃晚膳想用什么,孤陪你一起,就在这池子边搭个桌子吧。”

尹采绿垂下脑袋,站立如鹤松,影透玲珑,是个身形单薄却端正的女子。

她心里想着,自己寻常在太子府大多时候都是随着心意的过,如今太子在,还是随着太子来比较好,便问:“殿下想吃什么,臣妾使人去厨房吩咐。”

前几天京郊皇庄上送来了两只大鹿来,又有熊掌、鹿筋、鹿舌等山珍,御田里的胭脂米、碧糯、粉粳等各类粮食,府上便是想吃什么山珍海味也是有的。

那日竹萱给翠影送礼带回来信儿,说夫人面色瞧着更不好了,尹采绿又使人送了两筐山珍往薛府去。

赵清看着她笑:“太子妃贴孤的心意,太子妃说吧。”

“妾昨日吃的一道红烧鹿筋好吃,今儿殿下也尝尝。”

赵清微微点头,任她说了什么,都答:“好。”

“再来一道酒醉鸭肝,一道腌香椿头,一道翡翠烧麦,也就差不多了,汤品就要枸杞炖牛尾吧,给殿下好好儿补补身子。”

赵清看着太子妃挨个给丫鬟吩咐了,忽听这道枸杞牛尾汤,嘴角抽了抽。

尹采绿吩咐完回来,走到桌上,给太子倒了茶:“殿下今日回来得倒是早,要是日日都能回来这么早便好了。”

赵清努了努嘴,决定夸她一句:“孤不在,太子妃将府中料理得很好。”

他端起茶轻抿了一口,手又端放到膝盖上去。

尹采绿绕到他身后,手往他肩膀上一搁,轻声细语地:“妾给殿下按一按吧,瞧你累的,昨晚上都没之前时间长了。”

赵清容色僵硬,太子妃说话好温柔的难听,再说昨晚他哪里又时间短了?再说了,她绞他也绞得厉害,最后那一下,他是急切了些。

只好又咬着牙夸她一句:“是太子妃厉害,叫孤持不住。”

从前是总怕伤着她,才每回收着力道,后来知道,这样不仅太子妃嫌他磨得没劲儿,他自己也没什么劲儿。后来被太子妃引着,动作多少粗犷了些。如今更是知道,太子妃比他想象中要的还要多得多,他伺候她一个便够够的了,罢了,那般太子妃还嫌不够,那就再多补补吧,他正值壮

年,一个时辰不嫌短,两个时辰不嫌多。

尹采绿给他捏了一会儿肩,一时两人无言。

不一会儿,晚膳摆上来了,除了刚刚那些菜以外,一人一碗胭脂米饭。

赵清拉她的手让她坐下,他早已换上一身青衫便装,端然坐着,身姿挺拔如玉。

持箸时朝太子妃轻点了点头:“太子妃请用。”

尹采绿也回他:“殿下请用。”说着,往他碗里夹了一块鹿筋。

第30章 尤物一把握住她的脚踝,铁掌般紧箍着……

太子一向少食,吃了几筷子便不动了,只多喝了两碗汤。

“太子妃慢用。”

说完话,便端然坐着,一副温文尔雅,看着她吃。

尹采绿执箸夹了一块翡翠烧麦,轻咬了一口,里头一颗虾仁便弹出来半个身子,晶莹剔透的。

便立刻得意地眯起了眼,吃东西的样儿还是斯文雅致的。

赵清看她吃东西的样子颇为赏心悦目,又拿出手帕来替她擦拭唇角。

她虽吃得斯斯文文,用齿尖捻着小口小口地吃,唇珠上时不时地还会沾些汁水。

赵清看了她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就这般看着太子妃吃饭实在耽搁时间。

索性今天饭摆得早,离天黑还早着,便叫文文把书房的公文折子一应都搬出来,他今日在外面办公了。

尹采绿还慢悠悠吃着饭,善静又给她上了酒来,这顿饭愈发吃得磨蹭了。

见太子已在旁边摆开桌椅坐了,正全神贯注投入到事务上去,尹采绿忙正色起来,也顾不上慢悠悠吃饭了,叫人过来多给他掌了几盏灯。

文文不得不说,这太子妃贴心起来,也是贴心的,瞧她现在撑着腮巴巴望着太子的模样,眼中分明是仰慕的。

怪说太子第一回到薛府上去那次,太子妃就做出那般无礼的行为呢,想是仰慕他们太子已久的。

如今两人恩爱,又能长相厮守,也是好事一桩,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文文又哪里知道,皇后亲自相中的儿媳妇,早上天与她“婆媳”团圆去了。

天上的事情,地上的人又如何得知,暂且不表。

这边文文却说:“皇后薨逝忌辰快到了,届时皇上许是不兴再大办祭祀,这事儿还得殿下自己操持着才行。”

皇后刚去那两年,皇上还兴辍朝一日,整个盛京不许闻丝竹,又召皇室宗亲到太庙祭告。近两年倒没再忙活这些了,不过太子及其亲信凑个小场面祭一祭罢了。

赵清从公文里抬起头,眼眸陷入了半刻思绪中,良久才回过神来,定睛向文文道:“孤知道了,这次也还是小办吧,你可着人开始操持着了。”

他虽不满父皇薄情,可也清楚,父皇没有立继后,不管继后是贵妃还是另立京中贤淑贵女,总之父皇是给他这个失母太子留了关照的,否则赵清如今的处境会更难。

盛宇帝如何负了皇后赵清无权追责,但他没负江山,更没负太子。

皇后斯人已逝,任她从前是多么尊贵之身,如今也不便再兴师动众,每年劳动着皇室宗亲、文武百官,跟着活动这么一场了。

就他与太子妃两个,再加舅舅,几位从前受过皇后之恩的臣子,一同去拜祭也就是了。

赵清抬眸望向太子妃,神情柔和下来:“这次可叫母后好好见你一回了。”

一阵阴风吹过,尹采绿浑身一哆嗦,她可不兴去拜见先皇后啊,她哪里是先皇后选中的那名女子。

“太子妃,母后见了你,定会喜欢的。”

他的太子妃虽与名声里两模两样,却也是乖巧可人,他再多教导教导,与那名声里传的才名冠世、懿德淑行也大差不差了。

母后应该不会介意这点小差距。

尹采绿想说话,舌头都捋不直了:“啊,我,臣妾蒲柳之姿,未足为道,不敢到皇后娘娘面前……”造次。

赵清蹙眉:“你是金枝玉叶的,不可妄自菲薄。”

尹采绿垂下眸心想,他要是夸她花容月貌呢,她也厚着脸皮认了,可夸她是金枝玉叶,她可真认不下。

生来不过一条贱命,小时候不觉得,只觉得玉笙楼比外面那些平头百姓住的青砖瓦房要气派得多呢,每日吃的也都是些精致玉食,更别说穿的,江南里每年拢共产三万匹丝绸,也是先到她们楼里过了一圈,由姐姐妹妹们挑了,才供到京里乃至全国去。

可自她从玉笙楼里走出来,听的见的多了,才知别人嘴里把她们这些女子称得多么下贱了去。

寻常人家再穷再不济,非得实在无路可走才想得到把女儿卖窑子里去这一桩,可尹采绿生来打记事起就在玉笙楼,她想着,自己原来的家里怕是穷得一粒米也吃不起了吧。从前虽也把自己看作个人物,却也万万当不起“金枝玉叶”这四个字。

赵清只当她生性怯了些,虽是如此,可该她上场面的时候她也能上得了场面去,在场面上端得比谁架子都大,活像个被千年古板老嬷嬷教出来的端肃贵女。

也不知她这身本事是从何修来的,难得他与她亲热几回,看透了她本性儿。

索性她不是个会误事的,赵清也不与她多说,埋头继续看折子去了,与他父皇又是一阵笔墨交锋,挥斥方遒,暂且不提。

这边尹采绿还忐忑着,竹萱将她扶进了屋。

尹采绿倚在湘妃竹榻上坐着,竹萱给她背后塞了个撒花金丝引枕,又给她腿上搭了条银红绣花毯子,尹采绿的腿就势蜷了上去,身子斜斜靠着。

眼下就竹萱是她知根知底的人儿了,她便拉着她,满脸犹疑地问道:“竹萱,你知道我是个冒牌的,若要我去见先皇后,我真是害怕呀。”

竹萱宽慰她道:“我的太子妃,你信那个做什么呀,祭拜不过是生人求个安慰才设计出来的把戏,还真当死者在天有灵呀,若真有灵,那这世道上的坏人还不全都惨死暴毙了?”

尹采绿眼泪珠子在眼角似掉非掉:“真的吗?”

竹萱拍拍她的手:“当然是真的,唉,本不该同你说这些的,我们小姐自小身子就不好,自娘胎里就是带了病的,又是一副多愁善感的性子,时不时见风就落泪,对着些花儿啊朵儿的伤春悲秋,冬日里咳疾就没好过,这回虽是入了春才启程的,可谁料半路一阵江风刮来,又给她咳疾整犯了,奴婢说个实在话儿,薛府里的人不清楚实情,巴巴等着她回来做太子妃,崔家可是早就做好准备了的:二小姐活不过这几年了。要我说,尹娘子如今做这个太子妃,完完全全是您自己个儿的造化,您自己命好,正巧与我们小姐长得相像,又捡来这个亲事,没欠着任何人,反过来,薛家沾了您的光,您顶着杀头的罪给他们争荣宠,他们还得给您道谢呢。”

竹萱比翠影要清醒得多,若没有尹娘子,她与翠影当时在船上便是失了主子的丫鬟,两头不要,还不定结局如何。

如今竹萱对自己的身份很满意,虽没像翠影那般,成个小主子,但太子府内的人都尊着敬着她,太子妃与她是命运共同体,自不会平白磋磨她,太子又是个温善的,从不苛待下人。

她如今只巴巴地望着,太子能顺利登基,她到时候进宫去也能做个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事大嬷嬷。她是知道太子妃秘密的人,太子妃必不会叫她出去嫁人,夫人也不会允许,同样的,翠影既做了大公子的姨娘,也必得一辈子待在薛府里,把这个秘密揣死在心里。

听了竹萱这一番话,尹采绿越想越通透了,一来,她原也不是故意顶替薛静蕴身份的,跟薛夫人来了盛京才知情,已无退路可走了;二来,薛静蕴已香消玉殒,先皇后就算想要的再是她,也要不来呀;三来,尹采绿从前的营生是不太光鲜,可好在她最终误了温公子,是清清白白跟太子成婚的,太子妃之位她自然坐得。

这般想着,尹采绿也不觉得亏心了,只道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不过是她的造化罢了。

竹萱道:“赶明儿给太子妃造个新的头冠,您戴着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去给先皇后磕头。”

尹采绿满意地笑了。

“竹萱,我从前倒不太敢信任你

,你又是个不爱往主子身前凑的,我更摸不清你的脾性。”

竹萱心道:她从前没摸清太子妃脾性,也不敢轻易讨好,更不敢得罪,她一向是个聪明人,如今确信跟着太子妃前途大概率光明盛大,这才投了上来。

细论起来,太子妃倒也不算个聪明的,可架不住太子看重她呀,太子妃不聪明,太子改日便派了个任嬷嬷来教导,这是何等的恩宠惯爱。

竹萱这时候表了忠心:“太子妃,奴婢从前好歹是从薛府出来的,心要向着薛府些,但如今您才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便只认您一个主子了。”

尹采绿听了她这番话,只觉得她是个真诚的。

“你是知道我底细的,往后好好待在我身边儿吃喝度日就是了,若是咱们处得来,私底下当姐妹又有何妨。”

竹萱笑着点头:“奴婢不敢,奴婢还是守着本分的好。”

这厢自不必多说。

赵清一连批了好几本折子,其中不乏有与父皇吵架的,用简短却中的的语句回了过去,抬起头时,却发现太子妃早已回房了。

再看天色也已黑了大半,赵清本想搬进书房里再办公一会儿,一想到太子妃,又实在恨的牙痒痒,想去质问她一番,好端端地陪着他,怎的一个人走了。

便叫文文进来收拾了桌椅,换了身便衣,往后院儿去了。

却没料到,他的太子妃是个这般乖觉的。

尹采绿因着要与竹萱说话,是先走了一步。

这一走开才回过神来,还没与太子说上一声告退。

她这般冷落了太子,自然心生愧疚,打发走竹萱后,便开始认真思索起来,要如何向太子赔个罪。

她得让他知道,她心里面是揣着他的呀。

赵清一走进东厢,倒是想好好儿问问他的太子妃,眼里到底有没有他这个夫君,一声不吭就走了,留他一人在那儿吹冷风,按他的脾气,定要小发一怒的。

他不要求她在一旁斟茶倒水的,到后来,磨墨也用不着她伺候了,她倒好,光出个人也不愿意,不知上哪儿贪玩偷闲去了。

这一走进来,门口连个打帘的丫鬟也没有,赵清自己掀帘进去,里头却是昏昏暗暗,只点了一半的灯。

还未绕过门口那道屏风,便是一阵朦胧幽香扑面而来。

赵清脚步顿了顿,没做多想,继续往里走进去。

往常这个点,太子妃早躺床上去了,他便先是往床上望去,床上却没人。

又往明间正中望去,只见那抵墙设着的乌木嵌螺钿大条案上,坐着个抱琵琶的女子,柔粉的纱巾掩面,上身着月白绫子的肚兜,下半身着一条茜色绉绸马面裤。

十指跟水葱似的,鬓边斜簪着两朵梨花白的绢花。

身旁一只三尺高的掐丝珐琅博古炉,袅袅青烟自炉盖间逸出。

她倒坐得端庄,两只腿交叠着,露出两只欺霜赛雪的玉脚,悬垂下来没挨地。

教人瞧着,只觉满室皆是软玉温香。

“太子妃,你坐在那儿做什么?下来。”

那条案专是陈列器具古玩、花瓶香炉的,倚墙放置,作观赏用,如今案上物件儿仅剩下一只香炉,还有就是太子妃。

太子妃坐着一动不动,微微侧头,鬓边绢花映得人比花娇。

“殿下,想听什么曲儿,妾给你唱。”

赵清瞧见她这副模样,几乎要疯,咬着牙道:“太子妃,你给孤下来。”

尹采绿眉眼翻飞,风情万种地挠了他一眼儿。

“你不说,那妾就随意唱了。”

赵清正要上前去捉她,只听一道轮指撒下来,恍若寒泉溅玉,又似檐角雨珠,颗颗圆润剔透,顺着黛瓦蜿蜒坠落。

他呆滞住,停了脚步,端端站住了。

忽而弦音一转,素手轻拢慢捻,喉间流出嗓音来,忽而柔软,似春燕衔泥,软语温存。

“揽罗裳,倚画屏……世人皆道这画阁中风月无边,我偏觉尽是寂寞围城……且收拾起胭脂泪,独倚栏杆数流萤。”

听她唱的词越来越不像样,赵清不知该作何感想。

可软玉温香围绕上来,这房中的炉子里不知熏的是什么香,叫他片刻间心神大乱。

那咿咿呀呀的唱腔好似将他带入云端仙境,太子妃婉转的眉眼抛过来,手上动作不停,两根白花花的胳膊就那么妖妖娆娆地乱晃。

太子站在她正前方,她身前侧方摆着一根椅子,似是专用来给看客坐的。

赵清干脆提袍坐了过去,一曲唱罢,她搂着那把破破烂烂的琵琶,半遮住面,一只眼含情望过去,水莹莹的。

这套动作做起来倒熟练,不过从前的客人没有离她这么近的,妈妈总是将她束之高阁。

这眼前人当真是她的夫君,眼中情自然也多含了几分。

赵清喉结轻滚了下,两只手端放在膝上,将动未动。

尹采绿抬了一只脚,往他肩上去。

指尖点了点,又往上抬,圆圆润润的一颗大拇指抬起了他的下巴。

她如今看他是俯视着的,眼尾向下,掩住一半的风情,多了一半的调戏之感。

美人儿调戏郎君,郎君自不会觉得那是调戏,只觉得那是情趣。

太子却不一样,太子面色越发肃穆了。

尹采绿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眼睫微微向上扇动,看着他,又将脚往下搁了搁,在他肩膀上停了一会儿,往下划到他胸膛上去了。

一边媚眼如丝地挑弄着,鸦青眉如新月微弯,眼中蒙着春水潋滟,盈盈转动间,勾得人魂魄都要被吸进去。

弦音又渐急了,她微仰下颌,半阖的眼睑下藏着朦胧媚意,将万种风情揉碎,直往人心口里钻。

赵清并非不动心,太子妃这般姿态撩拨,是为大俗,可太子妃手中琵琶技艺高深,大有意境,是为大雅。

这大俗与大雅交织,怎一个人间尤物可言。

他便尽数吞了要指责太子妃举止不端的话儿,一把握住她的脚踝,铁掌般紧箍着。

又听她嗓音滞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咿咿呀呀唱起来了。

两人视线交织,他目光紧锁着她,她便是一双媚眼。

尹采绿心想,太子今日倒是不像往常那般温柔了。

又想,男子若在房中还那般温柔,便是她的身段儿还差些火候了。

这般想着,那眼中的风情更是揉碎了那般,尽数抛给他看,声音柔得化成水了。

赵清手指摩挲着她的脚踝,头一回察觉,自己着骨子里似是还藏着另一面,他侧着头,眉目低垂下来,不见半点波澜。

薄唇紧抿着,另一只手摩挲着大指上的玉扳指,似在思索着什么,压抑着什么。

尹采绿观他面容如寒玉雕成,顷刻间不怒自威,眸中似翻滚着情绪,便犹豫着下一个动作。

忽然,她惊呼一声,整个人被他拽着往前扑,随后稳稳当当落进了他怀里。

赵清将琵琶拿开,手掌抚上她的头,另一只手拢住她的腰,臂膀结实有力,将她整个人结结实实抱在怀里。

尹采绿羞羞怯怯,霞染双颊,头埋在他胸膛处。

“头抬起来孤看看。”

他伸手捏她下巴,尹采绿这才含羞带怯抬起头来,红唇微微张着。

赵清低头看她,两只手塞进她的胳肢窝里,将她整个人拎起来,一条腿抬到左侧来,便是跨坐在他身上的姿态。

尹采绿挺直了腰,翘挺着臀,坐他腿上,这会儿倒比他高了。

赵清两只手掐在她腰窝,尹采绿两只手搂在他脖子上,手肘撑着他肩,头发垂下来拢住一片空间,搔得赵清脖子发痒。

他直视前方,乌羽般的睫毛微微颤动,略微下垂,原本清润如琥珀的眸子泛起涟漪,蒙着一层柔光似的。

尹采绿一只手缩回来去托起他的脸看她,赵清便又顺从抬起头,撞进她的眼眸里。

她的大拇指揉捻过他的唇,软软的

,便垂头吻上去了。

起初只是摁上去一下,浅尝着,捻揉着,便越发深入了。

赵清仰着头接她的吻,太子妃的吻技是很好的,一下一下的,啄得他发晕。

便伸手扣在她后脑上,加深了这个吻。

与太子妃鲜少这般深吻纠缠,如今却想多痴缠一会儿。

直到发出那些不堪入耳的,拉丝一般的,“啵唧啵唧”声。

赵清抽开她的衣带,本身也就两根带子分别拴着小衣和裤子,一解便全开了,又顺势解开自己的,两相赤身裸体触碰,一拍即合,一声轻哼从尹采绿的唇间溢出,连着赵清的唇角,唇瓣勾缠间,不知是谁的轻喘。

赵清睁眼看她,她双眼微阖,露出一条满是迷蒙风情的缝儿,他微微离开她的唇时,她那一条粉舌尖儿还露在外面,赵清抬着她腰又落下,又是一声轻喘,便又急急含了上去。

九月初二,皇后忌辰。

尹采绿被善静善和伺候着起了个大早,穿上朝服,戴上濯冠。

铜镜里的女子举止端庄,气度不凡,云髻峨峨,仪态雍容。

赵清过来接她,朝她温和一笑:“太子妃甚美。”

他朝她伸出手,她抬手轻轻搁在他手心,二人一同往太庙去。

太庙位于皇城东南隅,紧邻着太学,靠近皇宫东南角门,傍着太皇山。

太子府的轿子出行后,后面便不动声色地又跟上来了几辆马车,都是要一同去祭拜先皇后的。

这一行都走得低调,未惊动盛京城任何一个角落。

如今念着皇后的,也只有这些人了。

太子妃与太子对坐,一路无言,太子闭目养神,太子妃敛眉垂首。

待入了太庙,太子扶太子妃下轿,二人并肩而行,太子妃稍稍落后了半步,太子又伸手把她牵过来,两人的手隐在宽大翟衣的袖摆中。

在门口却碰到了同来祭拜皇后的另外几行人,太子略向他们点过头,这些人行了礼,便在此处等太子主持。

这些人里面,竟有薛府大房的两个庶子,还有二房薛睿慈,另有二房几个庶子。

原是尹采绿事先往薛家递过信,说了此事,她表达的是让自己娘家为先皇后尽一尽心意,祭拜一番,另一番意图便是,让薛家几位公子能在太子以及今日这些太子党的官员面前露个脸,得个好。

也算是一举两得,对哪方都是一桩好事。

这主意还是竹萱给她提的,知道她身负薛家众望,若不做点实事,在薛家那头也交不了差,更何况,薛家越盛,确是利好她的。

只她给薛明澜递的消息里,是提前了两个时辰的,给其余人口头上递的消息是:卯时到巳时之间。

这愿意上心的,要么自己等着,要么派小厮来等着。

薛明澜以为太子卯时就会到,自然是亲自来了,等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还没等到,可不就以为太子妃这个贱人给的假消息么。

尹采绿如今抬眼望去,这里哪儿有他人呢,还是竹萱厉害,知道大公子性子懒散,等不住肯定早走了,便想了这么个主意,又怪不到她头上来。

其余弟弟们,因她给的时辰跨度大,也有在此等了两个时辰的,此时见了她,无不感谢这位二姐姐的。

眼下这些薛家子弟们,见过了太子,又见过了太傅,并几位朝中官员,自是卖乖讨巧,各自寻机结交去了,不必多说。

这边太子与太子妃走在正前方,带领众人,威严庄肃地走至供奉皇后神位的大殿。

尹采绿手中举着香,面容肃穆,体态端庄。

她目注尊仪,敛息躬身,焚香合掌,虔诚跪拜在地。

“母后在上,儿媳……尹氏采绿恭拜,今执笄奉醴,谨承宗庙之仪,愿效您温恭淑慎,以睦后宫;仁厚宽和,以佐太子。惟愿泉下有知,赐我慧心,护我周全。伏惟尚飨,泣拜以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