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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阁藏春 野蓝树 46524 字 19小时前

第21章 携玉龙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裴京聿对这种消磨时间的局,兴致匮乏。

他被工作牵绊住了。

姜嘉茉被守在门口等待的盛煦,先叫进去。

茶室昏濛的暮色中。

姜嘉茉注意到,这里坐了一圈一圈的熟悉面孔。

上次她被裴京聿用官方约谈的手段叫去,遇到的丛黎,朱叙棠都在。

姜嘉茉还没看清剩余的人。

她只注意到他们中间,坐着裴京聿的大嫂章仪梵。

章仪梵似乎和沈容宴的前妻孟玟暄,颇为投契的样子。

两个人坐在一起,三言两语地笑着聊天。

章仪梵也注意到了她。

她红唇弯了弯,浮出点笑:“嘉茉,来了,我们正聊起你呢。”

章仪梵命人给姜嘉茉斟热茶,问:“宝宝几个月了呀。”

姜嘉茉在最远处落座,温声道:“谢谢梵姐关心,快四个月了。”

一旁的朱叙棠听了。

她把姜嘉茉从上到下瞧了个遍。

上次她被裴京聿言语威胁过,现在对姜嘉茉丝毫不减敌意。

朱叙棠把眼神,凝在姜嘉茉的小腹上。

她一出口就火辣辣的:“我说二哥对你那么上心呢,真是好手腕。”

“有些人,除了会演戏,还有伺候男人,哄着他不下床的本事。”

盛煦坐在一旁。

他有些不畅快,把茶杯往桌上一搁。

他把手搭在姜嘉茉椅背上。“阿棠,她招惹你了,你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从黎在旁边凉凉的帮腔:“盛煦,你自请去军队历练,搅散了和白大小姐的婚事,不就是为了她吗。”

她坐在沙发边,细腿高高翘起来,晃着足下的高跟鞋。

“白璇也来了,你怎么不问问她有没有火气。”

白璇性格温静,正在一旁玩手机。

闻言,她抬起眼睛,笑了笑:“我能说什么,盛煦他自己不也求而不得吗。”

秦稼轩打着圆场:“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

他努努嘴:“况且暄姐刚从日本回来,大家不要搞得这么剑拔弩张嘛。”

孟玟暄往沙发背后一靠。

她哼了一声道:“我回来?”

她垂眼看着珊瑚贝的长甲,不经心地说:“我就算回来,也是被沈容宴哄来,给他的小情儿道歉的。”

朱叙棠拢了下桌面的烟灰缸:“我说错什么了。”

她敲了下烟盒:“姜嘉茉十六七岁起,就把你们一个个迷得神魂颠倒。围着她团团转,砸钱给她投资源拍戏。”

“——现在更是抢着,当她肚子里孩子的爹”

“够了。”

章仪梵抬起手制止。

她的眼睛往四周扫了一圈:“一个个搞得这么声嘶力竭的,不难看吗。”

章仪梵走到姜嘉茉身边,熟稔地温声说:“嘉嘉,你姐姐和我也是旧时的同窗。”

“现在流言蜚语满天飞,说这小孩来路不明,全被我弟压下来了,从来没入过你的耳。”

“你听这些姑娘,三言两语的,觉得窒息,难以接受。”

“殊不知已经是很小的群体了。”

章仪梵说:“你想想看,还没结婚,就怀了孩子,实在太过离经叛道了。”

她递给姜嘉茉一张纸条,“老太太和太太都想看看你。”

“你下周左右,去这个地址找他们,拿着这个函,警卫会放行的。”

姜嘉茉垂眼,说好。

章仪梵继续说:“约过产检吗。”

“你去日本之前,家里静候了十来个人的营养团。”

“后来,阿聿回来了,心情很差,让他们就地解散。”

姜嘉茉点头:“产检了很多次,小孩一切健康。”

章仪梵把姜嘉茉的手握在手心。

女人手腕上翡翠绿的手镯,如水一样温润:“我还去你家做了客,陪你父母闲聊了几句。她们不知道你的近况。”

“我怕你有隐衷,也没提怀孕的事。”

姜嘉茉被她这么温柔的关心后。

她眼睛里水波一般潮湿起来。

她垂睫说:“让梵姐担心了。”

章仪梵涂抹口红的嘴唇稍动,笑着说:“我老公裴衔羽,对情爱不怎么在意。”

“裴家培养出来的,把事业和功利放在首位。”

“他可能之前在饭局上对你不尊重,你多见谅。”

姜嘉茉稍微点头:“那顿饭,我其实很吃得很开心。”

她细声细气:“我还觉得自己礼数不周,提前离席,劳烦哥哥嫂嫂记挂了。”

章仪梵闻言,温声笑了。

他扭头在茶桌边打量一番,又转头望向姜嘉茉:“稍等一会儿,我把这些姑娘们都带走。”

她提醒道:“你有什么心里话,和沈容宴讲清楚。”

章仪梵:“我弟性子傲。他啊,谁也看不上,也不是会解释的人。”

“你怀了他的宝宝,要和他相互体谅。遇到事,多站在对方的立场想想。”

她拿出手机,自来熟地加上了姜

嘉茉:“宝宝的事我会多留心的,你也照顾好身体。”

姜嘉茉心里被阳光照过,稍微舒服些许。

她眼睫颤了下,不合时宜地问:“没人相信我怀的是他的宝宝,她们都觉得我私生活很糜.乱。”

姜嘉茉怔怔仰面,望向章仪梵:“姐姐和我,这么多年,生活从未有过交集。”

“凭什么认定我小腹里是裴家的血脉呢。”

茶室上方,有藤叶做的装饰,在静谧的日光下,像是一帘青绿的旧梦。

章仪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她唇角划过一丝微妙的笑容。

她欲言又止,最后说:“门票。”

章仪梵解释道:“阿聿那里的门票。”

姜嘉茉不解起意,怔忪地重复道:“门票?”

她咬住嘴唇,捏着裙摆,漫无边际地回忆道:“什么门票呀。”

“我和裴衔羽是青梅竹马,阿聿是我看着长大的。”

章仪梵语气很轻,优雅极了,像编织一首诗:“你知道他最喜欢红色吧,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你看,你今天就穿着他最喜欢的颜色。”

章仪梵探出白臂,帮姜嘉茉拢好黑长发:“很旖旎,很美。”

“她们都说你是祸水,你就当成酸涩的夸耀好了。”

姜嘉茉笑了笑。

她肩膀上散落的黑发,掠过裴京聿在她皮肤上留下的咬痕。

姜嘉茉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没关系,姐姐,事业上的成就,我压得过在座任何人。”

她的声音大了一点,昭彰似的:“私底下,我就喜欢以色侍人。谁管得着?”

姜嘉茉咬字高傲又超然:“我很享受充满怨恨和嫉妒的眼神。”

她笑起来,有逾越理性的端庄和诡谲:“你们压不垮我,只能滋养我。”

姜嘉茉是明星,镁光灯下光彩照人。

她比在座的家室煊赫的大小姐们,都更懂得如何摄人魂魄。

这些姑娘们日夜浸在美容院,打新研发的针,用最先进的技术保养,甚至比不过她的素颜。

她能被这么多男人当成白月光爱着。

是有几分独树一帜的魅力。

无论是浪荡的,怯弱的,典雅的,任何模样她都能信手演绎出来。

姜嘉茉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置喙她的私生活。

对啊,她就是私下里是那个人的小狗。

她愿意对他摇尾俯首,当他是君王,可是那又如何?

她的事业风生水起。

这是她和恋人的情趣和性癖,自己爽到就好。

人本来就是要繁衍的。

性这回事上,足够刺激就好,谁也不比谁高贵。

姜嘉茉笑着,模仿她痴迷的男人讲话。

——那人说,“不然我随机选一位,做亡命鸳鸯。”

姜嘉茉斟酌着用词,带着一种原宥愚昧和恶意的宽容:“你们最好别这么恶毒。”

“不然我随机选一个你们心仪的男人,勾勾手指。”

姜嘉茉端坐着,对抗所有人的目光:“我只需要静静地等,他们就会疯了一样地痴迷于我。”

她垂下眼睑:“你们可以试试。”

这些姑娘们一个个瞠目结舌。

平时,她们都在私下里,悄悄八卦姜嘉茉的旧事。

万万没有料到,人家在明面上,直接回怼她们。

倒是去补妆回来的章仪梵。

闻言,她低头笑了。

她一直觉得这小姑娘性格软糯,过分脆弱。

当年,他们家里的上一辈,也是这样。

在漫天流言蜚语中,公开我的爱人,登报结婚的。

难怪彼此会成为一家人。

太阳下无新事罢了-

章仪梵果然领着一圈大小姐们,去隔壁美容院做保养。

晚上吃饭,就相熟的五六个人。

他们换了场,去隔壁俱乐部八楼的中餐馆。

这里入会条件严苛,全是装潢很豪奢。

有种“光摇朱户金铺地”的架势,“清樽红烛”天下闻名。

门廊处的紫檀木雕屏风,珠帘绣幕,是故宫规制。

清晚期工匠从江南水路运来的,现在难以仿制。

往里走,到处都是奇珍异草,清香馥郁的植株点缀。

姜嘉茉对这种靡靡的纸醉金迷不敢兴趣。

她一路都在看手机,盼着裴京聿早点来。

曾经她在这个圈儿里呆过。

沈容宴他们一行人,在下面四层小赌怡情以后,总喜欢在上面来喝点酒。

这里,她很熟悉。

今天,裴京聿来得很晚。

男人倜傥地施施然进门。

沈容宴正在雕花金丝奏章册上选菜。

他比盛煦,更加熟络姜嘉茉的口味。

沈容宴殷切道:“芦笋河豚,鱼腩和海胆,我各点了一份。”

一旁的孟玟暄挑惹矛盾似的,嗔怪沈容宴:“某些人,比人家的正牌家属,更懂得献殷勤。”

裴京聿一来,就听见这句话。

他的眼睛很黑,轻描淡写地掠过在座的人,钉在姜嘉茉身上:“给她献殷勤,不是很正常一件事吗?”

姜嘉茉很担忧裴京聿会忽然较真。

他这个人情绪像座冰山,表面磅礴能撞毁一切航船。

波澜平静的洋流下,潜藏着更窒息的危险。

她手掌在下面捏着象牙白的桌布,有些微微地颤抖:“你来啦。”

裴京聿的眉眼敛着光,沉沉“嗯”了声。

孟玟暄穷追不舍,道:“你看,你没来,沈容宴对嘉茉嘘寒问暖的,连人家爱吃什么都知道。”

男人指骨夹着烟,火星很亮,暧昧似的,掠过周遭的所有人,灰烬烧在姜嘉茉身边的玉石烟灰缸里。

裴京聿摁了烟,伸出掌骨,帮她扇走眼帘前的白烟。

他寡淡笑了,反问道:“她这么好,谁不对她献殷勤?”

孟玟暄知道裴二不好招惹,对女人掌控欲十足。

所以,她完全没想到。

——他不接她话茬,找姜嘉茉的不是,反而情比金坚地赞颂她的好。

孟玟暄只好讪笑道:“我当然知道姜小姐人很好了,但是吧,沈容宴在日本,对她形影不离殷切照顾,端茶递水的,帮她约产检医院。他和我结婚几年,都没对我这么上心。”

她用手指叩了叩桌面,加强语气:“我还以为,姜小姐怀的是他的孩子呢。”

孟玟暄:“你看,多巧的事儿呀,他一回国,她就怀上了,连日期都能对上。”

姜嘉茉脑袋花枝一样折下来,盯着那个玉石烟灰缸。

她感觉很像自己,被烫伤了,满身灰烬,解释不清。

裴京聿手掌撑在姜嘉茉椅背上,把她朝着自己这边拢了拢。

他掌骨温热,就像给她力量似的。

男人垂眸把酒一饮而尽,眼梢有点薄红,语气却辛辣地呛人:“管不好自己的男人,让他跟在别的女人背后发情,不是你的错吗。”

沈容宴大少爷脾气,闻言咳嗽了一声,笑骂道:“谁是她男人。我和她早就离婚了。”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我现在单身。”

姜嘉茉以为裴京聿会陪同孟玟暄一起,挑自己的错处。

但她完全想错了。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眼睫,感激地望向裴京聿:“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柔,像羽毛在他耳膜上刮了一下。

厢房里有些剑拔弩张。

正好推餐车的服务人员来了。

盛煦殷切地起身,帮助他们上菜,“大家别吵了呀,好好讲话,都是认识了十多年的朋友了,干嘛非搞得互相怨怼。”

裴京聿鼻息带了一丝凉气儿,“孟玟暄,你回国干什么来了?”

他倦怠地笑,“生意场上的贺礼少来,我不缺你这三瓜两枣的。”

还没等孟玟暄回过神。

裴京聿先没了耐心,他不笑了。

男人晦暗的眼眸压在孟玟暄脸上,吐字很重:“你回来的目的是,给她道歉。”

孟玟暄温笑道:“今天我和你姐姐章仪梵也聊过,你看,姜小姐根本不在意我们,她心气蛮高的。”

她插科打诨地聊起别的:“嘉茉产检一切顺利,根本不会把这些事情放在眼里,何必要作践我呢。”

沈容宴一向最懂如何做好人。

他不理他们如何起纷争。

沈容宴没心没肺地,往姜嘉茉瓷碗中夹菜。

他侧头

看她,制造两个人的暧昧氛围:“来,尝尝这条鱼的大腹,肉质肥香。”

“谁作践谁?”

裴京聿沉沉笑起来:“她怀孕,肚子被你弟用枪指着。”

他把筷子一撂,危险又狰狞,很美地勾出脖颈的青筋:“别逼我找招,让你现在跪下来道歉。”

裴京聿冷静的迫近,道:“说!”

孟玟暄齿关发颤,对裴京聿敬畏不已:“您别生气啊,实在对不起。”

裴京聿把姜嘉茉一捞,桎梏在自己怀里。

他扶着她的脊背,给她源源不断地渡去力量:“你该给她道歉,不是我。”

孟玟暄做小伏低地低下头:“姜小姐,多有得罪。”

“我弟弟腿伤,还在医院躺着恢复神经元呢。他不分青红皂白绑人威胁,确实有错。”

女人诚挚地垂眼:“以后我会带他登门,附上厚礼,向你亲自赔罪。”

姜嘉茉抖着嘴唇,小声说:“好,我接受的。”

裴京聿拢了下姜嘉茉的头发。

他示意她别紧张,一切都是她应该得到的。

姜嘉茉心尖一涩,温软地靠着他。

她无端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为那个人,不计前嫌,振聋发聩地为她撑腰,帮她说话。

男人瞳孔中有不甘的阴霾:“沈容宴结婚这几年,你们两口子到处宣扬,她是他不见光的情人。”

他脸色很沉,宛如魔障,有种挥斥方遒的狠:“金屋藏娇地把她束起来养着,给她投上亿的项目。”

裴京聿慢条斯理转脸,看向沈容宴。

他冷峻地问道:“她被你们这样骚扰,没有要求给她名誉损失费就算了。”

男人身上有清寂的白麝和松香,被姜嘉茉吸入鼻腔,宛如拯救她的佛火。

裴京聿眯着眼睛,讥诮道:“你们心甘情愿投钱,给她拍电影。”

“花小钱赚的盆满钵满。”

“她用过你们两位什么钱,讲啊。”

沈容宴停止咀嚼:“我和她,这么多年了,不管怎么说,都是有感情的。”

他抱臂看着碗底的汤汁,颤颤地发光,“嘉茉十八九岁,大学早读起不来,我每天给她打电话,叫她起床。”

“她去学赌术,学推演,算牌,回来后第一个告诉我,和我一起上赌桌。”

裴京聿浑身浮出了一层戾气。

他凉飕飕地笑了,那股蓬勃又侵占地野性,能让周围所有人感到不安。

沈容宴继续对峙着:“就这么说吧。”

他粲然一笑:“我根本不在乎嘉茉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生下来认谁当爹,我都没关系。”

沈容宴挑高眉毛:“你以为那晚我不知道吗。”

“咱们谁私德有亏,自己心里门儿清。”

沈容宴移开眼神,转向姜嘉茉,又移到裴京聿身上。

他怼到:“你占有欲上头,发疯把人强占了,你没问过她愿不愿意!”

裴京聿表情一怔,随即恢复寡淡。

他生疏地想要喝酒,却发现杯中的酒,刚被他一饮而尽了。

于是,他敛眉,若无其事地给自己倒酒。

这句质问沉重不已,像罄竹难书的罪证,一字一句拓印到他的心底。

沈容宴似乎抓住了裴京聿的命脉似的:“她现在脖颈上有什么,咬痕。你给她弄上去的?”

“裴二,你还在念小学吗,用这种低级伎俩来对我示威。”

他步步紧逼:“我承认你的条件确实比我好,那又怎么样?”

沈容宴宣判道:“你真挺可悲的,这样耗尽心力,在她身上找一点垂怜。”

裴京聿笑着看他。

男人松弛地摁着鼻梁,少顷,才启唇道:“我哪儿可怜,你接着说。”

沈容宴平时那种漫不经心地劲儿完全收敛了。

他肃穆地说:“她给你什么许诺了?”

“姜嘉茉没给你什么定情信物吧,她甚至连戒指都没给你买一枚。”

沈容宴完全具有道德优势地批判道:“你算什么家属?她给了我上百亿,来让我后顾无忧!”

孟玟暄和盛煦,任由饭桌热气蒸腾。

他俩插不上话,吃瓜都吃饱了。

他们只觉得这两个男人剑拔弩张的劲儿,完全能写进史书。

为了一个女人,多年的兄弟反目成仇,字字句句直击对方痛点。

裴京聿唇角弯着幅度,英漠的靠在椅背上,吊儿郎当地听着审判。

他垂眸,用薄削苍白的长指把玩着青瓷酒杯,懒怠道:“对,没买,也没给我什么嫁妆。”

男人藏住失落,混不吝地说:“那有如何?我根本不在意,她愿意为我生小孩就够了。”

沈容宴咧嘴笑了,乘胜追击道:“小孩儿?”

“这孩子不是你强行侵犯她,让她怀上的吗。”

沈容宴字字回怼:“你就图一时的畅快,你以为这就把她拴住了,问过她是否愿意吗?”

姜嘉茉注意到,裴京聿的眼睑微微有些薄红。

他死寂地坐在那儿,落寞的,孤伶的。

裴京聿其实很可怜。

他什么都没有得到过。

他没有什么拿得出手,来向情敌炫耀的,关于她的旧日往事。

他没有得到过她送的任何东西,只有一枚泛黄的松叶戒指,和宝可梦蛋糕券。

他甚至因为掠夺癖发作,连她腹中的孩子,都没有一个正式的,甜蜜的,昭彰给别人看的名分。

姜嘉茉贪看了他两眼。

她就觉得,心脏疼得难以呼吸了。

姜嘉茉的碗里。

全是别的男人给她夹的食物。

裴京聿教她爱惜身体,让她温润地吃一些健康营养餐。

所以别的男人给她夹的菜。

他装作没看见,哄她多吃。

而他呢,孤零零地,千夫所指的。

他喝了一晚上酒,什么东西都没有吃。

姜嘉茉把椅子移向他,贴近了,轻轻碰了碰他的手。

裴京聿沉默地瞧着她,把她的手指扣在掌心。

荧幕里情人抵死缠绵,生死告白千言万语。

比不过此刻,手掌温度,脉脉含情。

他浮出点笑,烟云一样淡,声音却很沙哑:“怎么了。”

姜嘉茉看着那人竹骨般遒劲漂亮的长指上,空落落的。

没有戒指。

什么都没有。

他真是干净,淡泊,似水一样的君子。

他应该被人放在神龛上爱着的。

可是,她好贪心。

私有他,又总是糟蹋他。

她连自己多年都感情都嫌,总觉得什么都配不上他。

姜嘉茉觉得自己心坎都是凉的,酸涩的。

她的心,就这样碎了,闷闷地为他疼起来。

姜嘉茉的眼泪,簌簌砸了下来。

她用细白的手指,把他的手掌捧起来,贴在自己的心脏处。

她等候裴京聿感知到自己的心跳,对他讲。

“这颗心做嫁妆,够不够。不够的话,还有我这个人。”

姜嘉茉吸着鼻子,眼泪滚落下来,抬头大声说:“他问过我,愿不愿意。”

她眼眶发红,脊背颤抖着,转向沈容宴:“你说错了。”

“他对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裴京聿听完,心有灵犀似的,缓慢侧过脸。

男人乌黑的眼眸凝在姜嘉茉身上,微微动情地滚了下。

须臾,他唇角上翘,似乎笑了。

第22章 红粉姿向老公证明二十四次

姜嘉茉转过眼来看他。

她的手指在他手里颤,就像她这颗鲜活的心脏,被他摘进了手心。

她就这样瞧着他,动情的,旖旎的,和他眼神纠缠。

裴京聿什

么都不缺。

她除了这颗心,实在不明白,怎么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

沈容宴稳定心神,似乎并不相信这个答案:“嘉茉,你告诉我,是不是他逼迫你这么说的。”

他攥紧拳头,呼吸滞涩:“我一直尊重你,陪伴你我不明白。

“如果像他这样,强行占有你,就能得到你的心。我算什么?”

沈容宴像是猛然回过神:“我知道了!你还我的十一位数,一定是他威胁你的筹码。”

“他是不是让你还债,让你在我面前演戏,买断你未来的人生,还有你小腹里的孩子。”

姜嘉茉感觉到,裴京聿的掌骨,冰凉一片,似乎失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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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睫毛像羽状叶片,散着垂下来。

旁观的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姜嘉茉心里涩疼。

她用了全身力气去握住裴京聿的手。

她想要像濯枝雨一样,润泽他,让他有底气,安心一点儿。

姜嘉茉:“你还不明白吗,我说过我们之间清偿了。我已经向他求婚了。”

姜嘉茉心脏蜷缩起来:“阿宴,你对我的感情,我回应不了。”

她的语气细微地哽咽着:“我真的很想珍惜他,在日本我就对你说清楚过,那些钱,是我主动为我们的旧事做的了断。”

还没等沈容宴开口。

裴京聿就主动打消了他的诡辩。

他弯唇笑了,恢复了鄙夷又促狭的劲儿:“我呢,随手就能拿上百亿,买断你和她的感情。”

裴京聿掀起眼皮,淡淡地望着他:“她要和我结婚了。”

他凑近姜嘉茉,亲昵又低沉地说:“婚后,她高兴在外面玩儿,可以用我的钱,随意消遣任何男人。”

他说:“我一点儿也不在乎,她怎么花我的钱。”

裴京聿散漫地啜了口茶,反问沈容宴:“但你可以吗?你还要女人帮你还债。你拿什么跟我比?”

她崇拜的恋人,真有一种逾越道德的施予感。

姜嘉茉的内心颤了一下。

她终于不难过了,心里隐秘又虚荣地畅快。

她喜欢他的样子。

残忍,傲慢,自成公理,劣势也要竭力抗争,什么都不屑一顾。

这才是他,他绝不应该被自己折堕。

沈容宴哑口无言地怵在那儿。

他引以为傲的旧情。

裴京聿看起来,根本不以为意。

裴京聿似乎只为了当时强占她,稍微失落。

他只在意,姜嘉茉是不是自愿为他生小孩。

裴京聿跳脱了被质问的框架以外。

他又恢复了意气拿云,心气嵯峨的模样。

沈容宴咬紧牙关,斥骂道:“裴二,亏我枉自把你当朋友。”

“你手段可真低劣。”

他话音刚落。

裴京聿就笑了,惬意地从鼻腔里喷出一点鄙薄,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他搁在桌面的电话,亮了起来。

裴京聿颦眉扫了一眼。

手机白光给他不俗的下颚,渡了些不近人情的冷气。

他站起身,弯腰贴了一下姜嘉茉的鬓发,诱哄似地沉声讲:“我接个电话就来。稍等会,我陪你回家。”

现在他刀枪不入,自成圭臬。

他说,原配的忠贞,该被她这种坏女人践踏受难。

可是现在。

他看起来,就算被践踏,就算受难。

他也依然能和小三上谈判桌,随意挥霍千金,把处处留情的花心女人拎回家。

他起身离开了。

姜嘉茉的眼睑还是红的,但里面莹然有光。

她专心致志的看着桌上的一点。

过一会儿,她掌背捏着什么,泛着白。

姜嘉茉细声对在座其他人说:“我今晚有点失态了,我去补个妆。”

她沿着裴京聿离开的反方向走,熟稔地绕过古韵盎然的包厢布置,来到空无一人的休息室。

姜嘉茉的心脏跳得很快。

她的手在颤,缓慢打开,里面有一截他吸了几口的细长香烟。

她好像从祭祀的焚香炉里窃了香。

私藏点燃。

揣着一种亵渎的心思,想要插.入香炉,捕获白鹤做辇下凡来的仙人。

姜嘉茉红唇轻柔分开。

她沾着水光的红舌,绕着滤嘴边缘舐了一圈,纸质边缘很润。

这是刚才裴京聿抵唇叼在嘴里的。

她心里难以抑制地嫉妒起这根烟。

这一绺淡淡的属于他的味道,已经干燥了。

谁都不知道她含蓄外表下,对他有多么露骨的渴望。

姜爱茉着迷地翕着眼睛,咬住抵在舌下。

她的嘴唇潋滟地嘟起,不断用舌舐。

直到香烟滤芯,被她口中恶津.液沾满。

她才扶着百叶窗,小声喘息起来。

一点儿也不够。

她想像那天一样,把脸依恋地埋在他手掌中,舔他的指。

她草率地补了个妆。

身后忽然传来男性沉闷的脚步声。

姜嘉茉阖上粉饼,以为是裴京聿。

她像候着伴儿的鸳鸯似的,一双含情眼在镜中盼待着。

那双黑色的男士皮鞋停在休息室的门口。

顺着鞋往上瞧。

是沈容宴。

他看起来深情难消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姜嘉茉看:“嘉茉,你果然在这儿。”

沈容宴的情绪有点低落,黯然地坐在L形的沙发,“我什么都没想,就觉得这里能找到你。”

“你记得吗,那时候我和他们灌起酒来,昏天黑地的。”

“你经常在这个里间,背剧本。”

他像只孤雁,“你总是在等我,可我没有珍惜你。”

姜嘉茉苍白的脸上,露出为难的薄红:“我们是朋友,谈不上珍不珍惜的。”

她抿紧唇,半晌才说:“那个人,他会介意我们单纯相处。”

“我和你,以后非必要,不要这样了。”

沈容宴叹道:“我对你做过什么?你就这样老是对我立规矩。”

他多情地埋怨道:“我一直把你放在心尖上疼惜,从未对你动手动脚,就普通的坐在一起和你聊天,你都这么避忌吗。”

姜嘉茉嘴唇嗫嚅着,半晌才说:“不是的,我舍不得看到他会吃醋发作。”

沈容宴擎直脊背,艰涩地露出一个笑容:“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喜欢坏男人?”

他叹道:“我尊重你。我承认那时候我有其他女人,但我舍不得把使在她们身上的手腕,放在你身上。”

沈容宴有点恨她的自我作践。

他低声责怪:“你呢,你就任他糟蹋你,你可是住在我心上的人啊。”

春夜的长平街,夜露沁凉。

回想潮旧的往事,就像溪涧中摇晃的藻荇,顺流伏仰。

分明无心也无意,却总能网罗住游曳的鱼。

他们没有注意到,室外银质金属光泽的门把上。

裴京聿的手指骨节拧出寡淡的清灰色,崎岖的血管微凸。

男人漆黑的瞳珠,在光下显得晦暗,英隽的脸上蛰伏着戾。

他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可是脑袋里已经被他设想出来的,他们耳鬓厮磨的场面填满。

方才,姜嘉茉在对峙时,施予他手指的温度,已经烟消云散了。

就好像从未有过似的。

一切宛如纯粹的勉强。

他需要她证明一千遍一万遍,只爱他。

衣兜里坠着一个乌金的打火器。

裴京聿薄唇滚着笑,盯着金属物什看了一秒。

他想起马上要惊得叙旧的爱侣,似劳燕飞散。

真令人兴奋。

她真过分,分明主动用松叶戒指套住了自己。

见到老情人就忘情了。

她不肯陪他,把今天这场示威局演完。

徒留他一个人,因为这一点儿道德感,原地交煎。

顶级圈层,雍容华贵的俱乐部又如何。

不过是他吟鞭断水的注脚。

就在姜嘉茉恍神的那么一霎那。

这一层的火警警报,骤然响起来。

巨大的轰鸣盘桓在头顶。

自然灾害难以避免,就像西西弗斯的巨石一样,消耗人的理智。

姜嘉茉不顾身后沈容宴的呼唤。

她踉踉跄跄地提起裙摆,从休息室出来。

她想起小腹里的胎儿,茫然无措地想要寻找到那个人,扑进他的怀里:“老公。”

她回来时。

盛煦他们已经离开。

裴京

聿在包厢里,眼睑下漾着薄醉。

他看她回来,唇角恶劣地弯起来,语气却很淡:“去哪了,半天找不见人。”

她念念不舍地回到他的怀里,红裙勾着他的裤腿,骨头软了:“刚才门口有火情警报,我很担心你,就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

裴京聿掐住她泛红的脸,粗暴地裹紧她,把她抱在膝上吻她。

他趁着醉,品酒似的癫狂吮吸她的舌,长指想要把她塑形,动作野得三两下,就挤乱了她的鬓发。

“不是警报,你压根想不起来我是吗。”

男人濯了点沁凉的酒,抹在她脖上,把她当酒具吮:“回答我,去哪儿了。”

姜嘉茉的黑发漾在半空。

红裙在她光洁的腿上卷了一个边儿。

他就像那次检验她是否落红,追踪进去查验了。

男人的骨节拢出来的时候,果然有可疑的露。

他恶劣撬开她的牙关,玩她的齿,要求她舔掉,藏好自己背叛的证据。

她迷醉地张嘴含他的指:“休息室。”

“哐啷——”

她身后的菱花木橱窗,在摇晃。

包厢里木质古董架上,搁着青玉瓷器,宛如绞刑架。

姜嘉茉是刑犯。

她艰难地思考着木架上瓷玉的易碎程度。

她不敢擅自往前,靠近他。

裴京聿掐她的舌,威胁问:“休息室还有谁,说。”

姜嘉茉一开口:“呜。”

她的舌就在他指间经脉上绕,三言两语都被他缠走了。

裴京聿不紧不慢地批评道:“说了什么,我一句也听不见。”

他衔住她的耳朵,碾珍珠般嚼着品鉴:“我没喂你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被这个男人训诫手腕,折磨得失魂落魄。

她只有这一小圈方寸天地,像春雨覆落的井中,生出的一株桃木。

桃木遇到白壁浩光的仙人,被他伐走。

她被铸成了他的剑,日夜桎梏在手上把玩。

姜嘉茉存了平复他情绪的意思,在禁忌红线上跳舞,试探道:“我一个人。”

怕他不相信。

她又捏着他绷紧的衬衣,手被他胸膛的温度烫到。

姜嘉茉回缩了手,小声论证道:“你看,我回来也一个人。”

裴京聿鼻梁从她的额头,一路蹭到她的心脏。

他调风弄月,揶揄地质问她:“脑里住着几个人。”

姜嘉茉的心脏磬钟一样轰鸣。

他犹不满足,问,“心里呢,几个人?跳得这么快,是背叛的愉悦吗?”

裴京聿把她桎梏在怀里。

包厢的的灯禁忌地熄咽。

他的吻一寸寸琅珰覆落。

他自虐似的,在她耳畔缱绻说出真相:“我看到你和他单独相处了。”

姜嘉茉心神遽烈震颤,就像自己真的背叛他一样。

她羞到完全睁不开眼:“对不起,相信我,我和他没发生什么。”

裴京聿的唇凝在她白瓷般的脖颈上,挨挨擦擦,可怜见的:“你旧情人说,我就没本事,只能在你身上弄出痕迹示威。”

“求你给我一点儿垂怜。”

姜嘉茉被他束缚住腕骨。

男人每次覆落唇,垂眸吮下来。

她都把羞耻崩溃,把脸转向另一边。

裴京聿齿关重了些,就像报复雪恨。

姜嘉茉吓得带了哭腔:“我这辈子都不会见他,你不要再想招数折磨我了。”

他语气低沉,温文尔雅地宣判:“你没信誉的。你的永远就一两分钟,什么保证都没用。”

裴京聿抱紧她,顺势装佯:“不够啊。给点儿证明,我比他更让你动情。”

“休息室里,你们好像呆了二十四分钟。”

他贪妄地含她额发,牵丝去抿汗珠儿:“你一分钟不到就能证明一次,那证明二十四次给我看吧。”

姜嘉茉就在他怀里,眼神很快散了。

怀孕体质虚。

她又太喜欢他,禁不住一点儿撩拨。

证明一两次,宛如瞬息生死。

姜嘉茉耳根通红:“能不能先欠着,求你了,我们还要回家呢。”

裴京聿身上有一种摄魔屏、秽仙尊的狠。

他吻到她几近窒息,才柔戾地咬字,问:“现在知道,要和老公回家了?”

“怎么在他身边呆的二十四分钟,不知道。”

他的指骨,虚搭在姜嘉茉脖颈上:“你在这儿的记忆全是他,我都没消弭一点儿。”

裴京聿身上吸引人的麝香味道,就像诱惑她分泌多巴胺的仙池魔障一样。

只要嗅到,就能让她魄散魂消。

她被他缠着又证明了一回,勾惹得红了眼圈:“你好混账。”

裴京聿嗓音性感地极了,沉沉哼笑道:“得意吗,老公只对你无耻。”

姜嘉茉光洁纤细的脚在他裤上晃。

她稳定心神,忍无可忍地用脚掌,踩他的鞋面:“你再这样,我就出去打车,回工作室住。”

裴京聿强制性地剃掉她的反骨。

他浑得没边儿,质问道:“原来证明二十四次,这里的记忆,也更替不成我。”

“还没结婚呢,已经不愿和我住一起了。”

姜嘉茉被他黏黏抱着。

他浮浪地去捏她,问她在休息室,别的男人面前,有没有犯渴肤症。

姜嘉茉羞愤到宛如被胁迫,连忙说,“没有,绝对没有。”

片刻后。

裴京聿抱着她,摁亮了灯。

男人弯腰,捡起骨碌碌滚到在地上的青瓷瓶。

他故意装作若无其事,把下颚搭在她肩膀上,懒淡问:“夏旭把那几套房发给你看过,选婚房,你选好了吗?”

姜嘉茉难耐地磨蹭了一会儿。

她细声回答他:“景山北角,虽然离爸妈家近,但是我是公众人物,不太方便。”

“京郊的竹风涧,我仔细想过,还是觉得太奢靡了,不适合我。”

她似乎想起来了什么,黑发缠着汗水散落下来。

姜嘉茉激动地发颤:“老公,我看到备选企划里有燕景台,那套房子是你的吗?”

裴京聿刮了下她的鼻尖,讥诮道:“不是我的,还会是谁的?”

“你旧情人?”

她充满期许地摇晃他,回忆往事:“我没怀疑!只是之前在这里住过!”

姜嘉茉从他腿上下来,赧红着脸。

“我和你讲过吧,我几年前情绪不好。很喜欢坐在门廊,看远处的黛山和云翳。”

裴京聿半蹲下来,帮她整理裙摆,系高跟鞋的绶带。

他垂睫,沉沉笑了两声,阴阳怪气地恶劣:“没事少招我。你剩下二十次,今晚我全让你兑现。”

“谁不知道?你的恩人日日来看你,给你写信寄情。”

“不是的!”

她细腿白若冻玉,交替摩挲了一会儿。

姜嘉茉红着脸,抖着嘴唇:“那种事不能多做的。”

她像被丢掉的小羊羔,委屈地说:“而且你都不满足,就我一个人,显得我好没出息。”

姜嘉茉的绵白的手指捏了捏桌布,似乎要做出什么紧张的剖白。

“关于那套房子——”

裴京聿没耐心听她讲和谁的旧事。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男人指骨的青筋凸出来,像是竭力隐忍。

他的手掌就着他半蹲的姿势,倦怠地搭在他的膝上:“怎么了?”

裴京聿缓慢起身,手揣进裤袋里,垂眸看她。

姜嘉茉欲言又止了很久,终于斟酌出了语言:“就是——”

她眼睛湿漉漉的:“燕景台那套房子,庭院里有一株栾树,五年前我亲手种下的。”

“我在树上刻了一个人的名字,想要有一天亲眼带他去看。”

她微微露出了一点点笑,静美得真有一尊观音面,在他心尖的神龛上住着。

姜嘉茉之前被他玩到脱力。

苍白的人,此刻眼尾和颧骨都很红。

姜嘉茉环住他,依恋地抱紧,祈求一般望向他。

她的眼神天真含欲,仰面看他:“老公。”

姜嘉茉的脸上,泛起病态地潮红,说:“就现在,你能陪我

,亲眼去看看吗?”

第23章 飞琼夜以身相许

五年前,孙云岫还不是她的经纪人。

姜嘉茉签的是一家外资控股的大型娱乐集团型公司。

公司高层领导鱼龙混杂。

想要有片约,想要有戏演。

她要先学会讨好他们,以及按照他们的需求,拍摄各种分级的电影,以供下沉市场娱乐。

姜嘉茉记得,她刚来燕景台那会儿。

她望着空无一人的旧宅,感到无边的孤寂。

她在房间里走了一圈。

最后,她伸手拉下四楼阁楼的百叶窗。

远处景区的峰峦,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这里很安静,也很干净。

沈容宴的助理安排好一切,准备离开:“医护会在每周二,定期过来为你做检查。”

助理提醒道:“如果其他时间段有人来,一定是沈先生来探望你。”

“姜小姐,你安心休息吧。”

“食物和日用我都准备好了,有需要再打电话。”

姜嘉茉没有打过电话。

来到这里,她几乎没有再给手机充过电。

她只记得无数的亵渎,辱骂短信,全是红字的通话记录。

她只记得机场长枪短炮的质问和嘲弄,媒体上铺天盖地的歪曲言论。

远处山野有雾灯,宛如巨兽瞳孔,在车辆经过时闪缩明灭。

她夜晚睡不着觉,坐在门廊的白光里看书。

福楼拜,纪德,菲茨杰拉德,库切和萨冈。

她翻过几页。

明明书里的主角并无感伤。

但她脑中嘈杂纷乱的声音,让她看几行字就开始无端落泪。

记忆变得碎片化。

十七八岁时,她随意背完一整套戏剧台词,流畅展现自己。

而现在合上书。

她就不记得,刚才看过什么情节。

偶尔入睡,梦里全是浑浊的海域和无边的水,身后的人都在催逼自己跳下去。

她每次惊醒,都汗水淋漓,几乎窒息。

三餐变得可有可无。

姜嘉茉自己都不知道,上一次吃饭是什么时候。

没有人珍惜她。

她也习惯性胡乱对待自己了。

她不想打电话麻烦沈容宴。

更不敢见到父母失望的眼神。

家人劝诫过她,公司这种要求,一定是骗局,不要接这种擦边电影。

姜嘉茉不敢背天价违约,孤身去了东南亚。

在语言不通没有熟悉亲人的拍摄现场,穿着很少的布料,一遍遍跳海。

她想哭的时候,连诉苦的朋友都没有。

这部片在公映前。

有一些大尺度,不雅的片段流出。

那时候姜嘉茉还不是影后,只是一位科班出生,略微被熟悉的小演员而已。

因为这部片是一位港台的知名导演执导。

还没上映,片段就在国内引起了轰动。

她精神状态很糟糕。

终于,她鼓足勇气,把电话打给了盛煦。

姜嘉茉恳求盛煦,帮他把这部《无人下潜》的片源买断。

她仰脸看他:“我一定会还你的。”

盛煦一口答应了她,私下里却为钱发愁。

后来有天,她在清迈的医院里静养。

盛煦来找她,护士走后。

他激动地说:“我们在镰仓拍的文艺片《春与人宜》卖了特别高的价格,宣发也很强,应该能凑钱买到这部片源了。”

盛煦靠在椅背上,担忧地望向她:“回国吧,嘉嘉。”

“国内的心理医生好一些,沈容宴已经在联系了。”

“你姐姐姜稚雨也记挂着你,她一再询问我你的下落。”

姜嘉茉捂住脸:“姐姐还怀着孕,我不忍心看她为我担心。”

她小声抽噎着:“我太糟糕了,没有胆量去见他们,我没病,只想一个人待着。”

盛煦安慰她:“沈容宴给你找了一套房,定期有医护探望,你不用见到任何人。”

姜嘉茉带着哭腔的声音,从白色被套下传过来。

哀伤又破碎的恸哭。

她没有依赖于他们的照顾,只是泪水涟涟,说:“我会还给你们的,我一定会还清的。”

她一个二十二岁刚毕业的小姑娘。

被天价违约金架在脖子上,威胁着拍摄这种片。

煎熬整整大半年,实在撑不下去了。

回国后,她又在医院呆了半个月。

做完必要的检查后。

姜嘉茉跟着沈容宴的助理,来到了这里。

燕景台这里,装修很空旷。

她偶尔能观察到旧主人的一些遗留痕迹。

沙发和木地板都被更换过,放置古董的门廊,被酒渍泡过。

姜嘉茉蹲在角落,发现了什么。

很快,她细白的手指,从书架的夹缝中,找到一张泛黄的旧日喜帖。

喜今日赤绳牵连,入他年白首永偕。珠联璧合,桂馥兰馨。

新郎:钱羽,新娘:许怡微。

文逢舟先生敬启。

落款日期是2007年1月13日。

下面清秀小楷,隽着一行小字:“文先生,我和他这周末结婚,我再也不等你了。”

姜嘉茉暗中揣测,应该是前任屋主留下来的请柬。

她把上面的灰尘擦干净,妥帖地把请函,搁置在书架顶上。

房间里每个角落。

姜嘉茉到处都走过。

她倚在三楼,朝下望,模仿着请柬的语气:“我和他周末结婚,我再也不等你了。”

姜嘉茉觉得很矫情,想要哄自己笑的。

没想到,她念完以后,抱着膝伏在楼梯上,哭得泣不成声。

她已经一整年没有看见裴京聿了。

她这样糟糕的人。

爱和不爱,已经是奢侈品。

姜嘉茉的意志没有彻底垮。

她还是想要练台词,撑起身来多学一点。

等抨击和嘲弄都消退。

无论多么小成本的片约,她都会努力尝试的。

姜嘉茉一直是好学生。

专业课和文化双第一,不学习不看书,心底会愧疚。

尽管记忆力很差。

她还是每天站在门廊处练台词。

日升月落。

她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少,只知道心理医生来了很多个轮回。

击溃她的是无数个轻描淡写的小事。

她早上给自己做了一个皱巴巴的三明治,切开后找不到餐刀了。

第二天,她才发现刀在床上,甚至给手腕划拉了一条红线。

遇到他。

那是一个雨天。

夏季的山雨,有一种让全世界失去形状的湍急。

青黛色的雨打下来,植株都在水中摇荡。

阁楼上的乌木窗棂被水泡胀。

灯光也刺啦刺啦地扑闪几下。

平时她蜷起来看书的安稳区域,就这样没入了永夜。

她闷在这种湿润环境,呆了很久。

第二天她腿弯处,长了密匝的红色小点湿疹。

姜嘉茉是演员,把保养好皮肤,调理状态当成事业来做。

重重打击之下。

她终于坚持不下去,跪在阁楼里,难受地失声哭了。

姜嘉茉的视线,在模糊之间,被汽车的远光灯晃到。

好像有一个身量很高的男人。

他撑着一把黑伞,在溽暑天气,濛濛雨中,来到了这里。

姜嘉茉像受惊的小鹿,被恍惚闯入的陌生人,吓了一跳。

她觉得自己此刻,病态瘦弱,也没有护肤,太见不得人了。

而且她本来也不愿意和别人来往。

姜嘉茉慌乱地回到自己的小阁楼里。

她锁上门,藏了起来。

那个人并不在意她的躲匿。

他就像来到自己领地一样,悠然自得。

他长身玉立地站在那儿,整理别墅里的物件。

她糟糕的三明治,冰箱里冻坏了的果蔬,胡乱摆放的书籍,卷成一团的薄被,都被那个人整理好了。

姜嘉茉在黑

暗的阁楼里藏了很久,感觉自己什么都做不好。

她的情绪又变得低落。

她抱膝坐着,又小声抽噎了起来。

阁楼的门,似乎被人曲起指节敲响。

那人讲话伴着雨声,微微带了一点笑意,问:“哭什么。”

姜嘉茉不知道,嗫嚅半天,才堪怜地细声道:“没有人喜欢我,他们都觉得我很恶心。”

在食物短缺,身体不健康的情况下。

她从小在公众眼光里,遭受这么大的打击。

她心里最盼望的第一需求,还是得到认可和喜欢。

男人靠在门上。

半晌,他对她说:“想被大众喜欢,就要坚强点,要辨清是非。”

“成为榜样,给他们提供情绪价值。”

姜嘉茉似乎听进去了。

她很轻地重复了一遍,柔韧又坚定,说:“我知道了。”

隔着一扇门扉。

这个雨雾蒙蒙的夏夜,那人安静地听她说了很久很久的话。

姜嘉茉太久没表达了,她的语速又快又急,好像很担忧他会走掉似的。

她说:“还有,我想要一个灯泡,和一管涂抹湿疹的药。”

“我好饿。”

她又有点羞涩地补充道:“但是我不敢看到你。”

他笑了,说:“以后,我不进来了。你需要什么,就给我写信投到外面的邮筒里,我会买给你。”

窗外风雨潮涨,姜嘉茉听不真切他的声音。

她觉得他好温柔,有点滟滟地开心。

姜嘉茉想到秘书说,沈先生可能会来。

就像为了确认对方,是否会再次到来一样。

她像是求证似的,希冀地叫他:“沈容宴。”

那人听完后。

隔着薄薄的门。

他沉默半晌,随即释然一样:“嗯。”

男人带了点笑意:“喜欢吗,你想我来,我就来了。”

姜嘉茉抱着纤薄的肩膀,恋恋地说:“你以后,多久来一次呀。”

“沈容宴”静静听远处潺潺的雨。

他随即说:“你想我的时候,我就会来。”

姜嘉茉:“我才没有想你。”

她撑起身,想要换一个位置,听到他的声音更清晰一点。

没想到她刚起身。

在黑暗的房间里,她被自己搁在地上的小毯子,绊了一下。

“砰——”地一声撞到在门框上。

她躺倒在地,半晌都爬不起来。

长期的饥饿,惊惧,孤独,自厌,一起袭来。

下一秒,小阁间被男人一脚踹开。

她乖顺地陷落在那个人的怀抱里。

黑暗中,“沈容宴”把她抱得浑身发疼。

他艰涩地哑声问:“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种样子!”

姜嘉茉埋在他怀里,想要嗅到一点点属于他的气味。

但是只有雨水的沁凉。

她昏濛间,什么也闻不到。

她躲避着他的拥抱,虚弱无力地说:“我们这样,不太好。”

那人掌骨桎梏着她的腿骨,把她纤细的腿捏得微微泛疼。

他眼中的光黯下来,哂笑着,似乎叹息:“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

‘沈容宴’的身量很高,在小阁楼里走动要受限。

他举手投足却很潇洒,卓然有风致。

他被她避忌了,就克制地再也没有抱过她。

姜嘉茉被他藏进被单,掖好被角,露出一点白得可怜的耳朵。

她感觉到自己散乱枯燥的长黑发,被他动作幅度很轻地摸了摸。

她的脸蹭了蹭气味舒服的被子,终于安下心来:“沈容宴,你记得给我写信。”

房间里漆黑。

“沈容宴”坐在她身边的地毯上。

他像是渡了一层黑气,雾沉沉的压抑。

他勾唇,笑了声:“在你面前你都不肯要我,我懒得写劳什子的信。”

姜嘉茉的眼睫缓慢地眨了眨。

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奇怪,让她心里砰砰地跳。

她归因为太寂寞了。

所以看见一个人,就会产生雏鸟思想。

这个人混不吝的语气挺像沈容宴,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姜嘉茉敛住呼吸,怯道:“我不明白,什么是‘要你’?”

“平时这么纯啊。”那人拖长腔调地说完这句。

他懒怠地收起支棱在她枕边的手,忽然失去了兴致似的。

“下次我来,我要看到你吃完,下面那一排营养料包。”

姜嘉茉不说话了。

她遮上眼罩逃避世界,把自己卷吧裹起来,藏进被窝里。

她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

天光发白,周围天朗气清。

阁楼的灯泡被那个人换过了。

她每天睡醒,心尖都在颤,像滚水进了油锅一样,期盼着他的来信。

姜嘉茉终于听话地进食吃饭了。

甚至学会了稍微珍惜自己。

认真和他讲了自己喜欢的各种护肤品和护发精油。

在她穿着月白的薄裙,在门廊里睡着的那些夜晚。

“沈容宴”悄无声息地潜进来看过她。

她微燥的头发,又被养得乌黑稠密,瀑布一样垂落下来。

她蜷在沙发上的腿部皮肤,还是白得不见天光地漂亮。

男人很想探出指腹,一寸寸地抚弄,径直从裙摆里探出去。

想要把她连骨带皮亵玩一遍,破坏掉她的纯。

他的理智就像一层透光的糖纸,舔一口就会褪色消散,四分五裂。

他硬生生忍住,转身离开了。

“沈容宴”的字不太好看,没有落笔如云烟的洒脱。

可是他那些鼓励她的信。

卡片上,却有一种凌云的气魄。

“要被人喜欢,就要有自己的风致,让他们追逐,模仿,甚至崇拜。”

“而不是展现自己有多脆弱,惹得他们同情。”

“观众没办法去同情一个靠角色塑形、比他们生活优渥的演员的。”

“姜满,大众流泪都是哭自己,顾影自怜,而不是怜惜别人。”

“而你,需要让别人敬畏,明白吗?”

为了和他有共同语言。

她终于静下心看书了。

从前草率地翻阅几页就开始神志昏聩,注意力涣散。

当姜嘉茉,有想要和他分享的目标以后。

她看完了那一年最火的那不勒斯四部曲。

其实营销只是一种手段。

只有真正震撼人心的故事,才能经久不衰。

很多书籍影视的流行和爆火,不是没有原因的。

莉拉和莱农身上,在贫民窟的绝境也能熬出来,确实有她不具备的精神内核。

每次姜嘉茉看到那句:“我的整个生命,都是一场提升社会阶级的庸俗斗争。”

她都会默默在心里想。

是的,过去的错误,只是为了在更好更有秩序的地方扎根,被迫犯下的罪咎而已,无需再自我责怪。

她感觉自己破碎的灵魂,被一点点修复着。

也许活着,就是不断被锤炼摔打。

就像《活着》这本书的福贵,所有的亲人,全都离开了自己。

书里说:“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了活着以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的。”

所以,她想,对呀,我还活着,我才二十多岁,我还有无数个逆风翻盘的机会。

她攥紧拳头:“我只需要面对,然后勇敢活下去。”

就像无数次考试都只是单一的阶段检验。

她不过是考差一次。

往后还有千百场决定性考试。

她要认赔杀出,再逢赌必赢。

隆冬一月,姜嘉茉在山上受冻,发起了高烧。

也许是那人注意到。

这么长一段时间,山上的邮筒被大雪覆盖,他的信笺无人光顾。

他有点慌神。

“沈容宴”在宅院里楼上楼下地找了一遍,他终于在阁楼里找到了她。

姜嘉茉发烧迷迷糊糊。

她感觉有一只冰凉的手贴在她的额头上。

她警惕性地颤了一下,实在没心力睁开眼睛:“你是,沈容宴吗。”

那人的举动凝滞了一瞬,随即把她扶起来,环在了怀里彻底套牢。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不可闻,温柔地安抚:“我是。”

姜嘉茉叫着他的名字,突然觉得很难受。

“阿宴我好难过,真的,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泪意顺着她的眼尾滚下来,就像两条平行的溪。

“快了。”

男人扯了下唇角,哑声哄她道:“今年过年,就能回家了。”

“过年回不了的。”

她的眼泪止不住,机械地反驳道:“我和电话里的爸爸妈妈吵架了。”

男人给她用冰毛巾湿敷,把她扶起来。

他准备喂她吃家里医药箱中,备存的感冒药。

姜嘉茉的裙被热汗浸透了。

她烧得神志昏沉,死死紧闭着嘴唇,不肯吃药:“抗凝药对肝不好,会造成皮肤色素沉淀的。”

她小声告诉他:“我回国前打了美白针。”

“沈容宴”终于看到她有自己的意志。

他讲话带了点笑意:“不知道哪来这么多忌讳。”

“总要想办法退烧,不然烧傻了怎么办?”

男人捏着她下颚,用指腹摩挲她的唇,威胁道:

“我找人给你打退烧针,或者撬开它给你灌药,选一个。”

姜嘉茉浑身闷得出虚汗。

她不知道哪来的倔强,就是不吃药。

最后“沈容宴”还是不忍心看她难受。

男人一整宿没睡,来来回回很多次,用医用酒精帮她擦皮肤。

他纡尊降贵地,一遍遍使用冰袋,替她降温。

临近早晨,姜嘉茉终于没那么烧了。

她甚至模糊地闻到,一点香甜的米饭味道。

“沈容宴”煲粥的手法很生疏。

虾粥里的菜叶,显出不合实际地苍绿。

但味道很香甜,粥也浓稠。

男人自己也稍微不好意思,用手抵唇咳嗽一声:“你就享受服务吧,迟早我要补偿回来。”

姜嘉茉尝试着睁眼看他。

高烧后无比虚弱,让她只感觉眼前有一个模糊的人影:“阿宴,对不起。”

男人在她背后桎梏着她。

听完后,他不知道哪来的坏脾气:“说的都是我不爱听的。”

“沈容宴”趁着生病的人,不忌讳吃食。

他搀扶着她的脊背,恶劣地要求她吞咽:“快吃。平白招我伺候。”

因为她心里有另外一个人。

一个不可能的人。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感激眼前人。

姜嘉茉昏昏沉沉,在饭后困意来袭之前,小声对他说:“我记在心里了,一定会报恩的。”

“沈容宴”正在帮她整理小阁楼的书。

闻言,他的眼神定在她的唇上,把她抓回来,凑近她,问:“怎么感激,以身相许吗。”

姜嘉茉已经蜷成一团,昏睡过去。

那人没较真。

他揉了下她的黑发,宠溺地哄道:“睡吧,我会陪着你的。”

后来,她模模糊糊回忆起那天的光景。

在蹭掉绿漆,氧化变黑的邮筒里。

她投递了最后一张卡片。

姜嘉茉写道:“我生日是五月的节气小满。”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躲避你了。”

“我们一起过一个生日,可以吗。”

从去年溽暑,到隆冬除夕。

那个人陪伴了她整整半年,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姜嘉茉想着,今年五月小满。

她就鼓足勇气下山,重新开始新一段的人生。

她想要最后和他一起过一个生日。

但她没有等到这个人的答案。

因为大年初一那天晚上。

周擎和孙云岫上了山。

孙云岫是圈内最权威的金牌经纪人。

姜嘉茉躲在阁楼阴影处,偷偷摸摸地看他们。

她的裙边露出来一点,被敏锐的孙云岫注意到了。

“嘉嘉,你还记得我吗。”孙云岫激动地上前,把她搂进怀里。

姜嘉茉挣扎了一下,没挣脱。

她就乖顺地任由这个眼睛含泪的女人,抱紧自己。

姜嘉茉:“孙姐,你们好。”

孙云岫:“《春与人宜》这部片,爆了!”

“今天一天的票房4.2亿元,看完的都说感动得热泪盈眶。”

“嘉嘉,有人投钱为你单独开了一家娱乐经纪公司。”

“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影后的。”

“走吧,我们下山。”

姜嘉茉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她忘记了。

孙云岫:“犹豫什么呀嘉嘉,正好利用这个机会造势,一雪前耻!把去年夏天那些痛苦的事情,全都忘记。”

“忘记?”

姜嘉茉脑袋很痛,耳朵嗡嗡地轰鸣:“可是有人告诉我,往事都是一种历练,它们成就了今天的我。”

他教过她去面对。

“哎呀,这句话有水平。”

孙姐激动道:“不愧是我的嘉嘉,在媒体面前就这么说呀。”

姜嘉茉早早收拾了几件裙子和日用品。

本来她还想卷起小毯子带走,她把手指陷在绒布里。

上面依稀有一种医用酒精的气息。

——是那人给自己降温时用的,被她蹭了一身的酒气。

回不去的过去。

姜嘉茉眼眶湿润了。

为自己根本来不及给他道一个别。

为自己还没等到他的回答。

她就要离开了。

孙姐笑盈盈地招揽她:“别恋旧啦,你现在身价今非昔比,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

姜嘉茉坐在周擎的商务车后座。

她忍不住回头,遥望落雪的燕景台。

她终于得偿所愿,脚步轻快,登上天梯,奔赴被众人都喜欢的高处。

那个人,陪伴她度过了无数个籍籍无名,熬不过去的漫漫长夜。

就这样轻易,被她忘在了脑后。

古书上都说。

金榜题名时,就是和旧情恩断义绝的时候。

姜嘉茉知道自己很渣。

所以后来,在知道经纪公司,也是沈容宴出资,帮助她,为她开的。

她才狠下心卖掉粉钻,也要偿还这段深恩。

在去燕景台的车上,姜嘉茉蜷在裴京聿的怀里。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恍惚间想起了这些旧事。

那人说的话,一直回荡在耳畔。

“怎么感激,以身相许吗?”

姜嘉茉在记忆里搜刮叙旧,终于找到了一个说过类似的话的人。

“以身相许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她的脑袋里,好像有一位并不专业的裁缝,硬生生地把两段记忆缝合在一起。

裴京聿把唇抵在她的发上,闭目休憩间。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砸在了他的臂弯上。

湿漉漉的,一阵沁凉。

他心脏一窒,看见姜嘉茉仰起脸看他。

她的脸颊上,一颗一颗的泪水,簌簌滚落下来。

裴京聿抬起手掌,用拇指指缝划过她脸颊的水渍。

他感觉这种悲伤的湖泊,顺着掌纹,淌进了他的身体里。

男人喉结滚了下,不明所以地勾着眼尾,看她:“哭什么,我不是在这里吗?”

姜嘉茉盯着他看了很久。

她声音温吞,失落,像是下一秒就会被日光蒸发掉一样:“你好像我的一位故人。”

裴京聿:“?什么。”

他黑眸微眯,懒懒散散垂睫睨她:“又打算把我当谁的替身?”

想到裴京聿对沈容宴的针对和敌意。

她感觉自己不能再想了。

于是,她兀自摇摇头:“没有啦。”

姜嘉茉把双腿,搁在他的膝盖上,对他露出一抹依恋的笑容。

她“啵”地亲他一口:“老公无可替代,是天下无敌最帅最好的男人!”

那些黑暗中阵痛的旧事,比不过此刻得到他。

她的那颗树,她的心。

他们的以后。

他会陪她过无数个小满的生日。

一定比得过,错过的那一个。

第24章 春山好“去民政局。”

两人一路从西城回丰台。

到达住的地方,已经接近晚上十点。

燕景台在湿地公园里。

非山上住户持有门禁卡,都需要购买门票进入。

姜嘉茉很久都没有到这里来了,不知道现在开始实行新规矩。

她在山下的物业处录面容。

怎么拍照都不满意,她稍微耽误了一些时间。

回到车上。

裴京聿的秘书冲她竖起食指,比了一个嘘的动作:“小声些。”

姜嘉茉顺着罗铭的眼神,望过去。

裴京聿靠在后座闭上眼睛,冷戾的眉眼柔和极了,似是睡熟。

男人西装衬衫地领口散开,露出脖颈上微凸的喉结骨,手臂撑在车门

储物台上,肌肉线条流畅,收敛贲发的安然。

姜嘉茉就这样瞧着他,又要移不开眼。

身边的罗铭看她目不转睛的样子,笑了笑:“上车吧,姜小姐。”

“他刚回国,时差还没倒过来,今天是特意陪你的。”

罗秘书指挥年轻的司机方平:“环山公路开慢点,少显摆你的车技,别把裴先生吵醒了。”

姜嘉茉扶着车门站着。

她忽然低头开始脱高跟鞋。

姜嘉茉伶仃纤白的脚踮起来,赤脚踩在柏油环山道上:“要不你们回去吧。”

“这截路换我来开,反正我熟悉,我会小心谨慎的。”

她仰头看他们:“别推辞了,这样你们也能早点回家。”

罗铭很识眼色。

他知道自己和方平呆在这里,就是电灯泡。

于是也不再退拒,点头说:“好,那你们路上小心点。”

忽然,他又想起来什么:“对了,姜小姐,你别赤脚开车。”

罗铭说罢,绕到车后,从后备箱里拿出来一个黑色丝带的礼盒。

姜嘉茉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双运动鞋。

她蹲下身试穿,舒适合脚,是她的尺码。

姜嘉茉放好礼盒,惊讶地感叹道:“他今天给我准备的吗。”

罗铭点头:“你们在普陀寺那几天,裴先生就按照你的喜好,吩咐助理尹秋,给你准备好了日常用的衣服。”

“你的护肤,精华,饿了要吃的营养品,安胎药,车上都有。”

路灯下,姜嘉茉的眼睛颤了颤,晕着旖旎的水光。

她似有不解:“可我记得,那天是夏秘书陪同,而且也不是开的这辆车。”

罗铭和方平准备离开。

闻言他笑着望过来:“姜小姐这么聪明,一定知道答案。”

“当然是裴先生的每辆车,都准备了你需要的东西。”

姜嘉茉心脏被巨大的惊喜击中。

那天,她满心虔诚,对他求婚的时候。

那人似乎很不以为意的模样。

原来私下里,他已经把她当成生活的一部分了。

自己的每次偶然,都会得到奖券的兑现,在他这里成为必然。

姜嘉茉之前总觉得他危险,强大,难以揣摩。

现在,她才从细枝末节中,察觉出他的照顾。

哪怕是一小点点,他之前对她再坏,她已经甘之如饴。

如果今天自己不赤脚开车,需要运动鞋。

也许永远都发现不了这个秘密。

姜嘉茉忍不住透过后视镜,观察这个男人。

他眼皮耸拉着,倦怠阖上,脖颈上血管勾人得涩。

裴京聿安详睡着。

他完全没察觉到,她鬼迷心窍的注视。

姜嘉茉搀扶裴京聿从别墅的停车区走过来。

她摇摇晃晃地陪他走上台阶。

路过门口的绿漆邮筒。

她恍惚了刹那。

宛如回到了五年前。

男人闭着眼,似乎察觉到她的不专心。

他赖在她身上,坏心眼地把手臂环在她肩膀上,脑袋埋在她白皙的颈窝里:“走啊。”

姜嘉茉小声哎了一声,她太喜欢这个人,只能任由他使坏。

他重重地压在她身上,逼近她:“想什么呢。”

姜嘉茉受力不均衡,又被他压着。

两人一齐在门廊处停下来。

裴京聿闭着眼睛,搂住她躺在地毯上,他的脑袋支棱在她胸口。

男人冷濯的荷尔蒙气味,恣肆极了,洋洋洒洒地落到她的身上。

裴京聿听着她轰鸣的心跳,得逞似的哼出一点笑来:“我是谁?”

他的嘴唇在她心脏的地方作怪,挑开她的领口就吻。

姜嘉茉觉得他的问题好奇怪。

她被他亲到难耐,没办法从地上撑起身。

她尝试几次都失败了,被他摁在地板上,没完没了地吮。

姜嘉茉扯着他的头发,推搡他的脑袋:“还没关好门呢,又开始发情了。”

裴京聿身上有薄薄的酒意,他探手就来遮住她的唇。

灯光下,他冷白长指上青色的血管很清晰。

他本来是让她别讲话。

后来他一双手又使坏,顽劣地玩起她的舌来。

姜嘉茉劝谏的声音,逐渐变得混沌。

最后消失了。

裴京聿变本加厉地找出招数,让她舔他指节,再臣服于他。

他的声音低哑,有种蛊惑人的靡靡之欲:“认清楚了吗,进了谁的门。”

姜嘉茉眼神涣散,揉捏他的衣领,

她艰涩撑起来,抱着他,爱怜似的哄他:“我有认清的,想要给你看我的树。”

裴京聿听进去了,终于肯从她身上起来了。

他一副无所谓的架势,抵唇咳嗽了一声,帮她整理好裙子。

男人似乎非常不经意地说:“行,勉强陪你去看看。”

姜嘉茉擦掉抹花的口红,眼神恍惚地从他怀里爬起来。

还没等她走下台阶。

裴京聿第一次真实情绪外露。

他不确定地叫她的名字:“姜嘉茉,万一,那棵树上是别人的名字。”

他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混得没边地笑着走下台阶:“你欺骗我感情的话,要怎么补偿我。”

姜嘉茉错愕地眨了下眼,望向他漆黑的瞳孔。

她的视网膜里盛满了他的模样:“不会的。”

姜嘉茉第一次笃定地对他发誓道:“我如果认错人,我就是小狗。”

裴京聿听完就笑了。

他笑声很愉悦,薄唇中带着一点讥诮:“你不本来就是吗?”

裴京聿走过来,把她拢在怀里,眼下泛着酡红醉意的阴影:“小骗子。自己说,认错我多少回了。”

姜嘉茉想,这个人讲话,好没有道理。

她刚想开口,被一双凉津津的手,冷得缩了下脖颈。

那人冷白的指骨微微潮红,搭在她锁骨那儿,似胁迫:“骗我的话,你知道后果。”

庭院西南角的那株栾树。

姜嘉茉从未看过它的花期。

她种下的时候,还是细细的一株。

她太思念他了,找不到机会表达。

有一天,她发现院外的路边,有一棵压在篱栅下的小小栾树,像她手臂一样的粗细,营养不良的模样。

她带着小遮阳帽和铲子出门。

姜嘉茉费了好大的心神,才把这棵树移植在院落里。

她记得,当时她还委托“沈容宴”帮她购买了草木肥料。

那年,姜嘉茉种上树,在树上刻了一个小小的“聿”。

人在恋慕着某个人的时候,总喜欢把身边的一切都赋予和他相关含义。

她实在没有心力,再去照顾小动物。

这棵栾树,就是她用来思念他的小小宠物。

她没有在信中告诉沈容宴。

一如她对裴京聿的爱,持续经年,无声无息。

栾树在五年后,已经长到四楼阁楼那么高了。

顺着裴京聿微颦的眉宇,和毫无喜色的眼瞳。

姜嘉茉心里的不安,隐隐约约扩大了。

那一年,她用餐刀,深深刻下的“聿”字。

现在,好像一个惹人开心的玩笑似的。

——只有五条长短不一的浅浅杠线。

裴京聿在她头顶戏谑地笑了一声:“又被你骗到了。”

他垂眸,似乎也没真相信,漠然望向她:“全是横线,你在测量自己的身高呢。”

姜嘉茉扑到树旁,难以置信地看了很久。

她悻悻然摸着树皮:“怎么会呢。”

半晌,她才回过神嗫嚅道:“我还以为你看到会开心的。”

裴京聿恶趣味地假笑了两声:“我特别开心,满意了吗。”

男人的声音低哑,胸腔闷闷地震动,颤得姜嘉茉心尖发痒。

裴京聿圈着自己的猎物一般,抱着她,支招:“我这么好哄,你怎么不趁着我睡着,去刻一个?”

他顺势敷衍的话,让她想要取悦他的行为变得昭然若揭。

姜嘉茉羞耻地红了脸,抱住他的手臂,摸他手腕的骨峰:“我解释不了,可能是小树的自愈能力太强了。

裴京聿笑了一声。

他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她说谎的唇,哑声审判道:“姜嘉茉,以后你说什么,我再不会信。”

他说完,从她手里抽身就走。

姜嘉茉第一次感受到这个男人在散漫外表下的失落。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浑身发抖地叫他的名字。

她把门关上,跟随着他的脚步。

关上门。

姜嘉茉游魂似的,摸索着穿过宽阔的客厅。

“裴京聿,你在哪儿呀。”

她叫了几声他的名字,就不安地掉眼泪了:“我真没有骗你,我当时住在这里,满脑子都是你。”

姜嘉茉被巨大的伤心席卷了。

她只感觉,自己曾经想用来和他寄情的什么物件,都失败了。

朗格多克白葡萄酒,他在让自己怀孕那天,把旖旎的情意破坏掉。

这些信是沈容宴写的,她根本不敢在他面前提起来。

原来,宅院里的那株树上,也没有住着他的名字。

她用什么向他证明她爱他呢。

手机备忘录里,同步记下的平凡小事吗。

或者,很多年前,他从英国皇家公学回来开生日趴。

她送他的礼物里面,有一封隐晦的表白信。

他会保存着吗。

两人都已经走到婚姻这一步了。

姜嘉茉只感觉,那些过去的物件,都变得毫无意义。

姜嘉茉扶着楼梯,往上走。

她习惯性地想要躲回自己的小阁楼里。

姜嘉茉在四楼走廊上勇敢地对他告白:“一楼的装饰书架上,有一封喜帖,新娘是许怡微,写给文先生的。”

她努力回忆着:“信上写到,我和他周末结婚,我再也不等你了。”

姜嘉茉的声音,在黑暗空旷的楼道回荡着,“当时沈容宴给我写信,我和你一点联系都没有。”

她失落地揉着眼睛:“我也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要和别人结婚了,没有和你在一起,我一定会特别难过的。”

她说完就开始掉眼泪。

她小声说:“……也许你根本不会在乎,一切都是我在勉强。”

黑暗中,裴京聿静静地看着她,黑沉沉的眼睛深不可测。

他似乎在判断着她说话的真伪性。

姜嘉茉上楼,径直回到小阁楼里。

她当时的小绒毯叠放在那里。

她埋头去嗅了一下,没有那年医用酒精的味道了,只有阳光晒过的温暖味道。

她摸索过去,熟悉的位置还摆放着当时她看过的书。

没有一点点灰尘,全都是一尘不染。

这里的什么都没有变。

五年后,她从稍微脸熟的新人演员,变成了挑起百亿票房的影后。

从困在他怀里,和他第一次做,吓得浑身落泪的少女,变成了他小孩的母亲。

她还是没能和他心意相通。

阁楼外,传来男人沉闷地脚步声。

他如此娴熟又准确地找到了她。

男人的手伸进被子里,恶趣味十足地挠她的下巴:“蜷起来干嘛,小狗似的,还知道回窝睡觉是吧。”

姜嘉茉满眼湿漉,扭着逃开他:“我不是小狗。不是不相信我吗,你不要来这里!”

她脑袋像生锈一样。

她不知道为什么裴京聿这么快就能到阁楼来。

男人身上缱绻的情意一瞬间消失,只剩下危险又晦暗地冷笑。

他俯身,把她身上缠的薄被扯走:“你不是小狗,是我的母狗,只有我才能让你爽。”

姜嘉茉听完,抖着嘴唇,浑身发颤:“你要做什么,你走开!”

裴京聿尾音挑起来:“猜猜看,我做什么?”

他危险地禁锢着她,不让她脱逃。

男人抬手扯掉领带,解开领口的扣子,破坏掉绅士禁欲的形象。

他“刺啦”一声,把她的红裙撕破了。

裴京聿:“当然是行使权力,做男人对女人该干的事。”

他破开红鲤鱼的白腹,搜肠刮肚地取走她的器官,要把她吃干抹净。

姜嘉茉嘴唇艰涩地张合着。

她惶惑地扇动眼睫,呼吸微弱又急促:“裴京聿,今天在外面,我已经不行了,现在受不住的。”

她踢蹬着他,准备往外逃。

裴京聿单手桎梏住她的脊背,把她摁在了地毯上。

他信手用拆解下来的领带,从背后把她双手绑住,就像稳住摇摇欲坠的风筝。

姜嘉茉瓷白的手臂往后翻折过来,惶然无措地摊开。

没有手掌支撑,只能跪倒在他面前的姿态。

她不安地直掉眼泪:“那棵树我真的刻过你的名字。”

她的长发散落在脊背上,枝枝叉叉的,像负荆请罪。

“你不要吓我好不好,这里太黑了,我会害怕。”

裴京聿听了觉得好笑。

两人的眼睛都适应了黑暗,山中白月高悬,砸进窗来,把他的身影变焦,影影绰绰地孤绝。

“这也要骗我?”

他薄唇渡了点笑意在她耳畔,似勾在她心脏上。

男人磨人地缠她,恶劣地腻歪道:“哪儿黑。你这就认不清人了。好好感受,让你舒服的是谁。”

他每次撩拨她的时候,都缠绵又缱绻,没欲求似的,纯粹替她服务。

可是今天不一样。

他把她当作一个干涸时享用的阀门,调笑似的拧开。

裴京聿提溜着她的腕骨,把她从背后硬生生扯出了一个垂花枝的弧度。

姜嘉茉最脆弱的小腹,暴露在空气中。

她的皮肤被他的强势带来的寒意,激发出了细小颗粒。

她像一只被拘束在藻荇里的鹤,呈现失措的跪姿:“可是这样我看不到你!”

她的衣料砸到了他的金属扣上,皮肉传来钝疼和难堪的感觉,像蝉鸣无休无止,往大脑神经里钻。

只要他一松手,她就会没骨头似的用脸贴地。

姜嘉茉只能哆哆嗦嗦地祈求道:“你抱着我可以吗,我很害怕。”

裴京聿的掌心干燥又烫,修长的指满笼着她双腕,轻松地钳握着她:“怕就对了。”

他漆黑地长睫上下一压,蛰伏的欲透出来,命令性极强地说:“感受我。”

煎熬了快四个月。

他终于如愿以偿。

裴京聿察觉到,她一点也不像表面上一样抗拒,反而很渴望他的样子。

男人的薄唇翘起来,迷人地笑了。

今天他微微有些酡醉,放弃了凛冽的模样。

他喘的声音很哑,明目张胆地勾引她,诱惑她更深地沦陷下去。

“熟悉吗,老公的形状。”

裴京聿的薄唇掠过她的粉得怜人的脖颈,也不咬噬下去,就这样碰着、挨着,撩拨她:“我是谁。”

他感受到她脖颈上血管的流动,招人可怜的一点点淌着。

“说话!”

“不说?那我用整晚让你记住。”

姜嘉茉的皮肤每次被他触一下,都会电打一样颤栗。

她嘴唇咬得发白,像招展的旗似的,迎风塑形:“我快没力气了。”

他没停,垂眼和她调情。

男人的呼吸纷乱,嚣张的冷麝味道是缓解她渴肤症的解药。

可他不抱她,只是从背后禁锢着双臂,像挂衣帽的木架一样挟持着她。

于是,疼爱成为了一种磨人的酷刑。

他用手捏住她的下颚,把她的脸扭转过来,男人唇角得逞地弯起来,叫她:“教过你的,主动亲我。”

姜嘉茉眼睛里水光潋滟,嘴唇颤了一下。

她的那点稀薄的胆量似乎他吓破了。

她很茫然地凑近他,很轻地呢喃地:“……那里痛。”

裴京聿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脖颈。

雄性的力量充满威压,强令她纸片似的贴紧自己,含笑揶揄道:“不喜欢这种痛吗?”

“单方面享受有什么好,学着欢迎我。”

他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坏小孩,粗鲁地拆解着她每一个机械零件的构造,把她惹得叮哐作响。

裴京聿:“你上楼的时候,说了什么?”

姜嘉茉神智昏蒙,嘴唇被他的指骨,蹂.躏成了一皱纸;“……没有说话。”

男人在这沉有月光的小黑房间里,是危险暴戾的君王,案牍上所有奏章罄竹难书她的罪行,判她流放或者监禁,全凭他随心所欲。

他的语气残忍,修长手指上青筋浮了起来,不通人情地搭在她脖颈上:“你想和谁结婚?”

“什么叫有一天,你和别的男人结婚?”

“怀孕了,你还没断念想?”

姜嘉茉气息不稳,急促地换着气,几欲晕厥。

她告饶地冲他笑,被他弄服帖了一样。

姜嘉茉被他困在怀里发抖,细声对他道歉:“和你结婚,一直是你。”

她纯情到心慌意乱:“对不起,没让你看到树上刻的字,是我不好。”

她话音刚落就兀自脱离,

伏在地毯上,汗水像珍珠似的往下滚。

裴京聿恶趣味地捉着她的脊背,渔网似的把她困住,贯彻恶意到底,继续欺负她:“你这是道歉的态度?”

他青白的额角贲着青筋。

他终于克制不住了,拨开她的长发,蛮横地叼着她的后颈:“你骗我。”

姜嘉茉绵软地仰头呼吸着。

男人粗暴都没有亲吻她的唇,只是把她嵌在怀里,“你为什么要选这里,只属于我有这么难吗。”

“我真后悔把房子借给他。”

“我恨不得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心底的火焰把她烤干,掠夺感十足地驾驭她的一切。

裴京聿的汗水炙热滑落。

他闭目隐忍,“姜满,我被你气成什么样了。”

姜嘉茉咬唇不说话了。

她的恋人是一个情和爱都填不满的黑洞。

吞噬一切,几乎疯狂地要她证明。

姜嘉茉脸上泪痕涟涟,隐忍阖上眼睫,强撑着让他尽兴。

裴京聿低沉的在她耳畔喘,英隽的鼻梁磨她的脸颊:“想把你关在这里,永远不出去。”

姜嘉茉的世界里,全是属于他的味道。

包括她自己,还有她小小的绒毯。

曾经带给她安全感的小阁楼里,除了月亮以外,漫山遍野都是裴京聿。

姜嘉茉听清以后,瞳孔缓慢聚焦,满是震惊和恐惧,“放过我吧,宝宝不能在这种环境里出生。”

他眸光一沉,有点咬牙切齿地说:“你向我求婚的,现在怎么要我放过?”

裴京聿像是被气狠了,把月光的所属权都夺走了,摁住她昏天黑地地压下来,瞳仁漆黑:“你真是毁我的天才。”

姜嘉茉吓得心脏皱缩:“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倾述似的,给他讲出交换条件:“你还记得白鹭湖吗,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我喜欢你十年了,没有别人。”

她话音刚落,不知道怎么又激怒了裴京聿。

他发狠,把她彻底裹入怀中,吮她的皮肤,“姜满,你这个骗子。”

“别拿莫须有的事情再骗我一次。”

“你没一点信用。”

姜嘉茉被他挟迫着,在被彻底镇压的感觉中,渐生出了一点安全感。

她小声念着他的名字:“……好难受。”

裴京聿粗砺的舌一次次戏弄她,促狭笑道:“老公伺候得好吗?”

姜嘉茉瞳孔散了,望着天花板。

裴京聿叼了着又吃了一会儿,勾勾缠缠地啜她的心脏处:“你是我的。”

“以后不许喂小孩,只能喂我。”

姜嘉茉不知道醒过来,是什么时候。

她只记得,月亮还是高悬在天空,从西边的山脊上,到了东边的树梢。

显然不是同一天了。

姜嘉茉的小腹隐隐有些泛疼:“……我好难受。”

她下意识捂住肚子,苍白地撑起身,有气无力地叫那个混蛋男人的名字。

“我好疼,裴京聿,孩子,我们的孩子。”

那人修长的影子歪在门廊上,宛如竹影幢幢。

唯余他手上腕骨名表,光焰清明,有种镶竹嵌宝的贵气。

裴京聿:“醒了就知道找老公,很不错。”

他走过来抱她,暧昧荡漾:“中午帮你洗澡的时候检查过了,它命硬着呢。”

男人的气息炙热,行刑一样烤着她:“嗯?想通了,夫妻没什么隔夜仇。”

他五官绝色到宛如艺术品。

裴京聿垂睫含她滚烫的耳坠:“能认清我吗。”

姜嘉茉低垂着头,红着脸,声如蚊蚋:“……能的。”

“饿没?” 他喊她的名字,轻佻地弯起唇:“这么暗,呆着不害怕?”

裴京聿就像跨过五年时间,询问过去那个胆怯的小姑娘。

他语气微带宠溺的波澜:“阁楼的灯坏了,在储物间找到了e27螺口的灯泡。”

“我来换。”

“之前你在睡觉,我怕吵醒你。”

姜嘉茉看着他专心致志地拧灯泡。

她思绪漫无边际地问他;“你怎么知道具体的大小啊,你换过吗。”

裴京聿深邃沉晦的眼睛,审视地望向她。

顿了几秒,他轻描淡写掠开眼。

他衿怀坦荡,哑声道:“这是我家。”

光线刹那间,变得明亮了起来。

裴京聿抱她去喝海鲜粥:“冰箱里能用的食材实在不多了。”

她陷在他怀里,恢复了一会儿意识,轻声问他:“你还生气吗。”

餐厅光线澄明柔和。

裴京聿垂眸看她,诱哄似地,朝她笑:“骗就骗了,你更重要点。”

她被他的笑蛊惑住了心智,依恋地坐在他怀里,被他一点点喂粥。

他的厨艺一如既往的好,甚至锦上添花,连花生酱和白胡椒粉放入时间,都算的恰当。

姜嘉茉喝完后乖巧用薄荷水漱口。

她恍惚夸他道:“你一直手艺这么好吗,上次你在我家,做饭也很好吃。”

裴京聿从中央岛台走过来看她,唇角擒着一点琢磨不透的笑。

他示意她吃叶酸,奖励性质地给她喂了颗奶酪小方糖。

“之前很生疏。”

男人粗糙的指腹,在她唇边无意摩挲了一下:“很多年前,我煲粥,一晚上毁掉了三锅。”

“还好别人不介意,什么都吃。比现在的你好养。”

姜嘉茉心尖酸涩闷涨。

她咬奶糖的时候,嚼得快了点,牙在唇肉里磨了下,针刺一样的疼痛从口腔席卷了大脑。

“咬到了,疼。”

裴京聿的指节伸了过来,摸索她唇肉,帮她涂抹溃疡的药。

姜嘉茉乖顺的张开嘴,用温热的软舌,去绕他的手指。

她像小狗一样,将他冷白骨节,掌骨的骨峰,起伏的青筋,一点点舔过。

姜嘉茉的眼睛湿漉漉,仰头看他,给他咬了一圈牙印:“……不可以做饭给别人吃。”

裴京聿的指,在她唇肉疼痛的地方绕。

他垂眸任由她咬着,唇边绷紧,没什么笑意,“你想怎么栓住我。”

他凑近她,眼尾的小痣惑人地清晰,诱惑她灵魂一般:“被我关在这里,永远也出不去?”

姜嘉茉呼吸一窒。

她摸着他手腕上她咬的牙印,抖着嘴唇想了很久,落泪点了下头:“嗯。”

男人宛如引火烧身,用掌骨帮她划走眼泪:“笨,我哪舍得。”

裴京聿俯下身,把她抱起来坐在岛台上,扣住后颈,单手掐住她的下颚,舌凶猛地探进去吻她。

他的怒气,醋劲和不甘,随着吮到了她嘴里的血腥味,逐渐程度加深,迷恋这种让她疼的快感,把她烧沸。

“树是你种给我的,我信。”

“但你以后不可以再骗我。”

第二天姜嘉茉醒来后,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他在小阁楼里陪她睡了几夜。

那人金尊玉贵的,应该睡得并不舒服。

姜嘉茉摁亮手机。

聊天记录里,是他按照她的需要,帮她罗列地服用各种营养品,补剂的时间。

裴京聿:“我稍有些要紧事,有需要打电话给司机,会接你。”

“今天有人来给你洒扫,灌溉园木。”

“她做饭味道很好,试试。”

姜嘉茉下楼,晚春寂寥的风,掠过她的发丝。

她想了很久,敲字回他:“我会想你的。”

约莫中午,有一位书卷气息很浓的短发妇人。

她戴着银边眼镜,轻声叩响了门扉。

见到姜嘉茉过来开门。

女人掏出居民卡给她看:“姜小姐你好。我姓许,和裴先生说过的,循例来这里收拾房间。”

姜嘉茉的瞳孔在看到“许怡微”三个字以后,眼睛瞬间放大了。

“阿姐,我认识你。”

姜嘉茉把她迎进来。

她垫脚去书架顶部,摸索她曾经

放置请帖的位置:“你看,这张请帖,是你留下的吧。”

许怡微接过来,抚摸那种泛黄的金箔婚函,笑了笑:“这张纸,十八年了,居然还在这里。”

两人泡清茶落座。

姜嘉茉斟酌了半天语言,“你和他……这位文先生,没有在一起吗。”

许怡微本来对旧事缄口不语,

过了很久,许怡微擦拭桌面,才轻声说:“没什么隐瞒的,文逢舟已经不在了。”

“很多年前,他犯了错,双规后,就在监狱里自杀了。”

“这里本来是法拍房,被裴先生买下来了。”

许怡微垂眸,语气淡淡的:“离婚后,我在一所大学当教授,闲来无事,总是想到这里来转转。”

“毕竟是我和他共同生活的地方,一砖一瓦都有曾经的记忆。”

“后来,我得到了裴先生应允,一个月来个一两次。”

姜嘉茉怔怔点头,怕触及到眼前女人的伤心事,也没存其他八卦的心思。

她盈盈笑着,问:“五年前我也在这里住了半年,当时没看见许姐来这里探望呀。”

许怡微温柔地擦拭旧物件,回忆道:“我也是五年前,大概就是四五月吧,清明后,我实在很想逢舟。”

她动作凝滞了一下:“那两个月,裴先生一直孤身住在这里。”

“他像是等着什么人。”

许怡微:“那时候我看着他,总觉得看到了熟悉的那个人。”

“我就对裴先生说,让我在这里修剪一下花木吧。”

女人回忆道:“当时这里的花和树,生长得都不太好。”

“有些划痕,还是我亲自用盆景伤口愈合剂涂抹的。我包裹了几个月锡箔纸,才渐渐修复好。”

“毕竟是那个人家里的一草一木,他不在了。我想好好爱惜一下它们。”

姜嘉茉没想到,居然有这种阴差阳错。

她终于知道,自己刻下的“聿”字,为什么会消散了。

她有点遗憾地咬住嘴唇,想到:“原来这个世界上的感情,都是此消彼长的。”

树上的刻痕不在。

她没办法向裴京聿证明她的感情。

只是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孤独可怜的女人,向逝去的爱人寄托哀思。

自己的恋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只要裴京聿在身边,她还有无数个向他告白的瞬间。

她已经很幸运了-

周一的早晨,姜嘉茉昏昏欲睡,被裴京聿从床上拎起来。

男人帮她穿衣服,漆黑瞳孔中情绪不明,薄唇浮着笑意,“走,和我出去一趟。”

姜嘉茉摸到他脉搏,跳得很快。

她乖顺地收拾好了自己,倚在他怀里,眉眼弯弯地笑着看他:“我们去哪儿,产检吗。”

裴京聿把她桎梏在怀里,怕她逃跑似的:“不是想被老公关一辈子吗,还有别的方法。”

他低缓地笑,沉沉的:“猜我这几天做什么了?”

男人垂眸吻她,感觉身上毛孔都在兴奋地颤栗着:“我征求到你家里人同意了。”

姜嘉茉心跳遽然剧烈:“真的吗。”

裴京聿把她的户口本和身份证拿出来,放在桌上:“你父母亲手递给我的。”

他吻她干净澄澈的眼睛:“去民政局。”

第25章 倚东风偷.情

姜嘉茉从未想过领证,怀孕。

她总觉得这些字眼,离自己非常遥远。

原来身份的转换,只需要短短十分钟。

五一结婚的情侣一簇一簇,成双成对。

姜嘉茉戴着鸭舌帽、口罩。

她被裴京聿揽在怀里,并不显眼。

两人领完证,牵手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

姜嘉茉的外套口袋里,揣着两册崭新的结婚证。

她心里甜蜜,又爱不释手,摸出来看了一眼。

姜嘉茉的手指在那个人的照片上掠过,心脏变得很柔软:“……你居然在笑。”

也许婚姻是围城。

恋人用爱建高楼,谁都心甘情愿做笼鸟。

裴京聿把她压在影下,怕别人多看她一眼似的。

他顺着姜嘉茉的手指,扫了眼照片上柔婉笑着的她。

他眼眸泛着温:“拍得挺好。”

姜嘉茉心尖颤了颤,眼泪簌簌滚落:“你心里温柔,所以对我才这么温柔。其实我好普通的。”

午后的日光照在裴京聿的脸上,带着浓烈的野性:“非要我在这里发情,你才能确定自己不普通?”

他又在教她自珍。

姜嘉茉平时采访,说话习惯打压自己藏拙,展示谦逊。

裴京聿不吃这套,又开始轻佻浮浪地撩拨她:“不知道你这样多招人?”

他眼神沉沉地笼着她,指尖从她的脖颈里,挑出一绺带着体温的黑发:“我真想现在亲你。”

姜嘉茉的脖颈红了,烈火春生一样,滚烫地烧起来。

她往他怀里依偎着,伸手抹眼泪:“……我和你,真的结婚了。”

裴京聿的手骨在她腰间使坏,像是逗她笑:“再哭,我就把结婚证撕了,我俩离不了。”

姜嘉茉被他哄笑了,哭腔柔柔的:“不要,我好珍惜这两本。”

她结婚证上的男人,是三千弱水最难求的一捧。

她掬了十年,似透明袋中的一尾红金鱼,才把他彻底占为己有。

裴京聿一贯执行力很强。

街上人影幢幢,他抬手拉下口罩白线。

他微微倾身,唇贴在她湿红的眼尾上,嗓音低哑:“还想亲,没够呢。”

喧嚣人群从身后走过。

裴京聿抵在她眼睛,亲昵地吻了一会儿。

时间蔓延。

他才发现,在这么多人面前,她居然在笨拙地迎合他。

姜嘉茉颤巍巍地踮起脚,细白手指扶在他的臂弯里,维持动作到发着抖。

宣誓心意这回事。

她已经在努力公之于众了。

裴京聿倏然笑了声,安抚性质捏了一下她的后颈,彰显占有欲:“人多,不闹你了。”

商业街广场的大屏幕上,被新婚的情侣租赁下示爱。

粉白的荧光,亮着彼此的名字。

那些人特意请了专业的摄影师,大张旗鼓地炫耀爱意,拍下领证这天的画面。

姜嘉茉恋恋地笑了。

她想要在这种气氛中沉迷不醒:“我们在街上走走吧。”

男人不说话,但是他放缓了脚步,和她一起在济济人潮中徜徉。

姜嘉茉挽住他的手臂,忽然觉得有一种落泪的安心。

她在潮水一样的喧哗中,想要倾述一些什么。

姜嘉茉:“《春与人宜》爆火以后,我就从燕景台离开了。”

“出来拍摄的第一部,是一个大导演的民国谍战《暗室不欺》”

“我晚上失眠,早上醒不来,一天三四页的台词背不完,总被导演批评。”

“在横店民国城拍的。”

“说起来,我也遇到了很多幸运的小事。”

“我住的小区,有一条漆黑的暗巷。”

“我和黄栗每次经过那条路都害怕,在那儿住了半个月,那条路被整改,路灯明亮了起来。”

姜嘉茉眼里似温有旧年的灯。

她笑着对他讲:“是不是很幸运。”

裴京聿更紧地揽住她的腰,他抵唇咳嗽一声:“嗯。”

姜嘉茉靠在他的肩膀上:“还有,我不是早上起不来吗。”

“我住的小区对面,是一家KTV,之前霓虹灯彻夜不息,我睡不着。”

“后来工作忙起来,我就忘了。”

“这家店也整顿停业,半夜再也没有扰民。”

“倒是清晨五点,我去梳妆的时候,总看到招牌的白光,明晃晃的,就像唤我起床。”

“后来我独自去看过,KTV已经人去楼空。”

“但是这里还通着电,很明亮,陪我穿衣,开始迎接新的一天。”

姜嘉茉和身边的男人十指相扣。

她的裙摆被风卷到他裤腿上,就像飘摇的浪奔赴船桅。

姜嘉茉:“想和你解释,大学沈容宴的叫早电话,和KTV的招牌白光一样

,单纯唤醒我,但也仅此而已。”

裴京聿似乎明白了她这句话的意思。

她很贴心地解释起,餐桌上沈容宴引以为傲的往事。

他哼笑了声,勾出和她十指交缠的掌,放到唇边,抵住咬了她手背一下:“他有帮到你,我会陪你感激的。”

姜嘉茉手背发痒,心尖也被羽毛挠过似的。

她想,他身上是有一种让她色令智昏的意味。

这个男人。

危险时,罹患情热的疯癫,歇斯底里地挟持着她,宛若日历上打叉的希斯克利夫。

纯情时,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书中的阿廖沙,有天国明辉的纯粹圣徒。

他的罪衍和宽宥,居然同时被她的举动所有。

好迷人。

北京已经入夜,两个人就在街上耗着。

她偶尔看他一眼,嘴角偷偷弯起来。

姜嘉茉依然对这种关系的转变,感到生疏。

后来两人终于决定,随便找一家楼顶餐厅吃饭。

他们很黏,没有对坐,而是并肩。

裴京聿绅士感十足,银光餐刀被他握在指间,帮她分解食物。

他不经意问她:“演过这么多角色,有没有适合我的?”

姜嘉茉咽了口青柠汁,依在他肩上:“……你一定是最坏最野的反派,被民调投票十年榜首人气的那种。”

裴京聿闲睨了她一眼,笑道,“你呢,和我玉石俱焚的聪明主角?”

姜嘉茉垂下眼,像个乖学生:“我是面容模糊的无辜平民,在大战中当尸体。”

裴京聿顺势握住她的脊背,把她往怀里带:“休想。”

他勾唇,隔着她衣兜的结婚证,揉她的小腹:“你怀了我的小孩,要和我不死不休,出现在同一张通缉令里。”

姜嘉茉啜的明明是常温的酸饮料。

她的心却满满涨涨地甜起来:“瞎编什么呀。”

裴京聿润物细无声,吻她的头发:“我出事,名下所有遗产都留给你。”

姜嘉茉隔了一阵,才闷声道:“傻。”

她侧头咬了他下颚一下,眼里有泪:“我会陪你走,把你的小笨孩子送去孤儿院。”

他把她扣在怀里,语气混不吝地凶狠:“少装佯。”

“嫁回去找你老情人帮我养,多好,反正他们欠我的。”

姜嘉茉闷在他怀里,柔婉地笑:“你这就帮我决定了呀。”

裴京聿凉津津地笑了一声,疏冷地宣布道:“谁对你和孩子不好,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们。”

晚上,他们在楼顶餐厅吃完饭,在光影绰绰的玻璃栈桥上散步。

姜嘉茉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和他真的出现在同一张结婚证上了。

她恍恍惚惚,俯瞰二环的车水马龙,有点发蒙:“我们真的结婚了吗。”

姜嘉茉扯了下他的衣袖,指着自己的脸:“你要不掐我一下呀!”

她懵懂看他,把全城的光都盛在眼里:“我有点怀疑真实性。”

裴京聿在夜雾里揽住她,和她亲密无间交颈,把她逼停在拐角。

他待到她退无可退,才危险嚣张地吻下来,吻到她春心漾动。

裴京聿拉着她的手,往下使坏:“掐老公这儿,感受到了吗。”

姜嘉茉本来被他亲得晕晕乎乎的。

待她反应过来。

女生瓷白的蔷薇面,臊得发颤,抖着嘴唇说:“你无耻。”

裴京聿缱绻地垂眼瞧她,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沾着水光的薄唇含笑:

“不是怀疑真实性?”

“它对你的反应,够真实吗。”-

领完证的当天。

姜嘉茉没和他一起去燕景台过夜。

吃完饭,他的司机分别开了两辆车,停在红灯斑斓的路口。

裴京聿招手,示意他们掉头,往反方向接姜嘉茉回父母家。

姜嘉茉本来对这个男人着魔一般上瘾。

她不想和他分开,羞赫地和他讲:“你出差几天呀,我就在燕景台等你,不可以吗。”

裴京聿闻言笑了,唇角弯弯地哄她:“这么大的事儿,不回去见见父母?”

他用指节刮了下她的鼻尖:“被拐了一辈子,还是要带点儿甜头回家。”

姜嘉茉也注意到,后备箱里琳琅堆满的礼物。

她懂他周道,颤着眼睫,温声说:“是我考虑不周了。”

裴京聿揉她细软的腰:“没这种说法。”

他垂眸吻她:“你我并蒂连枝,别分开讲。”

裴京聿送她上车之前,细心地让秘书和她的助理,核对了几天的行程。

他锁住她的尾椎,把她抱在车前盖上,低沉亲昵地商量:“我要出去两周,回家住饮食健康点,不要蜷在山上,谁照顾你?”

“下周你拍完代言,我司机接你去选辆车。燕景台回西山墅挺远,自己开车方便。”

姜嘉茉把脸埋进他颈窝:“……我有司机接送。”

裴京聿揉了下她的发:“没车哪儿来的自由。”

“区区几千万,义乌小产品一样不值价,只要你方便,就该花。”

姜嘉茉抚摸着小腹笑了笑,没有推辞了:“这样好败家,我可能要接四五个广告才能赚回来。”

裴京聿揽住她,把唇贴在她耳廓,热气缭绕:“你,赚钱的天才。”

他认输地告饶,淡淡睨她:“我一个广告都接不到。”

他拢住她微微发颤的脊骨:“你很值得,别再妄自菲薄。”

裴京聿又惩戒性质地再问了一遍:“不败家,对不对?”

姜嘉茉眼睛里都是泪痕,点头赞成:“嗯,特别特别值得。”

他沉静地瞧她,脉脉地弯起唇。

分开的时候,她对他恋恋不舍:“万一我渴肤症犯了怎么办,痒痒的。”

裴京聿英隽的下颌上,印着餐厅里她的咬痕。

他黑密的眼睫匝下来,诱惑似的,伏在她耳畔说:“等我回来,我们不在家,约在酒店见面,成么?”

他露骨地耳语道:“和我偷.情,裴太太。”

姜嘉茉眼睫颤个不停。

她慌张地推开他,从车前盖下地,她差点崴到脚。

在她身后,裴京聿好整以暇地把手揣在裤袋里,懒懒散散笑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姜嘉茉忐忑不安地在门廊徘徊,连敲响门的勇气都没有。

她呀,一声不吭地就在外面怀孕了,现在连证都领了,才舍得回家。

姜嘉茉审慎地判断着情况,很害怕父母责怪。

裴京聿今天选来陪同她的司机,是姓龚的老师傅,部队转业出来的。

龚师傅见她犹豫,于是冲她笑了笑:“我和你爸爸是旧相识,姜小姐别紧张,裴先生把一切都打点好了。”

姜嘉茉的父母,还有爷爷奶奶,都没睡。

察觉到外面有动静。

父母两个人一起来应门:“小满,在门口站着做什么,快进来。”

侄女只只也没睡,甜甜叫了她一声小姨,“这里,真的有了吗?”

只只过来摸她的小腹:“我可以要一个妹妹吗,我会陪她玩公主游戏。

姜嘉茉想起,裴京聿逞欲在她身上肆意施为的模样。

她红着脸羞愧难当:“你们都知道了呀。”

妈妈含笑给她端来热水,温声说:“……大年夜就隐隐约约猜到。”

她牵起姜嘉茉的手,有些哽咽:“小满,你受苦了,孕吐得很厉害吧。”

姜嘉茉窘迫地摇摇头:“阿聿对我很好。”

姜稚雨在一旁笑了:“……还不好吗,那人有没有让你选房子?过户了四五套在你名下呢。”

“他只说,离我们这里近,回家方便。”

“……真是,好一个金屋藏娇啊。”

姜嘉茉难以置信的仰起头,怯怯地往家里人脸上扫了一圈。

他们何尝是在意礼物和房产的人,不过要一个可以落到实处的诚心保证罢了。

妈妈:“你爸爸早就料到了你会回来,给你熬了陈皮花胶汤,多少喝点。”

姜嘉茉想,其实她根本没和他们讲过今天领证。

她在外的日子,家人都是这样夜夜等着自己。

她把脸埋进奶奶的肩膀,细声抽噎起来:“你们是不是对我很失望,隐瞒这么大一件事不说,现在孩子都四个月了。”

奶奶什么也没说。

她就这样安静温柔地抱住姜嘉茉,恍若已经安抚了千言万语。

半晌,奶奶才柔声道:“傻孩子,你想我们责怪什么?”

爸爸在一旁搭理檀木花架,闻言责怪了一句:“我好好煲的汤,放凉她也不喝,招我生气呢。”

姜嘉茉笑盈盈地捧起碗,啜了一口:“我现在喝!”

姐姐姜稚雨在她面前坐下,懒洋洋地用腿蹬住茶几:“……第一次裴二来的时候,我就说来了个财神爷。”

“后来他坦白了和你的事……爷爷生气了,让他吃了几次闭门羹。”

“……老爷子私下里其实欢喜极了,还去庙里算签选过名字呢。”

“裴二真是好本事,不知道想了什么招,把家里人一个个哄好了。”

奶奶听到半截,慈声笑道:“哪有什么登天的好本事。”

“真心最重要。”

姜嘉茉的脸笼在白雾里,心酸酸地像是被融化。

她想不出来那人被拒绝的模样,一想就抽丝一样难受。

她的掌心在自己柔软小腹上蹭了蹭:“能得到你们的承认和祝福,我想,这才是他在新婚夜给我的礼物吧。”

姜嘉茉回到房中,心里惴惴不安,去窗边检查了好几次。

她总是想起,那个人在雪夜撑着伞来找她。

那天她感觉自己恐惧又羞耻。

今天知道他不会来,却潮涨一样,满心期待。

那人的电话打来得恰到好处。

“怎么样,他们批评你没?”春夜静谧,他的声音性感又低磁。

姜嘉茉下意识开心的说:“没有。”

一想到以后和他就是夫妻了。

她的心跳脉搏都在颤,根本没办法抑制住这种兴奋感。

她的手被热汗浸得潮润,他分享了家人的祝福:“爷爷表面上不说,其实特别喜欢你。”

无论什么样的小事,他都安静地听她讲述,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腻味。

直到姜嘉茉眼皮撑不住了,糯声打了个哈欠。

“你该睡觉了。”

电话里的男人沉沉笑着,唇角有点薄弧度,让她意乱情迷的坏:“乖点儿,等我回来陪你睡。”

姜嘉茉怕他说浑话,手忙脚乱地把扬声器摁掉:“知道了。”

她像吃了一汪蜜,酡红地说:“我会想你的。”

裴京聿混不吝地说了一句什么。

他尾音勾着丝丝缕缕的笑意,就像羽毛刮在她的心尖。

“老婆,我也会想你。”

“晚安。”-

再遇上陈景寅,完全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姜嘉茉晚上有航班,去吉林补拍镜头,顺便参加商务活动。

下午,她选完车,确定了送货时间。

姜嘉茉从商厦里出来。

她注意到路边有一个穿黑衣戴宽帽檐,兜售车饰的男人,被安保不耐烦地赶出去。

姜嘉茉瞧着那人身高腿长,一副模特身材,却佝偻着背,被骂的像犯错的孩子,失落地垂着头。

她的心尖发软,生出了一点怜悯。

她走过去:“你去前面的店面看看吧,维持治安,是他们的职业,互相体谅一下……”

男人嘟囔着几声埋怨,抬起头,露出满是胡茬的下颌:“就是看不起人。”

下一瞬,他眼睛瞬间点亮:“姜嘉茉!你是姜嘉茉吧。”

姜嘉茉起初还以为他是认出自己的粉丝,露出一个礼貌的笑。

待到她反应过来,这个男人是谁。

她瞬间一个冷颤,慌不择路地往大厦长廊跑。

陈景寅追上来,急切地自我证明:“嘉茉,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阿寅啊!”

“我们一起拍过戏!”

姜嘉茉抖抖索索地按电梯。

看见男人追过来。

她放弃了上行的念头,转身往一楼的配电房逃去。

关上门。

姜嘉茉站在黑暗,逼仄,满是电流声的小房间里。

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她急忙地翻找手袋,想要和裴京聿打电话。

她紧张极了,想要在恋人的声音,给自己一点慰藉。

屏幕的白光洒在她脸上。

她想起那天,她删掉陈景寅号码的时候,裴京聿笃定对方是空号。

姜嘉茉又怔怔地,放下了电话。

——他怎么会知道陈景寅是空号呢。

隔着配件房的金属门扉。

陈景寅的声音有些乍悲乍喜:“你不用害怕我的,你看,你还是高高在上的明星。随便叫来一个保镖就能赶走我。”

他靠坐在门外,焦躁地抹了一把脸:“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是你脚下的泥而已。”

陈景寅:“能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我们在泰国,你和我的那些回忆,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构成部分。”

姜嘉茉眼泪都要涌出来了:“……可是这一切,是我生命中最难以启齿的部分。”

陈景寅沉默良久,才嗫嚅道:“自从那部片的导演死后,我的事业全毁了,只能做不露脸的网拍模特。”

“这两年不太景气,我本来和朋友合开了一个赛车装饰品牌。”

“因为我现在是外籍,公司都由他出面。”

“他捐款而逃了,我出来兜售一些做好的车饰,出来卖。”

姜嘉茉惊诧地打断他的话。

她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导演……胡家耀居然去世了?”

陈景寅模糊地回忆道:“对,五年前吧。”

“在泰国甲米,车转弯撞到了悬崖上,车毁人亡。”

“当时我们传媒公司的高层,楚山海,段志璋,在探班酒席上,非要你陪睡。被拒后扇你耳光的这两人,也下落不明了。”

“我回国之前猜过,高层生意场上出了事,再加上灰产拉皮条代.孕。”

“资产被执行后,他们很有可能润去了其他国家。”

陈景寅后悔不迭:“我当时也受了点挫,我原来的公司让我还三百万。我还不上,被他们带去澳门玩轮赌。”

“你说巧不巧,那天正遇上亡命赌徒械斗。”

陈景寅:“我已经努力逃跑了,还是被捅了三刀,没办法陪酒。事业也垮了。”

“我是马来华人,家里人迷信,去寺庙求过。”

“后来我改名换姓,一切联系方式都注销了,也不敢再进娱乐圈,就在这百子湾附近,躲躲藏藏,混口饭吃。”

听他说完。

姜嘉茉没这么抗拒了。

她厌恶谁呢,大家都是可怜人而已。

她推开一线光,温声对陈景寅说:“你现在过得很窘迫吗。”

陈景寅见她出来。

一米九的男人哭得孩子似的:“你终于肯理我了。”

陈景寅渴慕地看着她,宛如久旱逢甘霖:“……我的赌术还是你在剧组教我的。”

“……我在蜗居地下室已经呆了三年了,我真的熬得蛮痛苦的。”

姜嘉茉心软地一塌糊涂。

她记得这个人那年在剧组的样子,阳光痞帅。

陈景寅最喜欢黏着她,找她逗闷。

因为剧本原因,要他对着她动情。

他每次羞耻地自我解决后,都惶惑不安地求她原谅:“……我真没有亵渎你的意思。”

“你还记得我拍摄的技术很好吗。”

陈景寅知道自己低劣,还是不知廉耻地说:“……我被行业封杀了。影视寒冬,又找不到工作,你能不能收留我。”

“我可以把你拍摄得很漂亮,让你很满意。”

姜嘉茉为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结果手里满是濡.湿。

陈景寅低垂着头:“……我家里已经没衣服穿了,住在地下室,阴暗潮湿,这件衣服还

没晒干。”

他以为姜嘉茉嫌自己脏,抖着嘴唇去衣兜里翻找纸巾,帮她擦手:“让你见笑了。”

他整个人湿漉漉的,落魄又伤心。

姜嘉茉终于心软了:“我马上要赶去吉林白山补个镜头,大概十天回来。”

“最近太忙了,行程我也不确定。”

“公立生日有粉丝庆祝会。”

“五月十七日,是我农历生日,我会去瑞悦五十层,你下午早点去等我,我们聊一下工作的事吧。”

姜嘉茉想了想,扫码转了两万块给他:“你拿着,去买两件能穿出门的衣服。”

“这就算试用期的薪水了。”

陈景寅眼圈红了,喜不自胜:“嗯!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直到飞往吉林的飞机,在气流颠簸的时候。

姜嘉茉心里惴惴不安。

她始终没弄明白,陈景寅说的,“保护好她”是什么意思。

《无人下潜》这部片,从导演,制片,再到演员,好像全员都遭逢了噩耗。

姜嘉茉怀着忐忑的心情,在白山补拍玩剩下的镜头后。

五月中旬,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连轴回了北京-

房间是裴京聿开的。

他出国之前,和她做过约定:“等我回来,我们不在家,约在酒店见面,成么?”

裴京聿也知道,春光千金难买,和她约好晚上七点见面。

几天前,姜嘉茉已经在粉丝见面会上,过了生日。

今天是只属于她的节日。

她做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宝可梦小蛋糕,想要晚上给那个人兑换奖券。

如果不是行程安排不过来。

姜嘉茉是真的没有想过,自己在总统套房里和陈景寅见面。

陈景寅一改胡子拉碴的模样。

他衣着整齐,清爽干净,蓬松的卷发下,是混血的深邃眉眼,鼻梁很高。

陈景寅放下手里的资料和文件,礼貌地对姜嘉茉笑:“为了入职,我做了充分的准备。”

姜嘉茉走马观花,看完了他拍摄的作品集和视频。

她语气绵绵:“我都很满意。”

“下个月我打算去面试四五部新片,你联系齐妙,把我的作品剪影整理一些高光时刻,我带去见新戏的导演。”

姜嘉茉:“要不今天就到这里。”

“我还约了人,他七点就到了。”

陈景宴从公文包里,拿出来一叠文件:“等一下!”

他递给姜嘉茉:“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导演胡家耀的死,泰国警方的结案报告很草率。那年我们拍戏的时候,胡家耀经常喝酒飙车,我不认为这样一个人,会醉酒后坠崖而死。”

姜嘉茉一点一点翻阅着白纸的函件。

她回想到:“这个日期,是那年溽暑天,我已经回国了。”

“这时候,我在燕景台上住着,不知道这些旧闻。”

“而我半年后出来拍戏,这件事的热度已经过了。”

她漂亮的眼睛缓慢阖上:“我现在记得……当时他拿出两片比耳环还薄的布,让我穿上拍戏。”

姜嘉茉五指握紧,咬牙:“如果我早知道他去世了,一定会有一种报仇雪恨的快乐。”

陈景寅蹙眉思忖了一会儿。

他收好白纸:“当时胡家耀对我非打即骂,召唤全剧组孤立我,大夏天让我在烈日下暴晒。”

“我浑身都是蜕皮的晒伤,还好有你,帮我抹药。

“在片场我一直过得很痛苦,恨不得手刃仇人。”

“后来得知他去世了,我虽然诅咒了他上千次,但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不安。”

陈景寅嘴唇颤了几下:“……你说,真是意外死亡吗。”

这一瞬间,就像吉光片羽猛然回溯。

姜嘉茉忽然想起,在北海道的大雪山谷中。

——那个人在耳畔说的:“在你之前,我撞过车,不止一次。每一次我都有惩戒恶人的快感。”

姜嘉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烧。

汹涌的,煎熬的,像要把她整个人炼化成灰。

不对呀。

那时候,裴京聿和她的生活,完全没有交集。

后来她去了燕景台,两人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他从来没有表现出,认识自己的模样。

五年前,他们就像各自的陌生人。

可裴京聿真有种漠视人命、逾越道德的危险感。

他有这个权势和能力。

她怀有他的小孩,于是更不怀疑。

两人藏春上联系。

——是她找了一个电脑高手的粉丝,黑进他工作的私人邮箱。

她说拍到对方交通违法的记录,要他陪自己玩性.爱游戏买断。

那人后来真做了一个App。

在上面,他和她你来我往地过招,又心照不宣,各自没有在现实里提起。

曾经,她真的挖空了所有心思,招惹他,信奉他,妄图永远得到他。

为什么在和他迈入婚姻殿堂的当下。

姜嘉茉心跳得很乱,会觉得如此惶恐不安呢。

陈景寅:“楚山海,段志璋……我总觉得这两个人还在圈子里,嘉茉,你万事要小心一些。”

就在这时,走廊传来脚步声。

姜嘉茉只觉得灵魂要从胸腔里颤出来了。

一阵又一阵地心悸。

她面色冰凉如纸,魂魄没了一半:“我老公,好像来了。”

她手忙脚乱,把陈景寅从沙发上拉起来:“你快躲躲!不能让他发现你。否则,我就再也解释不清了。”

陈景寅拿起外套,连滚带爬地跑向洗手间。

姜嘉茉小声叫起来:“那里不能躲,会被他发现的。”

陈景寅慌不择路地跑出来,藏进衣帽间里:“你老公要是问,你就让他用房间里的衣橱,我在这里呆一天应该没事儿。”

他急的浑身发颤:“反正我在地下室也呆惯了……哎哎,公文包!”

姜嘉茉拿起公文包,甩给他。

她的心跳到嗓子眼了:“快进去吧你。”

她细白的手指把陈景寅往里推,猫咪挥爪子一样恐吓到:“敢弄出声音就辞退你!”-

打开门。

姜嘉茉整理好衣裳,拿出演员的职业修养,镇定了心神。

门外。

裴京聿斜倚在郁白的门框上,察觉到门开了。

他浸没在清灰的冷调光中,懒懒散散地垂眸睨她。

他勾过来的这一眼,让姜嘉茉像滚水里的鱼,跃入小石潭一样悸动。

男人唇角浮着点笑,戏谑的:“太太,我修水管来了,你老公不在家吧。”

姜嘉茉眼睫乱颤,心虚的反驳:“……当然没有。”

裴京聿伸出长指,把她捞在怀里。

他吞噬她氧气似的,撬开她嘴唇,吻了下去:“小蛋糕呢,怎么没先抹上?”

第26章 暗河明“爸爸只要你一个乖女儿。”……

姜嘉茉今晚是一个深居闺阁的贵妇人。

设定是有了。

深夜来偷香窃玉的穷小子裴京聿,对她的扮相不太满意。

裴京聿示意她解开礼物盒的丝带:“拆开看看。”

姜嘉茉坐在他怀里,和他灼烫皮肤贴着。

他的衬衫扣刮过脊背,让她安心。

盒子里有一套剔透的水钻,和她今天穿的黑裙相得益彰。

“帮我戴上好不好。”姜嘉茉仰面看他,祈求道。

手链,耳坠到项链,被拍下的宝石又被再次切割成完整的一套配饰。

裴京聿没有再计较,被她卖出去的粉钻。

他总是润物细无声,用她舒服的方式对她好。

裴京聿帮她扣上耳坠。

他坏心眼地掐捏着她的耳珠,长指把她小薄翅膀一样的耳朵玩了个遍。

姜嘉茉颌骨泛痒,脊背绷紧,又舒服得发抖:“别揉了,还有项链呢。”

他用舌去触碰那个泛着微光的圆盘,喉咙里含混地问:“项链的锁扣在心脏上,需要我帮你扣吗。”

姜嘉茉低着头看他,眼睫颤着不敢看他:“嗯。”

嘉茉坐在沙发上。

他长腿迈下去,单膝跪在她面前:“生日快乐。”

男人鼻梁滚过她的皮肤。

他把脸埋在她心口上,垂眼耐心十足地用舌绕着旋扣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