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杯弓影怀孕(2 / 2)

京阁藏春 野蓝树 5095 字 1天前

下午到达姜嘉茉家的时候。

孙云岫在楼下绕了一圈,连个外卖餐盒都没看到。

她忧心忡忡地扶楼梯上楼。

推开门。

孙云岫看见姜嘉茉,软绵绵地蜷在床榻上。

姜嘉茉的手机屏幕摔碎,掉落在床尾,还在轰鸣震响。

她的头发散落了

一床,露出一点莹白的耳朵尖。

她睡眼惺忪,却警惕地缩成一团:“是谁。”

“是我。”

孙云岫心疼地捡起手机:“怎么不接电话,品牌方这边的邀约,有工作室处理。”

她坐在床榻前:“但是私人的电话应该接一下呀。”

姜嘉茉撑起身,瑟着肩:“我不想接。”

她把手机拿过来,垂眸给家里人打了几个电话:“妈妈,我今天会回家。”

还没等孙云岫反应过来。

姜嘉茉用裁眉剪,把电话卡剪碎,扔进垃圾桶。

屏幕上标红的几十个未接电话,悉数变成无信号的灰。

孙云岫看到她脊背上的吻痕。

她眼睛泛红问道:“嘉嘉,你又招他了。”

“和七年前一样,他喝醉酒又犯浑?”

姜嘉茉只记得当时似水波荡。

她自己被吞没其间:“他没醉。”

姜嘉茉撑起身:“他只是没当一回事,占有欲作祟。”

她脸埋在绸缎软被,任由黑发凌乱流泻。

她昏迷了半天,一早上的梦完全光怪陆离。

梦里山高水长都是那个人。

她又怕又爱,心里火烧火燎的恐慌。

这样恐怖又危险的情人,不是人人都能遇到。

姜嘉茉恳求道:“孙姐,我想推两个访谈,回家好好过年。”

孙云岫寻思当时张菡回来,连站都站不住的往事,果然并非空穴来风。

越是鸣珂锵玉的公子哥,越是有让人枉断兰因的恶劣。

孙云岫点头:“你去年无缝拍了三部片,是应该好好修整。”

她柔声安抚道:“宝石的卖家是东南亚的富商。”

“年末公司签了三四个能抗剧的小花,咱们慢慢筹划,一步步看吧。”

姜嘉茉穿好外套:“公司是大家的心血,创业不易,个人的爱恨事小。”

她拿了把透明的伞,想要挡住细雪。

她和孙云岫走出去,锁好门:“宝石不重要。我会还清他,和他再无牵扯的。”

当时,她在他胳膊上写的号码,卡号被她剪碎销毁了。

从此两人再无联系。

那人薄肌青筋的触感,却像戒不掉。

在她的回忆中缠绵交煎。

何处春阳不断肠。

她不想再被他使坏对待,还痴心不逾。

姜嘉茉想,她再也不想做尾生抱柱,在洪水溺亡的耽恋者。

暗恋只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裴京聿,全世界最坏的情人。

她想,“我不知道,第多少回,想要彻底放弃你。”-

北京年末的初雪,像针脚一样细细密密。

家里一如既往温馨,芝麻绿豆的小事都充满香烟火气的甜蜜。

姜家也是艺术世家。

姜嘉茉的爷爷姜典是中央话剧院的副院长,奶奶是知名舞蹈家。

父亲是导演,母亲夫唱妇随,给他做了三十年监制。

两人微时也是同学情谊,从制片厂扶持相伴,在圈内小有名气。

她有个在国际时装杂志做首席策划的漂亮姐姐,姜稚雨。

姐姐有个相伴多年的圈内老公,邵千兹。

两人恩爱了很多年了,有女儿“只只”在念小学。

即使姜嘉茉捧着柏林银熊奖回家,也是家里受宠的小姑娘。

回家真好,采光好。

地毯有阳光温馨气味,长久宜居。

她观看爸爸陪爷爷下棋,帮他们泡明前雨后养茶宠:“你们棋逢对手呀,战况好激.烈!”

姜嘉茉坐在椅子上,惬意看青绿茶叶在热气中舒展:“多喝水,谁的茶先泛白,晚上奖励多吃一只大青蟹。”

姜嘉茉给妈妈调制糖醋排骨的霜浆。

她浑身蹭到酥酥的糖霜味,笑声很甜:“我馋这一口好久了。”

闲来无事。

她和侄女只只玩换装贴纸小游戏:“花冠不搭诶!还要加一个腿袜!”

家里艺术氛围很浓。

没有夸张的金玉装饰,全是毛笔写就的诗文山水。

爸爸写春联的时候:“小满,你不是喜欢宋词吗,来让我们的小影后露一手。”

姜嘉茉写错了,也不会被批评。

奶奶鼓励地笑:“我赶明儿带出去,到北海公园,跟着我跳舞的老伙计,一人送一张。”

茶几光洁如新,桌椅也擦得锃亮,器皿物件整齐工整摆放。

因为没有宠物,沙发的边角干净松软,散着淡香。

除夕早上。

姜嘉茉在家里的小水池,绕来绕去,看锦鲤是否长大。

她垂眼吹烤白薯的热气:“嘶!好烫好烫。”

姐姐在旁边笑:“你姐夫说你碳水吃少了,特意给你选的最大的。”

平常这样的香甜的白薯,妈妈常烤。

姜嘉茉童稚时,看林海音的《城南旧事》,就特别馋。

今天她吃了几口。

姜嘉茉感觉很想干呕。

这种不适很难抑制,姜嘉茉没多想,怀疑是蹲久了,大脑有些供血不足。

窗外落雪,她回房间的时候,习惯性滑了下手机。

看到这几天有很多十位数,带美国区号的未接来电。

对面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姜嘉茉垂着眼,把手机塞回大衣口袋里。

回到餐桌边,奶奶正好舞剑回来,在摆放剑柄。

爷爷戴着老花镜,看央视新闻的重播。

他偶尔会看到当年去军区做剧团慰问表演,探望过的战友。

对此,爷爷总是格外骄傲。

新闻的画面抖动。

他们在电视前,看到接见俄方党执政人,陪同的人群中。

有一位眉目煊赫,贵气昭昭的上位者。

男人在宣读“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发言词。

爷爷赞叹道,“裴泓文是真君子啊,堪断世局如切脉搏。”

他无限怅惘:“当年我扮演过他,拍摄他的日常。”

“我和他坐卧同栖了小半个月。”

“他为国为民,简直堪称殚精竭虑。”

“裴泓文周末两点才卧,四点最早起,还要玉楼赴召,去天津开会。”

姜嘉茉难受地靠在沙发脊背上,胃里翻涌。

她哼了一声,第一次呛道:“裴泓文多伟大,经天纬地,命世之才。”

“他从不会好好做家教,后辈歪曲得什么似的。”

爷爷愠怒,骂她妄语天上人:“他儿子裴世磬,裴羡清,哪一个不是十年磨一剑的大人物。”

奶奶也帮腔,说:“嘉嘉,国家大事不是纸上谈兵。你在背后嚼舌根,可不是乖孩子。”

姜嘉茉喝了口蜂糖水,捂着小腹烦躁不已。

“他们是挥斥方遒、金尊玉贵的天上人。”

她咬住下唇,收敛情绪:“我就遇到了一个不做君子的混蛋!”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姜嘉茉“哐当”关上门,跪坐在卧室的小卫生间干呕。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委屈。

姜嘉茉眼扑棱棱往外冒,她听见“裴”字就犯恶心。

姐夫在一旁给只只扎小辫儿,有点茫然地探出脑袋问:“你们在聊什么,把小妹气得回房间了!”

姜稚雨用小奶锅热牛奶,笑了笑:“你还不知道这丫头,裴二霁月光风耀玉堂。她发痴,想和人家地久天长呗。”

爸爸摇头失笑:“裴京聿吗?”

“他大哥裴衔羽不是找了央广一把手的长女,母亲在第一秘书处。

“他们要联姻,只会找有影响力的发声喉舌。”

他分析道:“我们这种家庭,只有文化人脉,消遣有余,威慑不足。哪儿敢去攀附天恩?”

姐姐姜稚雨特别护食。

她可以置喙姜嘉茉。

但她接受不了,别人说她妹,配不上谁:“政经文,不是应该齐头并进吗。中国有几个柏林影后?”

爷爷摘下老花镜:“你这就陷入意识缝合主义的伪命题了啊。”

一家人吵闹完了。

下午又温馨地说说笑笑。

下完棋,开始张罗晚饭。

窗外下着鹅毛大雪,年夜饭细腻丰盛。

姜嘉茉还是没什么胃口。

哪怕爷爷给她道歉:“嘉嘉,你别和我这个老爷子计较呀。”

姜嘉茉糯

糯应着,没得到什么缥缈的安慰。

妈妈端来酸萝卜老鸭汤:“你爱吃这个。”

姜嘉茉小口抿了一点汤。

她还是闷得难受,酸水翻涌。

再好的教养,姜嘉茉也撑不住,下了桌,挂着泪痕冲到厕所。

姐姐和姐夫对视一眼。

姜稚雨忐忑不安地问:“嘉茉这个状态,和我当年怀孕差不多,也是闻到什么就吐。”

忧心忡忡的妈妈汤舒雅,守在卫生间门外。

她端着热水,忧心忡忡地:“稚雨,你胡说什么。”

汤舒雅语气很郑重:“你妹妹还没对象,怎么可能怀孕!”

姜嘉茉干呕得难受。

她回忆起和她命中克星,相处的那个晚上。

第二天,她昏迷了快一天。

后来被孙姐送回家,也懒懒地做什么都没有力气。

演员职业常有夜戏。

姜嘉茉身体不太好,平时本来月经就容易推迟,这次更没有放在心上。

想来上次来月经,已经是十二月二十一号的事。

姜嘉茉心口像是被月亮啃噬了一小口,簌簌地凉。

这一个月,本来以为剪碎号码,她就和那个人再也瓜葛。

没想到她新换的号码,也有陌生电话,持之以恒的打进来。

万一要是真有了他的小孩。

那个恶劣的男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坏,继续逼迫她,玩弄她。

姜嘉茉撑身,站起来走出卫生间。

她裙摆飘摇,有点曹衣出水的静美。

姜嘉茉指尖颤抖:“你们能不能不要问了。”

她扶着额头:“我心里很乱,我想上去休息一会儿。”

“好。”妈妈站在旁边搀扶她。

爷爷奶奶也担忧地坐在光晕里:“小满,你别着急,先睡一觉,有事儿叫我们。”

侄女只只见她不舒服,也乖巧地往她兜里塞牛奶糖:“小姨,吃糖糖。”

姜嘉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捂住小腹,心里一阵一阵下坠。

她和裴京聿的每次邂逅。

她都是引颈待戮的羔羊,被他勾勾手指就招过来,拿着他的画报,梦撰一段风月琳琅,肖想和他的传奇。

所有人都在告诫她,齐大非偶。

俗人窥了机缘,才可得他见一面。

他热衷杀机四伏的危险游戏,雷霆雨露随心切换。

她攀云梯和他见上一面,然后摔落下尘泥,伤痕累累。

她揉了下肚子,筹划去医院检查。

万一里面有裴京聿的宝宝。

不敢想配上那个人绝色的五官,孩子多好看。

姜嘉茉心里酸楚阵阵。

她想起七年前在异国的街头,惶惑地购买避孕药。

她摸摸肚子,柔声告诉它:“虽然你晚来了七年,但妈妈和他,还是没可能的。”

窗帘拉开一小缝。

雪色下,姜嘉茉的眼泪明箔箔地晕化在枕上。

她很美,黑发垂下,带淡淡哀愁的模样,更是漂亮。

姜嘉茉靠着床头小憩了片刻。

她被手机的震动惊醒,带着不谙世事的头昏。

她闭着眼睛接起电话:“喂,您好。”

电话另一头。

对方倏地笑了,有点桀骜不驯地反问:“我这么好,你干嘛躲我?”

姜嘉茉的瞳孔骤然缩紧。

她慌乱地想要挂断电话。

没想到误触了扬声器。

裴京聿咬字闲适,却带了几分昭彰的危险和轻佻:“挂了就能逃吗?你往下看。”

姜嘉茉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

她惶惑地赤脚从床上下来,小心翼翼地掀开一点儿窗帘,就像新娘揭开头顶白纱。

姜嘉茉的心像湍流里的一叶舟。

她恍恍惚惚,后退了半步。

裴京聿西装革履,一丝不苟,打着黑伞站在楼下。

他静谧又冷冽地蛰伏在那儿,把一小截路都衬托得贵气十足。

不知道已经在窗外站了多久。

雪覆盖了满伞,他脊骨似谡谡长松。

男人冷白手指,撑得伞柄匀亭,垂落的指节上有一抹猩红,青蓝烟雾给玉石镶边一样美。

他的漆黑眉目匿在雪中,沉晦难明。

男人瞧见她怯生生地偷看他。

他扬唇笑了,道:“学会欢迎我。”

裴京聿散漫又绅士意味十足地说:“或者,我能让他们求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