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池也心中暗自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默默跟在小厮身后。 ……
池也心中暗自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默默跟在小厮身后。
虽然不知小厮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但她却是乐见其成。
两人停在一处走廊拐角,小厮鬼鬼祟祟地往左右两边探头。见四下无人,朝身后的池也摆摆手,示意她跟上。
池也微微低下头,目光盯着脚尖,脚步不自觉加快几分。
“你在这等着。”停顿片刻,语气严厉道,“最多一炷香的时间。”
池也好似被吓到一般,身子一抖,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见她胆小的模样,小厮嗤笑一声,心下却踏实了许多。
随后,他独自走到院前,清了清嗓子,扬声喊道,“月儿姑娘,厨房已备好早食,你且随我走一趟。”
“今日怎么这般早?”月儿小声嘀咕道。
平日里也不见有人来吩咐,月儿虽心有迟疑,却仍跟着小厮朝厨房走去。
小厮快步转到月儿的右侧,挡住她的视线。于此同时,偷偷朝池也打了个手势。
“你也多劝劝孙姨娘,总是不吃饭怎么能行?身子要紧,可不能如此亏待自己。”
提及此事,月儿便一肚子气。
自打孙秀芳被少爷赶到后院,从前的锦衣玉食不复存在,所有事情都是她一人在做。孙秀芳那半死不活的模样,恐怕自己也要被她牵连,永无出头之日。
念及此,出口的话多了几分怨怼:“她不吃,我还能掰开她的嘴往里塞不成……”
声音渐行渐远,四下无人,池也忙闪身到月儿方才站着的位置,抬手轻轻敲了敲房门。
见无人回应,池也贴着门缝,小声唤道:“秀芳姑娘,秀芳姑娘。”
仍未有人作答,池也轻皱眉头。耳朵贴在门上,却听不到半点声响。
用力推门,纹丝不动,心中不禁有些焦急。池也下意识扭头看向周围,试图寻到进屋的方法。
忽而瞧见一处窗子露了条缝隙,池也快步走了过去。
心中一喜,她小心打开窗子,悄无声息地潜入房间,随后轻轻关上窗户。
窗子合上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孙秀芳躺在床上,听到声响,不禁扭头看去。见一陌生“男子”正蹲在窗边,心中猛地一颤,身子微微颤抖,下意识便要惊呼出声。
池也缓缓呼出一口气,转身便见孙秀芳正用手指着自己。心中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死死捂住她的嘴巴。
“嘘。”池也压低声音,连忙开口解释,“我叫池也,是你哥哥让我来的。”
哥哥?!
孙秀芳陡然激动起来,顾不得此话的真伪,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待池也放手后,便急切地问道:“我兄长他,他如今可还安好?”
孙秀芳虽激动万分,声音却是有气无力。
池也这才注意到,此人面色苍白,脸颊消瘦,眼窝凹陷,整个人好似只剩下一把骨头。
想起袁行之方才说的话,池也轻声安抚了一句:“你爹娘兄长一切安好。”
孙秀芳听后摇了摇头,似是不信池也的话,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划过脸颊,砸在枕头上。
她面容哀戚,喃喃自语道:“兄长他被别院的人痛打一顿,又怎会安好?”
闻听此言,池也暗自叹息一声,她并不清楚孙家的情况,但此刻也只得说些宽慰之语。
她怕话说重了,会让奄奄一息的孙秀芳生出轻生的念头。
“你兄长他断了腿,大夫说好生休养,日后会慢慢好转,你莫要担心。”
不知孙秀芳是否信了这话,沉默片刻,只听她开口说道:“如此便好,能留住一条性命已是万幸。”
幸好那日陈知煜不在别院,她以死相逼,才得以保住兄长性命。
嘴唇翕动,直到孙秀芳冷静下来,池也方才道明来意:“我今日前来,还有一事要问。”
闻言,孙秀芳便挣扎着要坐起身,方才的情绪波动好似已耗尽她全身的力气,几次皆因力竭而跌倒在床。
池也只好搀着她坐好,轻声问道:“你说陈知煜打死了人,可知他将尸体埋在了哪里?”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池也并未催促,只静静地看着孙秀芳,期盼她能想起些有用的线索。
良久,孙秀芳抬眸,眼含歉意地看向池也,微微摇了摇头。
即便已经做好徒劳无功的准备,可当此刻听到否定的答案时,池也心中不可避免地泛起一丝失落。
片刻后,池也调整好情绪,面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循循善诱道:“你在何处听到这个消息?当时都有谁在场?那些人都说了什么?”
依着池也的话,孙秀芳渐渐陷入深思。
她记得那是一个晚上,那天夜里她难以入眠,便将丫鬟留在房内,独自一人在院中散步。
忽然从她隔壁院子传来陈知煜的叫骂声,还有丫鬟的尖叫声。她心生好奇,便想着前去一探究竟。
当时一片混乱,她躲在角落里,竟无人发现她。
很快,后赶来的护卫便捂住丫鬟的嘴,将人带走。随后又从屋内出来两人,抬着一个麻袋。
她记得当时陈知煜衣衫不整,低声嘱咐那两人将此事处理干净。
那时,她才知晓麻袋里装的是尸体,竟是陈知煜闹出人命,心中一片慌乱,后面几人再说了什么,她便没心思听了。
因着此事,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被噩梦缠身。
如今仔细一想,那护卫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
想到此处,孙秀芳不禁有些焦急,呼吸渐渐急促。
池也心中一喜,竭力抑制住心中的激动,温声安抚道:“不着急,你慢慢想。”
孙秀芳双手紧紧抓住被子,手背青筋暴起,画面一闪,耳边忽而响起一道声音。
“给我打断他的腿!看他往哪跑!”
那人正是抓走她兄长,并让人打断她兄长双腿之人。
彼时无望的心绪再次席卷孙秀芳的内心,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嗓音嘶哑:“处理尸体的人是别院的护卫,额上有一块红色胎记。”
“好,好。”
池也连声赞叹,后又压低声音问道:“你还想起什么了?”
沉吟片刻,孙秀芳沉默地摇了摇头。
如今有了新线索,已是意外之喜。池也喜不自禁,安慰道:“无妨,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算着时间,池也说罢便抬脚欲走。但念及孙秀芳的身体,叹了口气,叮嘱道:“孙姑娘,身子要紧,你要好好保重。”
见她别过脸去,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忍不住念叨两句:“你这个样子,你爹娘兄长如何能放心的下?”
提及亲人,孙秀芳瞬间湿了眼眶,仍旧未发一言。
“再过不久,便会有人来救你出去。你爹娘若是见到这样的你,只怕会更加忧心。”
“我还能,”孙秀芳终于有了反应,眼中生出几分希冀,巴巴地望着池也,“再见到我爹娘?”
“当然。你再……”
池也莫名觉得要说出口的话有些残忍,不敢直视那双泛着光亮的眼睛,微微偏过头去,轻声道:“你再委屈几日,这段时日记得养好身子。”
即便池也此刻有心救她出去,却也是无力。孙秀芳俨然一副下不了床的孱弱模样,带上她,只怕还未走出大门,便会被人发觉。
听闻池也话语里的坚定,孙秀芳心中多了一丝坚定,轻声答应下来。见她要走,双手扶着床沿,便要起身。
池也忙抬手制止孙秀芳的动作,“你好好躺着,我从窗户走。”
“切莫让人知晓我来过此地。”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回方才进来的窗子,轻轻打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向外看去。待确定四周无人后,扶住窗沿,轻盈一跃,悄然而出。
“我走了,你好好歇着。”
说罢,池也便关上窗子,沿着来时的路,小心避过别院的下人,朝着厨房走去。
一路上,池也都在琢磨那个额上有红色胎记的男子,想着如何才能抓住此人。
只要擒获此人,撬开他的嘴,抛尸地点一问便知。
牛车不能入院,袁行之与老张两人,正一趟趟将牛车上的蔬菜搬进厨房,故意放慢脚步,为的便是拖延时间。
三人碰面,袁行之朝着池也使了个眼色,见她微不可查地点点头,便知事成,心中松了一口气。
池也帮着抬竹筐,刚踏进厨房,便听见一道男声贱兮兮问道:“王二哥,昨日去哪快活了?”
“莫要胡说八道,这别院里可都是少爷的人。”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在厨房颐指气使。
“快给我盛些吃的,饿死老子了。”
池也轻拧眉头,扭头看去,恰见那王二额上的红色胎记。心中一惊,却又觉得此人有些面熟。
池也不禁多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熟悉,她应当是在哪里见过此人。
抬手敲了敲脑袋,须臾,脑海中闪过几人惊慌逃窜的画面,记忆霎时回笼。
她来到异世第一日,恰在山中遇到过此人,嘴里还嚷嚷着有鬼!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救下沈青宛。
错不了。
此人右额上的红色胎记太过显眼,她记得清清楚楚。
池也盯着王二看了好一会,直到袁行之怼了怼她,方才回过神来。
“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两个月,快憋死我了。”王二压低声音,低声询问身旁之人,“今晚去城里快活一下?”
“若是被少爷知晓……”
“少爷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快活,放心吧,就一晚,少爷不会察觉的。”
既然你自己要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来了。
池也勾起唇角,快步走了出去。
两人与老张行至半途,池也便让他先行回去。待他走远,迎着袁行之不解的眼神,问道:“你的人都藏在哪里?”
“就在前方不远的林子里。”袁行之狐疑地打量她一眼,“你要做什么?”
“抓人。”
两人同袁行之带来的几人会合后,一同埋伏在前往临江城的必经之路。
期间,池也将今日的所见所闻大致说了一遍。
这一等,便是大半天。
众人从早上等到下午,才见王二独自一人出现在前往临江城的路上。
第92章 “哗啦……”一盆冷水自上而下,尽数泼在王二身上。
……
“哗啦……”
一盆冷水自上而下,尽数泼在王二身上。
虽说眼下已近三月,气温渐渐回暖,但冷水浇在身上,刺骨的寒意仍让人难以抵挡。
冰冷的水花四溅,似一巴掌打在王二脸上,瞬间浸湿他的衣衫。
王二猛地睁开双眼,身子一震,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喘气,如濒死的鱼一般。眼神茫然,一时未能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片刻后,身上的寒意终于拉回他的神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嘴唇哆哆嗦嗦,下意识扭动身子,却听到几声“咣当”闷响,这才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椅子上。
环顾四周,借着昏暗的光线下,看到面前站了几个人。
“赶紧把老子放了!”
“你们可知我是谁?!”王二尚未看清几人的面容,便开始大声叫嚣,目露凶光,“你们竟敢绑我,若是被我家少爷知晓,定叫你们好看!”
“嘁。”池也嗤笑一声。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方才泼王二冷水的人在背后狠狠踹了他一脚,王二身形一晃,差点摔倒。刚稳住身形,便听那人怒喝道:“老实点!”
袁行之上前一步,走到王二身前,掐着他的脖子,迫使他仰头,沉声道:“那你好好看看本少爷是谁!”
王二动弹不得,定睛细瞧,双目圆睁开,赔笑道:“袁,袁少爷。”
“您若有事找小的,派人传唤一声便是,怎敢劳烦您亲自前来?”
话虽如此说,王二心底却止不住发沉,还有些困惑。他已数月没踏进临江城,应当未曾得罪袁家才是。
池也冷笑一声,这人倒是个会见风使舵的。方才还咬牙切齿地说是绑,此刻看到袁行之,便立刻改了口风。
“找你来,自是有事要问,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
眼神中透出一抹杀气,袁行之伸出一只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说罢,他便往后退了几步,朝池也使了个眼色。
冷意似渗入骨髓,王二浑身颤抖,说话时牙齿直打颤:“袁少爷在此,小的不敢隐瞒,定当知无不言。”
天色渐黑,池也心中闪过一丝担忧,也不知派去的人是否已将消息带给沈青宛。
心中不耐,池也不欲与王二多费口舌,直截了当问道:“陈知煜在别院打死的人,你埋在了哪里?”
闻言,王二面色慌乱,身上的寒意却不及心中惊骇之万一,满脑子只反复想着:完了,事情败露了……
“什么死人,我不知情。”王二虽已极力保持镇定,然而,语气中的恐慌却怎么也藏不住。
池也听得分明,且她也曾亲眼所见。她也知晓他心中在打什么鬼主意,冷笑道:“我既能悄无声息地把你抓来,自然也能将陈知煜抓来,他已是自身难保。若你此时好好配合,说不定还能留得一条性命。”
“如若不然……”池也走到王二身边,微微俯下身,低声道:“便只能让你先去地府,给你家少爷探探路了。”
池也语气森然,仿佛真是地狱来的恶鬼。王二听罢,遍体生寒,眼神闪烁,不停地吞咽口水,显然是被吓到了,但他仍强装镇定道:“不是小的不想说,实在是小的不知情。”
“什么别院,什么死人,姑娘想是认错人了。”
不见棺材不落泪,池也冷笑一声,直言道:“去年三月,你曾带着四人,抬着一口棺材,前往卧虎山埋尸,是也不是?”
眼见池也清楚地说出当时的情形,王二心中大骇,瞳孔骤缩,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池也。
“那时,你们一行五人一边往山下跑,一边喊着有鬼,我说得没错吧?”
何止没错,简直是分毫不差。
王二至今仍记得那日的情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他本就忐忑不安,乍然听到棺材里传来声响,吓得魂飞魄散,哪还管得了其他,只顾逃命。
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承认。
他若不答,陈知煜若是知晓他消失了,说不定会派人来救自己,他尚有一线生机。否则,若是陈知煜知晓自己出卖了他,以他阴狠的性子,小命难保。
王二就此沉默下来,双目紧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敬酒不吃吃罚酒!”袁行之带来的帮手中,其中一人狠狠地扇了王二一巴掌,“袁少爷,此人便交给我处理,保管让他开口。”
“行,别把人弄死了。”袁行之懒散地开口。
闻言,池也退到一旁,静静看他动作。
只见那人阴狠地笑了一声,先是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轻轻地拍在王二脸上。
王二视线下垂,直勾勾地盯着那把匕首,眼神中透出一抹惊慌,生怕身前这人一个没拿稳,便让他断送了小命。
方才他闭口不言,便是赌袁家少爷不会因他一个小人物而背负人命。但见他此刻无动于衷的样子,王二心中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你要做什么?”
“放心吧,不会这么便宜你的。”那人将手中的匕首扔在一旁,又从怀中取出几张桑皮纸,在王二眼前挥了挥,“知道这是什么吧?”
不等王二回答,他便朝身旁两人招了招手。那二人会意,立马一左一右,死死按住他的肩膀,防止他挣扎。
随后,那人取出一张桑皮纸,盖在王二脸上。须臾,朝着他脸上喷了一口水。
桑皮纸受潮发软,服帖地粘在王二脸上。王二顿时感到一阵窒息,奋力挣扎,却动弹不得,偶尔传出一两声呜咽。
他身前那人好似没听到一般,又取出一张桑皮纸,重复方才的动作。
池也转头看向袁行之,皱着眉头问道:“你从哪找来的这群人?”
这群人手段阴狠,看着不像是袁家的护卫,池也有些担心走漏风声。
袁行之怔了一瞬,答道:“这是我爹找来的人。”
闻声,池也心下稍安,袁父总不至于害自己的儿子。
算着时间,那人撕掉王二脸上的桑皮纸,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轻声问道:“快说,你将人埋在了何处?”
王二只觉这声音像是索命的恶鬼,眼神惊恐,胸膛起起伏伏,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忙不迭地开口说道:“我说,我说。”
他怕自己晚答半刻,便又被人糊上桑皮纸。方才窒息濒死的感觉,他不想再体验一次。
既然早晚都得死,他选择晚死,能活一天是一天。
“人埋在了哪里?”池也开口催促道。
王二看了身旁那人一眼,忍不住打哆嗦,喘着粗气答道:“都,都在城外的山上。”
都?
池也眉头紧蹙,质问道:“一共几人?”
“除去沈家小姐,一共三人。”
指节捏得咯吱作响,心中暗骂陈知煜畜生。池也忍着怒气,语气冷淡:“还有呢?”
“没,没了。”王二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忙解释道:“这种事少……陈知煜都是交给我处理的。”
“可还记得那三人埋在何处?”
“不……”见池也脸色沉下来,王二只好硬着头皮答道:“记得,记得。”
“明日你便带人前去山上,将尸体挖出来,最多三日。”
停顿片刻,池也眯了眯眼,威胁道:“三日后,若是我见不到尸体……”
“小的不敢欺瞒,只求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条性命。”
池也冷哼一声,没有应承。
该是如何便是如何,她没有亲自取人性命,已是仁至义尽。
静默片刻,池也沉声问道:“你们是如何谋害沈家小姐的?”
这才是池也最关心的问题。
王二悄悄吞咽口水,余光瞥见身侧那人将匕首拿在手中把玩,对上那人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中一惊,支支吾吾道:“这个,小的真不知道。”
见池也面露不悦,身侧几人似有动作,王二急忙挣扎起来,带的椅子咣咣作响,语速极快地解释道:“此事小人的确不知情,都是陈知煜干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那就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池也语气不耐。
王二沉思片刻,便开口说道:“那日陈知煜叫我过去时,沈家小姐已被装进麻袋里。陈知煜当时什么都没说,只让我将里面的人处理掉。”
“我将人用牛车拉走后,偷偷看了一眼,才发现里面是沈家小姐。那是我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心有不安,怕日后被厉鬼缠身,便想着让人入土为安。”
“我去城南棺材铺买了棺材,将沈家小姐好生安置在里面,伪装成发丧的队伍,混出城外。”
“后来的事,”王二心虚地抬眼看了看池也,“便是如你所见。”
过了好几日,他才反应过来,沈家小姐根本没死。但由于心虚害怕,也没敢回去确认。
他想着平日里鲜少有人踏入深山老林,即便沈家小姐当时没死,棺材已被钉死,她也活不长久。于是,便没将此事告知陈知煜。
谁知如今竟真的出了岔子,王二上下打量池也一番*,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下山时,究竟有没有碰见过此人。
闻听此言,池也冷笑一声,她才不信此人有这么好心。将人装在棺材里,分明是为了掩人耳目。
但王二说的也不全是废话,看来有必要去一趟城南棺材铺。
问完该问的,池也便转身向门外走去,一言不发。
“把人看好了,别让他跑了!”袁行之厉声嘱咐道。
“是,少爷。”
袁行之快步走出房间,刚走到池也身边,便听她道:“你的人还跟着陈知煜吗?”
袁行之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陈知煜此人心狠手辣,留在外面始终是个祸端。池也眼中闪过一抹狠厉,道:“把他抓回来。”
“尽快。”
第93章 夜色已黑,池也心中挂念沈青宛,伴着满天星辰,一路狂奔到家。……
夜色已黑,池也心中挂念沈青宛,伴着满天星辰,一路狂奔到家。
回到家中,便见沈青宛在堂屋前来回踱步,飘飞的衣裙昭示着主人内心的焦躁。
池也因奔跑呼吸变得急促紊乱,大口喘着粗气,寒夜的冷气在她肺腑间横冲直撞,撕扯着她的胸腔,难受得蹙起眉头。
然而,当她看到沈青宛的那一刻,一路上起伏不定的心绪,却蓦地平静下来。
“阿池!”
沈青宛疾步跑到池也身前,猛地投入池也怀中,双手紧紧环着她的腰肢,脸庞眷恋地在她颈间蹭了蹭。
嗓子火辣辣地疼,池也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得用力将人抱紧。
耳畔的呼吸声略显粗重,沈青宛微微仰头,抬手理顺池也凌乱的发丝。
随后轻轻抚在她的背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心疼,嗔道:“跑这么急做什么?”
池也抿唇轻笑,细碎的星光落入眼底,熠熠生辉,轻声说道:“我怕你担心。”
长睫忽闪,沈青宛极力克制面上的不自然,“不是差人送了口信吗?”
池也牵起她的手,紧紧握住,目光直直地看进她的眼底,神色认真:“那你为何坐立难安?”
既已知晓我平安无事,为何仍是这般忧心?
闻听此言,沈青宛怔在原地,微微垂首,一时哑然无语。
池也并无责怪之意,温柔地牵着沈青宛的手,十指交握,缓步向厨房走去,轻声问道:“今日有乖乖吃饭吗?”
“有。”
说罢,沈青宛径自点了点头,似是在确认什么。
“真的吗?”感受到掌心里的指尖蜷缩,池也哼笑出声,“那我明日问问棠棠,问她沈姐姐有没有乖乖吃饭。”
沈青宛一下泄了气,眉眼耷拉下来,软声坦白道:“没有。”
温声软语,语气中还夹杂着些许讨饶的意味。
阿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她又怎能安心吃下饭。阿池未归,她一刻也难以安心,只觉味同嚼蜡。
对此,池也早有所料,轻轻捏了捏沈青宛的指尖,语气嗔怪:“又不乖。”
“那陪我吃点吧。”
话落,池也便松了手,点燃厨房的蜡烛。她轻轻揭起锅盖,将盖在锅中的饭菜放好,重新加热。
片刻后,两人一同将热好的饭菜端到堂屋,轻轻放在饭桌上,并肩而坐。
池也大半日都在城外蹲伏王二,待将人抓住返回临江城后,才草草地吃了几口,是以早已饥肠辘辘。
她拿起筷子,往嘴里送了一大口饭,脸颊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说道:“青宛,你多吃点。”
见池也一边吃一边冲着她笑,沈青宛忍不住弯起眼睛,笑意在眼底荡漾开来。
沉睡了一整天的食欲,在这一刻苏醒,沈青宛觉出几分饿意。即便如此,她仍是先倒了一杯热茶,放到池也手边。
随后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池也碗里,温声说道:“慢些吃,莫要噎着了。”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唯有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
两人静静地吃饭,一个狼吞虎咽,一个细嚼慢咽。
暖黄烛火映在两人身上,落在地上的影子亲密交缠,显得格外亲密,满室温馨。
沈青宛晚上没有多食的习惯,没吃几口便专心为池也布菜,眼里心里只装得下眼前这一人。
池也很快反应过来,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将身下的圆凳往沈青宛身旁挪了挪。
许是今日之行勾起了过往的回忆,池也心中酸涩不已。看向沈青宛的目光里,满是疼惜,只想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面前。
两人亲密无间地坐着,中间没有一丝缝隙,池也抬起一只手,轻轻将沈青宛圈进怀里。
调整好姿势,池也端起沈青宛面前的碗筷,将饭菜送至她嘴边,柔声哄道:“乖,再吃一点。”
周身尽是熟悉的气息,沈青宛神思恍惚,却莫名感到安心。
她想,只要阿池陪在她身旁,她便别无所求。
可听着她哄孩子般的语气,沈青宛脸颊泛起羞意。她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微微偏过头去,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心中却好似吃了蜜糖一般。
池也端着的碗筷追了过去,偏头看她,耐心哄道:“张嘴。”
沈青宛半个身子陷在池也的怀抱中,挣脱不得。
耳边的热气吹得她心尖发颤,含羞带怯地扭过头去,目不转睛地望着池也温柔的面庞。
见沈青宛傻愣愣地看着自己,池也轻抿嘴唇,努力压住嘴角的笑意。
“啊~”
明明是在哄沈青宛,池也却忍不住半张嘴唇,眉眼间尽是关切与宠溺。
此刻,倒真有几分像是在哄不听话的孩子。
沈青宛醉在她温柔的眼眸之中,情不自禁地轻启嘴唇,将喂到嘴边的饭菜吃了下去。
“好乖。”池也一边轻声夸赞,一边又夹起饭菜,“再吃一口。”
沈青宛听得面红耳赤,心中羞涩难当。但迎着池也温润的目光,还是乖乖张口,将池也喂到嘴边的饭菜尽数吃下。
两人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那些不愉快的事。
……
陈知煜后知后觉地发现酒楼对面,不知何时,竟开了一家沈记早食铺子。
兴许是做贼心虚,陈知煜光是看到匾额上“沈记”两个字,便足以让他心生疑窦。
此刻,他正在家中大发雷霆,抓起东西就砸。屋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片,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良久,陈知煜方才停下砸东西的动作,面容狰狞,指着仆人的鼻子怒骂道:“你们这群饭桶!酒楼对面开了家‘沈记’,为何无人来报?”
底下的人一个个低垂着脑袋,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沈家家财被陈知煜挥霍一空,酒楼生意惨淡,半死不活。陈知煜也因此愈发暴躁,这个紧要关头,谁敢去触他霉头。
陈平暗叹一声,脸上划过一丝痒意,定是方才飞溅的碎片划伤了脸颊。
但他却顾不得这些,上前一步,卑躬屈膝道:“少爷息怒,这世上姓沈的人家众多,兴许只是个巧合。”
“小的派人去看过了,铺子是一对夫妻在经营,并无表小姐的身影。”
“巧合?”陈知煜冷嗤一声,“临江城如此大,这间铺子为何偏偏开在香满楼对面?”
“这……”
陈平一时拿不定主意,恍然间又想起半年前那神似沈青宛的身影,心中微微发颤。
这话说得不无道理,若说先前那道背影是巧合,那这“沈记”又该作何解释?
想起那巴掌大的早食铺子,里面的客人竟比酒楼还多。陈知煜一想到这幅画面,便忍不住怒气翻涌,语气中满是嫉恨:“找人把那间铺子砸了!”
陈平心中一惊,忙劝道:“少爷,此举不妥,恐会引火烧身。”
城内不比城外,出了岔子尚可隐瞒。若是在城内闹出如此大的乱子,一旦报官,官府追究起来,只怕难以收场。
然而,陈知煜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他当即抄起桌上仅剩的一只茶杯,朝着陈平砸去,睚眦欲裂,怒喝道:“轮不到你来教训本少爷!”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陈知煜眼中闪过一抹阴鸷:要怪便只能怪你姓沈。
陈平召集人手的同时,袁行之也在暗中召集人手。陈知煜每次出门,身边总要带上三五个随从。若要悄无声息地将人掳走,两三个人总归是不够的。
众人得了袁行之的命令,趁着夜色,悄然与盯梢的人会合,个个屏息凝神,伺机而动。
第94章 “你收拾这些东西做什么?”看着池也兴致勃勃将一些见……
“你收拾这些东西做什么?”
看着池也兴致勃勃将一些见过的、没见过的物件收拾到包袱里,沈青宛不禁心生好奇,忍不住出声询问。
半个时辰前,袁行之遣人送来消息,称已将陈知煜擒获。池也听后,当即让人将棺材抬走,此后便是这般模样,眉眼间喜意难掩。
“陈知煜那个死人胆敢害你,我要去吓死他!”池也咬牙切齿道,包袱里都是她从空间商城花大价钱买来的道具。
即便过几日便会将陈知煜扭送官府,她也要让他在人头落地前受尽折磨,以解心头之恨。
池也抬手揉了揉沈青宛的头,轻声道:“乖乖在家等我,我很快回来。”
说罢,她便大力将包袱从桌上拎起,斜挎在背上,气势汹汹地往外走去。
沈青宛轻抿嘴唇,抬手拽住池也的衣袖。
以往这人担心自己有危险不愿带她便也罢了,她也都乖乖听话照做。
可如今陈知煜已是笼中困雀,再难翻起波澜,这人仍将她置身事外,心间陡然生出几分气恼。
“我要同你一起去。”沈青宛微微皱眉,眼神坚定,语气不容置疑。
池也被拽得踉跄,身子一晃,踉跄着退了几步。稳住身形后,偷偷瞥了一眼沈青宛,而后飞快地移开目光,带着一丝迟疑说道:“可是……”
可是她此行本意是去使坏的,若是被心上人瞧见她动手打人的暴力模样……是不是不太好?
沈青宛见她面色犹豫,便知此事尚有转机,于是耐心解释道:“阿池,陈知煜关乎我沈家的身家性命,我想亲自去见见他。”
无论如何,他和沈家的恩怨,终归是要有个了断。
而这件事,她要亲自去做。
闻听此言,池也心中一颤,瞬间有了决断。是该跟过去做个决断,若沈青宛能就此摆脱困扰她多时的噩梦,她自是全力支持。
池也缓缓抬手,将沈青宛抱进怀里,轻吻她的额头,温声问道:“会害怕吗?”
沈青宛埋首在池也颈间,轻轻摇了摇头,软声道:“我知晓阿池会护我周全。”
嗓音虽轻,语气却很笃定。
软硬兼施,一进一退间,已将池也拿捏得死死的。
池也唇角忍不住上扬,脸颊轻轻蹭了蹭沈青宛的发丝,一锤定音道:“那我们一起去。”
话虽如此,池也却不会让沈青宛和陈知煜单独见面,她担心陈知煜那条疯狗会伤到沈青宛。
如此一来,便要稍微改变一下计划。
池也取下背后的包袱,重新打开,挑挑拣拣。仔细挑选出许多用不到的东西,又买了些新物件放进去。
过了许久,收拾妥当后,她笑着牵起沈青宛的手,十指相扣,道:“走吧。”
即将见到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沈青宛心跳微促。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紧紧回握住池也温热的手掌,仿佛在从中汲取力量,随后迈步跟了上去。
两人穿过院子时,依稀听到书房传来的读书声。
池也请来的女夫子,品行端正,学识渊博,池棠、池竹跟着她,两人也很放心。
陈知煜与王二被关在临江城一角的破旧屋子里,位置偏僻,鲜少有人经过。
池也带着沈青宛,不疾不徐地往那处走去,花了大半个时辰,方才抵达。
袁行之正让人按池也的要求布置屋子,见她二人前来,兴冲冲跑过去,看着池也说道:“陈知煜那个狗东西派人去砸‘沈记’早食铺,已被我的人拦下了。”
“幸亏你昨日反应敏捷,若非如此,还真让他得逞了。”
袁行之双目放光,说这话时,语气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崇拜,还夹杂着一丝后怕。
池也轻轻看了他一眼,认真道:“多谢。”
“你说这话就见外了。”袁行之摆摆手手,“既是渔歌的妹妹,那便是我妹妹,二位无需客气。”
几人继续往前走,见屋子已布置得差不多了,池也便让袁行之带人退到大门外。
袁行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歉意道:“手下人做事没个分寸,迷药用得多了,也不知陈知煜何时能醒来。”
“无妨。”
正好她和沈青宛还要做些准备。
屋内已被布置成灵堂的样子,四周挂满了垂地的白幡。中央摆放着一张供桌,上面放着三个无名牌位,以及香炉、贡品等物。
供桌前方,正是池也让人抬过来的棺材,陈知煜此时正躺在里面。
待众人退出房间后,池也迅速插好门闩,打开包袱,继续布置。
池也从包袱中拿出许多红色、绿色、蓝色的小灯,逐一打开开关,放在房间各处。
随后,她将几盏颜色各异的小灯放入棺材,盖上棺盖,严丝合缝。
沈青宛曾吃过的苦头,她要让陈知煜也尝尝各中滋味。
因计划有所变动,池也只简单布置了一下屋子,便开始捯饬自己。
她先是将自己的脸颊抹得惨白,继而画上红色花纹,宛如一根根藤蔓从脖颈伸出,肆意地爬满脸颊。
戴上青色獠牙,长发披散,头顶上戴着一顶尖尖的高帽,最后披上一袭宽大的黑袍。
池也甩着手中两指宽的铁链,叮当作响,冲着沈青宛微笑:“我看起来吓人吗?”
尽管知晓眼前这人就是池也,可各色灯光映在她身上,平白显出几分狰狞。沈青宛心底生出几分慌张,忍不住吞咽口水,强装镇定地摇头。
“真的吗?”池也故意压低声音,甩着手中的铁链,朝沈青宛走近几步。
沈青宛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此时此刻,她才明白池也买这些东西的用意。
池也一边抬手取下口中的獠牙,一边笑道:“不吓人你跑什么?”
吓人才好呢。
吓人才能达成她的目的。
明知故问,惯会作弄她。沈青宛瞪了池也一眼,嗔道:“坏阿池!”
经过池也这样一闹,沈青宛原本要与陈知煜对峙的紧张感,倏地散去几分。
池也装扮好后,便将桌子上的东西收好藏了起来。
沈青宛身着一袭白衣,无需做任何伪装,只消这张脸出现在陈知煜面前,便能将人吓得魂飞魄散。
两人并肩而立,靠坐在供桌上。不知那人究竟用了多少迷药,闲聊许久,也不见陈知煜醒来。
直到天边的最后一抹亮色渐渐消散,棺材里才传来一些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池也连忙戴好青色獠牙和帽子。
陈知煜缓缓睁开双眼,眼神迷蒙,入目便是一个朱红大字:“死”。
四周满是五指抓痕,鲜红刺目,触目惊心。
陈知煜心头猛地一颤,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借着幽幽的灯光,他很快便发觉自己被人装在棺材里。
身体酸软却动弹不得,手脚皆被人绑住,嘴巴也被破布堵住,心中顿时恐慌不已。
哪个王八羔子干的!
下一瞬,陈知煜喉咙中发出呜呜之声,拼命用头撞击棺材板。
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亦不知外面是何时辰,只盼有人能听见声响,前来救他一命。
听着棺材里传来的阵阵闷响,池也心中无比痛快。两人面上皆是无动于衷,任由陈知煜在里面瞎折腾。
沈青宛曾经的无助、恐惧、绝望,若不能让他亲自体会一番,实难消解二人心头之恨。
良久,陈知煜似是折腾累了,动静才渐渐消失。池也这才缓缓迈步往那处走去,锁链拖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果然,陈知煜听到声响后,愈发卖力地撞击那棺材板。
“呜呜!呜呜!”陈知煜大声喊着救命。
池也冷笑一声,步履从容地走到棺材前,不紧不慢地推开棺盖。
趁其不备,她微微俯下身子,伴着嘶哑的低吼声,猛地探出头去,强势闯入陈知煜的视野之中。
陈知煜避无可避,心中刚生出的一线生机,在看到池也面庞的那一刻,霎时破灭。两眼一翻,竟晕死过去。
池也:“……”
“哎,醒醒!”池也伸手,用力地拍在陈知煜脸上,“醒醒!”
闻声,沈青宛怔了一瞬,皱着眉头问道:“他怎么了?”
“吓晕了。”
池也撸起袖子,抓着陈知煜的衣领,将人拽出棺材,毫不留情地丢在地上。
连踢陈知煜数脚,仍未见他有所反应,无奈之下,池也只好蹲下身,掐住他的人中。
正事尚未开始,人便晕厥过去,那她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池也咽不下这口气,环顾四周,走到墙角,拎过昨日留在这里的水桶,半桶冷水倾泻而下,直直浇在陈知煜头上。
冷水的刺激下,陈知煜猛然惊醒,喘着粗气,映入眼帘的仍是那副青面獠牙。
双手绑在背后,他无法起身,只得蜷缩着身子不断往后退,喉咙里发出颤抖的呜呜声。
昏暗的房间内,微风透过破旧的窗子吹进来,四周白幡在各色灯光的映照下轻轻摇曳,显得格外诡异。
方才撞得头晕眼花,陈知煜心中惊疑不定,只觉眼前皆是虚幻,不似真实,甚至怀疑起自己是在梦中。
梦醒了,眼前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他仍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大少爷。
然而,他的祈求注定要落空。
池也绕到陈知煜身后,猛地拽住他起身,脚尖踢在他的膝窝,迫使他跪下。
她走回到陈知煜面前,手中的铁链拽得铮铮作响,一字一句道:“此乃阴曹地府,我乃地府黑无常……”
话未说完,陈知煜便翻起白眼,身子一软,又要晕过去。
池也手持铁链,狠狠抽在他身上,冷声威胁道:“待会问你什么,你便回答什么。若你照实回答,我便送你回人间。如若不然,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陈知煜顾不得分辨真假,只听到人间两个字,便忙不迭地点头。
待陈知煜安静下来后,池也扯掉他口中的破布,退到一旁,露出身后的身影。
“沈青宛?!”
第95章 沈青宛身着白衣,如瀑青丝只用一根白色发绳束在脑后,面容沉静,无……
沈青宛身着白衣,如瀑青丝只用一根白色发绳束在脑后,面容沉静,无悲无喜。
此时此地,乍然见到沈青宛,陈知煜心中闪过一丝慌乱,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然而,嘴巴却比脑子更快做出反应,急道:“表妹!表妹!”
“是我!”
“我是表哥!”
池也:“?”
未等沈青宛做出反应,池也光是听见这亲密的称呼,便已怒不可遏。
她扯掉他嘴中的破布,可不是为了听这些。
还有,害人的时候不见你顾念亲情,如今乱攀什么亲戚!
池也眉头紧皱,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陈知煜摔了个狗啃泥,下巴狠狠磕在地上,只觉牙关都要碎了。
但他却顾不得这些,也不管眼前的沈青宛究竟是人是鬼,陌生的环境下,只把这熟悉的身影当成救命稻草。
他如同臭虫一般,蠕动着向前,痛呼道:“表妹,你替我求求情,放我回去吧!”
“回去之后,我一定多给你烧点纸钱!”
“你让她放我回去,你想要什么,我都烧给你!”
胡言乱语!
池也忍无可忍,手中的铁链划破长空,铮铮作响,径直砸在陈知煜背上。
“啊——”
疼痛难忍,陈知煜只觉浑身的骨头都要碎了,身子止不住颤抖,额头直冒冷汗,终于噤了声。
池也上前一步,压着人重新跪好,伸手掐住他的脖子,语气森然:“没问你话,就把嘴闭上。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先把你的舌头拔了!”
陈知煜颤着嗓音,连声道:“我闭嘴,我这就闭嘴。”
他浑身湿透,又在地上滚了一圈,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池也嫌恶地甩了甩手,眼神中满是厌恶,仿佛碰到了什么污秽之物。随后掌心在宽大的袍子上用力抹了一把,才压下心间的恶心。
陈知煜一番话无耻至极,沈青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双手下意识攥紧,指甲死死掐进掌心,疼得指尖都有些发麻,她却好似浑然不觉。
无视陈知煜惊恐又哀求的目光,她缓缓迈开步子,走到他面前两三步的距离停下。目光冷峻,好似在审视一个陌生人,沉声质问道:“你为何要害死我爹娘?”
陈知煜面色微变,心中惊愕不已。他从未想过沈青宛会知晓此事,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境下与他对峙。
不愿去想事情败露的后果,陈知煜心中仍存着一丝侥幸,只当沈青宛是在诈他,嘴硬道:“我没有!表妹!”
“舅舅、舅母对我恩重如山,若非他们,我和我娘早已死在街头。我感恩戴德尚且来不及,又怎会害死他们?”
原来他也知晓她爹娘对他恩重如山,那他为何做得出这般猪狗不如的事!
狡辩声、哀求声不断传入耳中,往昔与爹娘的相处的画面一幕幕浮现在心头。痛快与快乐交织,沈青宛心神几近崩溃。
胸膛起伏不定,她疾步冲到陈知煜面前,死死抓住他的衣领,如同被惹怒的雌狮一般,怒吼道:“你撒谎!是你害死了我爹!是你买通县令做了手脚!”
“我……没有。”
陈知煜脸色涨得通红,不知是被勒的,还是因心虚而羞愧。
池也被沈青宛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目光紧紧盯着那二人,心中满是担忧,身体时刻戒备着,唯恐陈知煜突然发难伤到沈青宛。
但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池也心念一动,喝道:“来人,把这个不忠不孝、满嘴谎言的卑鄙小人拉出去,割去他的舌头,扒皮抽筋,丢进油锅!”
话音一落,池也便伸手拉住陈知煜的后衣领,作势要将他拖出去。
其实外面什么都没有,池也就是在赌,赌他这种禽兽不如的畜生,是贪生怕死之人。
果不其然,陈知煜听后,面色惊骇。他看不到身后的情形,愈是如此,心中便愈发恐慌。
微凉的指尖触及皮肤时,他只觉那便是地府的温度,仿佛万鬼缠身,阵阵凉意从脚底窜起,身形颤抖不止。
“不要!”陈知煜嘶吼出声,“我说!我说!”
闻声,池也便松了手,任由陈知煜如同一滩烂泥瘫倒在地,不住地咳嗽。
趁着这个间隙,池也伸手揉了揉沈青宛的头,安抚她的情绪,眼底满是担忧。
沈青宛歪头,在池也掌心轻蹭,不想让她担心,勉强勾了勾唇角,似在安慰。
可她越是如此,池也便越是担心。
一腔怒气无处发泄,看着躺在地上装死的罪魁祸首,池也忍不住狠狠踢了他一脚。
这似泄愤似催促的一脚,令陈知煜慌了神,连忙道:“是我,是我害死了你爹。”
“可你娘的死不是我干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即便早已知晓真相,即便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如今真的听见杀人凶手亲口承认这些事时,沈青宛仍是有些承受不住,心中悲愤难抑,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夹杂着恨意与委屈。
沈青宛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片刻后,哽咽道:“你是如何……如何害死我爹的?”
眼睫轻眨,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顾忌着身后的煞神,陈知煜不敢隐瞒,只犹豫一瞬便开口说道:“我命人换了你爹的燃香,其中掺了毒药,久而久之,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毒发身亡。”
原来如此。
沈青宛豁然开朗,难怪她翻遍家中和酒楼,也没找出任何可疑之处。
想来那些香灰及那未用完的燃香,早已让家贼处理得干干净净。
也难怪她和她娘亲没事——她爹只在卧房点香,而她娘因着身子不好,夜间辗转难眠,早已和她爹分了房。
可到最后,她娘亲仍是没能逃过这一劫。
沈青宛双目猩红,身体紧绷,尽力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低吼道:“我爹娘从未亏待过你们母子,衣食住行,样样是我沈家在出钱。在他们心里,已然将你当成亲生儿子对待。”
停顿片刻,沈青宛继续质问:“你们为何恩将仇报!为何要害死我爹娘!”
话音一落,陈知煜竟狰狞地笑出声来,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状若癫狂。
“亲生儿子,我呸!”陈知煜双眼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我不过是欠了赌坊二十两银子,你爹娘竟不肯借钱给我,眼睁睁看着我被赌坊的人打断腿脚!”
“你以为后来赌坊的人为何没有再找上门来?”沈青宛当即反驳,“你断了腿脚后,我爹娘便私下里偷偷把你欠赌坊的银子还上了。”
“你不学无术,吃喝嫖赌,他们不过是想给你一个教训,让你不再胡作非为。”
“说得好听!”陈知煜毫不领情,甚至不屑一顾,“我每日在你们沈家端茶倒水,伏小做低,这本就是他们该做的!”
不顾沈青宛的反应,陈知煜继续自说自话:“我要去酒楼帮忙,他们不肯;我要他们将你许配给我,他们仍是不肯,甚至不准我再踏入沈家半步。”
“他们只想将家财尽数留给你,眼里何曾有过我!”陈知煜额头青筋毕现,“你日后嫁了人,沈家从此便要改名换姓。即便如此,他们仍要将万贯家财留给你这无知妇人,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们该死!”
“他们是罪有应得!”
“你也该死!你们沈家人都该死!”
说着,陈知煜竟狞笑起来,整个屋子尽是他的笑声。
池也听罢,忍不住翻起白眼。
人家爹娘赚的钱留给自己亲生女儿有何不对,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同时,心中又忍不住叹息。
沈父沈母应当早已察觉陈知煜的狼子野心,才会果断与他断了来往。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陈知煜竟如此心狠手辣,竟对他们痛下杀手。
笑声尖锐刺耳,池也怒火中烧,正欲出手教训他,却不想沈青宛的动作比她更快。
“你这个畜生!”
沈青宛猛地挥出手,使出全身力气,狠狠扇在陈知煜脸上。动作迅猛,空中只来得及留下一道残影。
屋内陡然安静下来,池也目瞪口呆,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她还从未见过沈青宛动手打人……
陈知煜脸颊迅速红肿起来,仰起被打偏的头颅,放声大笑。
片刻后,他挑衅地看向沈青宛,面目可憎,仍在大声笑着:“我是畜生又如何?”
“你爹娘死了,你也死了,你该感谢我送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沈家的宅子是我的!”
“沈家的酒楼是我的!”
“沈家的万贯家财也是我的!”
脑海中紧绷的弦彻底断开,沈青宛红着眼眶,一把夺过池也手中的铁链,在陈知煜脖子上缠了两圈,用力往后拉去。
“该死的是你!”
池也虚握两下空空如也的手,下意识抬起,目光满是震惊,喃喃出声:“青宛……”
陈知煜手脚皆被绑住,无力挣扎。他面色涨红,呼吸急促,直翻白眼,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呼声。
然而,池也对此却视若无睹,眼里只有沈青宛一人,目光中的震惊渐渐转为疼惜、爱怜。
青宛她气急也只是骂了一句畜生,这样的人,若是自己阻止了她,她又该以何种方式发泄心中的万般情绪?
池也突然于心不忍,默默地放下手,纵容着眼前的一切发生。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直到陈知煜慢慢没了动静,沈青宛方才松了手。
铁链咣当一声落地,沈青宛整个人似是脱力一般,双目无神,踉跄着退后几步。
“青宛!”
池也忙上前一步,将人揽入怀中,扶着她站稳。她牵起沈青宛一只手,握在手心轻轻揉捏,绝口不提方才的事,只柔声问道:“手勒疼了吗?”
沈青宛神情恍惚,似未回神。
好半响,她才沉默地摇了摇头,微微转过身,埋进池也怀里,微微颤抖的双手紧紧抱住池也的腰肢。
两人无声相拥,久到池也差点以为时间停滞,才听沈青宛颤着声音问道:“阿池,方才你为何不阻止我?”
她记得阿池说过,她曾是一名捕快。
既如此,目睹了一切的阿池,该抓她下狱才是。
池也听出她嗓音里的疲惫,右手放在她脑后轻抚,认真道:“我为何要阻止你?他本就该死。”
察觉到池也话语中的纵容之意,沈青宛脸颊在她颈间蹭了蹭,忍不住问道:“若是陈知煜死了,我们该如何是好?”
池也轻轻啄吻怀中人的耳尖,笑道:“那我就把尸体处理干净,然后带着你远走高飞。天大地大,总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声音温柔且坚定,沈青宛哼笑一声,不禁红了眼眶,大颗泪珠滚落在池也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