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胡竖(古契丹语,可汗左右随从,臣的意思,表示尊敬)...胡竖惶恐。"他垂首时保魂铃轻响,暗藏的磷粉簌簌落进雪地。耶律阿保机俯身拾箭,翡翠扳指擦过他冻裂的唇:"听闻特勤昨日祭拜古日连祖坟,怎地不叫上本汗?"箭簇缓缓抵住顾远心口,"那些新烧的纸钱灰里,混着漠北苔粉的味道吧?"
号角声恰在此时冲天而起,三百头驯鹿从炭山南麓惊窜而出。顾远猛然高举狼旗,旗杆底端暗藏的苔粉随震动飘散,混入八部贵族扬起的雪尘:"大汗神威!"他嘶哑的欢呼淹没在铁蹄声中,眼角余光瞥见金牧正将病鹿赶向猎场死角。
围猎持续至日昳,顾远始终擎旗立于王帐右侧。旗面金狼的右眼不知何时脱落,黑曜石滚到耶律辖底脚边——这位曾与阿保机争夺汗位的亲王,此刻正盯着石上"丙戌"刻痕若有所思。
"特勤这旗擎得妙。"阿保机将染血的匕首抛给侍从,刃口还挂着半片鹿肝,"像极了当年涅里可汗的掌旗官..."他突然压低嗓音,"那人被炼成活尸时,手里还攥着半截旗杆。"
顾远喉头腥甜,呕出的血沫溅在雪貂裘领上。他借着拭血动作抹去唇边冷笑——这袭裘衣内衬早浸过蛇胆酒,遇血即会蚀出暗纹。果然,阿保机瞳孔微缩,伸手欲扯他衣襟时,西北方突然传来惊呼。
"是白鹿!通体雪白的灵鹿!"
八部贵族霎时躁动,耶律曷鲁的箭已离弦。顾远在人群推挤中"不慎"跌倒,旗杆重重磕碎冰面。磷粉混着苔粉随寒风飘散,病鹿群的咳嗽声顿时此起彼伏。
"大汗!狼骑营多人突发寒热!"
阿保机策马回旋时,顾远正蜷在冰面剧烈咳嗽。他颤巍巍捧起染血的冰碴:"恕胡…竖无能...竟让邪气侵了王旗..."掌心暗藏的赤蝎粉遇热融化,将冰碴蚀出七星孔洞。
暮色四合时,顾远已站在车臣部界碑前。他摩挲着碑文"丙戌"二字,指尖磷粉悄然渗入石缝。金牧牵来战俘时,他凌厉得割破俘虏耳垂:"这黥面用的是幽州朱砂?"血珠滴在通关文牒上,显露出羊奶写的契丹密语——"双犁已耕"。
铁矿巡查更似场诡谲傩戏。顾远故意踢翻第七矿洞的炭筐,火星溅在洞壁藤蔓上,烧出个扭曲的狼头符。监工的乃蛮贵族赶来时,他正握着块"偶然"掘出的带字铁片:"这契丹文...似乎是云州会盟时的盟约?"
归途飘起细雪,顾远在马鞍暗格摸到张染血皮纸。潦草汉隶写着"炭山送灵夜,丙戌麦熟时",背面却用米浆绘着完整的幽州布防图——正是他昨日呕血时,借保魂铃磷粉传出的密讯。
三百里外的铁矿深处,老铁匠将最后一块马蹄铁浸入药池。暗纹遇液浮出"幽"字水印,惊得巡逻兵腰间契丹弯刀嗡鸣不止。他们不会知道,这嗡鸣声正顺着铁矿脉络,与顾远袖中保魂铃共振成古老的羽陵部战歌。
(夜枭掠过炭山时,顾远在舆图上勾出最后一道血线。幽州方位的朱砂痣突然开裂,露出内藏的半片玉蝉——那蝉翼纹路竟与铁矿水印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