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沉入狼居胥山时,顾远腕间的保魂铃齐鸣。他扯断染血的绷带,就着烛火将伤口渗出的血珠滴进银碗——血水在碗底凝成北斗七星,恰是当年祖父教他改命的阵图。
"取春猎用的金狼旗来。"顾远指尖蘸血在舆图画出三道弧线,"把旗杆中空处灌满漠北苔粉,明日我执旗时..."他忽然将茶汤泼向炭山方位,"每隔半个时辰,就让人在山阴处放三只病鹿。"
金牧研磨朱砂的手顿了顿:"你要让耶律阿保机以为狼骑染疫?"
"是要他相信我已认命。"顾远忽然掰开玉带钩,内藏的磁石吸起七枚骨针,"午时三刻,你扮作萨满在祭坛起舞..."骨针在磁石牵引下组成北斗状,"当针尖指向幽州,就让百兽部哭嚎着献上染血的裘皮。"
帐外传来第一声鹰啸,顾远将淬毒的匕首插进《百兽拳谱》旁:"迁移遗孤用商队,每辆粮车底板夹层..."他掀开暗格取出叠通关文牒,"用米汤写契丹密文,遇羊奶显形。"
金牧抚过文牒边缘的狼牙印:"但耶律氏的边关查验..."
"所以需要活祭。"顾远突然甩出三枚青铜符,"让猿部那几个叛徒'意外'坠马,尸首要露出拜火教纹身。"他蘸着朱砂在文牒画出扭曲路线,"送葬队伍过境时,把骨灰坛换成孩童。"
五更梆响时,顾远已换上镶金狼皮氅。他故意将保魂铃缠在显眼处,铃铛里塞满磷粉:"三日后炭山送灵,你要让鹰师看见..."他折断半根箭簇插进发髻,"我因悲痛过度呕血坠马。"
"那中原布局?"
"潞州地宫那具尸傀该醒了。"顾远突然轻笑,将半枚虎符浸入蛇胆酒,"李克用不是一直想要朱温通敌的铁证?"酒液在虎符表面蚀出契丹密文,"等耶律阿保机的狼骑与河东军对峙..."
帐外响起马蹄声,金牧将淬毒的响箭藏入旗杆。顾远最后望了眼漠北舆图,掌心覆在幽州方位——那里有新点的朱砂痣,像极了母亲眉间的花钿。
三百里外的铁矿深处,老铁匠突然改换打铁节奏。火星溅在淬火池中,凝成个完整的"丙戌"图腾,惊得巡逻的契丹卫兵连退三步——他们不知这图案正顺着地下水脉,悄然漫向幽州城墙根基。
翌日,春猎——
潢水冰面炸开第一道裂痕时,八部贵族的马蹄已踏碎河畔薄霜。九十九面狼旗在朔风中猎猎招展,金线绣的苍狼眼珠嵌着漠北黑曜石,随日头转动泛出血色光泽。耶律阿保机端坐墨玉鞍上,貂裘领口缀着的十二枚狼牙,俱是从当年弑兄之战中拔下的敌酋獠牙。
"顾特勤今日擎旗,倒是比前些日精神。"可汗马鞭扫过顾远苍白的脸,鞭梢金铃故意撞响他腕间保魂铃,"这金狼旗重三钧七两,可别学那些汉家书生手软。"
顾远肩头微颤,握旗的手指关节青白——昨日他亲手将磷粉灌进旗杆中空处,此刻掌心正被缓慢腐蚀。旗面忽被狂风卷向东南,他踉跄半步,腰间玉带钩"恰巧"撞上耶律曷鲁的箭囊,三支淬毒狼牙箭坠入冰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