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上响起细碎马蹄声,八抬朱漆轿帘被秋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张阴柔面庞。萧枫指尖摩挲着腰间新得的羊脂玉佩,目光掠过轿外熟悉的飞檐斗拱。五年前离府时,他记得东角门那棵老槐树不过碗口粗,如今竟已枝繁叶茂得遮住了半边月亮门。
"少爷,前头就是二门了。"随侍小厮的声音透着谄媚,"二老爷和夫人早早在花厅候着,听说特意让厨房备了您最爱的蟹粉狮子头。"
萧枫没应声,指腹突然触到玉佩背面刻着的"王"字。平城王家那位表兄赠玉时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雕花轩窗外细雨绵绵,紫铜暖炉里银丝炭噼啪作响,表兄执壶斟茶时漫不经心道:"萧家这块肥肉,总不能叫个丫头片子独吞了去。"
轿帘轻晃,他瞥见回廊转角闪过一抹黛色裙裾。那是大房院里的二等丫鬟春杏,此刻本该在浣衣坊当值。萧枫唇角勾起冷笑,萧沐瑶果然派人盯着。
"先去祠堂。"他突然开口,"五年未归,该给祖宗上炷香。"
戌时三刻,萧家正厅灯火通明。紫檀八仙桌上供着尊三尺高的翡翠观音,烛火映得玉色流转如碧波。老祖宗戴着赤金嵌翡翠抹额,枯槁的手指抚过观音衣袂:"难为你记得老身礼佛。"
"孙儿在普陀山清修时,日日为祖母祈福。"萧枫伏地叩首,月白直裰逶迤在地,"此像经九华山大德开光,能保祖母福寿绵长。"
李轩立在萧沐瑶身后半步,目光扫过观音底座细微的接缝。战场上学来的本事让他对机关暗道格外敏锐,那抹不自然的铜锈色,像极了漠北匈奴人箭匣里的暗格。
"夫君尝尝这杏仁茶。"萧沐瑶忽然递来青瓷盏,葱白指尖在盏沿轻叩三下。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有诈。
厅外忽起喧哗,二房管事慌慌张张闯进来:"三少爷方才吐血了!"
萧沐瑶捏着洒金账本的手指微微发白。五日前萧禹中毒事件,倒让萧枫趁机接管了城中三家绸缎庄。此刻他捧着新呈的账目,笑得温良恭俭:"听闻姐姐近日劳心,弟弟愿分忧。"
"城南铺子三月亏空八百两,城北库房走水焚毁蜀锦五十匹..."萧枫叹息,"这些掌柜该敲打敲打了。"
李轩突然轻笑出声。他接过账本随手翻动,算盘珠声骤雨般响起。萧沐瑶怔怔望着这个向来寡言的夫婿,见他修长手指在墨字间游走,竟比账房先生还快上三分。
"枫弟怕是看岔了。"李轩合上账本,"城南三月接的是军需订单,预支八百两押金在第四页小注写着。城北走水前日刚报过官,府衙存档写的是酉时三刻,而打更记录显示当夜有暴雨..."
萧枫脸上血色倏地褪去。他分明买通师爷改了存档,这个窝囊赘婿如何得知?
翌日祠堂,萧枫跪在冰冷青砖上,烛火在铜雀灯台上跳动,"少爷,三更了。"小厮捧着松烟墨进来研墨,袖口隐约露出半截翠玉扳指。萧枫认得那是王家表兄的物件,心下冷笑。这些墙头草倒是会两头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