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美人瞬间回神,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婉关切的神情:“没什么,只是想起些琐事。妹妹能明白就好。时辰不早了,我还得去太后那边回个话,就不多叨扰妹妹了。”她放下茶盏,优雅起身。
“姐姐慢走。”曹倩也起身相送,看着长孙美人离去的背影,心中却泛起嘀咕:【她刚才走神在想什么?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有点复杂?是觉得我太天真,还是她知道了些什么?】
长孙美人步出曹倩的宫室,春日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洒在朱红宫墙上,却驱不散她心头那丝若有似无的疲惫。曹倩方才那看似温顺实则懵懂的眼神,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蠢么?”长孙美人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这评价或许刻薄,却是在这深宫血泪里淬炼出的认知。曹倩的言行,在她看来,无异于稚子怀抱明珠行于闹市,浑然不知自己捧着的是能引来杀身之祸的烫手山芋。
她并非心慈手软,只是曹倩背后所代表的家族势力,以及她本人那点连自己都未必意识到的、关于“天象”的特殊直觉(虽然长孙美人对此嗤之以鼻,认为多半是巧合或臆测),在当前微妙的局势下,确有其可利用之处。曹倩就像一把锋利却无鞘的匕首,用得好或能伤敌,但稍有不慎,先割伤的反而是持刀人。
她需要盟友,尤其是一个背景足够硬、心思又相对不那么复杂的盟友,来共同对抗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曹倩完美符合了这个条件。但是现在看来,曹倩似乎有些“圣质如初”了?
“罢了。”长孙美人收敛心神,面上重新覆上温婉得体的浅笑。眼下不是纠结曹倩是否堪用的时候,至少她刚才提醒对方不要轻视第五晴的话,曹倩是听进去了。
第五家虽已式微,但那份源自大儒郑玄的香火情,如同深埋地下的老树根,看似不起眼,却盘根错节,联结着无数清流士子的门生故旧。这份底蕴,在需要“名望”和“清议”支持的时刻,往往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第五晴本人,或许正是她们可以争取的另一个支点。
在长孙美人看来,第五晴或许有隔绝那人对秦济施展能力的手段,至于是什么手段,她并不是一个全知全能的人。
心思流转间,她已行至通往太后宫苑的甬道。有宫女远远望见她的仪仗,便躬身行礼,快步进去通传。
长孙美人深吸一口气,将关于曹倩的忧虑、关于第五晴的盘算,都暂时压下。此刻,她需要扮演的,是那个恭顺体贴、只为太后分忧解劳的侄女,是那个因妹妹“得遇良缘”而对圣上太后感激涕零的美人。至于心底那些冰冷的算计与未雨绸缪的绸缪,只属于她自己,和这深不见底的宫墙。
她调整好步态,让裙裾的摆动显得更加柔顺优雅,脸上也适时地浮起恰到好处的、带着孺慕之情的笑容,从容地踏入了太后宫苑那扇象征着尊荣与束缚的朱漆大门。
而在她刚刚离开的宫室内,曹倩确实如她所料,并未深思长孙美人最后那复杂的眼神,只是单纯地困惑了一下,便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她拿起桌案上那本新得的星象图册,翻到昨夜标注的一页,眉头微蹙,喃喃自语:“荧惑守心?位置似乎又偏了些?上次这样是什么时候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