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甸甸压在窗棂上，陈平搓着掌心的汗，指节在茶几边缘磕出细碎的声响。他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邱明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灰烬簌簌落在深色西裤上，他却像毫无知觉，只那双藏在皱纹里的眼睛，在烟雾中亮得惊人。

“老邱，”陈平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几十起案子，全是一人所为，明显不是正常人。如今的线索，只有红衣红发，血色长枪。”

邱明终于动了，他将烟蒂按在水晶烟灰缸里，发出“滋”的一声轻响。“确实不是正常人类，这人似乎没有理智，一切，全凭本能行动。”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砸在陈平紧绷的神经上。

“是……是，的确是这种感觉，”陈平的脸涨得通红，“可这是为什么呢？他与这些人，完全没有关系，也无仇怨，他的动机是什么呢？”

陈平百思不得其解。

邱明没再接话，指腹在桌面上轻轻摩挲着，仿佛在掂量这件事的轻重。窗外的霓虹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陈平的心跟着那些光影七上八下，直到邱明拿起那部磨得发亮的翻盖手机，他才猛地攥紧了拳头。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邱城，找我什么事？”

“燕老弟，”邱明的语气听不出波澜，“有件事，得你来参谋参谋。”

“地址发我，”燕双鹰没多问，“半小时，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邱明抬眼看向陈平，眼神里带着一种稳当的笃定：“等燕双鹰来了再说，他的本事，远不是我们可以想象。”

陈平这才松了口气，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得发皱。

而与此同时，城郊的废弃工厂里，铁锈味混着血腥味在空气中发酵。

周卫国握着弑神枪，枪尖滴下的血珠在水泥地上砸出一朵朵刺目的花。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十几个人，有的还在微弱地抽搐，却没人发出一点声音。

死亡，这里充斥着，无尽的死亡。

“饶……饶了……我……性命，我……所有……一切，都……都给你。”

一道西装革履的身影，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饶。哪怕额头已经鲜血淋漓，仍然不敢停下。

周卫国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像结了冰的湖面。他缓缓抬起弑神枪，枪身倒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戾气。他的心中没有其他，只有无尽的杀戮。

“卫国！”

一声凄厉的呼喊划破死寂，林嫣然从周卫国身后的阴影里冲出来，她的白裙子沾了灰，头发散乱，跑到他身边时，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够了！真的够了！”她抓住周卫国持枪的手腕，那只手烫得惊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够了，卫国，这些人有错，杀了这么多，也够了。你醒醒好吗？我是妈然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周卫国的动作顿住了，枪尖离那人的眉心只有寸许。他侧过头，看向林嫣然，那双被血色染红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瞬——好像什么时候，他见过这道身影，曾经，在心头停留。

可那松动只持续了一刹那。林嫣然感觉到他手腕猛地一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下一秒，冰冷的枪尖还是毫不犹豫地刺了出去，穿透皮肉的声音在空旷的工厂里回荡，像一根针，刺破了林嫣然眼中最后一点光亮。

她看着周卫国抽出枪，血溅在他脸上，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那曾经比天高，比海深，如痴如狂的爱意，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吗？

林嫣然瘫坐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像被撕裂的呜咽，泪水混着脸上的灰，冲出两道浅浅的痕。

“我的爱人，我该如何唤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