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端坐于辂车之上,目光沉凝。车驾内与之同乘一车而行的,是秦臻与甘罗。
刘高在外驾驭着辂车,车驾四周,李斯、王绾、蔡尚、蔡傲、蒙恬、蒙毅、月泓等心腹策马相随。
除却有要务在身的陆凡、冯去疾等人,可以说嬴政的心腹都聚集一堂。
章愍所率领的两百余亲卫军以及八百中尉军,护卫着这支象征着未来秦国最高权力与核心智囊的队伍,此行旨在巡察关中大渠工程及遍布关中的战略储备命脉。
关中腹地,大渠的堤岸已初具雏形,夯土的号子声此起彼伏。
但嬴政与秦臻的目光,此刻更聚焦于那些矗立在郡县要害之处的巨大仓库群。
秦国,这架通过商鞅变法淬炼而成的战争机器,其强大不仅在于锋锐的戈矛,更在于深藏于腹地完备的仓库体系。
廪、庾储存着维系国本的粮食;
屯、关囤积着寒光凛冽的兵甲器械;
渚则储备着维系军民生命的淡水。
嬴政此行的意图,就是要亲自确认这台巨兽的储备是否足够支撑它即将展开的下一轮咆哮。
栎阳、泾阳、咸阳……嬴政与秦臻一行人一处一处,细致地查看着这些帝国的命脉之所。
在栎阳的“屯”库内,一排排锋利的长戈如林矗立。旁边,是堆积如山的箭矢,簇新的箭羽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
整个屯库,散发着桐油与木材的混合气息。
秦臻缓步走到戈林中,随手提起一柄长戈,掂量了一下分量,而后屈指轻弹戈刃,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脸上露出了由衷的满意笑容。
“戈身沉而不笨,锋刃锐而不脆。”
秦臻低声对身旁的嬴政道:“大王请看,工师府的技艺,当真是炉火纯青了。”
接着,秦臻看着戈柲末端一处深刻清晰的小字:‘相邦吕不韦造’、‘栎阳工师鞅’、‘丞造猗’。
他仔细辨认着铭文,手指抚过刻痕,对嬴政继续道:“大王,此乃国之重器,一丝不苟,足见相邦督造之功,匠人用心之诚。”
另一侧的“廪”库,更是壮观。
一股浓郁的、干燥而温暖的谷物芬芳瞬间涌入鼻腔。
去年新收的粟米,饱满圆润,色泽金黄,被堆砌成一道又一道高耸无匹的壁垒,几乎触碰到库顶的梁木。
负责此仓的啬夫趋步上前,恭敬地禀报着存量:“启禀大王,左庶长!栎阳现存新粟,计四百二十三万石。
皆质地上佳,虫蚀霉变者不及百一,足可支撑关中诸军及咸阳官役一年之。
若有战事,可随时调往前线。”
他身后,几名仓啬夫小吏迅速捧上几册簿籍,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每日的入库、出库、损耗详情。
嬴政的目光缓缓扫过粮山,那庞大的数字仿佛化作了实实在在的力量。
“善!仓储充盈,国之根本。”
他沉默片刻,随后侧首,对身后咸阳方位投去一瞥:“不论如何,若非相邦这些年殚精竭虑,开源节流,平衡赋税,调度四方,统筹调度,大秦国库,断不能充盈至此等令人心安之境。
士卒之刃锋,黎庶之腹饱,皆系于此根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