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赵盟书已然签订,小子已遣使快马飞报咸阳,此刻想必已呈于大王案前了。”
甘罗说完,神情依旧保持着使臣的庄重,但那份少年的锐气与功成的自豪感已无需掩饰。
一旁的萧何一直静静聆听,待甘罗话音落下,他才默默上前一步。
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卷捆扎得整整齐齐的简册,双手奉上:“先生,此乃何于邯郸期间所见所闻之摘要。
内有赵国朝堂主要大臣之舆图派系、邯郸坊间粮价物产、军卒调动传闻、乃至赵王偃言行举止间流露之细微倾向、好恶偏好,皆按先生昔日所授‘察微知着’之法,尽力详录。
或可为我大秦日后洞察赵国朝野动向,略作参证。”
他的声音沉稳,内容务实,与甘罗的纵横捭阖相得益彰。
秦臻接过萧何的简册,并未急于展开,他的目光在二人脸上停留片刻,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许与欣慰。
“甘罗!”
秦臻的声音中,带着由衷的激赏:“初涉列国,便能建此不世之功。
你此行,洞察人性幽微,更善用大势,以三寸之舌撬动山河,将燕赵两国玩弄于股掌之间,兵不血刃而得五城,更诱其与燕国血拼,埋下燕赵仇杀之引线。
此一石数鸟之策,精准狠辣,深得伐交伐谋之精髓。
此功勋,足可彪炳史册。
大王闻此捷报,必欣喜若狂,重重有赏。”
接着,他目光转向萧何,语气转为厚重:“萧何,你一路襄助,查遗补缺,记录详情,亦功不可没。你心思缜密,于敌国腹心之地,临危不惧,详录风物,洞察人情。
此卷简册,看似无声,然其价值,不下万金。
你二人,此番邯郸之行,一动一静,珠联璧合,相得益彰。实乃大秦之瑰宝,社稷之福。”
秦臻的褒扬,情真意切。
然而,这赞誉之词,尤其是那两句“将燕赵两国玩弄于股掌之间”、“诱其与燕国血拼”,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烫穿了隔绝前后车厢的布帘,直刺入后方车厢内廉颇的耳中与心脏。
“哼!”
就在秦臻话音未落之际,他身后那辆载着廉颇及其家眷的马车车厢内,突然传出一声清晰而压抑的冷哼。
这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腊月刮起的朔风,瞬间将车外商谈的热烈与赞誉的暖意冻结。
其中蕴含着七分了然、三分屈辱,更有一种身为宿将洞悉全局却被命运愚弄、无力回天的刻骨不甘与悲愤。
甘罗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萧何捧着简册的手也猛地收紧。
二人这才猛然想起,先生此行,还带回了一位非同寻常的“贵客”。
萧何也立刻收敛了神色,按住了手中的简册。
秦臻神色依旧不变,只是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他并未回头,仿佛早有预料。
“唰啦!”
车厢的布帘被一只青筋暴起的大手一把撩开,廉颇那张饱经风霜、此刻却因愤怒而微微抽搐的脸庞显露出来。
他先是冷冷扫过秦臻的背影,随即锐利的视线便定格在甘罗和萧何身上,仿佛要将这两个年轻人彻底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