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附议治粟内史!”
少府丞嬴永立刻躬身,附和道:“联燕伐赵,弊远大于利!万万不可!”
“然则,难道坐视此等覆灭赵国良机,付诸东流?”
“……”
一时间,联燕伐赵、稳燕、拒燕、抑或作壁上观之声交织,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如同一盘迷局,尚未落子便已纠缠不清。
吕不韦立于文臣班首,他目光扫过争论的群臣,待殿内稍静,方踏前一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大王容禀。高论,皆为国筹谋,各有灼见。然,亦有未虑周全之虞。
燕王喜,首鼠两端,其盟不可信。
与之结盟,诚乃引狼入室,后患无穷。
赵国虽虚,内忧深重。然,若我大秦贸然应燕之请,仓促兴兵伐之,易促其凝聚,反助赵偃稳固其窃来之权柄,此乃自缚手脚,为敌张目,智者不为也。”
他微微一顿,目光转向嬴政,继续道:“至于兴兵伐赵,诚如治粟内史所言,关中水渠乃国之命脉,集关中民力、倾府库之资,正值攻坚之时。
若此时再启东征战端,两线并举,粮秣转运、民夫征发必成掣肘,非但可能延误渠工,更易激起民怨,动摇国本,此非万全之策。”
他抬起手,指向殿外关中沃野的方向,继续说道:
“故臣谏言:当以关中水渠工程浩大,民力物力倾注,国库消耗甚巨为由,婉言回绝燕国结盟之请。
此乃务实之困,理由堂堂正正,无可指责。
燕使纵使心中不忿,又能如何?强人所难乎?
此举,既可免却与反复小人为盟之讥,亦能使我大秦置身事外,静观其变,坐看赵国自乱于内耗之中,岂不稳妥?”
闻言,嬴政的目光随即投向秦臻:“先生之意?”
话音刚落,阶下的秦臻亦微微点头,出列附和道:
“相邦之言,深谋远虑,切中要害。以修渠安民为立国之本,示天下以仁政恤民之道,顺势婉拒燕国,实乃目下最稳妥周全之策。
一则,此举昭示天下,我大秦并非穷兵黩武之暴秦,实有安民富国之仁心,可收六国士民之心;
二则,可使赵国新君及其朝臣,误判我秦暂无东顾之意,放松警惕之心,其内部倾轧争斗必愈发激烈,自削其力;
三则,静待水渠大成,关中沃野千里,国力倍增,彼时择良机而动,方为万全。
如此,既可保我大秦精力专注根本,铸就万世之基;
亦可令燕国虽遭婉拒,却寻衅无由,不至愤而倒向赵国,徒增麻烦,实乃一举多得。”
嬴政的目光在吕不韦与秦臻脸上来回移动,殿内一时寂静无声。
他的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两人的剖析,与他心中早已定型的蓝图,不谋而合。
片刻之后,嬴政的手指停止了敲击。
他缓缓点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善!便依仲父与先生之策。修渠安民,乃国之大计,绝不可动摇。
联燕伐赵,弊大于利,寡人岂能因一时之利而废根本?仲父......”
他看向吕不韦,继续说道:“待朝会之后,便由你亲赴驿馆,亲会燕国使者。务必言辞恳切,善加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