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
当朱由校领着众人在西山脚下"军器局"视察的时候,朝中重臣却是不约而同的齐聚礼部署衙,就册封朝鲜新王的事宜进行商议。
自朝鲜太祖李成桂建国以来,历任朝鲜国君无论是以何等方式摄取权利,都需要得到大明的承认和册封,其政权方才具备正统。
正因如此,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朝鲜绫阳君李倧虽然已经通过政变的方式软禁了其叔父李珲,并在朝中百官的"劝进"下登基为王,但他在面对大明的时候,也只能自称为"权知朝鲜国事"。
高耸巍峨的承天门外,沿着长安街一路而行,不过半炷香的脚程,便是六部衙门所在,而礼部则坐落于西侧最后一间院落,平日里人迹罕至,除却在礼部当值的官吏之外,少有"外人"来此。
许是商议许久无果,人满为患的礼部官厅中,气氛很是冰冷诡谲,身着绯袍的大明重臣们尽皆表情肃然,脸上残余着激动过后的潮红,半晌无人说话。
朝鲜作为朝廷的藩属,其无与伦比的地理位置便决定了其在辽东战场中不可或缺的地位,故此是否要册封朝鲜新王,朝中大臣早已达成了共识。
不过考虑到朝鲜过往"两面三刀"的态度,以及那绫阳君"以下犯上"的谋逆举措,派遣何人前往朝鲜予以册封,日后与朝鲜的外交关系以及如何安置那皮岛上的东江军等问题,自然而然便成为了朝中大臣争执不休的焦点。
按理来说,这廷议理应由号称"天官"的吏部尚书主持召开,但因周嘉谟年老体衰,几乎等同于"退休二线",故此早在两年前,朝廷召开的廷议,便由首辅方从哲主持。
如今前往朝鲜册封新王的使臣身份争执不下,首辅方从哲自当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诸位,毛文龙及其麾下东江军所在的皮岛位置险要,随时可漂洋过海直插女真腹地,诸位袍泽还是再议议吧。"眼瞅着距离下值还有一段时间,面色深邃不定的首辅便幽幽起身,朝着左右两侧争执不休的朝臣们拱手道,话语间着重强调了位置险要等字眼。
关于派遣何人前往朝鲜册封等问题,在场的朝臣们虽然也产生了争执,但因炽烈的"党争"早已结束,次辅刘一璟又不是那善斗之人,没有在这敏感的问题上固执己见,故此这人选问题倒也有惊无险的解决了。
真正让他头疼的,还是那曾因"牛毛寨大捷",后又呈现出拥兵自重趋势的东江军主帅毛文龙。
因为毛文龙已经连续两次在对待女真的战事中"按兵不动",在场的朝臣中有好几人都对其表示"质疑",认为朝廷应该派良将将其替代,其中的代表人物便是兵部尚书王在晋。
不过以刑部尚书朱国祚为首的另一波朝臣们则主张让毛文龙继续留任,理由则是"临阵换帅乃兵家大忌",况且如今朝鲜政权更迭,新王李倧急需得到朝廷的承认和支持,故此需要朝鲜提供粮草辎重的毛文龙必然不敢继续左右逢源。
"元辅,"话音刚落,兵部尚书王在晋便猛然起身,毫不示弱的拱手道:"俗话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如今辽东承平,正是朝廷趁机将那毛文龙改作他用的好时机,否则朝廷如何服众?若是朝廷对其不闻不问,日后边镇将校们难保生出不臣之心。"
皮岛东江镇位置险要又如何;岛上有青壮数万又如何?
如今的朝廷早就不像万历末年那般风雨飘摇,何须看这些边陲将校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