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炼完的丹药还是被汤将军的亲卫拉走了。
据说是拉到了一处隐秘山洞之中,等到潮皇宫的人有所行动再统一下发。
当然这件事情除了莫潇和营地高层之外谁也不知道。
而莫潇风尘仆仆的回到了营帐,小米儿等人也没有打扰,待到他休养完毕之时。
已经是两天之后,莫潇猛地睁开双眼,从床上直接站了起来。
一呼一吸之间,浑身筋骨齐鸣,满脸神采奕奕显然两日的休息已经足够他补足了炼制丹药所带来的劳累。
柳昤双和小米儿都出去了?
莫潇望着帐内叠得棱角分明的被褥,指尖抚过床沿残存的微凉,正自纳罕,帐帘忽然被一股急风掀起,带进来的草屑打着旋儿落在脚边。
小米儿一身月白儒衫闯了进来,袖口暗金鳞爪纹在烛火下泛着细碎冷光,领口微敞处露出的暗红甲片,像浸透了血的残阳。
他显然没料到莫潇醒着,眼尾的肌肉猛地抽搐,攥着帐帘的手指骨节泛白,
腰间佩袋子的穗子——那是他用青蓝丝线缠着凉玉珠编的——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玉珠撞在甲片上,发出细碎的脆响。
“莫哥儿?醒了?”
小米儿的声音有些发紧,他下意识调试了一下儒衫下摆,试图遮住自己脚底飞溅的泥点,
“本想让你多睡两个时辰......”
莫潇的目光已扫过他紧绷的肩背,军营中特有的冷铁腥气混着江水的潮味飘过来,像一块浸了血的冰。
他弯腰拾起地上滚动的玉珠,指尖捻着冰凉的珠子,指腹触到穗线磨出的毛边:
“赤虺甲都穿妥帖了,”
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江面,
“太仓那边出事了?”
小米儿的喉结重重滚了滚,终是放弃了遮掩。
他解开领口,露出锁骨处被甲片压出的红痕,声音沉得像灌了铅:
“潮皇宫的平田冢野带着倭寇在城外猎杀活人。那紫毛老鬼像疯了似的,见人就撕,这三天没人敢在城外乱走。”
“城中的军士要驻守,不能随意调离,而且那些狗贼水性极好只要是十人以上的武者他们就钻入江中逃的无影无踪。”
他顿了顿,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五十多具尸体,最小的是个刚会爬的娃娃,找到时骨头渣子混在泥里,被野狗叼得满地都是,脑浆溅在石头上,冻成了白花花的一片。”
帐外的风突然紧了,帆布被吹得“啪”地鼓起,又重重落下,像谁在外面捶打。
“汤将军原想让你歇着,”
小米儿抬头时,睫毛上沾着点水光,在烛火下闪了闪,
“我和昤双、宫愁接了这活儿。现在动身,正好赶在月上中天时动手。”
莫潇已将秋鸿剑从床上拿了下来,剑鞘撞在帐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反手将剑系在腰间,剑穗扫过衣襟,银铃在风里脆响一声,倒成了这肃杀气氛里唯一的亮色。
“我去。”
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指尖却捏得剑柄微微发白,
“你们替我守在丹炉边时,我没歇着;现在要去杀人,更没道理让你们替我趟这浑水。”
小米儿还想争辩,却被莫潇眼里的光钉住——那光里裹着霜,像要把什么东西连根刨起。
他终是叹了口气,拽了拽儒衫下摆,露出自己靴上磨损痕迹:
“走吧,他们在营外的老槐树下等得急了。”
虎丘营地外的空地上,残阳正往江里沉,把水面染成一片血红色。
柳昤双立在黑马旁,玄衣被风吹得贴在身上,勾勒出细劲的腰线,腰间玉鸢剑的银穗缠着她的指尖,
穗尖的明珠映着她蒙着白纱的脸,倒像是月色落在上面,泛着冷光。
宫愁牵着马,靛蓝武袍的下摆扫过结霜的草叶,寒潭剑的剑鞘在暮色里泛着乌光,剑柄上的缠绳磨出了毛边。
“墨盒儿”
见了莫潇,兴奋地打响鼻,前蹄刨得红土飞溅。
莫潇翻身上马时,秋鸿剑的剑穗扫过马鞍上的铜环,银铃在风里脆响,惊飞了树梢栖息的乌鸦。
四匹马踏碎最后一点夕阳,朝着太仓城并辔疾驰。
风卷着他们的衣袍,把江水的腥气、血的甜腻、还有远处隐约的哭嚎都卷了过来,缠在马鬃上,像一条条无形的蛇。
离太仓城还有三里地,就见路边的老槐树歪了半边,断口处凝着黑褐色的血,
树洞里塞着半只女人的绣花鞋,鞋面上绣着的并蒂莲被血泡得发涨,针脚里还嵌着碎肉。
再往前,江岸边的芦苇丛倒了一大片,枯黄的苇叶上挂着头发和指甲,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像无数只求救的手。
江水在暮色里黑得发稠,浪打在岸边的礁石上,溅起的水花落在地上,竟凝出暗红的痕迹。
几艘渔船翻在浅滩,船板被啃出碗大的窟窿,舱里的鱼早烂成了泥,混着人的肠子,散发出让人作呕的腐臭。
有只断手卡在船缝里,指节还保持着握剑的姿势,指甲缝里嵌着黑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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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潇勒住马缰,“墨盒儿”不安地刨着蹄子,鼻息里喷出的热气在阴寒空气中凝成白雾。
“下马。”
他翻身落地,将剑鞘上的玉佩摘下来塞进怀里,
“敛气,只露风起境中期的势,别惊了鱼。”
“好!!”
几人齐声应和,这次不是江湖行动,而是军中命令自然要令行禁止。
柳昤双指尖抚过玉鸢剑的剑格,周身的寒气骤然收了收,只剩一缕若有若无的冷意,像初春未化的冰碴。
宫愁解开武袍领口,把散出的真气往回敛了敛,寒潭剑的嗡鸣也低了下去,只剩剑鞘摩擦衣料的细碎声响。
四人散开,装作互不相识的散修,在江边漫无目的地晃。
莫潇踢着一块碎船板,木板在冻土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盯着江面——那里的水流看着缓,
底下却藏着漩涡,漩涡里裹着的阴冷气,像毒蛇吐信时的嘶嘶声,顺着江风钻进毛孔。
突然,“哗啦”一声巨响!
江心的水猛地炸开,一道紫影像从地狱里窜出来,带着丈高的水花。平田冢野那老鬼顶着一头乱草似的紫发,
每根发丝都硬挺挺的,像淬了毒的针,脸上的鬼面用青漆画着狰狞的獠牙,在暮色里泛着青光,咧开的嘴里能看见两排黄牙,牙缝里还塞着暗红的肉丝。
他的眼睛在小米儿身上粘了片刻,突然发出野兽似的低吼,手掌往江面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