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你敢验证么?……
关于永生药剂的研究,始于大围剿结束后的某一天。
一位姓沈的研究员,在研究永眠者尸体时,发现了它们基因序列中的秘密。这引发了他极大的兴趣,他开始查阅资料,实地考察,甚至非法大量购入永眠者尸体用于研究。
很快,失去生命力的尸体再也不能满足沈姓研究员,他开始铤而走险,寻找活着的、完整的永眠者,为此甚至受到联邦的通缉,最后只能逃往暗域寻求庇佑。
这一找就是许多年,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最后真的找到了大围剿下的漏网之鱼——被认为是当时世上仅存的永眠者的卵。
他将卵孵化成功用于研究可适用于人体的永生药剂,可永眠者的能量过于狂暴,直接作用于人体,会产生无可逆转的精神力损伤,轻则瘫痪昏迷,重则当场暴毙。
经过长时间的重复实验,沈姓研究员找到了一个办法,他将手上唯一的这只永眠者作为“种子”,引导它与多个物种的母体交.配,孕育出千奇百怪的混血种,称为Ⅰ型实验体。
Ⅰ型实验体与其他种类产下的后代为Ⅱ型,以此类推。后来的实验证明,Ⅲ型往下的实验体所携带的永眠者基因太少,已经不具有研究价值。
而研究价值最高的Ⅰ型,死亡率也同样一骑绝尘,几乎全都活不过45天。
只有一个例外。
那是“种子”与一名人类女性结合产生的实验体,研究员将他命名为“实验体1号”。
在异生物面前,人类的基因过于弱小,胚胎撑不到脱离母体就会自然死亡,因此研究员一度放弃人类混血胚胎。
但实验体1号不一样,他在母体子宫内就展现出了比其他任何实验体都要强大的生命力,不仅成功降生,还在继承永眠者基因优势的同时,极大程度上保留了属于人类的特征。
他既不是人类,也不是永眠者,却同时拥有两者身上最完美的基因,是近乎神迹般的、亿万分之一的偶然。
沈姓研究员将他视若珍宝,不眠不休地抚养培育,就连自己的姓氏也赋予他。那种深厚的感情甚至超越了亲情,如烈酒般在研究员心中挥发升腾,最后演变成病态的狂热。
他不再执着于永生药剂的研究,他只想爱他,保护他,将世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捧到他面前,哪怕被他弃若蔽履。
可从加入暗域的那一天起,研究员就已不是自由身了,暗域高层对他的研究非常重视,绝不允许他因为任何理由中断,如果他不再将研究进行下去,就会有别人取代他的位置。
研究员进退两难,他不愿意为了研究永生药剂伤害实验体1号,更不愿意就此将他拱手让人。
他再次选择了叛逃。
但这次,他身后的敌人不是讲道理的联邦,而是以疯狂著称的暗域。
最后他没能成功逃走,但也没死在暗域的人手上,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死于自己最钟爱、愿意为之放弃一切的实验体1号。
当暗域找到他们时,沈姓研究员的尸体早已消失不见,地上除了一件染满血污的残破白大褂,只剩下些许看不出原型的牙齿和头发。在这团堪称惨烈的残留物上,实验体1号正酣睡着,嘴角带笑,无比餍足。
那年他刚满三岁。
前任首领将他带回暗域,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无人得知。
沈姓研究员手里那本记载了一切真相的研究日志,几经流转,最后落到了博士手里。
“沈月卿的真面目就和你眼前这些东西一样,畸形而丑陋,是只会吞噬人类满足食欲的怪物。”
“他没有属于人类的感情,也不可能爱上任何人。三年时间,就算是养条狗,它也知道不能冲饲主龇牙。可沈月卿,却能面色如常地吃掉抚养自己三年的父亲……”
“顾骄,这样一个人,你真觉得他会跟你玩什么你情我愿的恋爱游戏?”
“那不是他的父亲!”
顾骄出言反驳,愤怒的情绪在胸口激荡,从博士讲述这个故事开始,这种激烈的情绪就在顾骄的心中酝酿,越来越强烈。从实验体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与研究员有着无法调解的仇恨,他们之间怎么能以父子相称?
“这不重要。”博士说,“重要的是,他欺骗了你,你所看到的都是他精心伪装出来的面具。真实的他冷漠嗜血,杀人如麻,你根本无法想象他手上沾了多少条人命,就连你……失去利用价值之后,也就与尸体无异了。”
顾骄缓缓攥紧拳头,久违的愤怒情绪愈演愈烈,不是对沈月卿,而是对博士。
他当然不会因为博士毫无根据的三言两语就开始怀疑沈月卿,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对博士所说的一切无动于衷。
如果博士所说属实,沈月卿一出生就是实验体,那他从小该受到过多少非人的待遇?如果博士在撒谎,那就更令人愤怒了,自己被泼脏水,顾骄可以一笑置之,但沈月卿不行。
顾骄抿唇道:“至今为止,他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我不利的事,你要我怎么相信他的别有用心?”
如果站在面前的人不是德高望重的博士,他早该翻脸了。
“天真。”博士哼笑一声,“你们才认识多久?你又对他了解多少?”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真实的精神力等级应该在SSS,世所罕见,是整个主星唯一一个能为他做精神力疏导的人。他留着你,是因为你还有用,等到他完全治好精神力暴乱的那天,就是你的死期。”
“胡说八道。”顾骄紧皱眉头,精神力克制不住开始波动,培养仓里的营养液同时泛起波纹。
“别激动!别激动……”博士伸出手往下压了压,生怕顾骄一个冲动将地下室震成废墟。
“我这小地方可经不起你闹腾,放松心情,我们才应该是同一阵营,我只是想要帮你。”
见顾骄呼吸急促,勉强将四溢的精神力收回,博士背在身后紧握着机关遥控器的手才稍稍放松了些,继续若无其事地说道:
“吞噬血肉是刻在永眠者基因里的烙印,人体精神力越强,对他们的吸引力也就越大。到了你这个程度……呵,天知道沈月卿是怎么忍住不张口咬你的,我都有些佩服他了。”
博士没有说谎,对于永眠者来说,人类是猎物,是食物,是生存和繁衍所必要的养分。
SSS精神力的顾骄,可以勾起它们堪称恐怖的进食欲。
顾骄盯着博士,又找到了一条反驳他的理由:“如你所说,过去他有无数机会可以吃掉我,但我仍旧好好站在这里,所以他不是什么实验体1号,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先别急着否定我,我有办法证明自己所说的一切。”
博士拿出一瓶淡青色液体,在顾骄眼皮底下轻轻晃动。
“你瞧,这小玩意儿是从589号血液中提纯出来的原液,对人类没有任何影响,可永眠者混血若是沾上一星半点……立刻就会原形毕露。”
“你只需要想办法让沈月卿喝下它,就会知道我今天在这里所说的一切,绝无半句虚言。”
“怎么样,要试试么?还是说……你连揭开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瓶子小小的,看起来和平常实验用的药剂没有任何区别。顾骄抬眸看着它,很久之后,缓缓上前,将它握进掌心。
第52章 第 52 章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顾骄不相信博士说的话。
尤其那个乍一看可信度不低的故事,他更是一个字都不信。
他虽然不聪明,可也知道信任是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桥梁,不可能因为旁人毫无根据的几句话就真的去怀疑沈月卿。
这段时间的经历让顾骄彻底改变了对晨曦研究院的想法,从前他只觉得研究院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科研圣地,在这里自己可以学到想学的技能,让治愈能力更上一层楼。
可真到了这里,他才发现想象和现实完全不一样,研究院不是医院,研究员们也不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同样穿着白大褂,但他们的眼神更加漠然,看不见对于生命的珍重。
也不能说这样不好,也许搞科研的就是要秉承着万物皆可作为研究对象的平等态度,但顾骄还远远达不到这种境界,他才十八岁,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大部分时候做事只凭娘胎里带出来的未经打磨的本能,他讨厌人体实验,讨厌冷冰冰的解剖台,更讨厌那些明明还活着却像标本一样被泡在刺鼻药水里的所谓实验体。
这些情绪他从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事实不会因为自己的态度产生任何改变,但现在不一样了,事情既然牵扯到沈月卿,那么顾骄的所有喜欢与厌恶都会表现得很明显。
顾骄接下那瓶原液,博士很满意,在他看来,这就意味着顾骄相信了自己的话——至少相信了一部分,所以才会产生试探沈月卿的想法。先有怀疑,然后才会试探,而疑心一旦产生,罪名也就成立。
顾骄是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这种人心思纯净,一腔赤诚,但也绝对无法容忍谎言和背叛,尤其来自最亲近的人。
如果顾骄能因此悔悟,选择帮助研究院拿下沈月卿,那么接下来的一切都会变得很顺利。
纯度不够的实验体、屡屡中断的研究、各项数据的验证……只要能成功得到实验体1号,永生研究所面临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当年沈姓研究员没能完成的创举,将由他——袁博士本人亲自延续。
博士看着顾骄的笑容之中,难得流露出一丝真心。讲述完一切,他又变回了那个和蔼可亲的师长,拍拍顾骄的肩膀说:“去吧,自己去验证真相。小顾,一时的迷途并不可怕,我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顾骄没有应声,低着头,肩膀一扭,将博士搭上去的手歪了下去,无声表示抗拒。
博士也不恼,脸上仍旧笑呵呵的,顾骄态度如何并不重要,年轻人火气大些很正常,只要顾骄愿意去做,作为年纪大了他好几轮的长辈,博士没什么不能包容的。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出去吧。”博士说,“不过还有一件事我得交代:刚才我对你说过的话,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沈月卿。当然,我知道你心中一定有自己的考量,但沈月卿的手段远比你想象得要更加可怕,如果让他知道了我们今天的谈话,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你可以找机会将原液给他喝下,也可以用自己的办法探寻真相,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我都可以帮你。只有一点,别让他起疑。”
他不厌其烦地叮嘱,言语之间俨然将顾骄划分到了自己的阵营,而从顾骄自始至终没有反驳这一点来看,事情的走向已经基本明了。博士笑意盈盈,对于接下来的计划更有了几分把握。
而顾骄呢?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把原液给沈月卿喝下去,他从来就没有相信博士说的哪怕一个字,又何来试探可言?
接下那瓶原液,不过是想弄明白里面的成分,好让沈月卿提前有所防范罢了。博士说得信誓旦旦,声称那东西能让沈月卿“露出真面目”,万一是特意针对他研制的毒药怎么办?
顾骄不知道博士到底想做什么,明明至关重要的实验刚失败,不着急补救也就算了,还大费周折地编了个故事来挑拨自己和沈月卿的关系。说什么沈月卿是实验体1号,说什么沈月卿没有感情,可笑,荒谬!相处了这么久,自己有没有感受到爱,难道还需要别人来告诉他么?
顾骄是不聪明,但他执拗,像只不怕死的小牛犊,要么撞破南墙,要么头破血流,在此之前,别人说得再多也不管用。
他既然选择相信沈月卿,那就必然是无条件的相信,什么博士,什么研究院,统统靠边站!
虽然心里恶狠狠地骂了好几句,但顾骄面上仍然一声不吭,他本就不善言辞,再傻也知道不能在别人地盘上撒野,博士要伤害沈月卿,那么研究院从此就是他的敌对方,他不想说错任何一句话,给自己和身边人招来麻烦,万一被博士看出什么,直接扣押在这里,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好在博士并不知道他心里打的这些小九九,一路将他送出地下室,临走前还特意嘱咐了原液的用法,说那东西无色无味,遇水即溶,混两滴在水里喝下去,很快就能看到效果。
从研究院出来,外面早已是月上中天。顾骄等到走远了,仔细观察四周,虽然他大概率仍然处于博士的监视之中,但并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他低头打开博士给的药瓶,闻了闻里面的原液,如博士所说,确实没有任何气味,就算溶进水里也很难被发现。
他没有药剂学基础,家里也没有能检测原液成分的仪器,这个时间点大部分店面都关门了,就算没有关门,他也不敢贸然把这东西拿出来检测,万一有人认识呢?
还好辽湾区基础设施完善,主要城区里都安置有24小时自助检测机,顾骄用光脑导航到最近的一处,按照操作提示提交一部分原液进行检测,需要两个小时才能出结果。
这两个小时闲着也是闲着,顾骄决定去贺岩家里一趟。
贺岩虽然也是研究院里的人,但他给顾骄的感觉跟其他人并不一样,他身上多了些人情味儿,顾骄真心将他当作好朋友对待。
平常的这个时间点贺岩已经休息了,但今晚不一样,长久以来的经验告诉他,今晚一定有事,所以他一直在等待,没多久果真收到了顾骄要来的消息。
结合不久前收到的信息,贺岩大概能猜到顾骄是来做什么的了,不过开门时仍然装作意外的模样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家呢?快进来。”
到了朋友面前,顾骄一直绷着的情绪放松了些,之前他其实一直很迷茫,虽然不相信博士,但博士说的那些话确实给他造成了影响,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月卿。
要将事情如实告知对方吗?如果是假的还好,可如果是真的,沈月卿从未提起这些,说明他并不想让自己知道,如果自己贸然提起,会不会触碰到他的伤心事?
见到贺岩,顾骄总算不用自己纠结了,他在贺岩家里坐下,手里捧着对方给自己倒的热水,垂眸迟疑地说:“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
他模糊了时间地点和人物,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贺岩听,最后真诚的问道:“我朋友现在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的这位朋友提起这件事,所以我想来问问你。”
贺岩听懂了他这段话中各种语焉不详的代词,如果没猜错的话,博士这次深夜叫顾骄前往研究院,目的应该是离间顾骄和沈月卿的关系。
也难怪博士这么着急,按照最新得到的情报来看,博士最寄予厚望的人体胚胎研究在不久前也宣告失败,实验体报废,三角街也没了,他坐不住很正常。
但贺岩没想通的是,为什么博士会选择从顾骄下手?顾骄和沈月卿感情破裂,对于他取得新的实验体有任何帮助么?博士所说的往事里面,又有多少内容是真实的?
贺岩暗自头痛,在武装部,有关暗域领主的情报都属于最高机密,他的级别还不够了解所有,十分影响他对局势的判断。
不过还好,他虽然不了解沈月卿,但还算了解顾骄。
“听起来,你对你所说的这位朋友十分在意,他是你什么人?”贺岩冷静地问道,看起来真的在帮顾骄想办法。
顾骄想了下,自己和沈月卿还没有正式确定关系,但其实早就捅破那层窗户纸了,他们现在,应该已经不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了吧?
但要说是恋人,又还名不正言不顺,于是实话实说:“我喜欢他。”
贺岩被他这句突如其来的表白震了一下,老实说,他没想到顾骄会这么直接,原来自己不在的时候,他们两个进展这么快的吗?
同时他也明显感受到,自己的挖墙脚任务实在任重道远,之前还没在一起时自己就完全插不进去,现在两人在一起了,他这任务大概率是完不成了。这样想着,心里顿时死一般地安详下来。
“那……既然你都已经喜欢他了,他到底是什么人,对你来说重要吗?”
顾骄不假思索地摇摇头,不重要,他喜欢沈月卿,只是沈月卿。庄园主也好,实验体也好,这些前缀都无关紧要,他喜欢的只有沈月卿这个人。
“那不就得了……”贺岩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猛地闭上嘴。
不对,不能这么说。
组织一开始派给他挖墙角的任务,不就是为了离间这两个人吗?不就是为了将顾骄从沈月卿身边拉开,让他弃暗投明吗?
那自己现在这是在做什么?帮他们解开心结,重归于好,做一个深藏功与名的知心大哥哥?
那他不成内鬼了吗!
回过味来,贺岩赶紧悬崖勒马,话锋一转。
“但话又说回来了,你不在意,不代表他也不在意,万一他不说是在等你自己发现呢,万一其实他也在等你去问呢?”
顾骄轻轻皱眉:“这件事的真假还不确定。”
“是,是还不确定。”贺岩说,“可我们退一万步讲,如果他真像别人告诉你的那样,对你别有所图,你打算怎么办,永远装作不知道吗?”
顾骄抿唇道:“我没想过。”
这种假设在他这里根本就不成立。
他现在很后悔去了研究院,如果今晚他没看到那条消息,没有见到博士,现在应该已经准备好明天的告白了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犹犹豫豫不敢开口,明明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的……
“实在不行……破罐子破摔好了。”
顾骄十指插进发缝里,苦恼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小声嘟囔。
直接把一切都告诉沈月卿,反正他也不在乎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明天说不定还能照计划表白。顾骄现在就着急想要个名分,不想被任何乌七八糟的东西耽搁了。
“呃……别啊。”贺岩连忙阻止,“你再考虑考虑,先旁敲侧击试探试探对方的真实想法,不要因为这事让彼此之间产生嫌隙。”
其实顾骄也只是嘴上说说,毕竟事关沈月卿,他不可能这么莽撞。
“贺岩,你在研究院呆了这么久,那件事……你觉得有多大可能性是真的?”
真不真的……贺岩也不敢说呀,他一个持假证上岗的卧底,实则根本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不过据他对暗域领主过往的了解来看,博士所说有很大概率是真的,沈月卿在很多方面的确异于常人,比如过于强大的自愈能力,嗜血而疯狂的个性,还有极不稳定的精神力病症……如果是因为混血的缘故,那就能解释得通了。
他斟酌着措辞:“说实话……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也从来不知道世上竟还有这种灭绝人性的实验存在,虽然闻所未闻,但理论上……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不过,如果换做我的话,那些经历,我绝对不会想让最亲近的人知道。”
顾骄沉思许久,最后似乎想明白了,认真说道:“谢谢你,贺岩。我会慎重考虑的。”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估摸着检测结果快要出来了,贺岩送顾骄出门,看着少年挺拔的身影逐渐隐没在夜色中,他沉沉叹了口气,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说了这么久,他能看出来,顾骄是真的喜欢沈月卿。
……怎么偏偏就是沈月卿呢?-
检测结果显示,原液里的物质不含任何毒性,相反,其中蕴含着相当活跃的生命力,即便离体这么久也没有丧失活性。
在这一点上,博士没有骗人。
但顾骄仍然不打算用,他一排排仔细查看检测结果上的陌生物质名称,把自己不熟悉的全都记下来,准备回家上网钻研。
今晚他已经出来很久了,按照以往,沈月卿一定会发消息确认他的平安,这次却一反常态地很久没有动静。
他们今天确实玩得很累,顾骄想,对方现在应该已经睡着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心里松了口气,他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能有一晚上的缓冲时间也不错,起码不用担心自己在慌乱之下说错话了。
然而等回到家,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客厅的灯光还亮着。
沈月卿没睡,他半靠在沙发上,听见开门声,目光静静地向顾骄投过去,没有问他出去做了什么,嗓音和往常一样温柔,但似乎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差异。
“回来了。”
“嗯。”顾骄眼神闪躲,忍不住紧张起来,“月卿,你、你怎么还不睡呀?”
奇怪,他分明什么也没做,但只要被沈月卿这样看着,心跳就会莫名其妙地加速,好像他真有什么亏心事瞒着对方似的。
沈月卿笑了笑,等他靠近,缓缓站起身来,指尖抚上他扣得一丝不苟的领口,轻轻一挑,喉结下第一颗纽扣就这么解开了。
“身上都是寒气,去洗个澡吧,水温还热着。”
顾骄空咽一下,磕磕巴巴地应了,刚要往浴室走,沈月卿勾住他的衣领又把人拉了回来,轻抬下颌:“外套换下来,穿睡衣去。”
顾骄现在木楞楞的,戳一下动一下,闻言听话地脱了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套睡衣的时候,似乎听到沈月卿轻声问了一句: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顾骄动作一顿,疑心自己听错了,脑袋钻出睡衣领口,拿询问的目光看着沈月卿。
沈月卿笑了下,“没事,快去吧。”
第53章 第 53 章 吻我
顾骄抱着睡衣坐在浴缸边上,水位一点点漫上来,水汽将整个浴室蒸腾得雾蒙蒙的,就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样模糊不清。
到底该怎么开口……好纠结。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直接问沈月卿是最简单的,但贺岩说得对,如果对方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直接说出来或许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感情。顾骄还想表白呢,要是因为这种事情表白失败,他哭都没处哭去,所以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水放好了,他蹲在浴缸里,顶着一脑门白色泡泡敲定了最终方案。
今天已经很晚了,就先把事情放一放,好好休息一晚上,等明天吃饭时聊一聊自己小时候,看看月卿对于这个话题有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如果他顺势提起自己,那顾骄就可以旁敲侧击,一点点引入正题。
循序渐进总要比开门见山容易接受得多,如果过程中发现沈月卿不喜欢,他也能及时打住转移话题。
心里有了底,顾骄顿时自在多了,舒舒服服洗了个澡,通体舒畅。他擦着头发打开门,冷气扑面而来,刺激得鼻腔一阵发痒。
一抬头,见沈月卿竟还在坐在沙发上,他愣了下问道:“月卿,怎么不去休息?”
沈月卿没出声,背对着顾骄,位置似乎没有变过,顾骄换下来的外套就放在他手边。他微低着头,正垂眸看着手里的东西,长发从耳畔垂散下来,弧度正好掩去眉眼,他的神色在阴影中显得晦暗不明。
听见顾骄的声音,他轻轻往这边偏了偏头,语气如常:“在等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等他,但这句话让顾骄心里甜滋滋的,将浴巾往肩上一搭,扬起笑容走过去:“等我做什么呀……”
然而,当他看清楚沈月卿手里拿着的东西时,笑容很快变得僵硬。
他带回来的原液,怎么会……
视线不自觉移到沙发上,他记得自己把东西装进口袋了,准备洗完澡处理来着,怎么现在却到了对方手里?
他的表情变化太明显,叫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沈月卿掀起长睫,浅淡的目光扫过他有些心虚的神色,无声垂下,解释道:“刚才帮你整理衣服,掉了这东西出来。”
言下之意,发现原液是个意外,他并没有随便动顾骄的衣服。
他到底怎么发现的,顾骄已经顾不上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刚刚才决定要循序渐进,结果转眼沈月卿就发现了原液,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沈月卿将原液往他这边递了递,淡青色的药瓶在白皙指尖的衬托下清透如碧玉,他柔声问:“骄骄,这是什么?”
顾骄紧张地攥起手指,犹豫着要不要胡乱找个借口,下一秒却眼尖地发现了压在桌面上的检测报告,看折痕,已经打开过了。
既然看过检测报告,那月卿一定知道药瓶里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现在又来问他?
顾骄感到很疑惑,小心翼翼地去看沈月卿的表情,对方仍旧笑着,唇边弧度温柔完美,一双眸子却直直看着自己,眼中的情绪让顾骄感到不安。
他觉得对方应该误会了什么。虽然不知道沈月卿心里到底怎么想,但他的状态很不对劲,尽管笑着,顾骄却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正面情绪。
心跳越来越快,为了不产生误会,顾骄把心一横,决定实话实说。话还没说出口,对方却先替他把话说出来了。
“这东西,是博士给你的。”
沈月卿收回目光,把玩手中不到巴掌大的药瓶,眼神没落在顾骄身上,存在感却无处不在。
见顾骄没说话,他轻嗤一声,懒懒垂眸,将药瓶扔到桌上:“他让你来验我,是吗?”
顾骄呆呆地看着沈月卿,没想到对方什么都知道,可他分明一个字也没提过,今晚在研究院发生的事情对方是怎么得知的?
尽管心里有一万个为什么,但顾骄没忘记眼下最要紧的问题,既然沈月卿自己把事情说破,他也不用继续纠结了,顺着对方的话回答:“是,博士今晚叫我去研究院,给了我这个东西……”
沈月卿道:“他还说了什么?”
顾骄顿了顿,犹豫着怎样开口,却见沈月卿蓦然抬眸看过来,笑着说:“不能告诉我?”
“不、不是……”
顾骄着急,沈月卿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但他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小心翼翼瞄着沈月卿的脸色,说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给你听。”
沈月卿没有说话,又把那药瓶拿起来,轻轻拧开瓶塞。顾骄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的动作,沈月卿不问,他就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哪些话能说哪些不能。委屈巴巴在沙发扶手边坐下,两手交叠搭在膝上,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却不知道错在哪的孩子,忐忑等着家长开口。
他把原液带回来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查一查里面的成分,然后随手揣兜里了,绝对没有想要将它用在沈月卿身上。
原本顾骄还没觉得有什么,毕竟这东西是博士给的,里面好多成分自己连听都没听说过,沈月卿就算看到了,也大概率不知道它的用途。
可他猜错了,沈月卿只是略微闻了一下,目光便转向他,轻声问道:“给我用的?”
顾骄一惊,没想到沈月卿真能认出来,磕磕巴巴澄清道:“不是,我没想给你用,是、博士,博士说……”
“你想让我喝么?”
沈月卿打断他的解释,眼眸犹如深邃的黑曜石,氤氲着沉静幽光,就那么落在顾骄身上。好像顾骄只要点点头,他就能立刻喝下去。
顾骄的指尖慢慢蜷起,用力摇头:“不要,我不要你喝,我相信你。”
沈月卿的神色并未因为这句话产生任何变化,唇边柔和的笑意演变成淡薄的弧度,他转眸看向桌上的原液,似乎叹息了一声,“真的么……”
如果真的相信,这东西又怎会出现在他面前?
从一开始,沈月卿就没想过要向顾骄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然也不会直接告诉他自己的名字,让他一直误会下去就好了。
那时候顾骄在他眼里还只是个好吃又好玩的小玩意儿,闲暇时逗一逗,看他炸毛害羞的样子觉得可爱,对于他自己,身份暴露与否全然无所谓。顾骄要是能接受,他们的关系就保持原样,如果不能接受,他也不介意将人绑回去慢慢调.教。
被剥夺自由的玩具是无法反抗主人的,他可以细细雕琢,将顾骄打磨成最合自己心意的模样。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月卿的心思变了,他从前是个一意孤行的疯子,一条路走到黑,从不回头,从不后悔。今天顾骄收到博士的消息去研究院,过程中发生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从顾骄衣服里摸出那瓶原液时,他忽然有些后悔——
如果当初伪装得再认真一些就好了。
如果平时表现得再温柔些,再良善些,顾骄现在对他的信任是不是就会多几分?
沈月卿当然可以直接将顾骄带回去,带回暗域锁起来,谁也不能见,谁也抢不走。他很早以前就思考过这个可能性,在顾骄每次对别人笑得很甜的时候。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付诸实践。哪怕他有一百种办法让顾骄成为自己的人,其中却没有一种办法能让顾骄还是原来的顾骄。
他要的不是一具听话的躯壳。
作为代价,现在他需要承受一些微不足道的痛苦。
沈月卿定定看着顾骄,忽然抬手,仰头将一整瓶原液都喝了下去。
“月卿……不要!”
顾骄大惊,原液虽然无毒,但里面还有很多未知成分,喝下去说不定会对身体产生损伤。照博士的说法,这东西就是专门提取出来针对沈月卿的,他竟然就这么喝下去了!
顾骄第一时间上前夺过药瓶,但来不及了,里面一滴原液都没剩下,统统进了沈月卿的口中。
“不行,这东西不能喝,想办法吐出来!”
顾骄都快急死了,小脸煞白,手忙脚乱倒了水喂到沈月卿嘴边:“你、你先喝一口……”
沈月卿笑着仰倒在靠背上,没理会那杯水,漂亮的眼睛里满是顾骄的倒影,舌尖探出,舔舐着唇角残留的液体。
“没关系,我只是想要一个证明……”
“我不需要你的证明!”
顾骄眼睛红了,唇瓣紧抿,难过地看着沈月卿。刚洗完的头发一绺一绺向下垂,还在滴着水,他看起来像只雨天被关在门外的小狗。
“我说了,我相信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证明?如果你出了事,让我、让我怎么办?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我知道啊……”
体内的血肉正因为原液的影响产生剧烈变动,胃里像是塞进了绞肉机,将身体不断打碎重塑,变成面目全非的形状。沈月卿的唇色变得苍白,逐渐虚焦的眼神始终锁定在顾骄脸上,对方眼中的担忧一点点变得模糊。
“但是有一点,你说错了。”他慢慢合上眼睛,掌心按住顾骄的脖颈,将他往自己身边带,直到两人的额头紧贴在一起。
“我不是要向你证明什么,正好相反,是你……我要你向我证明。”
“顾骄,你喜欢我,对么?”
顾骄一愣,下意识攥紧沈月卿的肩膀,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是。”
可这跟他喝下原液有什么关系?顾骄现在满脑子担心着沈月卿的安危,完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就证明给我看。”
沈月卿的话音逐渐变得低沉,随着最后一个字尾音落下,顾骄感觉下巴一凉,某种湿滑黏腻的东西缠上了自己的脖颈,强迫他抬起下巴,与眼前人对视。
“吻我。”
第54章 第 54 章 这就是他的答案
眼神聚焦的瞬间,顾骄瞳孔骤缩。
沈月卿变了,变成了他全然陌生的模样,脸侧显露出妖冶的暗红色图腾,从眉尾一直蔓延到下颌。那双总是温柔含笑注视着他的眼睛,现在被一片赤色的冷光浸染,冷酷尖锐,让他想起荒原上游荡的野兽。
数不清的红色触手攀着他的皮肤顺势而上,那种粘腻湿滑的触感,就像身上爬满带着暗色鳞片的冷血动物,耳边是它们不含任何感情的吐信。
沈月卿伸手抚上顾骄的侧脸,他的指甲变得很长,边缘泛起青白,每个指节都附上了一层细密鳞甲,在灯光下熠熠闪动。
他的声音也变了,不是顾骄所熟悉的温柔磁性,声带像是被浓烟割伤过似的粗粝,在顾骄耳边震动时,发出并不好听的沙哑嗓音。
“别发呆了,看看我。”
“看看现在的我,你还喜欢么?”
顾骄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胸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跳出来了。阴冷的触感从下巴一直延申到锁骨,还有继续往下的趋势,很快触碰到了危险地带,但他现在头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竖瞳、鳞片、触手……
实验体1号,难道是真的?
好像一个巨大的烟花在脑海中炸开,将顾骄的理智炸得七零八落,他的第一反应是震惊,震惊于沈月卿在自己面前展现出的完全陌生的一面。
最初的震惊过后,涌上心头的不是被欺骗的愤怒,想起博士所说有关实验体1号的过往,他的心脏开始抽痛。
如果沈月卿就是实验体1号,那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他能像普通人一样饿了吃饭渴了喝水吗?会有家人和朋友在身边陪伴他吗?他会像地下室里的实验体一样,被冰冷的解剖刀划开身体吗?
一想到这些,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顾骄眼底浮现泪意,怔怔看着眼前这张妖异不似常人的脸庞,觉得它像是一盏打碎了无数次也重塑过无数次的琉璃,轻轻一碰都怕碎了。
悬在半空将落不落的指尖,被沈月卿解读出了不同的含义。体内翻江倒海的痛苦没能令他有片刻失态,顾骄的迟疑却让他转眼变了脸色。
数十根触手一起缠上少年的身躯,沈月卿按在他后颈的手掌缓缓收紧,蛇一般冰冷的瞳孔死死锁定他的双眼,不肯放过那双眼眸里闪过的哪怕一丝厌恶。
“为什么不说话,怕我?”
“你不是想知道吗……我的真面目。”
“我这模样是不是很可怕?你想逃走么?”
焦躁的野兽在撞击胸腔,沈月卿的神情有多冰冷,缠在顾骄身上的触手就有多疯狂,它们贪婪地贴紧皮肤,汲取所有体温,恨不能直接将身体埋进这片令它们痴迷的血肉之中,从此再也不会分离。
一次强过一次的心跳震动鼓膜,触目所及的一切都逐渐染上血色,沈月卿的情绪开始被无尽的毁灭欲裹挟。
往常的这种时候,他会用鲜血和惨叫麻痹情绪,但这次不是,他来回抚弄着掌下温热的皮肤,喉结剧烈滚动,产生了强烈的欲.望。
性.欲,还有食欲……
他想吃掉眼前这个人,不论以任何方式。
可残存的理智将他从悬崖边上拉回,他一定要等到顾骄做出选择,但这个选择不可以出于恐惧,一定要是完全自愿,他想听顾骄说出那句话,为此他可以强压下身体里正在沸腾的欲.望。
顾骄却总是沉默,那双干净的眸子望着他,里面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情绪。
……他在害怕么?
想到这种可能性,沈月卿勉强放开自己紧扣住顾骄的手掌,哑着嗓子说:“没关系,我不会伤害你。如果害怕,你可以离开,并且不会因此受到任何惩罚……我保证。”
一头因为饥饿饱受折磨的猛兽,对关在铁笼里的猎物说:出来吧,我保证不会吃掉你。
这句话让顾骄从纷乱的情绪中回神,他动了动身体,发现四肢都被狠狠缠住,根本无法动弹,沈月卿的身体,沈月卿的触手,将他困在沙发与靠背间的这片小角落里,别说逃走,就连移动一根手指都很困难。
沈月卿也发现了这一点,眉峰微敛,像是生生剥下皮肤一般,将密密麻麻的触手从顾骄身体上撤去,目不转睛地看着顾骄:“要走吗?”
触手离开了,但被它们缠绕时的酥麻肿胀感还残留在皮肉上,顾骄用力喘息,鼻间全是沈月卿身上独特馥郁的香味,那味道仿佛另一种枷锁,从鼻腔穿透脊髓,深深透入他骨血的每一处。
脸颊一热,沈月卿的手掌重又抚了上来,他用恋人间耳鬓厮磨般亲昵的语气说道:“骄骄,这是你唯一的机会,现在离开,我保证不会对你做任何事。”
“我现在的模样很可怕对不对?你很害怕,很恶心,很想马上逃走,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我,对不对?”
“为什么不说话?吓到话都说不出了?还是你不想跟我说话?没关系,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就好……”
“告诉我,你想离开我么?”
顾骄摇头,见沈月卿脸上的图腾越来越明显,像是上好瓷器上绽开的裂纹,灼热狂暴的能量在其下流淌,光是看看便觉得触目惊心。
他想伸出手碰一碰那些痕迹,手腕反而被狠狠压住,沈月卿的情绪快要失控,握住他的手腕,一会儿收紧,一会儿放松,唇瓣贴在动脉处,几乎下一秒就会咬上去。
“说话……说话啊,证明给我看,骄骄,证明给我看……”
顾骄张开唇瓣想要说话,喉咙忽然一噎,湿冷的触手沿着唇角滑进口中,缠绕住他软红的舌尖,顶住他的上颚,让他的脸颊不自主地鼓起来。
“唔……”
说不出话……
沈月卿捏住他的脸颊,锋利的指尖划过唇瓣,落下一道血痕。
看着无助支支吾吾的顾骄,他轻轻歪头,忽然笑了:“呵……一个字都不愿意对我说么?”
顾骄睁大眼睛,着急地传达自己的情绪,手脚被用力压着,嘴里也堵得密不透风,他不是不想说,是说不了啊!
在一声声得不到回应的诘问中,沈月卿的神色逐渐逐渐暗沉下来,落在顾骄脸上的目光越来越冰冷,像是褪去了莹润光华的羊脂玉,最后只剩下一片惨淡的白。
“……我明白了。”
他嘴角勾起漠然的笑,眼中尽是偏执。
他还想说什么,可下一秒神情微变,被人用力掀翻,位置上下颠倒。不等他做出反应,眼前猛然一黑,唇上传来滚烫的痛感。
顾骄实在忍不住了,他抛下所有顾虑,奋力挣脱沈月卿的霸道的束缚,捧住他的脸,勇敢地吻了上去。
这就是他的答案。
第55章 第 55 章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这个吻的滋味一点也不好,既不温柔也不甜蜜,充满了让彼此都喘不过气的厚重情绪。
这是顾骄第一次主动亲吻别人,笨拙的动作磕磕绊绊,慌乱中不知谁的唇瓣撞出了口子,浓郁的血腥味沿着两人紧贴的唇面渗透开来。
顾骄不会接吻,他凭着一时上头的冲劲反压了沈月卿,将对方总是禁锢住自己的手按在头顶,堵住对方的唇,让他没法再说出让彼此难受的话,然后……然后顾骄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就只是贴着,因为距离太近,他能看到沈月卿缓慢收缩的瞳孔,那些像纹身一样遍布在脸上的图腾,正流转着暴戾又华美的光泽。
顾骄此刻大脑放空,在正式反抗之前,他想了很多。
他担心自己的反抗会伤害到原本就已经处于不稳定状态的沈月卿,他在心疼沈月卿喝下的那瓶原液会不会对身体产生损害,他更恼于沈月卿一遍遍发问,却不让自己回答的荒唐行为。
他能感觉出来,尽管问题问了许多遍,但沈月卿并不想真正听到自己的答案。
只是因为那答案或许会令他无法接受。
令顾骄奋起反抗的也正是这一点,沈月卿不相信顾骄会坚定地选择自己,那顾骄就用行动向他证明,会的。
脑袋里想好了一大堆安慰的话,什么“你放心,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啦、什么“真挚的感情是不会在乎表象的”啦,什么“就算你与全世界为敌我也会义无反顾地站在你身边”啦……
可真当他付出了行动,切切实实吻上去的时候,所有的想法都消失了。
喧闹的世界瞬间安静下来,顾骄只能听见自己不正常的心跳声,对于外界的所有感知,似乎只剩下那片柔软的唇。血液流动拉扯着尖锐的痛感,持续提醒着顾骄,这不是梦。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怎、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顾骄很没出息地怂了,按住沈月卿的手掌略略一缩,微不足道的退后刺激到了沈月卿,他眼神一变,紧接着顾骄就感受自己的唇瓣被狠狠碾压啃咬,没有半分反抗机会,对方的舌尖强势侵入口腔,攫取所有氧气。
唇舌纠缠,滚烫的血腥在齿间交换,吻得太深太用力,顾骄没来由有种自己会被对方吞吃入腹的恐慌,可只要他稍微动一下,就会迎来更残酷的镇压,丝毫没有翻身的机会。
急促的喘息持续了很久,顾骄双目失神,舌尖被反复舔吻吮吸,酸软发麻,已经快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了。暧昧的银丝从唇边滑落,唇上有块小小的伤口,那是他自己撞出来的,后来因为一次次的含吮蹂躏变得嫩红肿胀,神经末梢传来微弱却不可忽视的痛感。
够了……喘、喘不过气……
像是茫茫海上一叶即将倾覆的小舟,顾骄无助地攀上沈月卿修长的脖颈,每次想要开口说话,都会被更凶狠的深吻打断,将未出口的话语捣成破碎的呜咽。
不久前退走的触手又悄然缠了上来,顺着手臂和小腿往更深处延展,与人类完全不同的触感让顾骄下意识感到不适,因为见过太多类似的异生物和实验体,他对触手这东西潜意识里感到抗拒。
它们在他身体上肆虐狂欢,留下一道道冰冷湿滑的痕迹,很快又被新攀上来的触手覆盖,它们与他肢体交缠,亲密无间,那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和喜悦透过紧贴的皮肤传递到顾骄脑海,让他的心情也跟着激扬起来。
它们……真的很开心。
刚洗过的头发蹭在沙发上,晕开大片深色水痕,纠缠这么久,体温早已将顾骄发丝上残留的水珠烘干,浴巾要掉不掉地挂在肩上,精致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洇出些许潮热汗意。
顾骄不再试图反抗,他仿佛彻底认命了,慢慢闭上眼睛,任凭沈月卿攻城掠地,一点一点开始回应。
细密的触手结成一张网,将两人围困在内,沉重的呼吸从缝隙中漏出来,正当他们要有更深一步的接触时,沈月卿动作忽然一顿,随即猛地抽身离开,所有的触手都开始颤动挛缩,无法抑制地收回。
“咳……”
沈月卿眼中的赤红逐渐晕染,衬得他面色越发苍白,只有形状姣好的唇瓣还留有些许血色。
顾骄陡然清醒,一不小心从沙发上跌了下去,顾不上摔疼的屁股,他紧张问道:“怎么了,月卿……你是不是很难受?我该怎么帮你……要做疏导吗?”
他心乱如麻,想帮沈月卿摆脱痛苦,又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压下更加剧烈的隐痛,沈月卿一把将顾骄揽入怀中,双臂收紧,哑声说:“不要。”
“那我……”
“别动。”
“诶……抱抱就好了吗?”
“……嗯。”
“噢、好。”
顾骄无措地安静了一会儿,将肩膀放低,更方便沈月卿靠上去。
“这样会、会舒服一点吗?”
“嗯。”
顾骄环住沈月卿的背脊,掌心下意识地拍拍,还是觉得不放心。
“月卿,你要不要喝水?”
“这样就好。”
“噢……那、那你如果觉得难受,一定要告诉我。”
“嗯。”
两人紧紧相靠,在沙发旁静静缩着,顾骄伸手扯过毯子,小心盖到沈月卿身上,没发现他有别的症状,这才小小地松了口气。
安静下来以后,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今天经历了太多事情,顾骄很累很累。闭上眼睛,他不知不觉就着这个姿势睡着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中午,顾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卧室大床上,换了件干净的睡衣,身上被子盖得一丝不苟,身边却一个人也没有。因为睡了太久,胃里一阵空荡荡的绞痛。
一切安静如常,昨晚发生的事情好像是一场荒唐怪诞的梦境。可唇上肿胀酥麻的伤口仍隐隐作痛,时刻提醒他那不是梦,全都是真的。
月卿呢?月卿去了哪里,他现在怎么样了?
顾骄记得昨夜沈月卿喝下原液后的异状,他的神情满是不安和痛苦,直到最后也没有完全恢复。
顾骄没有余力去思考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他只担心他的安危。一觉醒来没看到人影,立刻慌了,掀开被子就往外跑。
“月卿,月——”
刚打开门,迎面就撞上了门口的人,正是端着牛奶走进来的沈月卿。
沈月卿伸手护了下顾骄,牛奶端得很稳,一滴都没洒出来,柔声道:“怎么了,走得这么急?”
顾骄揉揉鼻子,目光从头到脚把沈月卿全身检查了一遍:“月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么?”
沈月卿手掌下落,牵起他的手往客厅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午餐,色香味俱全,一看卖相就知道肯定好吃。
要是放在平时,顾骄的心思早就飞过去了,但今天不一样,他满脑子都在担心沈月卿,眼神一刻也没从对方身上挪开过,跟在他身后巴巴地问:“到底怎么样了?如果还有哪里不舒服,千万不要自己硬撑,我、我送你去医院吧?”
昨天晚上的沈月卿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平日里那么温柔从容的人完全变了个模样,足以见得沈月卿有多么难受痛苦,怎么才过了一晚上时间就跟没事人似的呢?
一想到沈月卿也许到现在仍旧在强忍痛苦,甚至还早起做了这么多吃的,顾骄忍不住一阵心疼,脸上写满了自责。
和他相比,沈月卿这个当事人反而平静多了,他似乎一早起来梳洗过,衣服整洁,发丝不乱,眼角眉梢重新带上顾骄所熟悉的微笑,劲瘦的腰背雅正挺拔,如同一支风骨出尘的青竹,完全看不出昨晚偏执失控的模样。
原本狼藉的沙发也被清理干净,他把顾骄引到沙发前坐下,不知有意无意,刚好是昨夜他们接吻的位置。
顾骄想起来了,神色有些腼腆,手心无意间落到沙发上,立刻像是被烫到一般缩了回去。
沈月卿试了试牛奶的温度,正适合入口,于是将杯子送到顾骄手里,摸摸他的脸说道:“先把牛奶喝了。”
顾骄惦记着他的身体,没心思喝牛奶,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沈月卿轻轻按住他的唇瓣,指尖擦过唇上的破口,牵起一阵令人战栗的痛痒。
“乖,喝完再说别的。”
等顾骄听话地将牛奶喝完,他接过杯子放到一边,在顾骄身前半蹲下来,视线稍低一些,抬眸看着他道:“好了,现在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一杯牛奶下肚,顾骄胃部的难受顿时缓解了许多,他伸手握住沈月卿的手,发现他指尖冰凉僵硬,身体明显还虚弱着。
昨天晚上顾骄稀里糊涂地睡过去了,但横亘在两人之间最重要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沈月卿给过顾骄离开的机会,但他没有走,现在沈月卿给他第二次机会。
他平静地注视着顾骄,没有原液的影响,那双眸子仍旧透出同昨晚相似的冷然。
顾骄沉默半晌,开口问道:“还疼吗?”
沈月卿怔愣一瞬,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
“没有别的问题要问么?”比如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又或者接近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顾骄摇摇头:“月卿,我不在乎。”
他澄澈的双眸中清晰倒映出沈月卿的身影,抿唇认真补充道:“不管博士所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你是人也好,是异生物也好,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那些事情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不过如果有一天你想告诉我了,我会好好听的。”
这可真是……令人出乎意料的答案。
沈月卿喉结滚动,缓缓垂眸,掩盖住眼中骤然升起的欲.望,温温柔柔地盖住顾骄的手,轻声说:“骄骄……谢谢你。”
顾骄把他曾说过的话也说了一遍:“月卿,永远不用对我道谢。”
沈月卿笑了,勾着顾骄的指尖摩挲片刻,开口说道:“其实,博士没有骗你。”
顾骄一怔,没想到沈月卿愿意谈论这件事,心下立刻严肃起来,不自觉往前坐了坐,是一个认真倾听的姿势。
原本以为沈月卿的身世背后会有个十分曲折离奇的故事,没想到沈月卿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我身上确实流着永眠者的血,也确实做过一段时间实验体。但对于那个所谓的研究员……我没有印象。”
顾骄想想也觉得对,按照博士所说,沈月卿那时才三岁,走路都不稳的年纪,哪能记得那些复杂的事情,当然也不可能杀人吃人。在整个故事中,他对这一段是最不相信的。
顾骄更关心之后发生的事情,“你被暗域的人带回去了,后来呢?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后来……”沈月卿轻轻眯眼,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些追忆的意味。
“被当成异生物,关在笼子里研究了几年。他们从我身上拿走了不少东西,最后全浪费了,什么也没研究出来……”
说到这里,他无不讥讽地笑了下,将剩余的情节草草带过。
“没过多久,前任暗域领主被逼退位,暗域大乱,我也就出来了。”
“噢……原来是这样。”顾骄脑补出了一个“前任领主被宿敌打败,暗域战火连天人人自危,忍辱负重多年的实验体小可怜趁乱出逃”的故事,顿时对沈月卿又多了几分心疼。
虽然沈月卿将整件事情说得轻描淡写,可在晨曦研究院的这些日子,顾骄见过的实验体不少,当然知道研究员们是怎样对待它们的,注射药物、抽血剜肉、开膛破肚……
他简直不敢想象,沈月卿这么柔软的一个人,要怎么面对实验室里那些五花八门的冰冷器具,里面的日子得多难熬……
顾骄越想心里越难受,鼻腔酸涩,眼圈都红了,他伸手抱住沈月卿,“幸好……幸好你坚持过来了。月卿,要是、要是我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沈月卿微微一笑,轻抚着顾骄的发丝柔声哄他。
作为实验体的日子是不好过,不过后来,他让所有人都付出了代价,那些人的下场可不比从前的他好到哪去。所谓的前任首领退位,暗域大乱,也全都由他一手造成。
他没对顾骄说半个字的谎话,不过将事实拆开了说出来,至于最后拼凑出了怎样一个真相,那都是顾骄自己的理解。
他哄了好一会儿,顾骄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不想把气氛弄得太低沉,他揉揉眼睛从沈月卿怀里退出来,仔仔细细检查沈月卿脸上曾出现图腾的地方。
“你现在还难受吗?”
沈月卿缓缓摇头:“永眠者的自愈能力很强,只要还留有一口气,再严重的伤势也能恢复如初。”
这也是他当了这么多年实验体还能好好站在这里的原因,如果没有这个能力,现在他的骨灰大概都已经被拿去给那帮人做研究了。
顾骄不赞同地看着他,抿唇说道:“就算能恢复,也还是会疼的呀。”
他最怕疼了,小时候要是遇到打针,能哭着喊着让护士撵出二里地,年纪上来之后承受能力有所提升,但也仅限于被猫轻轻挠一下的水准,要再严重点他就受不了了。
推己及人,顾骄也见不得沈月卿受疼。
这种说法沈月卿倒还是第一次听见,在暗域,只要不伤及性命,断胳膊断腿只能算是小伤,掉根手指少块肉更是常事,能活下来就算走运,没人在乎身上疼不疼,怕疼的人往往死得最早。
顾骄的这句话放在暗域的人身上显得十分矫情,但暗域领主本人却一点都不反感,听完很是受用,单手揽住腰肢把人往腿上一揽,下巴就搁在顾骄肩膀上了。
“疼。”
顾骄原本还有点不好意思,听完立马就紧张起来了,一时间手都不敢放到他身上,“啊……哪里疼?这里……这里?”
沈月卿随意“嗯”了一声,环在他腰上的手臂收紧了些,低声说:“就这样陪我坐一会儿,很快就好。”
顾骄满心狐疑,他又不是灵丹妙药,抱着啃一口就能把人治好,皱着眉头劝:“不舒服就不要逞强……谁知道博士在原液里加了什么东西,说不定会伤害你的身体……”
他越说越忧心,“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沈月卿捏捏他的后颈,“嘘。”
顾骄觉得他在耍赖,但顾骄没有证据,来软的不奏效,硬的自己又来不了,最后只能忧心忡忡地当起了人肉抱枕。
抛开其他不谈,这样静静抱着,其实顾骄心里也欢喜,谁不想和心上人靠近一点呢?
只是这个位置,这个姿势,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来昨晚发生的某些事情,他一向反射弧长到能跑马拉松,这时候终于回过味来,记起昨天晚上某个兵荒马乱的时刻,自己大概似乎好像是……表白了。
沈月卿的忽然变身给他造成了太大冲击,导致原本应该是非常郑重的事情就那么草率地一问一答略过去了,顾骄现在就是懊恼,相当懊恼。
可话都已经说出来了,总不能收回去,难道要他现在起来对沈月卿说:“昨天晚上的表白不算,我们下次重来”?那实在太荒谬了。
顾骄只能寄望于沈月卿没记起来,只要两人的关系还没正式确定,他就还有机会策划一场浪漫的表白仪式,他做的几大页攻略就还没有白费。
可惜他的算盘好像落空了,因为沈月卿忽然缓缓问出了一个问题。
“骄骄,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哦不……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顾骄尾巴往下一耷,看来沈月卿不仅没有忘,反而记得很清楚。
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呢?当然是那种可以亲亲抱抱……牵牵小手的关系呀!但是顾骄不想这么快说出来,如果说了,他的计划就全完了。
他恹恹巴巴地靠在沈月卿肩膀上,脸颊肉被压得鼓起来一块,怂怂地思考硬着头皮说“好朋友”的可能性。
结果当然是不行!
别看顾骄脸上假装淡定,其实他心里紧张得要死,心脏砰砰直跳,不停舔嘴唇,不小心弄到唇上的伤口,想到这伤是怎么来的,就更紧张了。
问出那个问题之后,沈月卿就没有再说话,耐心地等待顾骄回答。他知道顾骄性格腼腆,有些话让他自己说出口需要很大勇气,但他必须要说。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顾骄咽下已经蹦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张口了。
“我们……是——”
“嗡嗡。”
光脑的消息提示打断了他好不容易挤出来的话。
顾骄吓了一跳,随即松了口气,总算能顺理成章地先把这个话题逃避过去了。他含含糊糊说道:“我、我先看看消息。”然后连忙打开光脑,这一看不得了,顾骄的脸色瞬间变了,消息是博士发来的。
博士:【东西用了吗?】
他所说的东西指的当然是原液,顾骄一看到博士就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如果不是博士横插一脚,按照原计划他现在都应该在漫天的烟火和花瓣中表白成功了,哪还能卡在这里不上不下的?
都怪博士!
顾骄气鼓鼓地瞪着光脑,半天没动作,沈月卿起身看了眼,目光落到顾骄身上:“他想做什么?”
顾骄:“我也不知道。”
他大大方方地将消息摆到沈月卿眼皮底下,一点也不避讳,在他心里,自己肯定和沈月卿是站在一边的,博士在对立面,是心怀不轨的坏蛋。
对于坏蛋,他一向敬而远之,脑袋里已经在琢磨该怎么辞职跑路,顺便举报研究院搞非法研究的事情了。
沈月卿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用眼神点了点那条消息,示意顾骄顺着博士的话回复,“实话告诉他。”
“啊?好吧……”
顾骄不乐意跟博士说话,不过还是听话地回复了消息。
顾骄:【用了。】
博士收到消息,顿时喜上心头,立刻开始盘算起来。
原液既然用了,那顾骄一定也就看到了沈月卿的真面目,能证明自己之前说的没有一句假话,被沈月卿骗了这么久,他不可能不愤怒,那么接下来自己要他做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
原液是博士亲自提取出来的,经过多次实验,他太知道那东西的厉害了,血脉纯度越高的人,受到的影响越大。正常的Ⅱ型实验体在原液作用下会陷入十二小时意识不清的状态,称为混沌期。
而放在沈月卿这个世所罕见的Ⅰ型实验体身上,原液的效果会成倍放大,就算他再厉害,混沌期至少也能达到36小时。在这36个小时内,沈月卿完全是任人宰割的状态。
目的即将达成,哪怕稳重如博士也不由得兴奋了起来,他推了推眼镜,继续给顾骄发消息。
博士:【他现在人在哪里?】
顾骄看到消息,和沈月卿嘀嘀咕咕半晌,最后回复道:【我家。】
博士的消息迫不及待弹过来:【小顾,你听我说,虽然沈月卿现在处于混沌期,但随时都有可能清醒过来,并且充满攻击倾向,和他待在一起很危险。你既然将原液给他用了,想必也能明白我确实是在帮你,如果你还信任我的话,我可以帮你处理掉他。】
“帮我……处理掉你?”顾骄喃喃念出声,疑惑地看向沈月卿,“月卿,他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博士发过来的一大段话,沈月卿笑了下,对顾骄挑眉。“我也不明白,也许他想实验体想疯了?”
暗域长达十几年的研究并非对他全无影响,事实上,他的身体构造和抗性早就跟普通的混血不一样了,这也是他敢当着顾骄的面直接喝下原液的原因。就算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他也能控制住身体,他不会允许自己在顾骄面前露出最糟糕的一面。
博士胸有成竹,自以为胜券在握,能轻松毁掉顾骄和沈月卿的关系,可事实上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两人之间的感情。
从博士的回复中,顾骄品出了阴谋的味道,他想了想,回复道:【我应该怎么做?】
博士等的就是这句话,直接发过来一段语音:“你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守好沈月卿,我会派人过来将他带走。”
带走沈月卿?那可不行。
顾骄眉头一皱,立马找理由拒绝:【太危险了,我不放心。】
博士:【不必担心,我有十足把握,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他说得太笃定,底气非常足,顾骄感到不对劲:【你确定吗?他很厉害。】
博士:【我早就准备好了对付他的杀手锏,他逃不掉。】
顾骄神色一凝:【是什么?】
博士戒心很强,明显对他有所保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叫顾骄把沈月卿看好,自己马上就派人过去。
顾骄当然不可能真的等他来,心里惦记着博士说的杀手锏,如果那东西真的存在,那么绝对不能任由它留在博士手中。
他转头对沈月卿说:“我要再去一次研究院。”
这是很冒险的做法,如果出意外,他可能就回不来了。沈月卿沉默片刻,问他:“非去不可吗?”
顾骄:“非去不可。”
沈月卿一反常态地没有阻止他,理了理他凌乱的额发,眼中情绪幽暗难辨,柔声说:“先吃饭吧。”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顾骄眉眼扬起,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眼睛亮晶晶的:“月卿,谢谢你。”
沈月卿无意识地轻抚着被他亲过的地方,垂下鸦羽般的眼睫,“该道谢的人是我。”他们都知道,顾骄是为了谁在冒险。
顾骄红着脸笑,“那、那我们互相抵消,谁也别说谢谢……”
他向博士提出要求,一定要亲眼看一看对方所说的杀手锏,确认它的存在之前,他拒绝为博士开门。
人在顾骄手里,博士态度强硬不起来,别无他法只能同意,让顾骄尽快过去,他会亲自向顾骄展示。
吃完饭走出门口,沈月卿为顾骄整理好衣领,嘱咐道:“不要逞强,有事随时联系我,保护好自己。”
顾骄定定看着他,感觉心中充满了力量,默默为自己打气,攥拳承诺道:“放心吧月卿,我一定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沈月卿动作一顿,四目对视,他能看到顾骄眼中格外认真的神色,正常的整理动作忽然就变了味,他拽住顾骄的领口往自己这边一拉,顺势在对方唇边烙下一吻。
顾骄惊了,红着耳尖捂住嘴。
为、为什么忽然亲他?
沈月卿盯着他,哑声说:“笨蛋。”
虽然沈月卿这么说,但顾骄莫名其妙还挺高兴的,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到底哪里值得高兴了?
唉……大概他真的是个笨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