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你想死吗
屋里一切如常,门锁完好,不像发生过争斗。
简星沉恍惚想着,也许江意衡只是换了一套更暖和的穿着,出门收衣服了。
可晾衣绳下,空无一人。
细小的六角冰晶从他眼前飘过,他这才发现,天上下雪了。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他又想,也许江意衡只是闲得无聊,出门看雪了。
可他戴着围巾和手套都冻得鼻尖通红,他担心江意衡会冷,也怕她在路上遇到奇怪的人。
只是这么想着,简星沉就急得抓乱了头发。
他不敢懈怠,蹬上三轮车,一圈又一圈在附近找人。
每当路过亮着灯的窗,他便会敲门询问,有没有见到一个一米八以上、高挑挺拔的女人。
“孩子都叫你吵醒了,走走走!”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高的女人!”
“都下雪了,谁会在这个点出门啊!”
得不到想要的答复,简星沉愈发焦灼。
冬日天黑得早。
夜幕降临时,远方传来饿狼低沉的呼嚎,鸮鸟凄厉的啼鸣,森冷可怖。
雪越下越大,他骑得也越来越急。
冻僵的手指几乎与车把融为一体,老旧的三轮车在雪中颤抖着发出哀鸣。
途中,车身突然一颠,他小腿一麻,像被什么刮了一下。
回过头,他只望见地上斜插着一截被碾断的树枝,断口锋利如刀。
他确实是太不小心了。
平时闭着眼都能绕开暗坑,现在居然撞上这么粗的树枝。
外面这么黑,万一江意衡在路上也被什么绊到,又该怎么办?
简星沉咬紧牙关用力蹬着踏板,血顺着裤腿渗出,被风一吹,凉得刺骨。
他却只当是雪水浸透衣服,一鼓作气骑上斜坡,拦下一辆拖拉机。
“叔,你有没有看到一个比我高、很好看的女人?”
坐在拖拉机上的大叔眯起眼打量他。
少年裹着厚棉衣,身子骨却是藏不住的清瘦单薄。
“白天有辆大摩托载着一男一女从这儿经过。离得远,我没看清人家长什么样。”
简星沉心头一紧。
那应该是江意衡,跟他之前看到的那个男Alpha。
他扒着咔咔作响的拖拉机车头,迫切问道:“他们去哪了?”
“我哪晓得,别逮着我问啊。”
大叔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简星沉扶住车把,脑海中乱成一团。
江意衡……真的走了?
她是早就决定今天离开,所以昨晚,才会一反常态跟他说笑?
可如果她要走,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不会拖她后腿的。
为什么连一句招呼,一张字条……也不留给他。
少年伏在车把上,紧紧捂住耳朵,任凭风雪呼啸而过。
*
“父亲。”
江意衡语调平稳,不卑不亢,“您提过的B区科技垄断,D区地下风俗产业,还有F区的税率问题,我都在处理。”
“用你自己的方式处理?”
江御川哼了一声,“别以为我在中心区,就不知道你在外面做了什么。F区的税率二十年未变,你现在动它,是当我不存在?”
这话近乎指控。
但江意衡早有准备。
“我理解F区民生脆弱,经不起折腾,也从未要求他们给出等同于其他区的财政回报。如今各区税率均与经济增幅接轨,只有F区还停在二十年前。原定十年的固定税率一再拖延,他们却仍不知足。”
她稍作停顿,坦然表态,“F区的年均经济增幅已超过百分之三,税率上调两个百分点并非无理要求。除非,您打算继续偏袒他们。”
“偏袒?”
江御川目光一冷,“注意你的用词。帝国决策不是儿戏,不欢迎任何人感情用事。”
江意衡微微抿唇,为自己辩解:“我不过是将您五年前搁置的提税方案落实,称不上感情用事。”
“你还是不明白。”
江御川冷声打断她,“我没让你落实的事,就轮不到你自作主张。”
“那您又何必让内阁把那份提案转交给我?”
江意衡一手撑在桌沿,毫不退让,“既然让我挥刀,就该由我决定怎么出手。”
江御川双目微合,眼底锋芒毕露:“你抓错了重点。”
“这正是我想问您的话,父亲。”
江意衡垂下目光,不再看向投影,只郑重追问,“您打算什么时候,下达允许我回到中心区的许可?”
江御川扬起嘴角,露出通话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然而他的眼里没有一丝笑意。
“F区的民生,和中心区完全不同。没有民用飞船,交通工具都是早该淘汰的老古董。”
他顿了顿,语气轻飘飘的,却透着寒意,“你很享受在这里体验民生吗?如果F区的民众知道,是你下令提税,你觉得,他们还会欢迎你留在这里?”
江意衡早知,父亲对她的激进作风有所不满。
却没料到,他会狠心至此。
“您现在,是在威胁我?”
江御川回头看着她,仿佛面前的不是女儿,而是一枚棋子。
“我早说过,我培养的是继承人,不是一个任意妄为的小兔崽子。好好想想你的处境,想想你的人生大事,或许,一切还有转机。”
听到“人生大事”这四个字,江意衡才确认了父亲的真正意图。
“所以,这才是重点?您以我和言均和的婚约,作为我回到中心区的条件?”
“你以为自己羽翼丰满,就能罔顾王室的规矩?飞鸟与飞船又能有多少区别,飞翔固然是你们的本能,但只要有一丝疏漏,照样会摔得粉身碎骨。”
江御川俯身,手中钢笔一点,“你有三天时间。”
一股不可名状的寒意爬上江意衡的脊背。
飞船失事前涌现的那种战栗感再度袭来。
可不等她再追问什么,投影仪便发出“通讯结束”的提示音,绿色影像瞬间散去。
江意衡用手轻叩额头,试图平复情绪时,室内灯光重新亮起。
门外传来陆怀峰的声音:“殿下,结束了吗?”
他与战战兢兢的闵涛一同走了进来。
江意衡弯起唇角,语气轻松得近乎诡异:“闵执行长,我今天能顺利完成这场通话,还要多谢你。”
“殿下……太客气了。”
闵涛低着头,根本不敢对上她的视线,“陛下怎么说?”
江意衡坐在他的长官椅上,目光放空片刻,忽然笑道:“你什么时候对王室的家事这么好奇了?”
局促的F区执行长官握起双手,站在自己的名牌前,镜片后的眼神既疲惫又闪躲。
“办公处有没有我能借用的军用飞船?”江意衡冷不防问。
“应急飞船是有一艘,停在十公里外,随时可以起飞。”
闵涛犹豫片刻,又补充道,“但这毕竟不是您的专属飞船,可能不够顺手。殿下突然借用,是……”
江意衡确信,父亲将飞船失事的细节封锁彻底,连事故所在区的执行长官都对此一无所知。
她早就在谈判中习惯了虚张声势,说起谎来更是眼都不眨:“那是我母亲留下的古董,年
代久远,出点小故障也不奇怪。你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没有,绝对没有!”
闵涛连忙摆手,神色慌张,“您若是想视察F区,那绝对没有问题。但如果要离开F区,情况可能要复杂一些。”
“哪里复杂了?”江意衡交叠十指,问得平静。
“照理说,军用飞船享有跨区豁免权,出入F区无需提前申报。”
闵涛神色不安,“但在两天前,陛下突然取消了F区所有军用飞船的豁免权,理由是系统调整。我们仍在等待最新命令。”
江意衡嗤笑一声:“那就从E区调一艘过来。”
“恐怕不行。”
闵涛为难道,“陛下以调查走私为由,暂时封锁F区边界,禁止邻区飞船进入。”
“所以,就算我抵达边界,也会在进入E区前被拦下?”江意衡感到荒唐至极。
父亲这次,是认真的。
足足五分钟,办公室内再没人说话。
闵涛搓着手掌,视线飘来飘去,最后落在窗上。
“自动窗轨好像卡住了。”
他走过去拉开窗帘,朝外张望了一会,“下雪了。”
江意衡循声望去。
窗外愁云惨淡,地面裹上素白。
她忽然想起什么:“现在,几点了?”
*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积雪没过脚踝。
三轮车上铺满了雪,将原本的深绿色盖住。
屋门前,却坐着一个人。
简星沉屈膝团着身体,双手夹在膝盖之间。
风刮得他浑身又痛又麻,这是唯一不会让他更难受的姿势。
他守在这里已经一个小时,或许更久。
可惜他没手表,也没敢回屋看时间。
他生怕自己一离开门前,就会错过他在等的人。
好冷。
好饿。
好累。
他的身体本能地打颤,肌肉收缩,试图制造额外的热量,让他不至于在冰天雪地中失温。
他想睡,偏偏还被一丝意志吊住,眼皮挣扎着维持一条缝。
而远处,忽然亮起一点光。
光晕从黑暗中缓缓扩散,如同恒星升起,穿透夜色与风雪。
他听到引擎的轰鸣由远及近,划破寂静的雪地。
那是一辆黑色摩托,碾过积雪的路面,飞速驶入他的视野。
简星沉下意识抬手遮住强光,耳畔的轰鸣声却在这一刻放缓。
迎着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的耀眼光芒,他看到一个人。
白色长西装,黑色高领内衬,步履间掀起风影,轮廓被光描摹,好像阳光穿过阴翳,面容逐渐变得清晰。
雪花悠悠落下,还没触及她的皮肤,就化成一缕水汽,消失无踪。
看清朝着自己走来的人是谁,简星沉几乎一瞬间有了落泪的冲动。
可她如今这身生冷勿近的装束,这副不显喜怒的表情,又让他不由往门边缩了缩。
他本该拉开距离,本该留住最后的体面。
可人生中就这么一次,他不想再死守着虚无的尊严。
即便是遥远的太阳,温度无法为他触及,他也依然不顾一切想要靠近。
简星沉伸出手。
在他能触碰到她之前,他的下巴却被她用指尖抬起,心跳随之停了一拍。
江意衡微掀唇角,语气难辨情绪:“你想死吗?”
第16章 第16章求你,标记我
简星沉想要说什么,思绪却仿佛冻僵。
他只能茫然抬起视线,回应她的目光。
“这么冷。”江意衡语声更沉,“为什么不进屋?”
进屋?
他不在屋里吗?
简星沉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到家的,也不记得自己在门外等了多久。
他只记得自己去找她,但一直找不到她。
而现在,江意衡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像露出云层的太阳,将覆在他身上的冰雪融化。
他想告诉她,他在等她,他一直在等她。
他并不怕冷,他只怕等不到她。
唇瓣翕动,喉咙却因干涩黏在一起,他无法发出一个完整的字音,只能吐出微弱的气流。
江意衡沉默着端详他。
少年身上落满了雪,连睫毛也不例外。
脸上露出的皮肤已经没有血色,嘴唇甚至发紫。
唯有通红的鼻子还在不断呼出微弱的白雾。
即便如此,他还是缓缓摇头,否认自己觉得冷。
看起来,已经失去对冷暖的感知。
江意衡收回指尖,转而扣住他的脸,想质问他这么做的理由。
为什么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却会为了一个随时可能消失的人,而险些把自己冻死。
她不会怜惜一只蝼蚁,也不会在意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然而少年却温驯地合上眼,像是感觉不到她指尖的力度,脸庞顺着她掌心的弧度,来回浅浅地蹭。
她的手于他而言,如火一样温暖,仿佛只要这样,就等同于得到她的安抚。
幸好,她没有走远。
幸好,他等到了她。
感到满足的瞬间,简星沉失去了意识。
*
不到十五平的狭小出租屋内原本寒冷难耐,眼下却变得温暖宜人。
室内空间笼罩在一层极淡的金色力场中,只有当手指触到边界时,才能察觉出构成力场的细微脉络。
角落的架子顶上,悬浮着拳头大小的球形装置。
无人接触时,它会自动借助环境色伪装自身。
这是陆怀峰从军用摩托上卸下的其中一台恒温力场生成仪,能将直径五米内的区域维持在恒定温度。
此时此刻,简星沉正躺在床上昏睡。
他腿上的伤已经包扎过,身上盖着毯子和薄被,脸色也在恒温力场的作用下缓缓恢复。
江意衡站在窗前,陆怀峰守在窗侧。
屋内难得塞下三个人,却保持着无人言语的死寂。
陆怀峰看着窗台,终于忍不住开口:“殿下这次回来,总不会是为了这个吧?”
他指的,是那块早已冷却的烤红薯。
江意衡的视线在红薯上停了一秒,又透过爬满霜雪的小窗,望向远处:“这很重要吗?”
“这确实轮不到属下过问。”
陆怀峰低头看了一眼手腕,又恭敬道,“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闵执行长为您提供的安全屋离此地有一小时车程,您该出发了。”
江意衡轻笑:“我什么时候说过,今晚要住那儿了?”
“您难道还要在这里留宿吗?”陆怀峰错愕。
这屋子简陋至极。
尽管有恒温力场维持温度,但风刮过窗外和屋顶时,仍不断发出可怖声响,屋内又堆满杂乱物品……
更何况,床上还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病人。
陆怀峰的责任感迫使他发声:“恕我直言,留宿在这种环境,与您的身份并不相符。”
“可我更不喜欢被一群保镖看着。”
江意衡伸手在窗上划过,“你觉得,闵涛会冒险把一栋空无一人的宅邸借给我三天?我需要的,不是更大更漂亮的屋子,而是一个能让我安静思考的空间。”
简星沉的住处,无疑就满足这种条件。
陆怀峰无法反驳,只是呈上备用通讯器:“那您打算动身的时候,随时联络属下。”
他脸上的表情虽然恭敬,但眉间肉眼可见地皱成了“川”字,显然对此忧心忡忡。
江意衡接过通讯器,唇角轻扬:“陆队长,你还年轻。再这么一脸苦相,可是会显老的。”
她偏过视线望向床上的人,语气变得平静:“我受他庇佑了几日,总不能不告而别。等我理清思绪,就会离开这里。”
摩托车载着近卫队长的身影疾驰而去,尾灯很快淹没在风雪中。
江意衡随手扔掉干硬的烤红薯,发现床边的搪瓷水杯已经见底,需要加水。
她拎起杯子才走出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简星沉不知何时掀开了被毯,整个人摔在地上。
他蜷着身体,手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艰难抠着,模样狼狈到了极点。
“醒了?”
江意衡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人,没有打算扶他起来的意思。
简星沉费了半天劲,只勉强抬起一张透着虚汗的脸,头发
丝还带着雪化后的湿意。
“我以为,你要走。”
江意衡哼了一声:“我要是走了,你打算就这么爬出去?”
简星沉垂下脸,手指在地上握紧又展开,表情看不分明,声音低得却好像要沉到土里。
“我不想,一个人。”
江意衡俯身,习以为常地探过他额头的温度:“你只是还没熬过发情期的高热而已。”
简星沉僵住动作。
他有那么多话想跟她说,关于欣喜,关于感动,关于失而复得……
可她一句轻描淡写的“发情期”,就直接给他判了死刑。
“是我低估了你发情期的严重程度。你分化太晚,身体很难适应腺体的突然活跃,连带着影响到临时标记的安抚效果。你应该感谢外面的低温,才没让你露出更难堪的样子。”
江意衡的声音比雪还冷,每一个字音落进他耳朵里,都好像是一团冰渣掉进他心里,让他在黑暗中下坠得更深、更远。
简星沉伏在地上,有些迟钝地想着,自己果然是个先天不足的人。
他这副样子,一定很讨她嫌弃。
这时,他却看到眼前的地面上,现出一条细长的投影。
简星沉抬起视线。
一根纤细的玻璃针管正端在江意衡指间。
她严谨仔细地用手指弹着针管,并小心推出一点针剂,排去气泡。
这画面十足冰冷。
直觉告诉他,她要对他做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江意衡注意到他畏缩的目光:“你的腺体还没长好,还是直接来一针抑制剂更安全。”
抑制剂。
简星沉记得这个东西。
无法得到Alpha安抚的Omega,可以借助抑制剂来压制发情期的痛苦。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产品,干净、清透,静静地躺在针管里。
他本就发着烧,身体回暖后,体温一直攀升。
即便是再平常的目光,经由高温渲染,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丝迷离意味。
少年泛着红晕的脸颊,配上微微出神的目光,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分外懵懂。
好像无论她对他做什么,他都只会保持恍惚的神情,听凭她处置。
江意衡拨开他颈后的柔软发丝,揭开覆在他腺体上的纱布。
腺体忽然失去遮蔽,颈后袭来寒意,简星沉不自觉地绷住身体。
那只泛凉的指尖点过他的腺体,更让他克制不住地感到紧张。
江意衡仿佛是为了平复他的情绪,口中轻嘘一声:“很快的。”
“不会疼吗?”他蜷紧了手指,问得小心翼翼。
“只会有一点麻。这是帝国研发的高端产品,效果稳定,没什么好担心的。”
江意衡张开五指,按住少年纤细修长的脖颈,“这一针下去,你就不会再烧起来,不会再蹭我的手,不会再神志不清地问我是不是又要走。”
针管向着她两指间那处齿痕未消的腺体徐徐靠近。
然而针尖才刚触及他柔软的皮肉,少年就以惊人的力量挣开她的桎梏,扬起的手从针管上挥过。
嘭!
应着玻璃炸响的声音,江意衡在墙边看到碎裂成渣的针管残片。
原本盛在其中的抑制剂洇湿了地面,留下一道凄楚的痕迹。
她盯着抑制剂的遗骸,愣了足足五秒。
回过神时,指尖用力扼住少年的下巴。
“你疯了?”
发情热虽然是Omega的生理本能,但如果得不到及时有效的安抚,引发的持续高热足以造成多器官衰竭,就连大脑也会受到无法逆转的永久损坏。
江意衡将他的脸用力撇开,正要抄起一边的通讯器,动作却被绊住。
少年的一只手正牢牢揪住她的衣角,另一边手肘撑住身体,一点一点从地上爬了过来。
江意衡怔怔看着他手上的血,显然是刚才摔碎针管的时候被划到了。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在她雪白的衣角上留下斑驳的红色印记,只是近乎哀求地摇着头,还努力抬高脸庞,烧红的眼尾被涌出的泪花浸湿。
“我,我不想要抑制剂。”
怒火沿着脊椎爬上江意衡的头顶,她能感觉到自己脸上透出的热意在燃烧:“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贫民窟环境恶劣,平均寿命远低于其他区,许多人年纪轻轻就在生活摧残下,凋亡得悄无声息。
但这些与她并没有关系。
父亲将她视作需要约束的不稳定因素,对她所在的F区施行高压管控,她会生气。
母亲把年仅四岁的她留在王宫,转身不告而别,她也会生气。
与他们相比,简星沉又算得了什么。
她凭什么要为了一个自顾不暇的穷小子生气。
“你觉得我会在乎你的死活?”
江意衡扣住他的脖子,指尖加重力气,直到他开始因为呼吸困难面色发青,她才猝不及防地松开手。
“随你。”
她将信封收起,抄起通讯器,冷着脸按下第一个键,就听到少年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只是,我只是……”
他烧得难受,声音也虚弱得不像自己。
可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他想要江意衡留下,但又清楚那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江意衡不是他这个世界的人,若不是因为她受了伤,需要照顾,他本来一辈子也不可能遇到她。
可他仍会奢望。
他想要她再垂眸看他一眼,想要她的脚步为他停留片刻,想被她触摸,想被她的呼吸拂过耳畔,想要她的气息留在他的皮肤上,想要她的一部分永远融入他的骨血里。
想要的东西太多太多,他也觉得,自己贪心得可怕。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前十九年的人生中,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欲念。
是因为发情期吗?
如果是因为发情期,那他宁可这一切不会结束。
如果不是因为发情期……他又能怎么样呢。
他不介意被误会,只要能靠近她一点,再靠近她一点就好。
“我不需要你在乎我。”
少年用染血的手掌把自己从地上一点点撑起,用尽全身力气,唇齿间却只能发出喑哑的声音。
“我只求你,标记我。”
这绝不是江意衡第一次听到有人求她。
身为王储,她见过太多请求,其中有贪婪的,有畏缩的,也有恳切的。
可她从没见到有人会像简星沉这样,把自尊落进尘埃里,用近乎绝望的语气,邀请她来践踏自己。
“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什么?”
江意衡感到齿尖扣在唇角,怒与躁在血液里交织,“像一条乞食的狗。”
少年于怔忪之中缓缓抬起面容。
凌乱额发之下,露出的眼瞳早已被泪水侵袭。
高温灼烧下的唇瓣微张着,却发不出声音。
他当然知道他像什么。
他也知道,自己在乞求的是什么。
但他不能承认那种东西,因为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不是江意衡乐意施舍给他的东西。
所以,他宁愿被误会,宁可被当成一条乞食、甚至发情的狗。
至少这样,他还有靠近她的余地。
少年的沉默,证实了江意衡的猜测。
他无非是以自己的发情期为筹码,借助这种自轻自贱的举动,道德绑架她。
“你想要标记,是吗?”
她一手绕去他背后,托住他的后颈,把他的脸向自己拉近。
若是有旁人看着,这画面,俨然是一对情人在交颈。
江意衡斜过目光,打量着少年仍未从上次临时标记痊愈的腺体。
那上面的齿痕如此清晰,她甚至记得鲜血是怎样从伤口往下蜿蜒滑落,没入他的衣领。
“我为什么要给你标记?上一次我有心情,不代表这一次我也有心情。”
他提出请求,她没有满足的义务。
不过是这样简单的道理而已。
江意衡能感觉到手指下的肌肤是如何在战栗,有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颈边。
她想,简星沉一定是在哭,为着他如此卑劣的请求得不到回应,而感到分外羞耻。
他只是被烧得太难受,所求不过是从中解脱而已。
可她,本就无需替任何人的苦难背负责任。
他应该怪他自己,生不逢时,分化得更不是时候。
如果她没有出现在这里,他恐怕早就在高温中丧失性命。
江意衡几乎要被这些念头说服了。
可当她离开他的耳边,手指从他后颈两侧松开的瞬间,她闻到了一缕本不该存在于这里的花香。
是茉莉。
与她记忆中,毫无二致的香气。
她顿住动作。
这香气,正从她近处的少年颈后蔓延,轻且缓地萦绕在她的鼻尖。
可他怎么会散发这样的气息?
帝国研究表明,一个人信息素的气味与其自身经历密切相关。
简星沉在贫民窟生活了十九年,F区贫瘠的土壤上,开不出什么像样的花朵,更别提茉莉。
他唯一能接触到茉莉的途径,是她当时带上飞船、随她一并坠落的花枝。
而且,他还把残存的花瓣夹在那本书里。
他可以骗人。
谁都可以骗人。
但身体不会,本能不会。
少年试图掩藏的东西太过炙热。
他的谎言相比之下,脆弱得可怜。
一个人嘴上说着,自己只是屈从于身体欲望。
可他的信息素却是她最喜欢的花香,这是江意衡唯一无法抵抗的气味。
他到底是多想要再靠近她一点,竟然连潜意识都在本能地讨好她,让这副单薄的身体散发出她喜欢的气味。
有那么一瞬间,江意衡的意识出现了空白。
她当然没必要戳穿他的谎言,除了他自己,没人会在乎他的借口。
只要再给予他一次临时标记,就能轻而易举地结束他的高热。
可一想到,有朝一日,或许有另一个Alpha闻到他身上的茉莉花香,她的脑海中就仿佛有风暴肆虐而过。
这是独属于她的气味。
而他亦然。
她不在乎他的死活。
但他即便是死,也合该只属于她。
这一刻,江意衡原本打算撤回的手指,重新在少年的后颈扣紧。
她靠近他的耳畔,呼出的气息将他鬓边的碎发轻轻拂动。
“知不知道自己闻起来像什么?”
不是询问的口气,而是早已笃定的反问。
简星沉不确定该怎么回答她。
没有人能闻到自己身上的信息素,他也不例外。
上一次临时标记,江意衡对他的信息素只字未提。
他本以为,那不过是像他本人一样,索然无趣的气息。
可如今,江意衡的呼吸撩过他敏感的耳际,他忽然不敢确定,她这样问他,是不是在故意为难他。
他诚实地想要摇头,脖颈却被江意衡的手指锁住,一瞬间的缺氧窒息,让他从喉咙里不自觉地逸出一声低吟。
江意衡改变主意了?
她打算……第二次给他临时标记?
简星沉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毫无头绪地揣测她的意图,同时克制不住地缩起了肩膀。
他怕疼,经历过的痛楚从记忆里浮现,全身的肌肉都在提前预演痉挛。
然而,预想中被尖牙咬穿腺体的疼痛,迟迟没有降临。
江意衡的手贴着他的后颈往上抚过,指尖深入他的发间,穿过融化的冰雪和他渗出的汗,贴着他的后脑滑动。
那是一种让他头皮为之战栗的奇怪体验,他无法放松,只不由自主感到更加惶恐。
他所认识的江意衡不会像这样,手指揉过他的头发,又沿着他的额头向脸廓摸索。
她的指腹带来恰到好处的凉意,每一次触及他灼烧的肌肤,都好像在他心口的石头上又压下一个沉甸甸的砝码。
很快,她用双手捧起他的脸,目光在他的双眼之间来回扫动。
微微压低的眉睫下,目光锋利得几乎能将他的灵魂洞穿。
简星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在端详他。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脸颊上泛起的酡红像微醺一样迷离。
也不知道,他因为呼吸急促而半张的柔软唇瓣,看起来像是无声邀请。
他被迫仰起头来,可视线所及,却只有江意衡眼底映出的自己。
冰凉指尖不请自来,挤进他的唇齿间,她似乎是在用手指描摹他的口腔。
他的舌尖本能地想把她的指尖推出去,可江意衡只是不断用指甲划过他口中湿软的内壁,近乎强硬地迫使他张开唇齿。
简星沉被搅得思绪一片错乱,受到刺激分泌出的涎水忍不住沿着嘴角向外渗出。
当他喘不过气想要吞咽的瞬间,江意衡的手指却忽然撤离。
他还以为,自己终于能有一刻喘息。
可在第一次用力呼吸的同时,一张微凉的唇瓣毫无防备地覆上他的,将他还未出口的呜咽声锁在喉咙里。
简星沉从不知道,像她这样冷淡的一个人,私底下却有这样恶劣的爱好。
掠夺一个人的唇齿,掠夺他本该拥有的空气,掠夺他出声的机会,甚至掠夺他的温度。
她没有限制住他的动作,没有禁锢住他的肢体,只不过是在他的唇上施加了一点点咬合的力度,他就好像被抽走了力气一样。
少年仍在喉咙深处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攀在她肩上的双手说不清是想推开她,还是想支撑自身。
他的每一丝每一毫举动,都只是在她的意识上无关痛痒地抓挠。
江意衡想让他安静。
她明明已经堵住了他的口,只好在牙关加重力气。
很快,她尝到了温热腥甜的血,弥漫其中的茉莉花香更是浓郁到她忍不住吮吸。
直到少年因为吃痛将指尖在她的肩头扣紧,她才近乎无情地离开他的唇瓣。
简星沉整个人脱力般倚靠在墙角,后背抵在床边。
他抬眼看她,好像在看着一个自己初次认识的人。
那神情里不止有不知所措,还有被肆意亲吻之后浮现的局促和惊惶。
可除此以外,他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唇上被咬出口子,渗出的血把伤口染成一朵酒红色的花。
江意衡什么也没说,只是曲起一条腿靠坐在床边,饶有兴致地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少年缩在墙角,视线落在地面,慌乱地喘着气。
他没有抬头,像是畏惧与她对视那样。
直到唇上的血滴在地上,他才慌忙抬起手背擦拭。
过了好一会,他神情恍惚地用手扒住床架,手脚并用地爬回去,好像想要钻回被子下面,继续休息。
欲盖弥彰的逃离。
可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江意衡偏过头笑了:“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还能休息。”
她视线下移,唇角浮起一丝不屑:“就像这样休息?”
少年顿在原地。
那句话无疑是一记警铃,他分明也察觉到了身体的欲念,匆忙转过身,想要掩饰罪证。
但已经迟了。
“身体是很诚实的,不是吗?”
江意衡起身,身影伫在床前,像一道他避之不及的阴影,锁在他的视野余光中。
“你该庆幸,现在你还能保持一丝清醒。等你身体里的信息素再多一点、再浓一点,你就会彻底失去理智,被欲念操控。”
她弯起嘴角,抱起手臂:“你是想要清醒地看着自己被折磨,还是任由自己意识不清地被玩弄?”
他还有选择吗?
简星沉低垂着脖颈,近乎认命一般,颤着手指将发尾拂到一侧,把自己最脆弱的部分完全暴露在江意衡的目光下。
可他换来的,只是她更加冷漠的回应。
“要是这有用,上一次标记后,你根本就不会这么快复发。”
江意衡好像在用声音给他凌迟。
简星沉就这样保持着屈服的姿势,伏在她面前。
许久后,他颤着身体,抬起一双泛红的眼:“那我该怎么做?”
他没有在江意衡的脸上得到任何答案,思绪开始变得混沌时,忽然想起什么。
“如果临时标记不行,那……还有其他标记的方法吗?”
“临时标记不行,终身标记可以。”
江意衡陈述得很平静。
无论是哪种标记,对Omega的约束都远远大于对Alpha的约束。
临时与终身标记的区别,只在于Alpha将信息素释放往何处。
一处是在脖颈。
而另一处……
江意衡俯下视线,但目光所及,唯有他身上松垮厚实的衣服。
少年正怯怯抬起眉眼,水润潮湿的眼里盛满期待与不安。
“如果你想摆脱发情期,终身标记是最好的选择。”
江意衡看着他,指尖滑过他敏感的耳廓,那里红得好像能滴血,“你不会再像一条狗一样恳求我,我注入的信息素会在你的身体里持续作用。你那些发情的症状会变得轻微,甚至消失不见。”
仿佛枯涸的池塘嗅到一滴水汽,少年张开双手握住她的手,近乎喜不自胜:“我愿意,愿意被你终身标记。”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会受到什么影响。
江意衡看着他,默默地想。
要缓解他的症状,二次临时标记当然也可以。
虽然咬在尚未愈合的腺体上并不会让她感到愉悦,虽然他发情的症状显然超出平均水平,但临时标记对他的效果,也绝非她所宣称的那般无用。
他有想掩藏的东西,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要把他的信息素据为己有,终身标记是唯一途径。
终身标记对Omega不止是一种长期有效的安抚,更是一种强有力的单向束缚。
他会被她的信息素锁住,从此不再对任何Alpha的气味产生反应。
他会染上她的气息,从身到心完全成为她的附属品。
这是他自己要求的。
她不是没给过他机会,可他亲手摔碎了抑制剂,还把自己交到她手上。
那剩下的事情,也轮不到他反悔了。
“把衣服脱了。”
江意衡收回手掌,淡声要求。
少年懵然眨动双眼,泪水在眼角晃动,却迟迟没有下落。
他说他愿意,可他并不了解,终身标记意味着什么。
贫民窟的学校从没教过这些,但即便如此,他也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脱掉自己的衣服,无论是做什么,他都很难保住尊严。
可这是他亲口答应的。
他说他愿意。
直到她开口的瞬间,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选的,是怎样一条路。
江意衡歪过头,笑意从容:“怎么,都这样了,还需要我帮你?”
简星沉眼睫轻颤,缓缓摇头。
他知道自己不会后悔,也没有后悔的资格。
他只是僵硬地交叉手臂,指尖触及毛衣下摆,沉默着把它向上卷起。
少年的衣服向来不合身,江意衡是知道的。
但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清晰而切近地认识到,在这些臃肿宽大的衣服下,藏着怎样一副单薄易碎的身体。
常年缺少阳光滋养,加之营养不良,他的肌肤白得好像没有血色的瓷器。
巴掌大的脸垂着,乌黑柔软的头发将目光掩映。
抱在胸前的双臂微微颤抖,细小的绒毛在灯下轻轻战栗。
少年跪坐在床上,弓起的脊背上有一对微凸的肩胛骨,好像蝴蝶还未完全破除茧壳,翅翼仍拢在一处。
这样的身体坐落在泛着粉色的纤细足踝上,是如此脆弱,仿佛她只要稍微用一点力气,就能把他捏碎。
江意衡仔细地打量着名为“简星沉”的这件艺术品。
虽然答应要给他终身标记,但检查仍是有必要的。
她要确保他身上没有什么瑕疵,避免任何意外的惊喜。
少年的身体上,确实留有一些大小不一的旧伤,但已不再明显。
如今最显眼的,也就只有他颈后被她咬出的齿痕。
室内明明维持在即便赤身也不会冷的温度,他却因为难堪蜷缩着身体。
江意衡别无他法,只好一点点把他打开。
简星沉能感觉到,她的膝盖像锋刃般撬开他的防备,而她的指尖同时在他身上游走,所到之处,皆是火烧火燎。
他不知道自己的肌肤正染上一层绯红,像煮熟的鸽子肉,他本能地撇开目光,试图让自己不那么难为情。
可被她禁锢在双臂之间时,他实在无处可逃,唯有把脸转到一侧。
江意衡微微不悦地眯起眼眸。
她当然知道他在害羞,但他这些下意识的反应,俨然是她在强迫他似的。
她投下的阴影缓缓落下,笼罩在他修长的身躯上。
很快,简星沉就克制不住地倒吸一口气。
他觉得酸胀难耐,但这与受伤的疼痛不同。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他不知所措,他本能地仰起头,想要喘息片刻。
可在与江意衡视线对上的瞬间,眼泪就涌了出来。
但从他身体中涌出的,不只是眼泪而已。
江意衡再清楚不过,少年分化成Omega的身体早已做好准备,因此她并不觉得寸步难行。
可在心理上,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越是排斥这种陌生的感觉,身体就会本能地收得更紧。
她无奈地抿着唇,伸手描过他紧蹙的眉眼,几乎是哄劝般让他别太紧张,顺势停下,等他适应。
“还难受?”
少年抬手抹去自己的眼泪,咬着唇,用力点头。
等他脸上慢慢恢复了一点血色,江意衡这才松了口气。
可她不过只是又向前进了一寸,就把他的哭腔顶出来了。
简星沉难受得要命,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只能任由眼泪滑落。
偏偏他又不敢发出声音,中途就咬住自己的手背,试图堵住那些细碎的呜咽。
江意衡不喜欢他遮住脸,那会让她觉得,他并不坦诚。
她拨开他的手,他不得不抿紧唇瓣,手指死死抓住床单一角。
少年仍在哭。
一个明明那么能忍痛的人,到了这种时候,却好像只能通过哭来纾解。
随着掠夺愈发急切,他甚至,连哭腔都不再完整。
所幸,Omega的本能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即便是再陌生的事情,熬过最初的不适后,欣快感便会悄然显现。
江意衡看得清楚,少年哭得支离破碎的眼角正慢慢浮现潮红。
那红晕仿佛渗进他的眼里,让他清澈的目光都变得朦胧。
如果他是一棵纤细的小树,那么此刻,这棵树正在对她一点点打开枝叶。
只需最轻微的触碰,他抿住的唇瓣就会有片刻松开,将喘息的片段逸出。
每到这时,他又会愣住,因为察觉到自己的本能反应而感到难堪。
江意衡总会适时放低身形,故意凑到他耳边,任由风周而复始,不断将他层层叠叠的叶片掀起又落下。
同时还叮嘱他,别总是当个哑巴。
等他几乎忍不住要哭出声时,她却偏偏恶作剧般啃咬他柔软的唇瓣,把那些混乱的声息堵在他的唇齿间。
她一点点地试探,一点点地迂回婉转,她从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一个这么有耐心的人,花费了足足一个小时,才抵达标记的终点。
与此同时,她看到少年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滞,糅杂着痛苦和快慰的目光盈满他的眼眶。
如同第一次完全舒展枝叶,他迎接的是滚烫炽热的日光,将他燃烧透彻,一点一点填满。
他被温暖裹挟,被余烬淹没,被本能禁锢。
无法动弹,却依然心甘情愿。
江意衡抱着他,在他身后躺下。
简星沉费劲地扭过头,透过被泪水打湿的睫毛,看到她合上眼睛,鼻翼微张,长舒一口气,一副适足神情。
只是怔怔望着这幅画面,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便浮上心头。
他第一次对标记产生了近乎崇拜的情绪。
江意衡神色安然,俨然已经结束掠夺。
但他的身体却清楚地告诉他,她还没有。
照耀着他的日光明明炽烈到仿佛要溢出,可不知为何,唯一能让这股热度冷却的
出口,却没有得到丝毫纾解。
那些炙热无处宣泄,只能困在名为“简星沉”的容器中,越积越满,几乎将他吞没。
她根本就没放开他,反而将他禁锢得更深、更彻底。
简星沉试图翻身,想问她怎么了。
可他的身体只不过微微一动,那种本已适应的存在感又重新变得鲜明。
束缚感由内而外锁住他,他只能吃力地张口喘息,难以回归平静。
江意衡的一只手绕过他的脖颈,搭在他的胸口。
另一只手则绕过他的腰,在他的小腹上,一下一下地轻触。
少年的身子本就纤细,腹部也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
她用指尖触碰过的地方,一路燃起细微战栗,麻与痒沿着皮肤蔓延。
他怕痒,腹部更是不曾被这样细致地触碰,正想求她停下,手腕却被扣住。
下一秒,她的手掌近乎不怀好意地落在他的小腹中央,轻轻一按。
“能感觉到吗?”
简星沉一头雾水,却又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江意衡将手掌贴在他的小腹上,他才察觉,原本平坦的腹部,居然微微隆起了一点。
“我,我怎么了?”
话音刚落,他感觉到江意衡轻轻动了一下。
那处微隆的肚皮,也随之起伏了一下。
简星沉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羞与惧一并涌上心头,他简直无地自容,只能拼命把脑袋埋进肩窝,还吐出一串磕磕绊绊的字眼:“你,你怎么……还,还隔着……让我摸……”
江意衡松开手指,双手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呼吸逐渐平稳,与先前折腾他的时候,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简星沉能感觉到,她在他的肩胛骨边缘轻轻啮着,像一只餍足的兽,正在亲昵地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
心脏跳得很快,被她抱住的感觉却很安全。
只是两个人就这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他偏偏又不困,意识清醒得几乎有些局促。
冷不防地,他却听到江意衡对他耳语:“给我讲个故事吧。”
简星沉以为她在开玩笑:“你要我,像这样,讲故事给你听?”
“不行吗?”
江意衡轻哼一声,鼻息落在他的背上,又不怀好意地在他身上轻咬一口。
直到他微微缩起肩膀,她才又靠回他温暖的躯体,叹了口气:“我从四岁之后,就再也没听过别人给我讲故事了。”
第17章 第17章反正都是我的味道……
简星沉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她的额头靠近他的后背。
这让他微微讶异。
他所知道的江意衡,会扣住他的手腕,会用指尖抬起他的下巴,却鲜少会有这样亲近他的时候。
或许是因为终身标记,让她对他也有了那么一点点依赖。
一种痒痒的、暖暖的感觉,在他心底缓缓积蓄。
那是与身体近乎同步的充实感,带着微微酸胀,让他在长达一个多小时的煎熬之后,终于能够舒展笑容。
“你想听什么?”
“讲故事的人是你,为什么问我。”江意衡的鼻子在他的肩胛骨上磨了磨。
简星沉微微蹙眉,陷入思索。
他与姥姥相依为命的那几年,每一个睡前故事,都是姥姥讲给他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