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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山村喜事21 她杀光了整个幸福村,你……

除非鬼屋游玩规则第八条不是死亡规则条款, 否则无法解释自己目前还活得好好的这件事情,游乐园不会对任何玩家网开一面。

那这一条的意义是什么?

安饶擦了擦嘴角,看着眼前惨死的阿俊灰蒙蒙的眼睛, 脑中却回想起这几天相处中的阿俊的样子。他是一个很腼腆的高个青年,烧得一手好菜,勤快又老实,虽然不爱说话, 却十分地乐于助人, 安饶记得有一次自己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汤碗, 还没等自己找到抹布, 阿俊就已经手脚麻利地把那一片狼藉给收拾干净了。

他原本可以有自己的美好生活的, 用自己的好厨艺谋一个工作, 然后靠自己的手艺在他喜欢的地方站稳脚跟,然后娶妻生子,过着或许平凡但一定充实又幸福的一生,可所有的可能性却都在这座吃人的宅院里戛然而止, 生活的画卷还没来得及展开就仓促地画上了句号。

安饶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恶寒, 郑宝弟其人, 即便再委屈再怨恨, 可当她滥杀无辜的那一刻开始, 她就已经不是一个让人心生怜悯的可怜姑娘了, 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鬼。

鬼屋boss是恶鬼, 这是一件非常符合逻辑的事情,但是鬼屋游玩规则第二条规定的“鬼屋中的鬼怪均由工作人员扮演或是声光效果,禁止殴打鬼屋工作人员”又该如何解释?

这些npc们在真实的鬼屋里都已经死了啊!

突然一道闪电从脑际划过。

安饶想起来在入场看规则的时候,还奇怪鬼屋游玩规则为什么会同时存在自相矛盾的第十条“本规则一共十条,绝对没有第十一条”和第十一条“第二条规则是不存在的!”, 而第十一条又和第二条“鬼屋中的鬼怪均由工作人员扮演或是声光效果,禁止殴打鬼屋工作人员”息息相关。

而自己受伤流血后看到的真相颠覆了平日里整个郑宅乃至整个幸福村的样貌,,鬼屋里没有npc,郑宅里的npc们都是鬼屋里的死人,所以郑宅里的李婶、阿俊这些npc工作人员们都是人类模样的鬼,所以鬼屋门口的检票员才是人类妆容!

鬼屋中的鬼怪根本不是工作人员扮演,鬼屋中根本没有工作人员,所以鬼屋游玩规则第二条是假的,那么游玩规则第十一条就是真的,如果第十一条是真的,那么第十条就是假的,而游乐园不可能出具一份真的自相矛盾的游玩规则,所以第八条被涂黑的五个字会不会是“第十条无效”?

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如果玩家没有受伤流血,则第二条有效,看不到鬼屋真相的玩家会看到人类npc工作人员,那么根据第十条规定,说第二条不存在的第十一条才是真的不存在。那么鬼屋游玩规则一共十条,逻辑自洽。而在这种情况下,由于无法勘破鬼屋真相,玩家只能被动送死。

如果玩家受伤流血,则根据填完空的第八条规定就是第十条无效,第十一条直接告知鬼屋真相,整个鬼屋没有人类,同样逻辑自洽,但是根本思维惯性,又有哪个玩家看着第八条规定敢让自己受伤?

鬼屋游玩规则虽然恶毒却没有撒谎,将涂黑的字重新填上后,才能显示出被游玩规则肯定的整个鬼屋的真实样貌。

“噔噔噔……”一阵脚步声靠近,“老大!老大你怎么受伤了?!”阴冷的宅院中,安饶的面前突然出现苏鸣大惊失色的脸,“啊,规则说不能受伤啊!”

说着,苏鸣手忙脚乱地撩起自己的衣角笨手笨脚地开始给安饶擦额头上的血,一边擦嘴里还念念有词:“看不到看不到看不到……”

安饶:……所以很难说自己捡的这孩子到底是真聪明还是真憨啊……

还真的被苏鸣说中了,血迹被擦干净,阴冷恐怖满是狰狞横尸的鬼屋骤然消失“看不到”,安饶又回到了阳间郑宅里,即便知道这是假的,安饶依然送了口气。

被派出门砍树的柏川拿着斧子正好进门,恰巧看到脸色惨白的安饶正呆呆地站在院子里被苏鸣摆弄。

“怎么了?”柏川皱了皱眉。

“受伤了。”安饶指了指自己的额角,而眼睛却十分不幸地看到了柏川手上那柄还沾着木头碎屑的斧子。

“呕……”目前精神状态极其脆弱的安某又吐了……

“不是,柏川哥恶心到老大你了?”苏鸣一头雾水。

晚上,安饶和柏川窝在房间里,安饶把自己下午看到的场景给柏川仔细描述了一遍。

“你在真鬼屋里看到魏蓉儿他们了吗?”柏川问道。

“没有,”安饶摇摇头,“虽然满院都是尸体,但是我们的衣着和村民很不一样,我没有看到他们也没有看到李婶,当然我没有去二楼,不排除他们在二楼的可能性。”

柏川想起第一晚床尾那具一闪而过的李婶尸体,有些庆幸安饶没有去看看201房间。

“可能吧,毕竟她们都是在二楼死的,”柏川带过这个话题,“但这不重要,你不用因为这个想着再伤害自己一遍。”

今天的信息量确实过载了,安饶没有细想柏川话的含义,只是点点头,然后将自己对鬼新娘行为的想法告诉柏川:“即便是死后被重男轻女的父母卖出去配阴婚,我觉得她也不至于屠尽所有人啊,老郑和王姐重男轻女这种思想固然十分可恶,但她也顺利长大开始离自己的新生活了,我的意思是,她受到的委屈和释放出来的恶意过于不成比例了。”

“未经他人事,莫论他人非,”柏川难得地教人做事,“你还记得鬼屋游玩规则第四条吗?”

“第四条……”安饶脸色变了,“鬼屋游玩规则第四条,鬼屋中没有婴孩和欢笑,所以那个自始至终没有出现的婴孩在哪里?为什么会有婴孩?”

生活了四天三夜的郑宅一直欢声笑语却从来没有看到过婴孩,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婴孩和自己的母亲在一起,而母亲却一直在闺房中没有出来。

“所以,郑宝弟有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既然不存在于真正的现实中的鬼屋里,意味着孩子根本没有出生。”安饶被这一事实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我想是的,”柏川脸上难得地出现一丝悲悯,“没有千恩万宠的郑珍珠,只有一个受尽欺负被所有人抛弃的郑宝弟。”

漂亮青年吐了口气,抓紧被子的手隐隐暴起青筋,从小不受重视甚至是在欺压中长大的郑宝弟,好不容易在城市中站稳脚跟,她应该交了一个男朋友,可想而知,一个从来没有获得过回应的女孩,在爱情中会有多投入会有多依赖,只可惜她死了,可就算是死了,不要她的父母也要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把她卖给别人去配阴婚。

于是郑宝弟愤怒了,变为厉鬼报复所有曾经加害过她的人。

“还有一点,”柏川靠着床头,看着黑黢黢的天花板,“厉鬼报复是因为怨恨,如果因为从小被欺负,长大遇到真爱怀孕然后死亡,虽然死后被父母抛弃确实可恨,但那也已经是死后的事情了,我认为这不应该产生怨恨的情绪。”

安饶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陷入沉思的柏川,这个人理性得简直不像个人,从来不曾情绪化,遇事永远只会站在客观的角度去分析,然而正是这份理智客观,总能发现被所有人忽略的线索,安饶想了想说道:“你说得对,以我对民俗鬼怪文化的粗浅认识,只有怀着巨大的怨恨死亡,人才会死后变成厉鬼,如果只是普通死亡,即便死后遭遇不公事,那也变不成厉鬼的。”

“所以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安饶漂亮的眉皱了起来。

“消失的男友,没有出生的婴孩,你知道原因但是你不愿意面对。”柏川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甚至因为困顿而染上了一丝莫名的厌倦。

安饶:“……”

“她爱的那个男人杀了她。”冷淡的声音说出最残酷的真相。

房间陷入静默,安饶没来由地觉得冷,晚秋的深山夜里寒气逼人,让他忍不住就开始咳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咳得肝胆俱颤,背叛和抛弃,从来都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务。

“她杀光了整个幸福村,你觉得她会放过那个她曾经深爱最后杀了她的男人吗?”柏川问道。

“你是不是很早就有了猜想?”安饶咳得脸色苍白,好不容易缓过来后问道。

柏川突然下床,惹得安饶也赶紧坐直起来,以为他要出门找线索,却没想柏川只是去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安饶的手里。

柏川坐在安饶床边,浅淡的眼眸中没有什么波澜地看他喝完整杯热水,然后才开口:“程林从进幸福村开始就表现得十分反常,尤其是在听到每一个玩家找到这个村子的每一个与众不同之处的时候,他是知道这座村庄的。”

“你觉得他就是这个负心汉?”安饶睁大眼睛看着柏川,漂亮的眼睛因为表情丰富而格外动人,柏川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奇怪又熟悉的感觉,仿佛塌陷的蛋糕,又像含在嘴里的甜感漫延的酥糖。

“至少是知情人。”柏川收回自己的目光,拿走安饶手中的杯子。

“我们直接去问他吧!”安饶说着就要掀被子。

灯就在这时无声无息地熄灭了,十点了。

第62章 山村喜事22 不会吧,你不会真的那么……

王全民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看到方青青就坐在她的床上面无表情地静静看着自己,她披散着长发,身上的白色棉质连衣裙满是污渍。

王全民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挣扎着缩到床角,一边在身上乱摸一边惊恐地盯着那个死掉的方青青。

“你,你不要过来!”王全民瞪着隔壁床上坐着的方青青,手还在身上到处乱翻, “不是我要你死, 是第一天晚上李婶就送给你了鬼新娘的发卡, 你早就是鬼新娘选中的人!不是我!”

“是么, 我都是鬼了, 你觉得你说这些有意义么?”方青青慢吞吞地站起来, 举起一只手,从她的手中漏下来一条项链,项链的底端是一条盘踞的通体漆黑的蛇吊坠,“你是在找它吗?”

“怎, 怎么在你这里?!”王全民看着那条项链, 大惊失色。

“怎么在我这里?”方青青轻蔑地笑了,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而且……我知道你就是靠这条项链, 拿着发簪杀我而你可以安然无恙的。”

“把它还给我!”王全民对这条项链的渴望居然超过对女鬼版方青青的害怕, 伸手就要去抢。

“哎?”方青青轻巧地避开王全民的手, “王爷爷,你的项链这么好,干脆送给我吧?反正你都把我给害死了,我拿你一条项链陪葬也不为过啊。”

“不!你不懂!这条项链只能活人用!”王全民一边手不停地抢,一边哀求, “我求求你,把它还给我,而且你也用不了它的!”

“用?”方青青似乎有些好奇。

“这是一件信物,是我皈依的凭证,它可以保我命的!你不是它的主人,你拿着没有任何用处啊!”眼见自己完全抢不着,王全民扑通一下跪在床上,双手合十朝方青青一边疯狂磕头一边求,“求求你,大人有大量饶我一命,把信物还给我!”

“王爷爷,您这手脚挺利索啊!”方青青嘲讽地看着眼前不住给自己磕头的老人,突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她无趣地把项链扔在王全民面前,“算了,没意思,还给你吧。”

王全民如获至宝地扑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方青青的消失。

“啊!我的宝贝,我的宝贝!”王全民抖着手把项链重新戴回脖子上,把吊坠贴身藏好。

可就在吊坠重新被戴好的那瞬间,黑蛇扭曲的身体里塞着的一道黄符开始燃烧,伴随着淡蓝色的火焰,繁复又恐怖的咒语瞬间爬满王全民的身体,他一脸惊恐地发现自己正不受控制地走下床,整个人如同提线木偶一样坚定又僵硬地朝门外走去,直到走廊栏杆下的一个陶罐前站定。

经过不堪忍受的粉身碎骨之后,王全民整个身体全部被装进了陶罐里,整个过程甚至没有超过五分钟。

“果然还是你自己了解你自己。”站在陶罐附近的方青青一脸冷漠地说道。

“当然,我就是他,我拥有他所有的记忆,我当然知道他提防什么又想要什么。”走廊中,另一个人的身影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拥有和王全民一样的外貌和声音,他就是王全民!

“谢谢你帮我杀了他。”王全民说道。

“没事,我本来也想杀他,”方青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都得感谢咱们的新娘子郑宝弟,要不是她死活看不上这老头,我也没有机会亲自动手。”

“说到这里,你和高志飞还真是运气好。都不需要自己动手,郑宝弟就帮你们把问题都给解决了。”

方青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倒是你,和这老家伙确实像,他对我下得了狠手,你对自己也下得了狠手。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方青青说话的语气非常冷酷,和她平日里温柔可爱乖巧的样子大相径庭。

“要说下得了狠手,没人狠得过魏蓉儿这个女人,”替身王全民说道,“她知道这个机会后,当天晚上就画了一张平安符,塞到她平日会习惯性注意的床角里。自己知道自己的软肋还真是好下手,她知道自己在游戏中一定会首先去翻床角,嘿,果然被她给预料准了。”

“还有谁能够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呢?”

“我有点好奇,如果当初郑宝弟没有对你下手,你会怎么杀死你自己?”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方青青白了王全民一眼,转身便消失在虚空之中。

“呵,臭娘儿们!”王全民冷笑一声,同样转身离去,走廊重新恢复宁静。

*

抛弃,原来是抛弃。安饶躺在床上,茫然地望着天花板,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他曾经为了一次二十块钱的补助经常去心理学院当小白鼠,做一些测试和问卷调查,渐渐地就和心理学院的老师们都混熟了,甚至在心理学院拥有了自己心理卫生档案。

记得有一次,他做完一套问卷调查背起书包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心理学院的王教授把他给叫住,开始询问他的家庭情况。

“你知道自己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吗?”王教授问道。

“那是什么?”安饶很茫然。

安饶记得王教授那时候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建议自己尽快约一下学校的心理咨询室,而在铺天盖地应接不暇的打击和挫折中,这个小插曲很快便被安饶抛之脑后最终不了了之。

郑宝弟被所有人抛弃的真相仿佛是一条被点燃的导火索,张牙舞爪的火舌轻易就点燃了安饶潜意识地回避的荒芜许久的记忆。

抛弃,和背叛一样,是安饶最熟悉的东西,难道自己就这么不值得吗?难道自己就这么令人憎恶吗?这是某种惩罚吗?而自己又有什么错,郑宝弟又有什么错?

可是没有错为什么要让自己经历这么多不公?

安饶睡得很不安稳,梦中抛弃自己的人依次登场,让自己一遍又一遍地重温被宠爱的温情和被骤然抛弃的痛苦和错愕,在反复被温暖融化和冰冷失温的过程中,心脏因为失去弹性而变得千疮百孔。

“不要,你们不要再来了!”安饶痛苦地捂住自己剧痛的头,下意识地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自己小小出租屋的钥匙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脚边,只要捡起来,捡起来打开眼前出租屋的房门,就可以躲进自己的避风港!安饶仿佛是个得到解药病入膏肓的病人,可是在弯下腰的那一瞬间却僵住了身形,钥匙,备用钥匙放在只有自己知道的位置,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地上?

是谁?!究竟是谁,居然可以洞悉人的内心来施加引诱!

安饶喘着粗气满头大汗地睁开眼,眼前出现的却是柏川冷淡又英俊的脸。

“你梦见什么了?”柏川蹙眉问道,“你睡得很不好。”

“我也遭受到了引诱,有人在用我最熟悉的东西引诱我,我差点儿就上当了!和时以柔还有刀疤男遭遇得一模一样,”安饶心有余悸,“是你说的另一拨鬼吗?”

“是,”柏川点点头,“人最难战胜的是自己。”

安饶:?搞抽象?

“起来吧,王全民死了。”

*

“笃笃笃。”

204房间的刀疤男和程林被敲门声吵醒,程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脸色刷的一下惨白一片。

“去开门,”刀疤男命令道,“你他妈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妈,成天哭丧个脸给谁看呢!”

门一打开,程林面前出现的是那个漂亮青年笑盈盈的脸,他的身后站着的是那个始终沉默寡言的英俊男人,程林不由自主地就往后退了一步,这两个人一个漂亮瘦弱一个冷峻寡言,明明感觉这两人应该是靠脸混到的第三关,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威压感,程林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程先生,王全民死了。”白衣黑裤的漂亮青年似不敌清晨的寒冷,咳了好一会儿后,对他笑吟吟地说道。

“他死了关我什么事?”程林怪叫道。

“只剩两天了,你不害怕吗?”安饶站在门前没有动,依然满脸笑意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害怕?!”程林声音陡然拔高,嗓子破了,仿佛一只被人踩到的尖叫鸡。

“程先生,咱们进去说话?”漂亮青年的笑脸上闪过一丝嫌恶。

“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程林慌忙地去关门,却被一只骨节分明劲瘦有力的手把门扣住,任凭程林再怎么用力,那门也纹丝不动。

“恐怕有很多内容可以聊吧,程先生,或者,我们也可以叫你郑小姐的未婚夫?准爸爸?”漂亮青年眉目如画,如玫瑰花瓣般的嘴唇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却如同地狱里的业火一般,把程林一直以来的伪装烧得一丝不剩。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听不懂!”程林嘴唇颤抖发白,绝望地看着安饶摇头否认道。

“果然!我就知道你他妈有问题!每天哭丧着脸又什么都不说,妈的原来都是你!”刀疤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程林的身后,话音还没收完,拳头就要落在程林的背上。

“石大哥,打他没用,他连人都敢杀,怎么可能怕打?”安饶嘴里说着劝阻的话,双手却插在裤兜里没有用,丝毫没有真的要去劝阻的意思。

“你一进这个鬼屋就知道不对劲了吧?但是你害怕,你害怕大家知道这厉鬼是因为你而形成的,害怕所有人把你拿去祭鬼,当然,也害怕大家知道你杀了人,你在现实世界中杀了郑宝弟,”安饶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你的抛弃才是压断郑宝弟的最后一根稻草,好一个衣冠禽兽!”

“我没有……我没有……”程林嘴上说着没有,身体却很诚实地不断地后退躲避,很明显,他拼命隐藏的东西被人发现了。

“你觉得你至今还没死是什么原因?你总不能指望一个厉鬼还会对你这个旧情人网开一面吧?你杀了她还杀了你们二人的孩子,不会吧,你不会真的那么天真吧?”安饶故作惊讶道。

“鬼屋游玩规则第六条禁止毁坏鬼屋中的任何物品,你洗干净了卫生间镜子上覆盖的报纸,明明破坏了鬼屋的物品,你觉得为什么你会不受惩罚?真的是你幸运吗?还是……只是时机还不到?”

第63章 山村喜事23 抱着自己的人有力且均匀……

“郑宝弟不是不想杀你, 你是她最志在必得的猎物,她是玩弄你的猫,是微笑看你走进陷阱的猎人, 她只是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罢了,”安饶依然双手插在裤兜里往房间里走着,姿势松弛且闲适,逼得程林节节败退, “两天后就是大婚之日了, 你猜新郎会是谁?”

“我管他新郎是谁!关我屁事!”程林突然暴起, 伸手就要去推安饶却被反应向来敏捷的柏川抓住了手, 没让他碰到安饶一根毫毛, “我能怎么办!我被她逼得没办法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 程林仿佛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五天的伪装功亏一篑,他靠着墙角慢慢蹲了下来,抱着头痛哭出声, 一边哭一边说:“我有什么办法啊!她非逼着我娶她啊!呜呜呜……”

接下来, 程林抽抽噎噎地把整个故事讲了一遍:“当初她刚进我们公司, 什么也不懂, 明显的乡下土妞, 我看她可怜就手把手地教她, 渐渐的她就像是找到鸟妈妈的雏鸟一样非我不可, 最后甚至高高兴兴地和我说我就要当爸爸了!”

“我怎么可能和她结婚,当那个孩子的爸爸!”程林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我有老婆啊!我一个穷小子是靠着我的岳父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啊!!!”

“但是她逼我,她说既然恋爱了就要结婚,她一定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程林神经质地搓着腿,“什么孩子不孩子,没出生就只是一个没有知觉的胚胎,流产了不就好了!流产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流产了她再去找个男人结婚生子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赖上我?!为什么?!”

女孩花一样的年华和炽烈的感情在他这里居然变成了急于甩脱的负担,是必须处理的麻烦,是随意抛弃的垃圾。

一阵眩晕感袭来,安饶踉跄了几步。

“然后呢?”一直没有说话的柏川扶住安饶,代替他继续问道。

“然后?”程林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我带她去散步,河边湿滑她摔下去了,可是是她自己摔下去的!又不是我让她摔的,又不是我推她下去的!所以关我什么事呢?她自己走路不看路掉到河里淹死了,这还能怪我头上吗?!”

程林狡辩的样子让安饶感到恶心。

“我们走吧,”柏川说道,“真相已经确认,这里已经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

说完,柏川便不由分说地把安饶拉出了204房间,身后传来重物砸到□□上特有的沉闷声响,然后就是程林一声接一声的惨叫。

“走吧。”柏川拉着安饶大步朝楼梯口走去,只可惜还没走到楼梯口就被苏鸣给截胡了。

“老大老大!”苏鸣一脸不合时宜的兴奋,“我也被引诱了!和以柔姐姐一样也被引诱了!”

安饶:?这孩子真的有毛病,被引诱这种命悬一线的事情他那么兴奋干什么?

“怎么回事?”安饶有些无语。

“昨晚我梦见一道在比赛中我一直没解开的数学题,解题思路居然凭空出现在了黑板上!但是黑板上不知道被哪个傻缺蒙上了一层纱,弄得我死活就是看不清,我刚准备去把那层纱给扯下来就看到我以柔姐了,拿着一道三角函数题问我怎么做,我火急火燎地教她,可是她怎么也听不明白,啊气死我了!然后就被气醒了……”

安饶:“你还不赶紧去拜谢你的以柔姐?”

“我谢了啊!我早晨一起来就给以柔姐姐跪下了!”苏鸣坦诚得令人害怕,“不过到底是哪个傻缺啊!非要给答案蒙层纱,急得我!”

“那个傻缺就是你自己,”柏川冷酷揭晓答案,然后转身就把安饶拉走,“事不宜迟,走吧。”

苏鸣:……小丑竟是我自己?

“所以你明白了吗?”柏川边走边问,“时以柔、刀疤男、你自己还有苏鸣,你们都差点死于引诱,而引诱你们的人知道你们内心中最为隐秘的事务。”

“谁又会知道每一个人心中最隐秘最渴望的事物呢?”安饶有些跟不上柏川的脚步,有些喘息地接话。

“没有谁,是你自己,”柏川从餐桌上拿了两个白面馒头,然后递给安饶一个,示意他坐下来,“只有自己才最了解自己,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最隐秘的事情,施以引诱并打算杀死我们的,是我们自己。”

“我们?”安饶不可思议地问道,“我们自己?!”

“对,我想,从检票进入鬼屋的那一瞬间,十一个玩家就被分成了两队,一队进入鬼新娘制造出来的幻境,一队进入真实的鬼屋,既然存在于幻境的我们是真实的,那么现在在鬼屋里的我们就一定是假的,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鬼屋里的我们不仅拥有和我们一样的外貌还拥有我们的全部记忆,所以他们可以对我们施以引诱,如果意志不坚定,那就很容易让他们得逞。”

“我明白了,这个世界不可能存在两个我,他们想杀掉我们,然后取而代之。”这个真相让安饶不寒而栗,万万没想到,在这座鬼屋里,想杀死自己的居然是自己!他下意识地就朝203房间看去,失去挚爱的何欣并不悲伤,反而用轮椅将自己推出房门,哼着歌沐浴着清晨的日光,无意看到安饶在看自己的时候,居然还笑着朝安饶招了招手。

“我们现在需要知道的是,他们既然就是我们,他们又从哪里知道杀死我们的方法?”

“神庙?”

“极有可能,”柏川点点头,“我想,这个局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布置好了,让我们分裂,然后告诉我们的替身们想取而代之就杀掉我们这些本体,并且提供杀死我们的办法。”

“可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安饶垂下眼看着自己手中软乎白胖的馒头,睫毛轻颤,不敢相信居然会有这么恶毒的游戏,没有杀戮也要制造杀戮,而且还要求玩家自己抛弃自己!

安饶很难想象,自己居然对自己下得了手,可是昨晚的梦又是这么地明明白白,安饶开始对自己失望了。

“你没有被另一个自己引诱吗?”安饶问道。

柏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头:“没有,我自己的记忆都是一片空白,也就没有给他可乘之机吧。”

“幕后主使之所以这么安排,一定有他必须这么做的目的,你看,”柏川敲了敲桌子,“谁来吃饭了?”

安饶抬头看去:“郭大爷?”

二人对视一下,异口同声道:“走!”

郭大爷家是个异类,其他的外姓都住在围墙之外,只有郭大爷家被允许建在围墙之内,郭大爷作为神庙的主理人和神像的饲喂者,当然在村中享有非同寻常的地位。这份区别对待本身就是一条线索,只是最开始大家谁也没能注意到这一点。

现在郭大爷来郑家吃饭了,正是去他家找线索的好机会!

郭大爷是独居,安饶和柏川翻进院中,循着之前在神庙里闻到过的那股异香,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供奉着神像的神龛,神龛里的黑蛇狰狞恐怖,大张的蛇口毒牙锋利,猩红的蛇信伸向半空中,仿佛在审视朝觐之人的诚心。

“他早晨给蛇喂过血了。”柏川看着还在散发着腥气的毒牙说道。

“嘶——”

“什么声音?”安饶警觉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所以你觉得郭大爷家会有什么比较特别的东西?”安饶问道。

“嘶——”

“任何一个教派都应该有它自己的教义或者咒书,”柏川在安饶身后说道,“分裂我们并让我们自相残杀必然是来自神庙的邪术,而神庙平时无人看守不利于特殊物品的保管,这个东西肯定就在这附近,不要回头!”

“可是,我听见有奇怪的声音。”安饶很听话地没有回头,但仍忍不住地辩解。

“没关系,我们快找。”柏川的声音很冷淡,仿佛冰雪一般。

“嘶——嘶——”

“啊!我看到神像背后有东西!”安饶激动地回头对柏川说,却惊悚地发现柏川身上居然爬满了毒蛇,甚至地上,墙上,房梁上,不知何时居然涌入了密密麻麻的毒蛇,它们嘶嘶鸣叫,站直上半身,对着自己和柏川全部吐出猩红的蛇信——一个志在必得的陷阱!、

“把它拿出来,”柏川的命令威严不可抗拒,“小心不要弄伤自己!”

安饶全身发麻,抖着手绕过那条满是锋利鳞片的黑蛇神像,用尽全力去摸索黑蛇背后的东西,不断有湿滑冰凉的东西钻进自己的裤脚和衣领在自己身上游走,缠绕住自己的腰和腿,摩挲、舔舐,仿佛是在对待一块可口的点心,不断寻找着下口的最佳位置。

冷汗从额角涔涔滴落,快了,马上!

安饶终于把藏在神像后面的小册子掏了出来!

“闭上眼。”说着,柏川一把抱起安饶,看都不看仿佛陷入狂蟒之灾的房屋,如履平地地朝门外冲出去,那些蛇嘶鸣地发出警告,快速地朝两个逃命的人冲了过来。

呼呼的风声中,安饶的耳朵因为拥抱的动作而紧紧贴在了柏川的胸口,抱着自己的人有力且均匀的心跳声成为这末世逃亡般恐怖场景中唯一能够让他心安的安慰。

第64章 山村喜事24 大家立刻割破自己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 那些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蛇倏然消失不见,安饶睁开眼,看到柏川线条利落微微泛着青色的下巴, 耀眼的白羽毛因为奔跑而轻轻抚着柏川的脖颈,真是个绝色的男人!

“好了,”柏川放下安饶,“我们已经远离郭家了。”

“所以那些蛇都是幻觉是吗?”安饶说道, “鬼屋游玩规则第二条, 鬼屋中的鬼怪均由工作人员扮演或是声光效果, 禁止殴打鬼屋工作人员, 那些蛇其实都是声光效果对吗?”

“对, 我不让你回头是不想影响你, 因为这个时候是声光效果,但是如果因为惊吓而受伤流血,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异变了。”

安饶:……

“对不起。”柏川道歉道,“我不应该这么不信任你。”

柏川这种人居然会道歉!安饶有些震惊,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只得摆摆手说没关系。

回到郑家后, 安饶把苏鸣和时以柔也叫到201房间里, 安饶避重就轻地和苏鸣还有时以柔简要讲了一下这个册子的由来, 四个人一起研究这本神神叨叨的小册子起来。

通过一系列的连猜带蒙、强行解释和不负责任的翻译, 四个人总算弄明白了这本书主要用途。

书中介绍的是如何祭祀神庙、如何供养神庙之主也就是黑蛇、如何祈祷以及神庙因为获得香火而施舍给信徒的恩泽, 包括但不限于各种邪恶的诅咒和邪法。

“看这里,”时以柔指着书中的一只陶罐,“这个圆圆的底是不是和你们在魏蓉儿房间里找到的一样?”

“很像!”安饶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把整个册子翻了一遍,“只有这里出现了这个圆底的陶罐。”

“那这一章写的是什么啊?”巫术十级爱好者但麻瓜的苏鸣激动了。

“戮魂阵。”

“戮魂阵?”四个脑袋全部凑到书本上,有生以来从未如此热爱过学习。

“死而变厉鬼者, 以盼嫁横死者怨气最盛成厉鬼,当以十生人投入陶罐制成魂坛,绕其棺木成十星戮魂阵法,待厉鬼头七回魂之日,催动法阵,方可碎厉鬼魂魄,消弭于宇宙,永绝轮回。”

说人话就是,被心上人杀了的女子如果变成厉鬼了,就需要施法把十个大活人封进陶罐制作成魂坛,然后按规定摆好阵法,等头七回魂日施法将其杀得一缕魂魄都不剩。

永绝轮回,这是多么恶毒的阵法啊,连她的灵魂都不容许继续存在于世间。

大家久久不能言语,房间里如同冰窖一般寒冷,时以柔打了个寒颤,以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问道:“到底是谁,要用这么狠毒的方法对待一个命运多舛的姑娘……”

“还能是谁,最怕她的人不就是她那对猪狗不如的爹妈和程林那个狗男人?”苏鸣鼻子出气道。

“程林在玩家之中,所以,”安饶抿了抿嘴,“只有老郑和王姐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真相大白,郑宝弟的父母害怕自己女儿的冤魂,于是向神庙祈求蛇神将女儿的魂魄灰飞烟灭。蛇神回应了他们的祈求,告诉他们,需要十个活人作为魂坛的材料,用来碎灭郑宝弟的魂魄。

蛇神才是幕后的最大boss。是它在大家进入鬼屋的那一刻便被分化为真实的玩家和替身玩家两组。替身玩家存在于真实的鬼屋里,真实的玩家则存在于郑宝弟制造出来的幻境里。蛇神通过郑宝弟的父母告诉替身玩家,只要能够把真实的玩家装进魂坛,他们便可以替代真实的玩家,以真实的人类身份活下去,否则等头七那天,厉鬼索命,所有人都活不成。

为了活命,也为了那个馋人的身份,替身玩家当然会想尽办法的引诱真实玩家入瓮,把而引诱自己,当然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所以,郑宝弟的父母抛弃了郑宝弟,而程林也抛弃了郑宝弟,甚至在郑宝弟死后。她的父母再一次抛弃了郑宝弟。而对于玩家,鬼屋让玩家自己抛弃自己。

真是一场完美的戏。

“我来算算人头,”时以柔掰起了手指,“收到新娘的赠礼而死的有方青青和高志飞,其他没有收到赠礼的魏蓉儿、王全民和何欣就是被他们自己的替身给杀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十个魂坛是凑不齐了,他们的奸计没法得逞。”

“现在的问题是,我在真实的鬼屋里没有看到老郑夫妇,现在在幻境中也没有看到老郑夫妇,他们去哪了呢?既然整个村的人都死了,他们呢?”

“说到老郑夫妇,”苏鸣搓了搓手臂,“我总觉得他们特别诡异,他们两个像是披着人皮的假人,举手投足都透露着一股僵硬劲儿,比那些村民们看上去假多了!”

“因为村长夫妇还是活人,”柏川这时候说话了,“幻境只能让死了的人活灵活现,比如幻境中的其他村民,举手投足和活人毫无二致。既然看上去像活着的村民其实已经死了,那么看上去像死了的他俩应该是活着的,只不过因为蛇神藏起来了。”

“我同意柏川的意见,村长夫妇应该是被蛇神庇护了,所以郑宝弟没能找到或者说杀死他们二人。”

“那难道我们要帮她杀了她父母?”时以柔震惊道,“他们是人,活生生的人,我们不能杀人吧!”

“可是这两个老东西还不该死吗?”苏鸣热血道。

“不,我们不杀他们,”安然抚摸着手上的那本小册子,声音突然变得诡异地温柔,“既然郑宝弟要举行办婚礼,现在新郎官有了,婚宴有了,嫁妆有了,那还缺什么呢?”

“她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疼爱和重视,她最渴望的恐怕就是想在父母慈爱的祝福中,完成这一场盛大华丽的完美婚礼吧。”

安饶想起在海盗船里,完成公主的愿望才是通关的关键,在现在所有真相都水落石出后,再回到大家进入幻境后经历的点点滴滴,不难发现,如今已经成为杀人不眨眼的厉鬼的郑宝弟,她的愿望强烈而直接,她想要一场盛大的婚礼,却找不到自己的父母来参加,她尝试过利用纸人在幻境制造父母,而制造出来的父母僵硬麻木,完全不能符合她理想中的父母形象。

所以该怎么办呢?

怎么才能让郑宝弟的父母来参加婚礼呢?

“难道真的要我们去把老郑和王姐给杀了他们才能来参加婚礼?”时以柔皱眉,虽然他们品性恶劣不配为人父母,但是他们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啊!

“不,我们杀也没用,进入这个幻境的人,除了我们这些参与鬼屋游戏的玩家,其他都是被郑宝弟杀人的人,也就是说她作为幻境的制造者,需要经过她的手才行。”柏川分析。

“而很明显,郑宝弟杀不了他们,又或者说,她不想杀他们,她想得到父母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祝福,而不是得到她制造出来的傀儡的祝福。”安饶补充,很好理解,假象再甜蜜也不敌真实的一个点头,就好比他自己,宁愿只获得曾经抛弃过他的人的一句简单的对不起,也不愿意在虚妄中重新得到他们的宠爱。

“我想到一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的苏鸣突然激动起来,“郑多余啊!”

啊,郑多余!

“我之前一直奇怪,这小子为什么总是突然一下子出现,又突然一下子消失,消失的时候无人问津,出现的时候又总是被李婶他们严防死守,我原本以为是因为他是个不招人待见的傻子,后来发现他根本不傻,而且他能看到满院子的尸体和假的我们!他……他……”苏鸣搓着手,激动得语无伦次。

“他能穿梭于幻境和真实之间。”柏川帮苏鸣总结道。

“完美!搞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咱们如法炮制!”安饶拍手道。

“可是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了……”少年就是少年,快乐和丧气切换速度比谁都快。

“我有一个想法,”时以柔语气有些犹豫,“但是这是基于我看恐怖片的经验得来,可能有些儿戏……”

“没关系,现在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小册子也没写,集思广益总归没有错的。”安饶的声音清冽又温柔,总能让人感到安心。

“根据目前情况来看,新娘厉鬼,魂坛戮魂之类,其实并没有突破民俗恐怖的范畴,有关民俗恐怖其实还有一个很常见的角色,就是阴阳眼或者可通阴阳的人,一般说是这种人因为三魂七魄有缺,所以可以穿梭于阴阳之间,而为什么会有缺,”时以柔顿了顿,“有可能是天生的,也有可能是后天制造出来的,而制造的方式之一就是巨大的惊吓,也就是所谓的吓丢了魂,郑多余学习明明那么好,现在却时而正常时而痴傻,应该是被家里满是尸体的场景给吓坏了,碰巧成了可以穿梭于幻境和现实的人。”

“这么说的话,我们也可以吓一吓二老试试?”安饶听完点点头,抬头看着柏川问道。

“或许可行。”柏川也赞同。

“那就今晚吧,晚上才是郑宝弟的活动时间,我让自己持续流血再进鬼屋,找到老郑两口子的藏身之处,然后想办法把他们揪到郑宝弟面前,这还不把老两口给吓疯。”

“明天是第六天,时间不多了,我们干脆一步到位,把其他的事情也布置好,组好随时举办婚礼我们逃出去的准备。”柏川说道。

“不是七天流水席?”苏鸣不解。

“七天是最后的期限,也是头七回魂再次大开杀戒的日子,是我们的死期,郑家规定的婚礼流水席是三天,之后的每一天都是郑宝弟用来等她父母出现的,如果头七还不出现,应该就会迎来她的无差别杀戮。”安饶耐心解释道,安饶自己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小子如此有耐心,思来想去不明白原因,只能认定自己和这小子有缘了。

“我们一旦进入真的鬼屋,就一定会和假的自己对应上,甚至也会面对不知真假的队友,他们拥有我们全部的记忆,甚至此时他们也有可能在窥视我们,我们不能提前想好任何暗号以免被他们知道,大家到时候只能随机应变了。”安饶提醒道。

这份提醒让大家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那就分头行动吧,”安饶拍拍手,“晚上盯着腕带上的时间,熄灯的那一瞬间,大家立刻割破自己的身体,保持流血。”

“好!”

第65章 山村喜事25 “不,你不想。”说着,……

因为知道新娘会喜爱精心为自己准备婚礼的人, 刀疤男和程林对当天的婚礼筹备工作就越发懈怠起来,反倒是安饶他们干活越来越积极。

刀疤男狐疑地盯着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忙里忙外的安饶四人,再也忍不住了, 一把拉住年纪最小的苏鸣:“小子,你们在忙什么?不是说太勤快会被鬼新娘选中么?”

“我们啊,”苏鸣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清澈的愚蠢说道, “我们打算离开这里, 然后一把火把这里烧干净。”

“带上我, ”刀疤男一把抓住苏鸣衣领, “否则老子杀了你!”

*

今天晚上, 谁也没有心情再像之前那样去洗漱, 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头,深山里的寒气一点点浸湿空气,安饶感觉有点儿冷,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了缩, 莫名其妙地想起今天自己被迫贴在柏川身上时感受到的温暖体温。

“你是怎么发现要杀死我们的另一拨人是我们自己的?”安饶的声音因为寒冷而染上了鼻音, 听上去又软又乖, 仿佛在撒娇, “真的是因为我们都被最隐秘的事情所引诱这一点吗?”

“很早, ”柏川平静地说着, “之后的每一次都是在验证。”

“很早?”安饶有些惊讶, 没想到柏川不仅可以想到这么炸裂的设定,还能愉快地接受自己杀自己这么诡异的事情。

“嗯,”柏川仰头向后靠着床头,流畅的脖颈线条上缀着一粒形状明显的凸起,“从不能照镜子开始有所怀疑, 在鬼屋的镜子看到鬼难道不是鬼屋标配么,鬼屋没必要保护玩家不让玩家受到惊吓,除非有不能看到的原因。然后是我站在镜子前刷牙,镜子里的人和我一样在刷牙,我突然吐出一团泡沫的同时镜子里的我也同步吐出一团泡沫,但是思维可以同步动作可以同步,泡沫的流向却是随机的,它露馅了。”

“这样啊……”安饶不得不承认,大佬不愧是大佬。

“起来吧,快到十点了。”柏川的声音依然冷冷的,但是安饶总觉得比以前多了一丝柔和,朝夕相处了五天,他都快忘记这是自己需要极力避免接触的人了。

安饶从腕带中调出那把珠光宝气的匕首放在手中把玩,二人静静地等待着熄灯那一刻的到来。

灯熄了。

“开始。”随着柏川沉稳的声音,安饶和柏川同时将手腕划破,鲜血涌了出来,周围的场景倏然变幻。

今夜有月光,而适应黑暗后的安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躺在他们面前,瞪大眼睛一脸狰狞的李婶僵硬的尸体。

“啊!”安饶小声地惊叫一下,“所以我们这几天一直和李婶的尸体睡一个房间?!”

“嗯。”

“你知道?!”

“嗯。”

“我去?!”

“走吧。”柏川根本不给安饶一个心理缓冲期,这个男人没有心!

推开201房门,苏鸣和时以柔也瞪大眼睛死死捂着自己的嘴从房间中挪了出来。

“我求求你,让我进去,求求你啊!大哥让我进去!”一阵杂乱使劲的拍门声伴随着男人的哀求声在对面响起,安饶看到程林绝望地跪趴在204的门板上,一边痛哭流涕地乞求一边使劲拍门。

“下楼行动吧。”柏川冷冷地看了一眼便不再关注这个渣男的动向,直接快速朝楼梯口走去。一楼最靠近厅堂的房间,也即201房间的正下方就是老郑和王姐的房间,房间的门上有禁止邪祟进入的符咒,今天白天的时候,安饶和柏川已经趁机把它们给撕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房门打开,让鬼新娘知道封印已经没了。

“啪!”还没等安饶一行人迈出三步路,变化陡生,二楼两座楼梯中间夹着的闺房始终紧闭的大门猛地打开,随着叮叮当当环佩发出的清脆声响,一只漂亮的红绣鞋首先迈出高高的门槛,穿着大红嫁衣,披着灿烂霞帔,头戴全是珠宝的凤冠的郑宝弟终于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而与那一身华丽嫁衣完全不协调的是,她全身肿胀青紫,五官鼓胀,已经是在水中被泡烂了的样子,郑宝弟仿佛没有注意到201房门见明晃晃的四个人,而是姿态极为优雅地朝204房间方向款款走去。

环佩叮当,月光美人,黑色木屋突兀出现的艳丽红色,让人不寒而栗。

“程郎,你终于来了,”郑宝弟温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欣喜,“你终于来娶我了!”

还在拍门的程林僵在原地,他难以置信地一点一点回头望去,然后惊叫地坐到地上:“你,你别过来啊!你不要过来!啊!救命!”

“程林,你怎么了?见到我你不开心吗?”郑宝弟的声音令人心碎,她朝程林走过去,“我好想你啊!我们今晚就成婚吧!”

果然,七天流水席并非固定的。

“你,你不要过来,离我远一点!”程林爬不起来,只是在地上用脚蹭着往后不断躲退。

“你怎么了?”郑宝弟一边向程林走去一边不解地问着,“难道你不想念我吗?对了,你还没有见过我们的孩子吧?”

在安饶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一个青紫肿胀的婴孩从郑宝弟的身后冒了出来,用他纯黑没有一点眼白的大眼睛紧紧盯着程林。

“咯咯咯,爸爸?”婴孩摇摇摆摆地扑到程林的怀里。

“啊!!!走开!走开啊!”程林疯狂地推搡紧紧抱着自己的婴孩,眼见实在挣脱不了,他一巴掌扇到婴孩的头上。

“咯吱。”是颈椎断裂的声音,婴孩的头被程林扇得扭曲了几乎一百八十度,然而没过一会儿,那婴孩就有咯咯笑地缓缓转回过头来,脸上的肉被扇掉了一块,丝状的肉筋和絮状碎肉下露出可怖的骷髅。

婴孩冲着程林笑着张开黑洞洞的嘴:“爸爸,你把我弄疼了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程林手忙脚乱地推拒,“滚啊!快滚!我不认识你!我不是你爸爸!快滚啊!”

“你不是他爸爸?”郑宝弟的声音突然变得难以置信且愤怒,“你不是他爸爸谁是?我只有你这一个男人!”

而站在走廊对面的安饶他们,却仿佛在看两个人的无实物表演,围绕着一个不存在婴孩,上演着一部家庭伦理剧。

“以柔姐姐,我好想把血止住啊……”苏鸣简直好奇死了。

“不,你不想。”说着,时以柔干脆利落地又给了苏鸣一刀。

“嗷……”苏鸣委委屈屈地惨叫一声。

郑宝弟凄厉地叫了起来:“不准伤害宝宝!你竟敢伤害宝宝!”

一阵阴恻恻的冷风卷起,大红而繁复的嫁衣在风中怒张,如同一朵妖艳而不祥的曼珠沙华,郑宝弟伸出漆黑而尖利的指甲朝程林的头颅插去。

“啊!!!”

“新郎有了,我们走!”柏川看了一眼瘫在地上无力抽搐的程林,立刻低声对身后的三人说道。

一楼那扇房门终于开了。

满脸鲜血的郑宝弟欣喜地朝楼下看去,开心地喊道:“爸,妈!你们终于肯接受程郎了!我太开心了!”

然后就如同一个被父母宠爱的小女孩,开开心心地朝楼下走去,临下楼前还不忘朝自己的闺房招呼一声:“麻烦你们帮我把程郎带下去哈!我去和我爸妈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