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落,北城天街恍然被灯火点燃,街角人流车马已无声汇成一片喧腾的河流。
车轮辘辘、笑语喧阗混杂,空气里裹着糕饼甜腻、香料辛烈的气息。
只听“咔嚓”一声沉闷轻响,凝香阁那厚重的雕花门闩终于被取下,吱呀轻启。
门枢转动的瞬间,无数眼光齐刷刷投来。
临街而立的琉璃牌匾流光溢彩,盈盈浮在楼头,三个灵秀古篆“凝香阁”流转生辉,似有暗香浮动其间。
门未洞开,早有华贵的车驾、高大的灵兽坐骑挤塞门廊之外,连成一片光华闪烁的珠玉锦缎。
香车彩帷掀开一角,露出女子娇媚的眼波;几只青翎灵禽悬在车顶梳理尾羽,映衬着凡人骏马的躁动低嘶。
接待女子云鬓高挽,霞帔摇曳,笑立门前台阶之上,端庄里透着八面玲珑:
“诸位贵客久候了,今日规矩照旧,请入香阁,品妙韵丝竹,赏丹青歌舞,切莫动旁的心思。”
其语音清亮如初春黄鹂,闻之使人心中一动,不由平添几分兴致。
当目光扫过楼内悬着的“雅风守序”绢帛规章,又向厅内使了个眼色。
只见门内廊下,几位盛装女子步履轻盈,环佩悄然叮咚,裙裾拂过光洁的地板。
姑娘们有的怀抱古琴,有的手执画笔,明丽容色间一派清幽雅淡的气息。
厅堂深处,丝竹已轻轻拂动一缕前音,似泉水初融。
门槛外,不论凡人商贾亦或修士贵胄早已翘首。
一个身穿鹤氅、腰悬剑坠的年轻修士将一枚流光溢彩的仙家宝钱轻轻抛入边上侍女捧着的银丝螺钿盘中,含笑低语:
“在下只为闻诗儿姑娘那一曲离声,足矣。”
旁侧的中年富商见此也急忙奉出金锭,急不可耐地跟随入内。
远处阁楼顶上,一道身影负手独立。
馥郁城主俯瞰着天街的流光与凝香阁前水泄不通的盛景,他手握玉杯,醇酒在手中轻晃,忽而失笑,低语沉入华灯初上的喧嚣之中:
“嘿,修仙?”
“要斩什么尘缘……人间至欢至乐就在眼皮底下,试问又有几人能真正抵得住这份诱惑呢?”
数扇雕花大门在身后彻底敞开,浓郁的熏香与珠玉声光、弦索悠扬顿时倾泻而出,如同暖潮般瞬间席卷了长街一角。
那朱漆大门犹如一张温柔而诱人的大口,无声地吞噬着门外所有的华灯、笑语以及熙攘的人潮,将他们悉数卷进了灯火通明的浮世幻境深处。
喧嚣在门外堆积,门内却已铺开另一重光影流转、管弦轻咽的尘寰梦境。
风缕不在,千诗儿自然就成了这凝香阁的顶梁柱,同时还是艳冠群芳的花魁娘子。
此刻在五楼之上,她身穿一袭华美百蝶长裙,发髻高盘,云鬓桃腮。
浅金色的抹胸全然包裹不住那傲人丰挺的身段,使得女子身前露出一条深深的沟壑,是更加的妩媚动人,宛如月宫仙娥。
可就在这时,楼下街上一名粉衫玉冠的年轻男子缓步来到了凝香阁大门之外,一边轻摇着手中折扇,一边朝里面打量。
但也只是停留了短短片刻,便继续向着一楼大厅内走去,其身后还跟着四名身穿白色锦衣的男子,看样子像是对方的护卫随从。
“隗羴!他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