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有所收获
“是,是清和海运!是清和海运!”
“清和海运?”崔经理同管事两人均吃了一惊。
清和海运可是繁市本土最大的海运公司,在二爷收购西联航运之前,除却西洋人以及东洋人的海运公司,就属清和海运规模最大。
同清和比起来,隆升在海运上只能算是刚起步。
竟然会是清和的人雇人闹事,这是崔经理同管事两人怎么也想不到的。
对此,阿笙却并未太多意外。
西洋人同东洋人都不好得罪,相比之下,才刚刚起步的隆升,自是更好对付。
柿子挑软得捏,那清和的当家既然能够在繁市这样的地方,将生意做得这般大,这样浅显的道理,自是不可能不懂。
谢放对这一答案,亦并不惊讶。
先前明诚便提醒过他,要小心清和海运。
清和海运的发家并不光彩,手段更是下作。
他同明诚商量,往后会逐渐在各大船只安排习武之人,以防船上有人闹事。
未曾想,他们尚未作出布局,对方已然展开行动。
…
谢放:“烦请展开说说。”
那人刚要回答,另一人惊恐地道:“你不要命了?!要是回头被清和的人给知道,等船一靠岸,咱们只怕就有性命之虞!”
小七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抵在了说话之人的脖颈上,却仍旧笑得一脸的天真无邪,“嗯……二位爷可有兴趣,先考虑考虑眼前?”
眼前都尚且性命不保了,还想着“回头”如何如何,真真滑稽。
…
往常,若是小七胡闹,或者是行为过火了些,谢放定然会出声制止。
这一次,谢放却是一声未出,默许小七对两人的威胁。
冰刃无眼,被小七低着喉咙的那人被他那么一吓,全给“招”了。
原来,这两人不是繁市人,是从外地来繁经商。
生意经营得也算不错,这不,搭上了清和海运这艘大船。他们这次就是去曲城办事。他们同清和有合作,清和的人得知他们要去曲城,便主动替他们买了隆升一等舱的票。
两人做的是小本买卖,哪里舍得做一等舱的票,再一个,他们是同清和有业务上的往来,便是要坐船,也该是做清和海运的船才是。
两人正要婉拒,清和的人这才道出真正的目的,要他们替清和办一件事。
之所以选择一等舱闹事,自是要彻底坏了隆升的名声。
只有一等舱的客人身份来头都不小,二等舱、三等舱便是闹起事,对隆升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于是,清和的人买通了厨房的人,又另外找了他们闹事,借此机会,将隆升搞臭。
原本,清和的计划是找给后厨提供过期的食材,谁知,被后厨师父给检查出来了,弃用了被掉包的食材,临时用的明、后两天的食材给补上,打算等船在曲城靠岸之后,再另外采买。他们听得了消息之后,一合计,不若就在味道上动点手脚,回头他们在客人当中“煽风点火”便是了。
“之,之后的事,二,二爷您也知道了……清和运费相对较低,咱们外省人的货物,若是要走水路,定然是要求他们的。何况,清和大都走长线,隆升的线大都是短途。我们,我们这也是没办法啊!”
小七叱咤道:“胡说!你们走水路,走隆升的船只不就好了?隆升的价格比那清和不还便宜个两成?!”
“那……那你们隆升是这段时日才发展起来的么!咱们同清和是合作好几年了!不瞒您说,其实若不是出这么一档子事,咱们,咱们也是想往后若是短途的货物就走隆升的船只的。您瞧,就连我同我的弟兄都想着你们隆升的船只,那,那清和能不着急,能不雇咱们闹事么?!”
“你还有理了你!”
“小七——”
小七收起手中的刀,抬手,欲要教训那人,被谢放出声制止。
他要的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以及想要知道两人幕后究竟是何人指使,如今对方既然已全部和盘托出,自是没有必要为难对方。
清和海运不是一般人能够得罪得起的,不过都是为了能够活下去罢了……
“让他们走吧。”
小七:“二爷!”
阿达亦是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就这样让着两人给走了,未免太便宜这两人了!
“多谢二爷!多谢二爷!”
“多谢二爷,多谢二爷!”
那两人却已经是跪地给谢放磕头道谢。
…
“二爷,您怎么当真让那两人就走了?!”
那两人得了谢放的允许,踉跄着起身便走了。
小七气得不行。
他不明白,二爷为何不给那两人一通教训,再把人给放了。
谢放:“他们无非也是被威胁罢了。何况,若是他们当真心够狠,大可以找人,买点泻药,或者是旁的药交给后厨的人,届时,即便是我亲自出面,事情也定不能轻易平息。
何况,今日之事,亦不是没有任何收获。”
小七一脸疑惑:“二爷,您是不是糊涂了?”
他们可是险些就被那清和给害得失去声誉,二爷却说,他们今日有所收获?
阿笙将二爷同小七的对话听在耳里,他稍微一思索,眼睛顿时一亮,“二爷您指的可是……隆升往后可以往长线发展的事?”
第322章 大书特书
谢放眸光噙笑:“还是方掌柜懂我。”
阿笙脸颊通红。
不知怎的,每回听得二爷唤他“方掌柜”,总莫名觉着羞耻,更勿论这房间里头还有其他人。
崔经理同管事都是瞧不懂阿笙的手势的,两人一脸疑惑。
彼此对看了一眼,由崔经理代为出声问道:“敢问二爷,方才方掌柜说什么了?”
“没什么,往后你们自会知晓。崔经理,劳烦等会儿,你去一趟后厨,将后厨被清和买通的伙计给找出来。人肯定是不能再继续用的了,只是在咱们船靠岸前,还请务必让对方再生任何事端。”
“崔经理打包票道:“放心吧,二爷。若是此等小事都办不妥,这经理我也不必当了。”
那两个被清和买通的人既是什么都招了,他们去了后厨,只要诈上一诈,定然能将人给找出来。若是对方否认,直接带去同那两人对峙,不愁不水落石出。
谢放诚挚地道:“崔经理言重。崔经理的能力,南倾自是信得过。”
崔经理神情动容。
此番在他管辖的船内初了这般大的事,二爷一句责备都没有,还依然对他这般信任,如何叫他不感念?
谢放另外交代道:“这件事情既已调查清楚,回头便同客人们做个详细的解释。
不要说出是清和的缘故,只说是我们的人身子不舒服,加错了佐料。若是如实告知,难免同清和正面结怨。清和手段,你我都有所耳闻,能不正面起冲突,最好不要正面起冲突。再一个,也是为了避免清和找那两位客人的麻烦。
对方已经将真相如实告知我们,还是莫要平白添两条人命。为好。”
崔经理双手作揖,眼露敬佩之色,“二爷宅心仁厚,思虑周全。老崔佩服。”
“崔经理谬赞了。再有,记得向客人们致歉,许诺日后定当会加大管。给每位持票客人发放五元券,下次若是选择隆升号,可以拿券相抵,以抚人心。”
管事亦是由衷地道:“崔经理说得极是,东家思虑之周全,着实叫人佩服!”
崔经理:“谢二爷。那小的这就退下了?”
谢放点了点头。
崔经理带着管事,打算先行离开。
“稍等——”
阿笙比了个等一等的手势,崔经理同管事因着瞧不懂阿笙的手势,停下了脚步,“不好生意,方掌柜,您方才是要同我们说什么?”
这话崔经理虽是问的阿笙,眼神却是求助地看向二爷。
没法子,他们是真的瞧不懂,只能让二爷帮着“翻译。”
阿笙同二爷比划着,“我同崔经理一起去吧。我得先熟悉后厨,菜单也得先确定下来,以免晚上再出什么纰漏。”
谢放转达了阿笙的意思。
崔经理双手作揖,“方掌柜的有心了,劳烦,请随我们二人来。”
阿笙点了点头。
谢放愧疚地道:“此番辛苦你了。邀你登船,本是为了让你放松个两日,结果反倒令你受累,实在对你不住。”
阿笙忙摆了摆手,他弯起唇,比划着,“二爷您千万不要这么想,这船上就这么丁点大的地方,若是让我休息个两日,我还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能够帮上二爷,他开心都还来不及,哪里会有受累这一说?
…
隆升号的晚餐由长庆楼的方掌柜掌勺一事,很快便传遍了隆升号上下。
一等舱的客人们大都来头不小,大家平日里也是山珍海味吃惯了的。其中固然有长庆楼的熟客,可有部分客人是从未光顾过长庆楼,亦未尝过阿笙手艺的。
如果说,在晚餐尚未被端上桌之前,有人还在因为下午的点心一事而不快,那么在尝过阿笙做的蒸梭子蟹、芙蓉蟹斗、水晶虾仁、腌笃鲜……之后,心里头的那点不愉快,已然化成满心的意犹未尽。
船上有某报社记者在三等舱,原先听说一等舱发生退票一事,特意托了朋友去一等舱去一看究竟,也便受邀留在了一等舱,尝到了这一桌的美食。
隆升号返回繁市,该记者对当日之事做了详尽的报道——
隆升号如何因为后厨的伙计办事不力,导致糕点出了岔子,一等舱的客人们如何嚷嚷着要求退票,隆升号的东家谢二爷又如何临时请了恰巧在船上的长庆楼的方掌柜救场。
最后,尤其是对这两、三日海上航行期间的美食大书特书。
清和海运本以为,隆升号一靠岸,船上游客便会齐齐抵制隆升号。
哪曾想,隆升号经此一事,尤其是经过那位记者的报道,声名愈显,隆升航运名下的货船愈发繁忙。
因着该记者对长庆楼的方掌柜手艺赞不绝口,便是长庆楼在繁市亦是进一步打开了名气,成为各地往来商贾宴请的必去之地。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大红的鞭炮成串的响起,转眼,已是长庆楼开店一周年的日子。
“恭喜!恭喜方掌柜,亦恭喜薛薛老板!”
“恭喜方掌柜!恭喜薛老板!”
薛晟笑吟吟地拱手作揖:“多谢,多谢。来,里面请,里面请——今天进店,一律打六折。一律打六折啊……”
阿笙亦是弯起唇,帮着一起招呼客人。
能够在繁市这样的地方顺利开店一周年,且在一年的时间内就有这样的名气,实属不易,怎不叫人高兴?
同年年底,电影《出走的太太》上映。
因着电影里头出现大量长庆楼的菜品,长庆楼声名大盛,一时间车水马楼,日日宾客不断,俨然成为繁市的名招牌。升为掌柜的阿笙,更是成为许多官家、商家的座上宾,不惜花费重金,也要邀请阿笙去为他们的私宴掌一回勺。
长庆楼也成了许多权贵的必定光顾的酒楼,无事便来品个茶,配几碟糕点,或喝壶小酒,嘬一口肥得流油的大闸蟹的。
第323章 一对素戒
又是一年中秋。
汇江路上,已然成为繁市招牌的长庆楼门外车水马楼。
中秋过去,长庆楼依然热闹。门上贴着的一张招工信息格外地惹人注目。
“这世道,可真是要变天呐。咱们做传统酒楼的,竟开始招西点师傅了。稀奇,可真稀奇啊!”
下午,店里没什么人,办公室里头,阿笙同薛先生在谈事情,方庆遥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故意扬高了音量。
说给谁听的,不言而喻。
薛晟原本同阿笙在说话。
闻言,他同阿笙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眼。
爹爹在气头上,阿笙可不敢在这时撞枪口上,只好眼神央求着薛先生,让薛先生替他开这个口,帮着同爹爹解释,解释。
薛晟于是只好放下手中的账本,转过了头,赔着笑,同方庆遥解释:“方叔,咱们这不是也是没法子么?您瞧在这汇江路上,能够长久地将生意经营下去的,有几人不做洋人生意的?是,做洋人生意也犯不着开始学做西餐,招西点师傅。可这不是因为……繁市近日也不若从前那般太平了么?
若是有人闹事,咱们店里能有几个洋人,对方也有所顾忌不是?再一个,方叔您换一个角度,那些个西餐店招咱们的人为他们干活,咱们怎么就不能请他们也咱们干活呢?”
那能一样么?!
西餐厅请他们的人,是因为人工洋人便宜,他们是为了减少成本。可他们招西洋伙计,工钱却要另外多出三到五倍!
方庆遥心里头也清楚,若是店里头有几个洋人,万一当真有人来店里闹事,旁的不说,至少语言是通的,西洋伙计还能帮着说说情。
只是他一想到,他这店里头,要开始上一些什么牛排啦、三明治啦、还有那乌黑黑咖啡什么的,他心里头就说不出的别扭。
方庆遥沉默了片刻,好一会儿,有些别扭地出声问道:“那,二爷……二爷也是这个意思么?”
谢放虽并未直接参与长庆楼的经营,却是帮过长庆楼不少的忙,在方庆遥心目中,俨然也是长庆楼的一份子。
阿笙比划着同爹爹解释:“原就是二爷的意思……有客人请二爷同薛先生到外头吃饭,遇上有士兵在店里头闹事。索要保护费,不给就掀桌,那日正好店老板的一位洋人朋友也在店里,店老板的洋人朋友出面后,那几个士兵怕得罪洋人,方才悻悻然走了。
二爷这才想到,不若找几个洋人伙计在店里,这样若是薛先生不在,旁人也轻易不敢来闹事。”
薛晟点头,“是这样。咱们如今虽说在繁市算是站稳了脚跟,政、商两界多少会给南倾几分薄面,不会对咱们长庆楼如何。可若是遇上那些个兵痞,哪里能起什么作用。那些人都是不摸着油水,不撒手的主,唯独洋人他们不敢得罪。”
想当年,方庆遥之所以被迫离开符城,不就是因为兵痞经常上门勒索,才只能到繁市投奔阿笙么?
方庆遥生平最痛恨,就是兵痞子。
他气得重重地拍了拍桌子,“这帮欺软怕硬的孙子!合着就只是敢负咱们自己人呐!”
阿笙苦笑。
可不是么。事实往往便是这般伤人。
洋人欺负咱们,就连咱们自己的兵,也是逮着自己人欺负。
招几位洋人伙计的事情,于是就这样定下。
长庆楼开出的薪资高,阿笙同薛晟两人的人品在业界也是有口皆碑,有好几个做西餐的洋人师傅应聘。
阿笙对西餐不若二爷精通,毕竟二爷尝过的西餐多,便请了二爷帮忙把关。从应聘的十几个人当中,选了一位,又另外招了两位帮厨,也都是洋人。
对于那三位洋人员工,方庆遥颇有微词,实在是洋人做事算不得勤快,同他们比,差远了,好在,洋人干活还算是认真,厨艺也不错。至少推出西餐后,长庆楼的生意比过去还要好上个一、二成。
汇江路上,陆续有兵痞闹事,在其他的□□,长庆楼倒是幸免于难。
于是乎,其他铺子的人也陆续效仿起了长庆楼,也请来几位洋人员工“坐镇”,以保平安。
可他们哪里知道,这洋人当中,也是有混子的。长庆楼的那三位,是谢放亲眼给把过关,又让阿达同小七两人跟踪他们回去,做了详细的背景调查,确定对方的来历、人品皆没有任何问题,才给招进的长庆楼。
其他店家不知道这一层,花不少工钱雇了洋人,店里的现金、值钱的东西反倒被洗劫一空,是欲哭无泪。万幸的是,店家们也都知道世道不稳,大都当日就会清点营收给带回家去,那洋人卷走的,只是当日的营业额。即便如此,算上值钱的物件,好几家店家损失惨重。
…
方庆遥坐在柜台后头,在瞧今日的报纸。
这都第几起商店因招了洋人员工,反倒被洗劫一空的报道了?
阿笙过来,拍了拍爹爹的胳膊,比划着,让爹爹去休息室休息,午睡小憩一会儿。
方庆遥抬起头,给阿笙看今日的报纸,言语很是感慨地道:“阿笙,咱们长庆楼到现在能够相安无事,当真是,当真是多亏了二爷啊。咱们可是得好好谢谢二爷。”
以长庆楼今时今日的流水,这要是请的员工有什么问题,若是一日营收被卷走,金额可不小!更勿论店里头贵重的那些个食材、茶水了!
这段时日汇江路上隔三差出事一事,阿笙也听店里客人们谈起过。
繁市的店租贵,人工也贵,本身经营就不易,如今还遭此横祸,阿笙心中自是替同行们觉着惋惜,同时,同爹爹一样,亦是清醒当初招人时,请了二爷来把关。
阿笙同爹爹比划着,“好,晚上回去,我给二爷做一顿好吃的。”
“做一顿吃的哪够……咱们好歹得拿出点实际的表示。我瞧着二爷身上什么金饰都没有。我想呢,是不是能找个时间,你陪我上街看看……”
阿笙眼露惊讶,爹爹要给二爷买金饰么?
可二爷生日未到,今年也不是什么大寿辰……
阿笙迟疑着,“金饰会不会太贵重了一些?二爷怕是未必会收。”
方庆遥睨了儿子一眼,“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我既是想到要送这个,自是有把握,二爷定然不会拒绝。”
阿笙好奇的追问,“当真?爹爹想到了什么法子?”
方庆遥没好气地道:“小孩子家家的,你就不必问这么多了。”
阿笙刚要打手势,听见爹爹这一句,只好放下了要比划的手。
方庆遥瞧见要打手势的手,忽地压低声音,有些伤感地问道,“阿笙,你到现在,仍旧没法说话么?”
说起来,距离约翰先生说阿笙有望开口说话都过去一年多的时间了,除却“嗯”,“啊”之类的单音字,确实偶尔从阿笙喉咙里发声过,其余是再没多余的话。
一开始,他还很欣喜,会不会是阿笙渐渐地能说话了,后头发现,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阿笙:“……下周约翰先生会来繁市,我会去复诊,到时候,我,我再问问他?”
约翰先生本就是被铭德给特聘了去,去年岁末便随军离开了繁市。幸而部队驻军的地方离繁市近,约翰不时会来繁市采购药品,或者添一些生活用品。
每回约翰来繁市,都会提前给谢放拍去电报,阿笙便由二爷陪着去看诊。
对于阿笙迟迟未能开口说话这件事,约翰认为,他是心理因素多余病理上的因素,仍旧鼓励阿笙私底下多练习。
阿笙私底下倒是练习了……就是效果甚微,到现在都没什么大的进展。
每回只要他张嘴要发声,他的喉咙就像是束口的袋子似的,骤然发紧,有时,身上还会出冷汗。
方庆遥瞧出阿笙被他问得有些紧张了,怕给孩子压力,赶忙道:“没事,爹爹不急,不急哈……能不能说话这事,咱们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阿笙微起唇,点了点脑袋,他比划着,“爹爹,这儿我帮您看着,您先去休息吧。”
“不用,爹爹这会儿又不累……哎?阿笙,你说不若你这会儿陪爹爹上街,咱们去金店看看如何?这会儿人少,咱们去去就回,店里让阿贵帮忙照看一下,也不会耽误什么事。”
阿笙一脸意外,现在么?
爹爹会不会,着急了一些?
“对,择日不如撞日,不若就现在好了。“爹爹这就去同阿贵交代一声,顺便去里头取点钱过来,你在这儿等爹爹一下啊。”
方庆遥说着,不等阿笙回应,将身前放着现金的柜子一锁,去了里头。
爹爹说风就是雨,阿笙也没法子,这会儿确实也没什么事,只好等着。
…
两个人一起去了汇江路的金店。
阿笙来繁市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回逛金店。
尚未进店,就被橱窗里头金灿灿,晃人眼的各种金饰给吸引了目光。
也难怪爹爹会想着给二爷送金饰,这些个金饰确实好看,叫人移不开眼!
“阿笙,你觉着这素戒好不好,圈口够不够粗?,克重够不够足?”
阿笙在瞧一款金镯子,听见爹爹同他说话,只好恋恋不舍移开了视线。
阿笙转了头,瞧见爹爹手上拿的素戒,阿笙纳闷不已。
这……这儿金镯、金项链都有,爹爹怎的,选了一个这般素净的戒指?
忽然想到,之前爹爹说他有把握二爷不会拒绝他的金饰,莫不是爹爹想到了这金镯、金项链太贵重,素戒刚好?
方庆遥是越看,越满意自己一眼相中的这款素戒。
“来,阿笙,你戴上试试。”
阿笙便接过戒指,帮着试戴。
“挺好,大小合适。”
方庆遥挺满意。
伙计见状,十分不好意思地开口,“不好意思啊,这位爷。咱们这是对戒,不单卖的……”
方庆遥淡声道:“谁说我只买这一个?帮帮我把这一对都包起来吧。”
“我是瞧您就带着您公子一个人过来买戒指……哎,好,好,我这就帮您将对戒给包起来。”
阿笙吃了一惊,他飞快地比划着,“爹爹,您买一对做什么?”
“爹爹自是有爹爹的打算。小孩子家家的,莫要打听这么多。”
“爹爹……”
“这位爷,对戒已给您包好,烦请里头付钱……”
方庆遥便随伙计,进去里头付钱。
阿笙只好跟上前。
付过钱,方庆遥心满意足地从伙计手中接过对戒。
“爹爹,您会不会太过冲动了一些?您便是要送给二爷,买一只也便够了。这款不单卖,您可以瞧瞧别的款式啊。”
方庆遥将素戒宝贝地贴身收好,“哎呀,你还小,不懂。”
“爹爹——”
阿笙还要再劝,忽地,瞧见外头冲进三个蒙面大汉手中持刀,冲了进来。
“打劫!不许动!”
“统统不许动!蹲下,都给老子蹲下!”
第324章 爹爹快跑
“啊——”
“啊!跑,快跑啊!”
“妈妈,妈妈!”
“救命啊!”
“救——”
店里的顾客尖叫着往外跑。
有孩童被其他客人给绊倒,坐在地上哭着喊妈妈。
有一位已经跑出门店门的顾客,不幸被歹徒发现,从后头被一刀捅穿,倒在血泊当中。
“瞧见了?都给老子闭嘴!不然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蒙面大汉指着地上痛苦挣扎的妇人,语气冷酷地道。
方庆遥拉着阿笙第一时间跑到门口,眼睁睁瞧见那妇人就这样被捅穿了身子,瞬间瘫软了双腿,没敢再跨出去半步,脸色蜡白。
阿笙及时地扶住了爹爹,谨慎地跟着人群往里头撤。
同孩子走散的妇人迅速地抱起孩子,捂住孩子的嘴,不敢在让孩子发出丁点声音,生怕下一个被捅穿了的人会是自己。
人们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掐住了咽喉,店里瞬间鸦雀无声。
“把手都给我举起来,放到后脑勺。”
“蹲下,都给老子蹲下!”
留一人放哨,两名大汉手中持刀,大步地迈进店里。
人们颤抖着照做。
“把店里的金饰都给老子拿出来!”
藏到柜子后头的金店老板被歹人提拎了出来。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想要活命,就把金饰都给老子装进这袋子里!”
金店老板这才发现,这持刀歹人的同伙还带着一个麻袋。
金店老板瞧着那个麻袋的口子,险些两眼一黑,可到底是命要紧,只能心痛地将柜子里头的金饰往麻袋里头装。
那歹徒嫌金店老板一个人装太慢,目光逡巡,持刀的手指了指蹲在地上的一位年轻伙计……以及阿笙,“你,你,你们两个,过来。”
方庆遥睁大了眼睛。
在爹爹喊出声音之前,阿笙拼命地朝爹爹摇了摇头。
可千万不能将歹徒给惹恼了,否则他同爹爹两人的性命只怕不保。
那另一名被指到的伙计脸色比白纸都还要苍白,却也不敢不从,只得身子发抖地站起身。
“都给我装!”
“速度要快!”
阿笙同那名年轻伙计才走至柜台前,那持刀的歹人就粗声粗气地命令着,吩咐他们赶紧干活。
…
“老大,我拎着挺重的了,要不今天先撤?太重咱们也不好逃走。”
持着麻袋的歹徒小声地同持刀歹徒商议。
持刀歹徒眼神冷厉地点了点脑袋,低声道:“东西拿好,撤。”
一人提着装着金饰的麻袋往外走,一人持刀,倒退着往外走。
店里的人无不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心里头恨不得这三阎罗既是已经拿到金子,便赶紧走。
忽地,那名持刀的歹徒停住了脚步。
他指了指蹲在门口的一位男子,冷声道:“你同我们走!”
倘若他们就这么出去,遇上巡捕房的人,未必能够全身而退,可手里头有个人质就大不一样了。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你们,你们抓他,抓他吧!他是长庆楼的管事,长庆楼方掌柜的爹爹,身价高着呢!比我好使多了!”
那名男子为了自保,将方庆遥给用力地推了出去,想来这人应当去长庆楼光顾过,认出了方庆遥。
方庆遥身子一颤,他尚且来不及反应,忽地身子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歹徒的目光当即落在了方庆遥的身上,命令道:“你,过来!”
方庆遥手在地上撑了一下,掌心被擦破了皮,膝盖也受了点皮外伤。
方庆遥到底是经历过世面,纵然心知,自己这一去,只怕凶多吉少,心里头还是庆幸,不是阿笙被认出。
这个时候,决计不能叫那三个歹徒察觉阿笙的身份!
纵然心里头再害怕,方庆遥只能忍着疼,配合地从地上站起身,便是连余光,都没有往阿笙那头瞄一眼,生怕会连同阿笙一同牵累。
…
爹爹!
阿笙自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歹人就这么将爹爹给带走,可他心里头也清楚,莫说歹徒有三个人,便是只有一个人,正面对上,他也未必能够有胜算。
阿笙的视线四下飞快地观察着……
忽地,他瞧见柜台上有一个茶壶。
方庆遥腰不好,方才又跌了一脚,走得慢,那歹徒不耐烦地道,“不想死的,现在就走到我的跟前来!”
方庆遥只好一瘸一拐地,稍稍加快了脚步。
阿笙瞧见这一幕,心疼得眼眶都红了,他的双手攥成拳,愤怒地等待着时机。
趁着那歹人的注意力在爹爹的身上,且背对着他站在店门口,阿笙悄然走到茶壶的旁边,他瞅准时机,抄起茶壶,快步地朝门口的歹徒走去——
身后将手中的茶壶重重地砸在那名歹徒的脑袋上。
阿笙以为那歹徒会倒地,可对方竟没有。
不但没有倒地,反而转过了脑袋,鲜血顺着那歹徒的脑袋往下淌,对方眼神凶狠地瞪着他,眼底赤红一片。
阿笙手中手脚冰冷,他的喉咙发紧,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掐住,可与此同时,又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喉间冲出——
“快!!!”
爹爹快跑!!
第325章 晚辈鲁莽
阿笙的这一声“快”字,沙哑又不好辨析,却如同摔杯的信号。
方才还蹲在地上的人们,忽地抄起货柜上的镜子、盆栽,凳子……所有能扔的东西,悉数朝那三个绑匪的身上砸。
年轻的妇人大声地朝街外路过的行人大声呼救:“救命啊!!杀人啦!!!!”
店外头,聚集了不少的路人。
碍于歹人的手里头拿着刀,大家伙顾忌着不敢上前,只能伺机寻找合适的时机。
见店里头的人动了手,大家伙也就持着从隔壁店家借来的锅铲、锅盖前来帮衬。
…
对上歹转过身时那血红的双眼时,阿笙一度身子僵直,他以为自己的小命今日是定然要交代这儿了。
却不曾想,瞧见一个镜子从他的眼前飞过。
“你怎的还傻傻站在那儿?快躲起来啊!”
阿笙认出,是先前那个同他一块装金子的伙计!
伙计扔了镜子,矮着身子,跑过去拉走阿笙,迅速地躲到柜子后头。
这一下,店里头的人彻底没了顾忌,什么扫帚、簸箕,都往歹人的身上招呼。
“找死——”
那歹人怒火中烧,手中持刀,誓要给阿笙一个教训不可,被他的同伙给拽住,“这都什么时候了?!快走!不然来不及了!走!!”
人聚得越来多,再不走,就逃不脱了!
“那老头呢?!”
长庆楼掌柜的父亲,活生生的金疙瘩,人呢?!
“方才趁着咱们没留神,跑了!走!”
一直躲在柜子后头的掌柜眼神牢牢地盯着拎着装自己金饰的麻袋,伸出脑袋,朝街外大喊:“我的金子,我的金子!谁要是替我追回金子,我定重金酬谢!!!”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众人听说那歹人抢了金子,又听说追得金子有重谢,哪能轻易叫这三人给走脱了!
以锅盖护身,锅勺、扫帚当武器……一拥而上。
…
“逮到了!”
“逮到人了!大家伙,咱们可千万不能叫他们逃脱了啊!”
有回店里去拿绳索的,竟还有人拿了自家的渔网过来的……
歹人被众人齐心协力给抓住,只等巡捕房的人到。
金店掌柜第一时间从店里跑出来。
他从路人手中接过装着金子的麻袋,没敢在大天广众之下数,忙向众人连连道谢,“多谢大家,多谢大家……还请大家随我来,做一个登记。待明后日店里收拾过后,凭登记来领酬谢……”
…
“阿笙,阿笙!”
“阿笙……”
阿笙是亲眼瞧见爹爹跑了,被旁边的店家给拉进了店里头,因此他被店伙计拉着躲到柜子后头时,也便没有急着出去。
听见爹爹的声音,阿笙方才站起身。
方庆遥在四处找阿笙,余光瞥见的阿笙身影,他一瘸一拐地跑过去,他双手放在阿笙的肩上,神情激动地问道:“阿笙,你,你方才,是不是说话了?!”
那伙计同阿笙一块从柜台后头走出,听见方庆遥的话,忍不住道:“这位爷,您是不是被吓着了?这位小兄弟又不是个哑巴,当然会说话了。”
“对,对。我儿子不是个哑巴,我儿子不是个哑巴……阿笙,阿笙……”
方庆遥一把楼主阿笙,激动地语无伦次。
阿笙会说话了!
阿笙会说话了!
那伙计站在原地,微张了张嘴。
儿,儿子?
先前那妇人对歹徒说,这位爷是长庆楼掌柜的爹爹……现在,这位爷说这位小哥是他儿子……
那,那这位小哥……岂不是,岂不是便是长庆楼当家的?
乖乖,这位小哥瞧着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竟经营那般大的酒楼了?
…
铭德医院。
“医生,怎么样,我儿子的手……要,要紧吗?”
方庆遥坐在凳子上,却是伸长着脖子。
医生在用镊子将扎在手心肉里的瓷片一一挑出,看得他是一阵心惊肉跳,“医生。我,我儿子他是个掌勺的,他还喜欢画画。不能掌勺了这没什么,可他真心喜欢画画,他的手可不能有事啊。”
阿笙手上伤口得处理,没法比划,他朝爹爹摇了摇头,意思是,让爹爹先暂时别说话,保持安静,莫令医生分神。
先前在店里,阿笙的出口的那一声“快”叫方庆遥欣喜若狂,还以为阿笙会说话了。
直至阿笙用手势同他比划,他才知晓,那时情急之下,阿笙压根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当时说话了。
不过当时好多人在场,他也一一问过大家,确实听见阿笙说了一个“快”字。
他问了阿笙,阿笙方才告诉他,约翰医生告诉他,得勤练习,哪怕是“嗯”、“啊”这样的单字,也得多练,要少依赖手势,这样后头兴许才能说一整句,乃至恢复正常说话。
对于方庆遥而言,这已经是极好的一个消息了!
见眼下阿笙又只是同他摇头,没有“出声”,虽说有些失落,可也不到失望的程度。
只要阿笙有希望开口说话就好,能不能恢复跟正常人一样都不要紧!
阿笙让他暂时不要出声,他也便没有再追问。
倒是医生将阿笙手上的又一片小碎瓷取出,抽空回了一句,“喜欢画画啊?放心吧,没有伤及骨头跟手筋,不会影响拿画笔的。”
方庆遥一听,心里顿时一慌,顾得膝上有上,他起身,着急地问道:“不影响拿笔?那是对颠勺有影响么?可是阿笙的以后的手,再也拿不动锅铲了?”
门诊室的门忽地被推开,谢放疾步走近,“医生,请您务必要想想办法。不管花怎样的代价都可以。”
门诊医生是一位老先生,见有人擅闯他的门诊,他极为不悦地质问道:“你谁啊?知不知道如果没有允许,不能擅自推门进来?”
“章医生,他,他们执意要进来……”小护士一脸慌张地跑进屋。
谢放拱手致歉:“实在抱歉,是晚辈鲁莽……”
方庆遥有些别扭地帮着解释:“他,他是我大儿子。兄弟两人打小感情就好。对不住啊,医生。不过我的意思也是一样的,只要您能够将我小儿子的手给看好。不管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第326章 小小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