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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小掌柜 折吱 13906 字 1个月前

包间门被推开,方庆遥脸上挂着笑,走了进来,“没打扰两位爷吧?“

爹爹?

阿笙惊讶地瞧着进来的爹爹,爹爹怎的也过来了?

爹爹是来找他的么?

谢放同胡言鸿两人先后站起身。

谢放温声道:“方叔快快请进。本来不过就是同胡队吃顿饭,叙叙旧而已,也没什么要紧事,何来打扰一说。“

谢放对这位方掌柜这般有礼,胡言鸿自是不敢怠慢,笑着接口道:“可不是。我同二爷两个人就是找个地方,吃顿便饭。”

“没有打扰到两位就好,没有打扰到两位就好。”

方庆遥将房门关上,走进包间。

阿笙手里头比划着,“爹爹,开始后厨有什么事?”

方庆遥道:“没,后厨没什么事……爹爹就是,有个事,想要问一问胡队。”

胡言鸿这心里头直发苦。

得,方掌柜定然是要问他关于周霖的事情。

哎,这该来的事一点躲不过。

上头已然下了死命令,不许他再往下查。

这下,他,他可怎么给人家一个交代?

第126章 爹爹松口

爹爹有事要问胡队?

爹爹是要问胡队何事,怎的之前没听爹爹提起过?

阿笙尚且疑惑着,只见二爷已然邀请爹爹落座。

阿笙也便重新坐下。

方庆遥既是有事要问胡队,为了方便,便在胡言鸿旁边的空位坐下。

店里忙,方庆遥也没时间寒暄,他刻意压低了嗓音,“胡队,我就是想向您打听下,那个周……”

考虑到巡捕房逃脱了一个死囚犯这事到底兹事体大,说出周霖的名字万一不小心被人听见,会给胡队惹上麻烦,方庆遥临时改了口,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那什么,胡队可查到他的下落了?”

阿笙这才知晓,原来爹爹要问的是这个。

阿笙当即转过脑袋,去看胡队。

是了。

那日在医院,胡队答应了他同二爷,定然会将周公子的下落调查清楚。

也有段时日了,不知道胡队调查得怎么样了。

瞧见方庆遥同阿笙父子两人期盼的眼神,方才喝进嘴里的茶全然成了苦味,胡言鸿拱手,一揖到底,神色愧疚:“方掌柜的,实在对不住。这件事我应该早就同您、阿笙还有二爷说一声的。”

“胡队,您,您别吓唬我。那人是全然没消息了,还是怎么的?”

方庆遥被胡言鸿这架势给吓一跳,甚至紧张得打了磕巴。

反正这是瞒得了初一,瞒不过十五,胡言鸿抬手抹一把脸,再次同在坐的三个人道歉道,“实在对不住,上头不让查了。是以,人现在在不在符城,我都不清楚。”

心虚地连眼神都没敢同二爷对上。

毕竟当初,他亲口应允了二爷同阿笙,会调查个水落石出。

方庆遥微张着嘴。

阿笙一脸错愕。

不,不让查了。

唯有谢放平静地饮着茶,似乎巡捕房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内。

半晌,方庆遥喃喃道:“不怪您,不怪您。我应当想到的,我应当想到的。”

那日,二爷就同他还有阿笙说过,逃了个死囚犯这样的事情,警方定然不会声张。

即便是派人去找周公子的下落,只怕也不敢大张旗鼓。警方会一口咬定,病房里的那具尸体,便是周霖。以此结案

周霖逃跑这件事,极有可能会不了了之。

未曾想,竟是当真被二爷一语言中。

到底是北城谢家的公子,对这些官场上的做派,果然比他们这些商贾要看得透。

这件事说到底,是巡捕房包括他在内办事不力,对不住方家父子二人,胡言鸿出声道:“请方掌柜的放心,这几日我都有加派人手,在长庆楼附近巡逻。若是那周霖一旦出现,我们的人定然当场将他捉下。

我想,那周霖费劲周章才逃脱了去,不至于自寻死路。”

可对方在暗处,他们在明处……

若是那周霖乔装打扮,冒充长庆楼的客人又在饭菜里动什么手脚,即便是有巡捕房的人守着,怕是一时间也很难发现。

不过方庆遥也明白,官大一级压死人,上头下了死命令,胡言鸿自然只有听从的份,因此,唯有道谢道:“多谢胡队对我们父子的照顾。”

胡言鸿愧疚难当:“惭愧,惭愧。”

今日这顿饭,胡言鸿注定是吃得食不知味。

稍微坐了坐,也没动过几筷子,胡言鸿便借口巡捕房有事要忙,起身告辞。

谢放起身相送,“胡队的难处,我明白。今日这顿饭,原是为了感谢胡队对隆升的帮忙。至于其他的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胡队亦不必太过耿耿于怀。往后,长庆楼还要劳烦胡队继续多多照拂。”

胡言鸿听罢,眼眶发热,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二爷请放心,日后长庆楼的事,便是胡某的事!告辞。”

谢放拱手作揖。

亲自从胡言鸿离开,谢放返身落座。

他给在叹气的方庆遥斟了杯茶,递过去,“胡队对我们有愧,往后对长庆楼只会加倍用心。如今世道不稳,有胡队照拂,长庆楼也能安稳些。”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就是那姓周的如今下落不明,就连胡队都没有他的消息,巡捕房那里摆明了也不会继续查下去了,我,我这心里头没底啊!”

方庆遥下意识地将茶接过,忽地意识到是二爷亲自给他倒的茶,忙出声道谢道:“谢,谢二爷。”

谢放笑了笑,“方叔不必同我客气。”

方庆遥心里头嘀咕,胡队都对您毕恭毕敬的,我这什么身份啊,哪里敢不客气。

“船到桥头自然直,爹爹,您别太担心了。”

瞧出爹爹还是忧心忡忡的,阿笙握了握爹爹放在桌上的手,比划着,宽慰爹爹的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你不知道,我这几天眼皮总跳,就老觉得会出事……”

方庆遥忽地出声道:“阿笙,要不,你还是随二爷去北城,就当是,去北城逛一逛吧。你从小到大,都没出过符城。去北城见一见市面,也挺好的。

咱们现在也另外又招了两个师傅了,后厨完全忙得开。店里的事,你不必担心。”

阿笙怔住。

自从二爷同爹爹提起,想要带他去北城一事,便是私底下,爹爹都从未同他讨论过。

他以为,爹爹是不同意的。

就像爹爹所说的,他从未离开过府城,爹爹放心不下他,实属正常。

他怎么也没想到,爹爹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并且,还提议他随二爷去北城!

北城,谢家。

“老爷,有份电报——”

谢家管事韩兴明手里头拿着一份电报,恭敬地走上前。

檀木圆桌前,一位身穿黑色长衫,身子笔挺的老者低头专注看着手中的报纸,闻言,随意地道:“先放着吧。”

韩管家笑着道:“老爷,是来自符城的电报呢。”

老者这才抬起头,眼神透着诧异,“是老二拍来的电报?”

管家笑着点头:“是,是二少爷拍来的电报。二少爷在电报里头啊,祝您安,还说,还说这个月就动身回北城呢。应当是特意为了赶回来,给您过寿的。”

第127章 布局繁市

“福旺,厚的冬衣多收拾一些。越往北走,越冷。”

“噢,对了还有冬靴,冬靴可千万别忘了。去北城,路上穿现在的靴子可不成,冻脚。”

谢家老爷子六十岁大寿在即,谢放也将动身回北城。

北城距离符城千里之遥,气候差别也大,需要备上的东西也多。

陶管事提醒福旺,过冬的衣物、鞋子千万别少带了。

“哎,知道的,陶叔。”

福旺应下,从柜子里头,又拿了一件毛领的冬衣。

咦,二爷的冬靴呢?

冬靴他是给放哪儿了?

谢放倚在床边的榻上看画。

这些画,都是他从虞老那儿讨要来的,是阿笙平日里的习作。等他看过,还得给虞老还回去。

瞧得出,笔触还不是很成熟,画风却已然自成一派,个人特色明显。

此番去北城,虞老先生同他说过,将会带阿笙去参加北城举办的画展。

他在北城也结交了不少画友……此番阿笙前去北城,倒是可以引荐老先生同阿笙同那些画友相识。

想来阿笙定然会喜欢。

谢放赏析得投入,听见陶叔同福旺两人的对话,他的视线从书上移开,抬起头,温声对陶叔道:“陶叔,不用带太多东西,咱们一切从简吧。东西太多,反而招摇。”

自从董文坤派系的人被肃清后,隆升算是彻底由谢放做主。

谢放提拔了身为助理的薛晟,由他担任隆升的副总经理,许多琐事,也都交由薛晟代为处理,他自己渐渐地从隆升的事务当中抽身。

总算得闲,得以在家休息几日。

陶叔笑吟吟地道:“无事,我雇了府城当地有名的护商队,路上,护商队的人为乔妆成咱们的随行人员,陪咱们走这一趟,保护咱们的安全。

如果只是我同二爷,还有福旺、福禄回北城,倒也没什么。只是虞老先生同小石头,还有阿笙此次也同咱们一起,这老的老,小的小,不得不考虑周全些。”

所谓的护商队,类似从前的走镖,以及一些地方的马帮。专门保护商旅路上的安全。

世道不稳,就怕会遇上小偷或者是抢劫的,护商队也便应运而生。

只是个人出行,特意请护商队到底少,毕竟干的是生死难测的营生,要价不低。

从符城到北城,路途遥远,陶管事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这才雇了护商队。

毕竟,老弱病残,是最为容易被那些个有心的匪类给盯上的。说到底,他们一行人当中,只有二爷算是正当年。总不能路上全靠二爷护他们周全。

谢放由衷地道:“陶叔行事周全。”

他们来时,他就自带了陶叔,福禄同福旺,路上是不大太平,不过因为他手中有枪,一般人倒是不敢招惹,一路上也平安抵达了。

陶管事听了少爷的夸,不大好意思地道:“我这也是报纸瞧多了。少爷您是久不出符城,您不知道,现在外头乱着呢。明抢的、暗偷的,多了去了。如果只是咱们回北城,倒是没什么,”

谢放望着窗外的天色。

他是久不出符城,不过现在时局,他比谁都要清楚。

现在还不是最糟糕的,往后……这时局,只会一天天坏下去……

“爷,薛公子来了,可要请他进来?”

福禄推开门,从外头走进。

谢放似乎并未意外的神色,他将手中的画暂时放到一边,“请他进来吧。”

对福旺道:“福旺,看茶。”

福旺放下手边的工作,“是,二爷。”

不久,福禄领着薛晟进来。

这是薛晟头一回来春行馆。

他一进春行馆的大门,就被春行馆迎面的气派照壁给惊着了。

他自是知晓自己的这位上司出身不凡,可由于二爷在隆升,向来同他一起下车间,便是吃饭,也经常是一起上食堂,半点瞧不出骄矜的做派。

今日亲眼见识了春行馆的庭院深深,头一回对二爷的身份有着深切的感知。

走进房间,薛晟就感到浑身暖洋洋的,知晓是房间里头铺了地暖的缘故。

在符城……能够铺得起地暖的人家可不多。

“二爷,薛公子到了。”

福禄的话,将薛晟的思绪从一些有的没的当中拉回。

薛晟一见到二爷,便有些着急地出声问道:“二爷,听说您要回北城了?”

谢放笑着指了指对面暖榻的位置,“明诚,我们坐下说?”

薛晟犹豫片刻,在二爷对面的位置坐下。

谢放吩咐福禄看茶。

福禄转身去倒茶,谢放淡声道:“我父亲腊月大寿,我是要回去一趟。”

薛晟屁股才刚刚坐下,闻言,险些没一屁股弹坐起来,“可眼下隆升的局面才刚刚稳住,您不在,到时候文件要找谁批改?还有,隆升的布匹卖得极好,可以借此机会,扩大咱们隆升的市场占额。二爷,恕我直言,咱们正值大展抱负的时候,可是您却……”

二爷却在这个时候撂摊子,这不是前功尽弃么?!

谢放笑着道:“这不是还有你这个副总经理么?”

薛晟一怔,忽地反应过来:“您,您早就计划好的?”

谢放正色道:“明诚,我说过,我从未拿你当我的下属,我当你是朋友。你非池中物,终有一日,你定会遇水化龙。甚至符城,都不会是真正施展抱负的地方。事实上,你今日来得正好。我想问一问你,你可有兴趣,去繁市?”

薛晟神情错愕:“去繁市?”

谢放颔首:“是。想必你也清楚,如今时局不稳。符城目前固然可以偏安一隅,但这份平静,迟早会被打破。繁市不同……繁市设有租界,各方势力都盘踞在那儿,可也因此,局势相对稳定。

等过了年,你可有兴趣,带着隆升的骨干,前去繁市开辟市场?”

第128章 码头送别

阿笙同二爷动身去北城的这天,天气甚好。

前段时间下的大雪早已融化,一连数日,都是大晴天。

白天走在街头,阳光暖融融的,恍惚间,会让人心生寒冬腊月已过,已是春暖花开的错觉。

府城,码头。

工人弓着背,驮着货物,在码头穿行。

卖芝麻饼、馒头、蜜饯的小贩们卖力地吆喝着。

方庆遥将手中的箱子,递给阿笙,叮嘱着,“此番前去北城,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凡事要听二爷的,不能给二爷添麻烦,知道么?”

才一说话,眼圈便红了。

符城地方小,没有车站,得走水路,阿笙同二爷二人得坐船去省城,方能坐火车去北城。

爹爹右手有旧疾,平日里阿笙是说什么,也不让爹爹拎重物的。

可这回,爹爹下了人力车之后,却是执意替他拎了一路的箱子,他抢都抢不过来。

阿笙吸着鼻子,从爹爹手中接过箱子,用力地点了点头,一只手比划着,“爹爹也要照顾好自己。”

乔德福揽了揽阿笙的肩,松开,也是强忍着,才没有红眼睛,“放心吧。还有师父我呢,我定然会照顾好方掌柜的。”

乔德福此次,也是特意前来送行的。

阿笙听了师父的话,鼻尖愈加发酸。

他舍不得爹爹,舍不得师父,长庆楼的大家,还有符城……

方庆遥转过头,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对阿笙身旁的二爷道:“二爷,阿笙他长这么大,也没出过远门。这一路,怕是辛苦你们多多照应阿笙了。”

谢放郑重地道:“方叔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阿笙的。”

方庆遥感激地拱了拱手。

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爷,阿笙少爷,咱们该上船了。要不然,时间若是太晚,到了省城,若是有点耽搁,可就赶不上今日的火车了。”

陶管事走过来,低声地提醒二爷同阿笙两人。

未等二爷反应,方庆遥便主动催促道:“二爷同阿笙,那你们赶紧上船吧,别耽误了时辰。”

谢放一只手揽在阿笙的肩上,轻拍了拍,“走吧。到了北城,可给方掌柜写信。”

阿笙拎着箱子,随二爷往停泊在岸边的船只走去。

一步三回头。

忽地,阿笙将手中的行李箱放地上,他跑上,用力地扑向爹爹。

方庆遥当即红了眼眶,险些没落下泪来。

他哽咽着,“你这孩子……还小呢,往爹爹怀里扑。也怕被人笑话。”

阿笙吸着鼻子,只是抱着爹爹不肯松手。

从小到大,他被人笑话的次数多了。

才不惧这一桩呢!

最后,还是方庆遥狠了狠心,强迫自己将阿笙给推开。

方庆遥双手放在阿笙肩上,“行了,别让二爷他们久等。去吧。就像是二爷说的,等到了北城,记得给爹爹写信。”

阿笙红着眼睛,比划着,保证道:“等到了北城,我一定给爹爹写信。每天一封,到时候爹爹别嫌烦。”

“好,好,不嫌烦,不嫌烦。去吧,啊。”

方庆遥朝阿笙挥了挥手。

阿笙倒退着,依依不舍地同爹爹挥手。

后背碰到了什么,转过头,这才发现,二爷替他拎着箱子,站在原地等他。

阿笙瞧见二爷,鼻尖又是一酸。

“我去船上等你。”

阿笙摇摇头,不用了。

不能因他一个人耽误了行程。

阿笙同二爷一起往岸边走去。

岸上,福禄伶俐地将二爷手中拎着的箱子给接过去。

谢放放先行上了船。

他将手递给阿笙。

阿笙把手伸给二爷,上了船。

身子一经站稳,阿笙便赶忙朝码头看去。

但见爹爹不知何时,竟也跑到了岸边,气息尚未喘匀,瞧见他望过来,便赶忙有些尴尬地朝他笑了笑。

乔德福小跑着,跟在后头。

阿笙瞧见码头站着的两道身影,鼻尖酸楚,紧紧地咬住下唇,才没有哭出声。

阿笙抬起头,将手挥了又挥。

爹爹,师父,多保重!

方庆遥同乔德福自是听不见阿笙心里头所喊的,可他们瞧见了阿笙挥手的动作,也抬起手,用力地挥着。

“这位爷,人都到齐了吧?到齐了,可就行船了啊。”

船家问陶管事。

陶管事去看二爷,询问二爷的意见,谢放看了眼阿笙,低声道,“再稍微等一等吧。”

让阿笙同方掌柜以及乔师傅再好好告别。

“阿笙,外头冷,进去吧!”

“是啊,阿笙,进去吧!”

方庆遥同乔德福两人,在码头朝阿笙喊话。

再忍不住,在金豆豆落下之前,阿笙用力地挥手,转过了身。

这一转身,阿笙的眼泪就没能止住,就跟掉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落。

谢放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地将他揽入怀里。

阿笙伏在二爷的肩上,无声地哭。

“大哥——”

北城谢家主宅。

谢朝晞从外头回来,身上的狐领裘衣尚未脱下,三弟谢朝晖从外头大跨步走进。

谢朝晖解开领口的系绳,将手中的裘衣递给候在一旁的婢女,睨了这个弟弟一眼,“你小子,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可是近日筹办画展,遇上什么难事了。还是缺个一两个撑门面的画家,要我出面去联系?”

原来,北城即将举办的国画画展,谢家三少是投资者之一。

从前,谢放在北城时,这些个什么举办画展啊,花卉展啊,都是谢放喜欢的事。

自他离开北城后,北城没了这位喜欢举办各种展会、私人宴会二公子,便渐渐地都找上谢三公子。普通人需要机会,结识这些上流阶层的公子哥,以作为晋升的途径。对于谢朝晞而言,能够趁着一些人尚未发迹,提前提拔一二,日后便都是自己的人脉。他可不想他那个二哥,终日只知玩乐,连经营自己的交际圈都不会。

谢朝晖笑嘻嘻地道:“我就不能只是找大哥聊天?”

谢朝晞没吃他这一套,他走到花厅的在椅子上坐下,命下人看茶,瞧着这个三弟,“说吧,究竟何事找我?”

谢朝晖挨着大哥坐下,神神秘秘地问道:“嘿嘿。大哥,你可听说了?符城那边几日前拍来了电报……你猜,那份电报里头说什么了?”

下人端上茶点。

谢朝晞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电报里头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爸命韩管事回了电报。”

谢朝晖拿起碟子上的一块糕点,放在手中把玩,“这么说,大哥你也知道了?大哥,你还真是沉得住气……”

说罢,放低了音量,眉眼含笑,“我以为,你不会想要二哥回来呢。”

谢朝晞浅笑道:“南倾是我二弟,我待他同你是一样的。他这一去符城就是近一年的光景,我想他都来不及,又我怎么会不想要他回来?”

第129章 寿宴大礼

谢家主宅。

韩管事从外头走进,弯腰在院子里的老爷子耳边低语几句。

冬日,百花凋零,谢老爷子院子里的芍药却开得喜人。

老爷子浇花的动作一顿,抬起头,“老大真是这么说的?”

韩兴明笑着道:“回老爷的话,底下的人回话,千真万确。就刚刚,大少回到家,两人聊了些别的。之后,两位少爷话语里谈论起二少。三少问二少回来,大少会不会不开心,大少亲口所说,二少此去符城近一年,他对二少亦是甚是想念。”

谢载功眼露欣慰,低着头继续浇花,“老大是当真成长了。”

“到底是老爷从小养在身边,又亲自教导,大少的气度,自然也是随了老爷。”说着,恭敬地将手递过去,“老爷,我看这日头快偏西了,怕是要起风。您先进屋,这花来我浇吧。”

谢载功“嗯”了一声,松开了拿花洒的手,边上婢女乖觉地将还冒着热气的,干净的帕子递过去。

谢载功沉默地擦着手。

恰恰是因为自己自小养在身边的孩子,又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自是对对老大更看重一些,也难免会更宠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以至于老大的气量反而是三个孩子里头最小的。

小时候同弟弟妹妹争抢玩具,老二接回家的那年,还将老二给推下阶梯过。

不过终究是小时候的事了。这些年,确实一年比一年稳当。只是性子始终不若老二沉稳,心思也不够老二玲珑。

其实三个孩子当中,要说像他,还是老二最像他。

骑射一流,胆识也随了他,唯独没有野心,生性闲散。

不过闲散也有闲散的好处,至少,不会对这个家有什么威胁。

擦净双手,谢载功并未当即进屋,反倒是抬头瞧了眼天边的云霞,似是有感而发,“快一年没见到老二了。三日前老二拍来的电报,说是月初将动身回北城。算算日子,应当已经在路上了。”

韩兴明拎着花洒,笑呵呵地道:“那可不。快一年没回家了,二少这会儿指不定怎么归心似箭,着急着给老爷贺寿呢。“

谢载功的视线从天边的云霞收回,“我老了,这过不过寿的,有什么要紧。”

韩兴明双手拎着花洒,转过头,正色道:“老爷,您正值壮年,哪儿老了?再说了,我可是听说了,大少、三少可都是早早地就开始张罗您的寿礼。”

说罢,笑着补充了一句,“想来二少急着赶回家,应当也是给您备了大礼呢。”

这话谢载功自是没有放心上。

符城那样小的地方,有什么会是北城没有的。

“大哥,人走了。”

谢朝晖朝着外头,看了眼匆匆消失在角门转角处的灰色身影,对大哥谢朝晞道。

谢朝晞将手里的茶杯往高脚几上一放,脸上喜怒难辨。

“你说爸这疑心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他担心你容不下二哥,可他怎么也不想想,当初若不是他太看重二哥,会客什么的都带着二哥,以至于外头的人都传,谢家未来的家主怕是……”

未等谢朝晖把话说完,谢朝晞便语气平静地打断了他,“三弟,爸的心思,咱们不好妄议、”

谢朝晖当即道:“好,好,我不说,我不说。我闭嘴,我吃糕点,我吃糕点。”

说着,将手上的糕点咬了一口,“唔,味道还挺不错。大哥,你小厨房的糕点师父厨艺真挺不赖。”

喝了口茶,将嘴里的糕点咽下,安静不过几秒,谢朝晖便再次开口道:“大哥,二哥这一年可了不得。先是收购了当地有名的纺纱厂,现在还将这纺纱厂静经营得有声有色。前段时日,更是因为捐赠了三千件冬衣,五百件被褥的事,再次上了咱们北城的报纸。

直到现在,都有宾客来家里时,会同爹爹提起二哥在符城的做这些事。您说二哥此番回来,爹爹会不会变转主意,忽地安排二哥进公司……”

谢朝晞放在椅子把手上的手指收拢,嘴里头却是道:“二弟有本事,又热衷做善事,振的都是咱们谢家的名声。对了,爸的六十岁大寿将近,我托你物色的礼物物色得如何了?”

啧。

大哥的嘴怕是蚌做的吧?这样都撬不开大哥的嘴。

谢朝晖拍着手,拍去手中的糕点屑,“还没呢,差点意思。”

谢朝晞睨着他:“怎么?”

“大哥你也知道的,爸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最近没少留意字画,可就是觉得差点意思,怕是入不了爸的眼。”

谢朝晞:“那就继续再找。爸的六十岁大寿,寿礼必须得拿得出手。”

谢朝晖点点头,“我知道。这不是还在寻觅当中呢么。”

谢朝晞再次端起茶杯,眼底深色一片。

老爷子六十岁寿宴,不说宾客云集,届时应当也是二弟自符城回来第一次公开见宾客。

他送出的寿礼,也必须得是压轴的级别!

“呜——”

“呜——”

黑色的火车,缓缓在铁轨上行驶。

坐了近一天的客船,阿笙同二爷一行人终于于当天下午三、四的点光景,抵达省城。

抵达省城,又要换马车,赶去火车站。

因着第一次离家,阿笙即便是第一次到省城,也提不起什么兴致。还是想爹爹,想师父,想长庆楼的大家,因此路上极少“说话”。

小石头本来还想找阿笙哥哥玩,因着爷爷同南倾叔叔有过叮嘱,小家伙一路上也很是安静。要么自己看谢放送他的连环画,要么自己玩玩具。

就这样,一行人总算是在火车进站前,如期抵达火车站。

阿笙自出了符城后,始终闷闷不乐,这会儿站在月台上,听见火车的汽笛声,生出了几分好奇的心思,张望着脑袋——

好奇在报纸上见过的火车,跑起来究竟是什么样子。

“轰隆——”

“轰隆——”

终于,火车近了,阿笙也得以瞧见火车的模样。

阿笙一双乌色的眸子睁得老大。

这,这便是火车吗?

阿笙在报纸上见过火车,可却是头一回,真正见到火车。

好,好长……,似是一条黑色的巨龙,盘踞在铁轨上,没有尽头。

“火车到站后停靠的时间较短,因此上车的人可能会有点多,到时候一定要紧跟我。知道么?”

阿笙这一路都心不在焉的,这会儿听了二爷的话,才下意识地看了看周遭。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很是吓了一跳。

这,这月台,怎,怎的这么多人?

比符城最热闹的码头的人都还多!

火车缓缓停下后,果然有许多人拎着大包、小包往前冲。

阿笙记着二爷的叮嘱,始终紧紧地贴着二爷。

可他很快发现,那些人跑的车厢方向,似乎同他跟二爷要去往车厢的方向,不,不一致?

阿笙不自觉地转过头,去看身后的人群。

忽地,他的身体被什么东西给碰了一下。

等阿笙回过神来,眼前是好几个往车厢跑的旅客,竟,竟不见了二爷!

阿笙慌张地四处张望。

二爷他们呢?

怎么,怎么一个都看不见了?

方才二爷似是带着他往前走。

他是不是应该往前面的车厢找找?

还是应该留在原地,方便二爷寻他?

可,可万一二爷他们已经上了火车,火车开了怎么办?

阿笙攥紧的手心,全是冷汗。

“阿笙——”

“阿笙——”

二爷?

是二爷!

听见二爷的声音,阿笙踮起脚尖,仰着脖子,努力地寻找二爷的身影。

是二爷!

阿笙瞧见二爷朝他这边跑来。

他大力地挥着手。

二爷,我在这里!!!

阿笙一边挥着手,一边往前跑!

不知什么人,踩到了他的鞋。

阿笙也顾不上回头去捡鞋,担心这一低头,二爷会瞧不见他。

那他可就彻底同二爷走散了!

谢放终于跑至阿笙的面前。

阿笙瞧见二爷,手里头快速地比划着,他慌张地解释,“对不住,,您方才交代了,我应该紧紧地跟着……”

阿笙尚未比划完,便谢放便一把将人给拥进怀里,他抚摸着阿笙脑袋,“是我不对。我方才应该看好你。”

片刻之后,谢放将人松开,关切地问道:“方才可是吓坏了?”

阿笙蓦地红了眼眶。

他还以为,二爷会怪他。

会认为带一个哑巴出门,只会添麻烦。

第130章 满脸羞红

谢放带着阿笙回到火车车厢。

这一回,谢放的手始终环在阿笙的腰间。

陶管事一直在火车车厢边上候着,终于瞧见二爷同阿笙两人的身影,很是松了口气。

要是二爷没有将人给找到,他们这一行人只怕得赶下一趟火车了,届时估计要在省城留宿,行程也得跟着往后延。

“太好了。二爷,您找到阿笙少……”

陶管事忙迎上前,话尚未说完,不经意间瞧见二爷揽在腰间的那只手,面上闪过一丝尴尬。

护商队的人也都还在这一节的车厢,有人便好奇地朝二爷同阿笙看了几眼。

二爷不在意旁人的目光,陶管事自然也竭力佯装自己什么都未看见。

不过片刻,陶管事便恢复了正常神色,笑着道:“我刚刚问过列车员,火车马上就开了。这一路您跟阿笙少爷肯定也累了,我先领着您二位到位置上坐下,稍作休息?”

陶管事话声刚落,刚放完行李的福旺便从后头厢走出,瞧见二爷找到了阿笙,高兴地不行,脆生道:“陶叔,我领二爷同阿笙少爷过去吧,我刚好还要再拎一个箱子过去。”

未等陶管事回应,福旺便拎起先前被他暂时放在靠窗位置的箱子,走到前面带路,“二爷,阿笙,咱们休息的位置在后一节车厢,我带你们过去啊。”

至于二爷搭在阿笙腰间的手,福旺是半点也未察觉,乐呵呵地走在前面。

“这傻子。”

福禄瞧着福旺的背影,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

陶管事都觉着有些不自在,这傻子还上赶着,难道一点也没瞧出阿笙的眼睛有些红,还有二爷搂在阿笙腰间的手有点紧呐。

倒是陶管事听见了福禄的嘀咕,轻声地道:“这样不挺好?咱们越自然,旁人自然也不会起疑。”

他们几个都是二爷身边亲近的人,他们若是表现得太过异样,难免惹其他生疑。

像福旺这般自然,旁人只会疑心,会不会是他们自己多心。

二爷纵然不在意世人目光,可流言终究可畏。

福禄是个聪明的,他一听陶管事的话,便猜到了,陶管事这是要他往后也自然一些。

尤其是到了北城,要回到主宅。

届时,他们的一举一动,得倍加小心。

福禄认真地道:“陶叔,我记下了。”

陶管事满意地点了点头。

阿笙自方才同二爷走散后,直至双脚上了车厢,也始终未曾完全回过神。

本能地跟着二爷一块,随同福旺一起来到下一节车厢,隐隐听见小孩儿的啜泣声,方才回过神。

怎的有小孩子在哭?

阿笙下意识地抬起头,见是小石头坐在靠窗的位置哭,吃了一惊。

阿笙忙比划着,问二爷,“小石头怎么了?”

虞清松绷起一张脸,“他这是愧疚呢。方才,若不是他松开了我的手,去捡他的球,二爷怕他被后头的人给踩伤,替他把球给捡了,也不会转个身的功夫,就不见了你。

亏得二爷及时把你给寻见,要不然眼睛哭瞎了,也是他该。”

听见爷爷责备的话,小石头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只是看得出来,小孩儿知道自己闯祸了,强忍着,没敢放声哭。

阿笙是头一回,见老爷子对小石头这般严厉。

他也是这会儿才知晓,原来方才他之所以险些同二爷走散,是因为二爷帮小石头去捡球,加之他自己分了神的缘故。

说到底,只是不凑巧而已。

也怪不得小石头。

小石头方才得知他同大家走散了,估计他自己也吓坏了。

阿笙走到小石头的面前,轻拍了拍小石头的肩,笑着比划道:“没关系,二爷不是寻见我了么?我没有同大家走散。”

“阿笙哥哥,对不起!”

小石头扑进阿笙的怀里,终于发声大哭。

阿笙轻拍他的后背,只是苦于自己没法这会儿没法出声安慰,抬头求助地看向二爷。

谢放走近,“只是个意外,阿笙同我都没有怪你。下回人多的地方,记着拿好自己的玩具。若是掉了,就到下一个地方再买,千万不能人多的时候去捡。可记住了?”

小石头在哭呢,却是一五一十地都把谢放的话给听进去了。

他抬起通红的眼睛,用力点了点脑袋,抽噎着,“我,我,我一定记住。”

虞清松在边上厉声道:“下回他要是还不长记性,就把他扔火车站。让他尝尝忽然不见了咱们大家伙是什么感受。”

小家伙好不容易止住哭,听见爷爷的话,眼泪又成串成串地往下掉。

阿笙赶忙摸着腰间的荷包,从里头掏出一块粽子糖,递给小石头,“不哭了,阿笙哥哥请你吃糖?”

这粽子糖,还是小石头见阿笙哥哥一直闷闷不乐,在马车上为了讨阿笙哥哥开心,才将自己喜欢的粽子糖给的阿笙。

阿笙那会儿没心情吃糖,却是将小家伙的心意妥善收好了。

“这,这是我请阿笙哥哥吃的。我,我这儿还有。”

小孩子就是容易被糖果啊、蜜饯之类的零嘴分散注意力。

小石头抽噎着,拍了拍自己的口袋。

阿笙抬手,替小石头擦去眼泪,“那我们两个人一起吃糖。不哭了,好不好?”

小石头转过脑袋,怯生生地瞧着爷爷。

阿笙央求地去看老师。

虞清松虽是板着脸,到底是微一点头。

小石头这才从自己口袋里,重新拿出了一块。

阿笙将糖纸给剥开,送进嘴里,朝小石头笑了笑。

小家伙睫毛还是湿的,眼泪却总算止住了。

虞清松对阿笙道:“阿笙,你也赶紧随二爷先去休息吧。小石头这边,我陪着就行。”

一旁的福旺道:“阿笙少爷,这是陶叔给您同二爷安排的位置。您同二爷看看,可需要换个位置?”

阿笙瞧了瞧,他同二爷的位置,在这节车厢的最后,靠窗的位置。

想来,是陶管事为了二爷休息时,能够尽可能不被打扰。

他觉得这个位置挺好的,便转过头,去询问二爷的意见。

谢放一瞧见阿笙的神色,便知晓,他满意陶叔安排的座位,“就这个位置吧,不必换。”

“哎,好。”

福旺便将方才备的抱枕,放在二爷同阿笙的座位上。

阿笙同二爷两人坐下后没多久,忽听见挺响的“呜呜”两声。

谢放:“火车快开动了。”

阿笙颊边裹着糖果,好奇地睁大了眸子。

火车要开动了么?

果然没过一会儿,火车便发出“况且、况且”的声音。

窗户两边的景物,俱在往后退。

阿笙将脸贴在窗户边上。

太神奇了。

这火车好稳当……

有点像是在坐船。

可坐船,是船行在水里,船难免会晃。

这火车却是极为稳当,倘若不是窗户外的景色在往后退,甚至察觉不到火车在动。

阿笙睁大了眼睛,将窗外的景色用眼睛记住。恨不得此时手中有一根画笔,才有一张纸,几盒颜料,他好记录下眼前的景致。

谢放见阿笙一个劲地盯着窗外,便知晓,他应当是窗外的景致起了兴致。自阿笙出符城后,一直闷闷不乐。难得阿笙有兴致去看窗外,也便由他。

直至瞧够了,阿笙方才在位置坐好。

他的手才放在双膝上,便有一只手握了上来。

阿笙吓一跳,下意识地去看周遭。

这才发现,这节车厢,除了他同二爷,只有虞老先生、小石头,以及陶管事、福旺、福禄两人。

护商队的人并不在这一节车厢。

奇怪的是,便是其他旅客也不见。

阿笙正分神想着,手心被攥了攥,耳旁响起二爷的声音,“你今日当真是吓坏我了,需要压压惊。”

阿笙微微一怔,片刻满脸羞红。

被握住的手,悄悄地,回握着二爷的那只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