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新对象
周四这天, 桑谷雨的一位同事临时有事跟她换班,于是她便又值了一天夜班。
值班值到晚上九点多,她骑车下班回家,因为有上次被堵在巷子的经历。
这回她没再抄近路, 一路都是沿着大马路骑回家。
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她。
等她回头往身后看去时,又只能看到空荡荡一片街道, 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但心里还是有股不安感, 因此,她不由加快蹬车的速度。
等安全回到楼下, 前些天跟踪她的男子始终没出现,她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锁好自行车后,桑谷雨上楼, 她住在二楼,正当她准备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身后响起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是人上楼梯的脚步声。
这时候再开门,她怕男子会趁机破门而入。
于是,她连忙收起钥匙,一脸戒备地看向楼梯的方向。
楼梯间正好有根丢弃的木棍, 她随手拿起做防备状, 男子已经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就是那天在巷子里堵她的男人。
难怪她方才一直感觉有人在背后跟着她, 看来不是她的错觉。
面前的男人又开始不死心地纠缠她。
上次被秦瞻碰上, 男子大概是害怕了消停了几天,没想到过了几天,又开始了。
“你到底想干嘛?”桑谷雨冷声问他。
“我想干嘛,你还不清楚吗?”马青松扯起一个笑,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想和你处对象,想娶你。”
马青松的话刚说完,桑谷雨身后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面色一惊。
“他是谁?为什么会从你家出来?”
“我调查过你,你明明没有对象的。”
一个男人夜里还待在女人的房间,两人之间的关系必然不简单。
两人皆没回答马青松的问题。
桑谷雨更是一脸平静,就好像男人会出她房里出来,她一点也不意外。
“你刚刚说什么?你要和她处对象,想娶她?”男人压低嗓音一点点靠近马青松。
男人比他高了快整整一个头,身材也壮实,靠近他时压迫感十足。
他不由心虚害怕地一步步后退,直到身体紧贴墙壁。
“怎么不说话?刚刚不还挺嚣张吗?”
“所以,你就是个只会欺负女人的软蛋吗?”男人上下打量马青松,轻蔑一笑。
说罢,他一把拽住马青松的衣领,将他拉得一个踉跄。
男人力气大得吓人,马青松想要挣扎却根本挣扎不脱。
男人拽着马青松离开前,还不忘回头语气温柔地交代桑谷雨:“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家休息,这个人我来解决。”
桑谷雨上前一步,抓了抓他的衣角。
男人露出一个笑:“放心,我有分寸。”
闻言,桑谷雨松开他的衣角,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而后,男人就跟拽个小孩似的,把马青松一路拉下楼。
男人把他拽到一个偏僻的巷子,一把将他甩到墙角,并对着他的腹部狠揣了几脚。
“她是不是警告过你,再纠缠下去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你会怎么死了吗?”
马青松被他踢得疼到面部扭曲,捂着腹部缩在地上哀嚎。
等疼痛缓过来一点,他一脸惊悚地看向男子,身体颤抖地往后缩。
“大哥我错了,饶我一命吧。”马青松赶紧求饶道。
而男子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他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将他整个人提起来,然后抓着他的身体重重撞向身后的墙面。
马青松被撞得脑袋发晕,后脑勺更是传来剧痛。
“现在知道求饶了,早干嘛去了?”
“要怪就怪你这人没脑子,不是警告过你一次,可你不听啊,非要等吃到苦头了才学乖。”
“可惜,晚了。”
男子一只手揪着马青松的衣服,另一只手用力地拍拍他的脸,轻蔑笑道。
话一刚说完,等来的又是一阵猛烈的拳打脚踢。
马青松像只老鼠一样缩在地上,只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
他一声声地哀嚎,向男人求饶,男人却像是想要把他活活打死,脚下的动作一点不停歇。
这时,邓川身后响起一道淡漠的声音。
“够了,邓川。”
这道声音不轻不重,本该淹没在马青松阵阵哀嚎中的,但邓川却精准捕捉,并停下了打人的动作。
他回头看向桑谷雨,并立刻收起脸上的狠戾。
“你怎么来了?”他压着声音问。
“我怕你把他活活打死。”桑谷雨面无表
情道。
“他前段时间跟踪我,被两个人撞到了。”
“这条小巷离我的住处不远。”她道。
言外之意就是,若邓川在这把人打死,他的死很容易牵扯到她身上。
邓川也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好,听你的,我不打他了。”他立即道。
桑谷雨冷漠地撇了一眼地上的马青松,声音冰冷道:“让他滚。”
“听到没,还不快滚。”说着,邓川又准备踹他一脚,但又怕真给人踢死,只做了一个虚晃一下的动作。
“别再让我看见你,不然下次你可没这么好运。”邓川威胁道。
怕继续留在这,真的会小命不保。饶是全身像散架般疼痛,他还是艰难地扶着墙壁起身,然后一步一步地挪着往远处走。
走出巷子口,他还回头怨恨地看了邓川一眼。
原来他叫“邓川”。
马青松走了没多久,在路边找了个共用电话亭,打电话给自己的好兄弟罗金富,让他来接自己。
“老罗,我被人打了,现在疼得动不了,你快来接我一下。”
罗金富原本在家里睡觉,一听到兄弟打来的电话,赶忙穿衣服开着车去接被打的马青松。
罗金富一下车,就看见马青松被凑成猪头的样子,简直吓了一跳。
“马哥,这是谁打的?要不要我叫兄弟们过来?”
马青松半靠在墙边,冲他摆摆手。
“这个事待会儿再说,先扶我上车。”
罗金富点点头,然后将马青松从地上扶起来。
结果,身体一动弹,就疼得他冷汗淋淋。
马青松边走边哎哟哎哟地叫唤,那样子看着还带着几分滑稽。
上车后,罗金富在前头问马青松:“马哥,我看你这伤停重的,要不要去趟医院?”
侧躺在车后座的马青松咬着牙点点头。
去了趟医院,又在家休养了两三天的马青松,总算是感觉身上好点了。虽然还疼,但不至于动弹不得。
这天,马青松在家,又给好兄弟罗金富打了个电话,让他来他家里一趟。
罗金富到家后,马青松开门见山道:“你手上是不是有点人脉,可以查得到一些人的信息。”
罗金富连连点头:“马哥,你想查谁?”
“我想查一个叫邓川的人,”马青松皱着眉头道,“你帮我查一下这个人的背景,越清楚越好。”
“有照片吗?”罗金富问。
“这个邓川,是哪里人?”他又问。
“没有照片。”马青松回答。
“我要是知道他是哪里人还用你去查?”他不耐烦道。
“那马哥你总得给个有效信息吧,就一个名字也没照片,我怎么找,这不等同于大海捞针嘛。”
“他是个男的,长得比我高大概一个头,身材很壮,”马青松道,“长着一双大眼,双眼皮,皮肤好像有点黑。”
说着,他又摇摇头,不确定地说:“当时天太暗了,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他皮肤黑不黑。”
随后他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我隐隐感觉他也是道上的人,但也不确定。”
“你可以先从道上开始查,要是查不到,再从别处查。”他说。
罗金富一脸为难地挠了挠头,说:“行吧,我先查着。”
“对了,哥,”他说,“这个‘邓川’是哪个邓哪个川啊。”
马青松再次皱着眉头说:“说实话啊,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听到有人这么叫他。”
“要不你就按照这个邓这个川来找吧。”说着,他拿出笔在纸上写下“邓川”两个字。
罗金富脸上的神情更为难了,连个名字都知道,要他怎么查。
其他信息也都模棱两可。
“他是个狠人。”马青松突然来一句。
“啊?”罗金富先是不明所以,随后又产生某些联想。
“马哥,这个邓川总不会是打你的那个人吧?”他试探性问道。
马青松还真点了下头。
“其实我知道去哪里能找到他,但吃了一次亏后,我学乖了。”
“总之,没调查清楚他的背景和身份前,我不会再去招惹他。”马青松总结道。
罗金富表示明白。
因罗金富手头上也有不少事,再者马青松这边的信息给的实在太过模糊,要去调查邓川,他还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就在他准备着手调查“邓川”时,却忽然接到好兄弟马青松死亡的噩耗。
*
江夏在家休养了几天,等病彻底好后,才重新去茶楼。
但去了一两天,她再次被凛冽的寒风给打败了。
于是,她又在家缩了几天。
在家窝了几天后,连着阴了好几日的天总算是放晴。
眼看着这大晴天,再不去茶楼上班,就过分了。
大概是在家休息时间有点太长,心怀愧疚,准备去茶楼的这天她起了个大早。
秦瞻一出门上班,她也骑着车出去了。
快到茶楼,经过一条巷子时,江夏看见不远的角落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围这么多人,这是看什么热闹呢?她内心不由好奇。
好奇之下,她就锁了自行车,也凑上去看热闹。
江夏奋力挤进人群,接着便被面前的一幕惊呆了眼。
这角落竟然死了个人。
大家围在一起竟然是在看死人。
关键那人死状还挺惨的,像是被人活活勒死,脖子上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痕。
这种惨烈的画面还是少看吧,免得晚上做噩梦。
江夏正打算挤出人群时,忽地,脚步一顿。
这死在角落的人,怎么看着还有点面熟?她盯着那人看。
并且越看越觉得面熟,然后她脑中灵光一闪,想了起来。
这不是那天晚上纠缠桑谷雨的流氓么?
她像是不确定地又看着死者一眼,还真是那个流氓。
他怎么突然死了?
虽然心中疑惑,但她还是没有久留,骑着自行车去了茶楼。
今天的茶楼照旧没有客人,江夏坐在柜台前发呆,脑子里想的都是方才看到的男子的死状。
晚上,秦瞻下班回到家,她忍不住跟他提起这件事。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纠缠桑谷雨的流氓吗?”她突然问。
秦瞻抬起头,反问:“怎么了?”
“他死了。”江夏神情夸张道。
“今天早上在巷子里看到的,好像是被人给勒死的,脖子那有一道很明显的勒痕。”她说。
“一大早你怎么跑哪里去了?”他疑惑问道。
“在家待时间太长了,就骑着车随便溜溜。”江夏笑着,随便编了借口搪塞过去。
秦瞻也没在意,开始说起今天他和高队经手的案子。
“这案子,我和刑侦队长在一起查。”
“死者确实是那晚纠缠桑谷雨的流氓,名叫马青松。”他说道。
“就目前死者的尸体来看,他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那就是他脖子上的勒伤。”
“我们观察到死者眼结膜有点状出血,瞳孔散大,面色发绀,也确实符合窒息死亡的特征。”
“这些都只是我们的初步判断,具体的死因还是要等法医那边的鉴定报告。”
“虽然他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秦瞻话锋一转道,“但却有多处淤青,像是被人打的。”
“经过我们初步调查,马青松好像带点涉黑背景,社会关系复杂,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仇家追杀的,这几天我们会走访一下。”
“这样啊。”江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过,你不是民警么,怎么
这种刑事案件也管啊。”她好奇道。
他露出一个微笑,随后有些不好意思道:“顺利的话,我年后可能就要转去市分局刑侦大队工作了,由民警正式转成刑警。”
转成刑警?
倒是和上一世的轨迹差不多。
“那你这算不算升职?”她笑着问。
秦瞻腼腆点头:“算是吧。”
*
隔天正好是周末,因为她和桑谷雨好些天没见了,再加上她也有事跟她分享,因此吃完早饭,她就去了桑谷雨家。
桑谷雨也刚吃完早饭,见江夏过来,她连忙从冰箱里拿出前两天做的糕点。
“这是我前两天新做的小蛋糕,你尝尝。”
江夏笑着接过餐盘,不客气地拿起一个小蛋糕品尝,蛋糕松软入口细腻,吃着也不是很甜,味道正正好。
江夏吃着小蛋糕,和桑谷雨闲聊起来,聊着聊着,她就说起了昨天早上看到的命案。
“谷雨,有个事,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她一脸神秘道。
桑谷雨以为她是要和她聊什么八卦,状似无意道:“什么事,这么稀奇?”
“就我昨天早上骑车出去闲逛,经过一条巷子的时候,看到有不少人围在那看热闹。”
“我就停下来,也凑过去看热闹,结果你猜我看了什么?”她故弄玄虚地问道。
“什么?”桑谷雨很配合地笑着问道。
“一个死人,还是被人谋杀,用绳子勒死的。”她瞪大双眼,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没想到吧。”江夏抬了抬眉道。
“那你再猜猜这个被杀的人是谁?”她又问。
桑谷雨这时的脸色已经不似方才那般随意和无所谓了。
“是谁?”她顺着江夏的话问出口,语气却透着几分不自然。
“就是那天晚上纠缠你的那个流氓啊。”
“你没想到吧,”她又道,“说实话,我昨天亲眼看见他的死状,我都不敢相信,怎么就这么巧,死的人就是他。”
见桑谷雨没说话,她又自顾自道:“不过那男的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估计是被什么仇家杀了吧,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江夏说也只说了自己那天早上的所见,至于昨天晚上秦瞻跟她提及的很多案情细节,她一个字没透露。
毕竟这涉及机密,她要是到处乱讲的话,怕影响警方破案。
“他竟然死了吗?”桑谷雨像是才反应过来道。
“是啊,”江夏接话道,“你是没看到他的死状,可吓人了。”
“脖子那有一道好长好粗的紫黑色勒痕,整个脸也是青紫色。”她边比划边说。
“窒息死亡就是这样,面色发绀。”桑谷雨道。
“对对对……”
对完之后,她刚想说昨晚秦瞻也是这么跟她说的,但一想到这涉及机密,又连忙把后半段话给咽回去。
“不说这个了,”她摆摆手道,“怪吓人的,因为看见那人的死状,我昨晚吓得差点做噩梦。”
随即,她便岔开话题:“谷雨,你这小蛋糕做得可真好吃,你是跟谁学的啊。”
“自学的,”她回答,“做这些糕点可以让我的心立刻静下来,所以就经常做。”
“不为吃,就为自己的心能静一会儿。”
“我也有烦躁或不安的时候,”江夏接话道,“一般这时候,我就喜欢躺在躺椅上看天上的云,看一会儿心也就跟着静了。”
……
法医那边的鉴定报告已经出来,马青松就是被人从背后勒死的。
而他身上剩余的多处淤青,都是前几天留下的。
“这个马青松是混□□的,像这些黑恶势力,帮派之间,以及帮派内部都存在不同程度的竞争和争斗。”
“你说他会不会是帮派斗争下的牺牲品?”高家林问秦瞻。
今天是周末,他本该休息,但因为调查前几天的凶杀案,他被高家林叫来临时加班。
“你看啊,他身上还留着多处淤青,一看就是之前经历过一次斗殴。”
秦瞻点点头道:“确实有这个可能。”
“走,去死者家里看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关键的线索。”高家林拿起椅子上的外套道。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马青松租住的房子内。
秦瞻和高家林在马青松的屋子里翻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什么关键线索。
“那只能从他的社会关系入手,一点点排查了。”高家林叹了一口气道。
没有关键线索作为指向,那只能用笨方案摸排走访。
高家林正打算收工回去的时候,忽然瞥见秦瞻手上拿着的照片。
“这个女人是谁?马青松的对象?”他下意识问。
秦瞻摇摇头,道:“不是,照片上的人叫桑谷雨,是市人民医院的医生。”
照片是秦瞻在马青松钱夹的夹层里找到的,桑谷雨的一寸黑暗证件照,也不知道马青松是从哪里搞来的。
高家林闻言挑眉看向他:“你这么了解,难不成这是你对象?”
秦瞻:……
“高队,咱查案呢,能不能别乱开玩笑。”他一脸无奈道。
“而且我对象的名字叫江夏,不是她。”
高家林点点头,露出一副行行行的表情。
“她和死者什么关系?”高家林忽然严肃道。
“大概一个星期前,死者曾尾随过她,刚好被我和我爱人碰见了。”
“死者爱慕她?”高家林问。
秦瞻点头。
不过桑谷雨这张照片倒是提醒了他,这两天走访的时候可以去一趟桑谷雨家。
“高队,我觉得待会儿我们走访的时候,可以顺道去一下她家,说不定能问到有用的信息。”
高家林点头表示同意。
桑谷雨上午送走江夏,下午又迎来了秦瞻。
说实话,她开门时看见找上门的是秦瞻,还有些意外。
和秦瞻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那人先向桑谷雨出示警察的证件,竟然是位刑警。
她当即联想到他们大概是为了江夏上午跟她说的那名死者来的。
果不其然,进屋后,高家林给她看了一张照片,正是之前尾随纠缠她的男人。
“你认不认识他?”高家林问。
“见过几次,但不知道他的名字。”桑谷雨如实道。
“你们最近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高家林例行公事地问道。
“大概一个多星期前吧,那天我值晚班,回家的路上,他在一条巷子里堵我。”
“我跑到大路上呼救,正好是秦同志和她爱人帮助了我,从那天以后我就没见过他了。”桑谷雨一脸平静道。
“他死了,被人用绳子勒死的,昨天早上被民众发现并报案。”高家林道。
他说这话时,故意将语速放慢,然后刻意去观察桑谷雨的神情变化。
她竟然没什么情绪波动,连意外都没有。
桑谷雨点头:“我知道,我一个朋友昨天早上路过那,正好看到了死者,今天早上来我家的时候跟我说了这事。”
高家林点点头,算是明白桑谷雨在得知马青松的死讯后连一点意外也没有。
随后他又问了一些问题,桑谷雨回答得都算是毫无破绽。
没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秦瞻和高家林也就告辞离开,准备去下一家走访。
马青松不是高林市本地人,他老家在邻市的一个小乡村。
两人将马青松的社会关系都摸排了个遍,甚至连他老家都打电话问了,也没找到关键线索。
找不到线索,案子一时半刻破不了,刑侦大队那边时不时又有新案子要破,于是马青松的案子也就只能暂时搁置一旁。
*
数日后。
“夏夏,我发工资和奖金了。”
一下班到家,秦瞻就一脸高兴地对江夏道。
“这是发了很多钱?”江夏听后笑着问。
“嗯,”他点了下头,“上个月的工资加上之前参与扫黑行动的奖金,有快五百块了呢。”
江夏抬了抬
CR
眉:“那是不少。”
“明天刚好是周末,我带你去买金戒指吧,然后我们再拍张结婚照。”
“再有两三个月就过年了,年前我们还要回老家办婚礼。在这之前,我想帮你把金戒指买了。”
不知是激动还是害羞,说这话时,他的脸红红的。
回家办婚礼?江夏一时愣神,是哦,确实有这么件事,之前陈母跟她提过。
说他们先领证,婚礼可以等过年的时候再办,谷莲村基本都是这么个习俗。
“行啊。”她点头回答。
因为要去拍结婚照,两人都把他们认为最好看的衣服穿上。
江夏没再穿臃肿的棉袄棉裤,而是换上了版型更为挺括的大衣和牛仔裤。
虽然大衣和牛仔裤的保暖度远远不如棉袄棉裤,但拍结婚照呢,不出意外的话那可是要留一辈子,可不得穿得漂亮些嘛。
至于受冻,先咬牙忍着。
发型上,江夏也花了点心思特地搭理。
她有一头漂亮乌黑的长发,平常她也不怎么讲究,要么披散着,就带个发箍,要么就简单梳个高马尾。
今天她细致地梳了两条麻花辫,麻花辫从头顶一直扎下去,然后分成四股继续扎。
这样扎的麻花辫不仅更立体还显脸小,而且四股麻花辫扎出来也比三股麻花辫更精致好看。
麻花辫的尾端她还扎了两个带蝴蝶结的发绳,走起路来,两条麻花辫上的蝴蝶也跟着动起来,好像下一秒就会飞走了,远远瞧着很是灵动。
秦瞻则穿了一身警察制服。
“找不到好看又合适的衣服,就穿了套制服。”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道。
江夏看向穿着警察制服的秦瞻,唇角勾起,笑道:“就这样挺好的。”
警察制服版型挺括,大小也正好合适,像是给他量身定做的,将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给提了起来,可不比不合身又皱巴巴的西装好多了嘛。
出门后,他俩一致商量先去照相,照完相后再去金店买金戒指。
离他们住处不远就有一家照相馆。
江夏跟着秦瞻一进门,才发现这不是她上回过来洗照片的照相馆么。
一走进照相馆,秦瞻就声音洪亮地冲里头喊道:“老板,拍结婚照。”
老板一听,连忙从里间出来迎客。
“来了,来了。”
女老板走出来后,一眼便认出江夏。
认出江夏后,她没急着打招呼,而是打量起江夏身旁的秦瞻来。
“妹子,你这眼光可以啊,这新对象可比之前那个帅多了。”老板一脸赞赏道。
第32章 【32】 这天,是她的忌日
“哟, 这还是位光荣的人民警察呢。”老板打量着秦瞻身上的警察制服啧啧称赞。
“这不比你之前出轨的对象好多了。”
“不过话说回来,妹子你这速度是可以啊,这才多久,”说到这, 老板顿了下, 似在心中计算,“一个月都没有吧。”
“你这换了个对象不说, 还都准备结婚了。”
“刚刚你对象是说你们要拍结婚照吧?”老板笑着问。
江夏:……
老板也不管江夏什么表情, 是否在疯狂向她使眼色,反正她啥也不管就是一顿输出。
得亏她没跟老板聊太多啊, 不然老底都要被揭了。
秦瞻:???
之前出轨的对象?换对象?
这都是哪跟哪,照相馆老板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一句话也听不懂?
可偏偏照相馆老板说得振振有词,又不像是故意胡诌或撒谎。
秦瞻一脸困惑地看向江夏。
江夏也一脸欲言又止地看向他, 她表示她有话解释,但这解释的话显然不能当着老板的面说,不然她得解释两个版本。
于是,她拉着秦瞻的手,压低声音道:“这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拍完结婚照我再跟你解释。”
这事要想解释得合情合理确实不太容易, 所以她也得为自己争取点时间, 仔细想想怎么编才行。
秦瞻点点头,对她表示信任。
虽说老板说得信誓旦旦, 但他的内心并不相信老板说的话, 更不相信江夏会有什么出轨的前对象,因为这一个月他每天都和她在一起。
两人拍结婚照花了大概半个小时,拍完照后,老板给了他们一张条子, 并让他们一个星期后过来取照片。
走出照相馆,不等秦瞻问,江夏便主动解释方才的事。
“是这样的,”她面不改色道,“大概一个月前,我的一个女性朋友她的对象出轨了,并且呢,她还拍下不少她对象出轨的照片。”
“拍下她对象出轨的照片后,接下来本该把这些照片洗出来的,但是,”江夏忽地语气加重,转折道,“我朋友一看到她对象出轨的照片,情绪就控制不住地激动,我怕她心里会承受不住,于是就代劳帮她去照相馆洗了照片。”
“照片洗出来后,那位照相馆老板又比较八卦,误会照片上的男人是我对象,我不想从头到尾再跟她解释一遍,于是便顺着她的话说,照片上的男人是我对象。”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解释完,江夏最后总结道。
“原来是这样。”秦瞻还真深信不疑地点点头。
见他这样,江夏忽地有一刻恍神。
恍神的同时,心脏也像是被人用手紧紧捏了一下,让她心里一时有些发酸。
他好歹是个直觉敏锐的刑警,怎么一到她身上,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就拿她刚刚编的拙劣谎言来说吧,他竟然也深信不疑。
想到这,她扯出一个自嘲的笑。
人有时候真是个矛盾的生物,撒谎的目的明明是为了让对象相信自己的谎言。
可当对方对她的谎言深信不疑时,她又会心怀愧疚,会在心里说,怎么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你倒是提出一点质疑呀。
谎言只能骗到相信你的人,这或许才是最讽刺和残忍的。
“对。”她垂下眼道。
然后视线心虚地移向别处。
要不,她还是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他把茶楼的事给坦白了吧。
“不是还要买戒指,走吧。”她说道。
随后,两人便骑着自行车往市区的金店走去。
到金店后,江夏根据店员的介绍,最终挑了一个四克左右的戒指,花了快三百块钱。
付完钱后,店员将戒指装进盒子里打包。
秦瞻接过戒指盒,对她道:“我来给你戴吧。”
江夏点了下头,并伸出右手无名指。
秦瞻打开戒指盒,拿出金戒指,小心翼翼地给她戴上。
戴好后,她有些发愣地盯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发呆。
直到戴上戒指,跟秦瞻结婚这事才好像有些实质。
等过年回老家办完婚礼,她和他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
这几天,桑谷雨发觉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好像又出现了。
今天又轮到她值晚班。
晚上九点多她骑车回家。
大概是晚上,街道空旷又安静,那道从背后投射而来的视线则更为明显。
之前,如果她还能将这种“被人跟踪的感觉”称之为错觉,那现在她十分肯定,就是有人跟着她。
她将车把一扭,没走前面的大路,而是拐进了一条漆黑的小巷,并同时加快蹬车的速度。
罗金富见她突然拐进小巷,一下急了,连忙也加快蹬车的速度同样拐进小巷。
等他拐进小巷时,巷子里已经没了桑谷雨的踪影。
小巷漆黑一片,为了防止被发现他也不敢开手电筒照明,只能硬着头皮慢慢地往前骑。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一道光,是手电筒的光,那道光直接照在他的眼睛上。
罗金富下意识地眯起双眼,并用手挡住光线。
拿着手电筒的人出声,正是桑谷雨。
“你在跟踪我?”她发问,并同时将手电筒的光移向地面。
但不等罗金富回答,她又自顾自道:“这几天跟踪我的人就是你吧。”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她又问。
罗金富看着她,并不惧怕。
“马青松是你们杀的吧,你跟那个叫邓川的男人。”他语气笃定道。
桑谷雨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站在原地低声呢喃:“原来你是因为马青松才跟踪我的。”
罗金富见她没否认,又继续道:“我亲眼看到那个叫邓川的男人从你家出来,所以,你别想着狡辩。”
大概半个月前,罗金富忽然
接到好兄弟马青松的死讯。
等他得到消息后,民众已经报案,马青松的尸体也被运往警局。
因为他有涉黑背景,而警方如今又在重点扫黑除恶,所以他不能跟警察打交道。
所以他只能托朋友辗转打听马青松的死因,朋友告诉他马青松是被人勒死的,死亡时间应该在晚上,隔天早上尸体被民众发现。
明明前两天还生龙活虎跟他一起吃饭喝酒的马哥,两天不见突然就死了,罗金富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随后,他有询问朋友马青松的死因。
关于这点朋友也是摇头,目前警察也只查出马青松是被人用绳子勒死,至于凶手是谁,没查出来。
得知好兄弟突然死后,罗金富消沉了一两天。
等到看到桌上的记事本,他才想起来,马哥生前交代给他的事,他还没办。
他小时候听老家里的人说过,人死后若还有遗愿未完成,魂魄是不愿入轮回的,魂魄入不了轮回自然就投不了胎,时间一久,他就会变成孤魂野鬼。
于是,他决心完成马青松生前交代的事。
帮他查出“邓川”的背景。
其实在调查的过程中,他也曾产生过类似的联想,他在想马哥的死会不会跟邓川有关系。
毕竟,马哥生前跟他说过,他身上的伤就是被邓川打的。
他一边托人调查,自己这边也同步查。
这一查还真让他给查出来了。
正如马青松生前推测的那般,邓川还真和他们一样,也是道上的,只不过不是一个帮派。
高林市的□□势力也是错综复杂,大大小小的帮派加起来也有十几二十个。
而邓川所在的帮派是高林市最大的帮派——忠义堂。
当然朋友也告诉罗金富,邓川在忠义堂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喽啰。
查清楚邓川的底细后,罗金富就开始跟踪他。
起初几天并没有什么收获,邓川每天不是待在出租屋里睡觉,去帮派根据地集会,要么就是参与帮派的活动。
但某一天晚上,他继续跟踪邓川,发现邓川去了另一处居民楼。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邓川租住的另外一个住处,直到早上他看到邓川和一个女人同时下楼。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桑谷雨。
要说罗金富为什么会认识桑谷雨,还要从马青松说起,马青松不知道从哪里搞来桑谷雨的一寸证件照,然后就拿着证件照时不时跟罗金富炫耀一下。
并信誓旦旦道一定会把桑谷雨娶进门。
桑谷雨长得漂亮,光是那张黑白的证件照就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再加上马哥时不时就在他面前夸桑谷雨,因此,他对她的容貌以及基本信息都算有些印象。
两人虽是一同下楼,但行为举止倒没多亲密,一出居民楼,话也不说一句就分开了。
可一个男人去一个女人家,想来两人的关系并不简单。
而且他记得马哥跟他说过很多遍,这位漂亮的桑医生没有对象。
既然桑谷雨没有对象,为什么邓川会去她家?
若邓川是桑谷雨的对象,那她又为什么要隐瞒自己有对象的事实?
种种事实的指向都表明,这两人有些可疑。
于是,他换个了跟踪的目标,改为跟踪桑谷雨。
只是没想到桑谷雨比邓川还敏锐,竟然发现了他。
见桑谷雨不说话,罗金富又问:“你们为什么要杀邓川?”
罗金富的话刚说完,这时,他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就当他准备回头去看是谁的时候,手电筒的光忽然一灭,巷子重新恢复黑暗。
他的眼睛早已适应有光的环境,突然失去了光,眼前的一切似乎变得更暗更黑。
他只能恍惚看见他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下一秒,他感觉后脑遭到重物敲击,登时意识模糊,两眼一翻晕倒了。
*
数日后,派出所接到民众报警,说是在河边发现一具浮尸。
接到报案后,派出所民警以及分局刑警立即出发赶至现场。
死者的死状凄惨,其中一只脚还没了。
尸体的面部被破坏得很严重,基本分辨不清死者的样貌。
而且尸体泡在水里多日,人体组织已经发胀发白,手足皮肤膨胀皱缩,像个随时会脱落的手套。
在场所有民警看到面前这一幕,都不由用手捂住嘴,强忍住呕吐的欲望。
相比较起来,经常见到这种场面的几名刑警则淡定许多。
“脚捞到了。”一名警员拿着一包东西从水里浮起来。
警员上岸后,将手里的那包东西放在死者丢失的那只脚旁边,正好对上。
“水下面什么情况?”高家林问。
“水下面有一块大石头,石头上绑着一根麻绳,麻绳的另一头绑着死者的脚。”警员冻得嘴唇发白道。
高家林点了下头,然后道:“这大冬天的下水难为你了,快去换身干衣服吧,别冻感冒了。”
“好嘞,高队。”警员回道,然后走进一片树林换衣服。
“所以,凶手为了让尸体晚点浮起来,故意在死者身上绑了块石头?”秦瞻推测道。
高家林回道:“可以这么说。”
“但凶手没想到的是,随着尸体腐烂程度加大,死者胫骨和跗骨的连接断了,尸体也就脱离了绳子浮了上来。”
“于是就有了我们现在看到的,浮上来的尸体少了一只脚,而脚还跟绳子一起绑着留在湖底。”他分析道。
“面部怎么被破坏得这么严重,是泡在水里太久被鱼给吃了吗?”秦瞻问。
高家林摇头:“看死者面部的样子,像是被重物砸的。”
“高队的意思是,是有人故意破坏死者面部。”秦瞻道。
高家林点点头,然后蹲下身去检查死者的手。
检查完后,他抬头朝秦瞻道:“你看。”
秦瞻连忙也蹲下身查看,而后他发现死者的指纹被烧掉了。
他眼底闪过几分惊讶,赶忙跑向另一边,去查看死者的另一只手。
同样的,这只手的指纹也被烧掉了。
高家林抬头看向秦瞻,没说话,但秦瞻却秒懂师傅的意思。
“这只手的指纹也被烧了。”他说。
“先是用钝器砸烂死者的面部,然后又烧掉死者两只手的指纹,凶手这是想要隐瞒死者的身份。”秦瞻走回高家林身边,推测道。
高家林点了下头,补充道:“还有一点。”
闻言,秦瞻立即看向他,摆出一副虚心学习的神情。
“凶手为什么要费力烧掉死者的指纹?”高家林问。
随后,他又自问自答道:“我怀疑死者在警局留有案底,若警方成功提取死者指纹,估计很快便能在档案库找到与之相匹配的指纹。”
“这样一来,就算毁掉死者容貌也没用,所以他要把指纹一块毁掉。”
秦瞻听后连连点头,觉得师傅说得很有道理。
“这又是把尸体弄到湖里沉尸,又是绑石头防止尸体浮上来,还特地把死者的面部和指纹毁坏,这案子不简单啊。”高家林道。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我估摸着,这个死者又是个外来务工人员,短时间各派出所都不一定会接到人口失踪的报案。”
最后,还真
如高家林推测的那般,高林市各地派出所既没接到相关的男子失踪的报案,警方这边调查了许久也没查出死者的身份。
于是,这起沉尸案也只能暂时录入警局档案库,做悬案处理。
关于湖边浮尸的案子,在民众报案的翌日王春喜就跟江夏说起这事。
因为那天王春喜也恰好在湖边洗衣服,算是目击者之一。
“难怪我说那湖臭得很呢,我还以为是哪个缺德鬼往湖里下了药,把鱼都给毒死了,鱼烂了发愁呢。”
“谁能想到湖里竟然死了一个人。”王春喜一摊手道。
“反正这半年我是不会去湖边洗衣服了。”她说。
“江老板你是不知道,那浮起来的尸体有多臭多吓人,那尸体脸都烂得看不清是脸了,就一团稀巴烂的肉。”
说到这,王春喜像是心中泛起一阵反胃似的摇摇头。
“我听人说,警察捞起尸体的时候,尸体还缺了一只脚呢,还不知道是不是被鱼给吃了。”
思及此,她又道:“反正这半年那湖里的鱼我也是不会再吃了。”
“不用说,那些鱼肯定吃死人肉了。”
王春喜绘声绘色地跟江夏描述发现浮尸的全过程,以及死者的惨烈死状,搞得她食欲全无,连中午饭都吃不下去。
上午王春喜跟江夏说完浮尸的事,下午她又跟她讨论起冬至吃什么。
“江老板,后天就是冬至了,你们冬至吃什么啊?饺子还是汤圆?”王春喜笑着问。
江夏听到“冬至”这两个字,眼皮下意识一跳。
冬至?竟然这么快就到冬至了吗?
冬至大如年,对别人来说冬至是个贺冬的好日子,南方吃汤圆,意味团团圆圆,北方大家则俱在一起吃饺子。
总之,冬至对大家来说是个吉祥喜庆的日子。
但对她来说,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因为上一世她死于1992年的冬至。
这天,是她的忌日。
见江夏没由来地出神,王春喜抬起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瞬间回过神来,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问你们冬至是吃饺子还是吃汤圆?”王春喜笑着说。
“江老板,你刚刚是怎么了?”
江夏抿唇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一些事。”
“饺子,省城这边都是吃饺子,我从小在高林市长大,一直也都是吃饺子。”她回答王春喜的问题。
“我老家是南方的,我们吃汤圆。”王春喜道。
讨论完冬至吃饺子还是汤圆的事,后面王春喜说什么,她都显得没什么兴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下午下班,江夏也是副焉焉的样子,像霜打了的茄子。
秦瞻一回到家,就注意到她异常低落的心情。
起因是秦瞻今天在菜市场买到了排骨,准备做江夏最爱的糖醋排骨,可当他这么跟她说时。
她却只淡淡地应了声。
要是放在以前,他烧了她最爱吃的菜,她必然会笑得弯起眼,还会乐呵呵地走到厨房跟他一起聊些闲话。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秦瞻放下手上的排骨,走到阳台询问道。
江夏靠在阳台的椅子上,对着天空发呆,一副不太想说话的样子。
她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他。
“没什么,就是后天冬至了。”
“冬至怎么……”
秦瞻下意识脱口而出,却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意识到什么,同时面色一变。
冬至,是梦中的江夏的忌日。
梦里的那个世界,她就是死于1992年冬至。
为什么到了冬至她的心情就如此低落?秦瞻在心里问自己。
之前她对贺星舟的态度,再加上如今一到冬至都莫名低落的情绪,都佐证了他内心的一个想法。
或许,她也曾做过和他类似的梦。
不,估计不只是梦。
因为看江夏的样子,对那段记忆她明显更为感同身受,就像是曾经亲身经历过。
“冬至没什么,”江夏像是在回他的话,但却是对着天空说的,“可能冬至一到就意味着天气会更冷吧,我体弱,一到冬天就更容易生病,所以不太喜欢冷天。”
秦瞻看着她沉默半晌。
最终还是默默转身去了厨房。
大概是心情不佳的缘故,连她平常最爱的糖醋排骨,她都没吃多少,就更不要说碗里的米饭了,基本上没怎么动。
熬过了一天,终于到了冬至这天。
江夏拿着日历,视线落在冬至这天。
重来一生,做了不同的选择,人便能轻易逃脱命运吗?
她长叹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
尤其还是她这种病死的。
说不定这一世她还是会病死,因为她身体一直就不太好。
虽说她认为上辈子是太操劳把身体累垮从而感染疾病死亡。
可能过劳只是个导火索,本质还是因为她身体差。
这辈子说不定会换个导火索,比如一到九二年冬天,她就开始生病发烧,并且高烧不退,烧成肺炎,然后换上严重的肺病死亡?
想到这,她赶忙摇了两下头,把这些念头从脑中驱散出去。
因为这太真实也太有可能了,她说不定真会这么死,毕竟人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现在是1990年的冬至,离1992年冬至,还剩整整两年时间。
若是她注定只能活到九二年冬至,那她该如何度过这宝贵的两年?
她这样想着的时候,秦瞻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我买了包子和油条,要记得吃。”
那就好好陪陪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吧。
她抿着唇,放下日历。
然后尽量调整情绪,扯起唇角,露出一个微笑。
她走到房门口,笑着对他道:“好啊,你路上也小心。”
已经消沉这两天了,秦瞻的心情也明显被她影响。
人总不能遇到一点事,就活在自怨自艾之中吧。
若是,未来能改变,她便努力去改变。若是注定不能改变,那她就乐观地接受,并好好珍惜余下的时光。
如果她真的只剩下两年可活,但她却在这唉声叹气,整天担惊受怕。
那这两年时间的生活质量还不如上一世呢。
乐观一点想,既然有了重来一世的机会,哪怕老天只让她活两三年,她不也是多活一天赚一天么。
江夏边吃包子边在心里默默鼓励自己。
晚上秦瞻下班回家,明显感觉到江夏心情好了不少。
脸上时不时地挂着笑不说,还主动跟他说了很多话。
吃饭的时候,秦瞻忽然开口:“明天正好是周末,我们去爬山祈福吧。”
“爬山祈福?”江夏歪头看向他,像是不解,他怎么突然想去爬山。
“嗯,”秦瞻点头,“离市区不远有座菩提山,听同事说山顶的寺庙里供奉了五方文殊,祈福特别灵,很多本地人都去那边祈福求愿。”
“离我们这也不远,同事说坐个汽车,两个小时就能到。”
“我们明天一大早出发,坐最后一班回来的汽车,差不多天黑的时候能到家。”
听秦瞻说得这么条理分明,想来他为了打听清楚,应该是费了不少功夫。
他大概是这两天见她心情消沉,想带她出去散散心吧,江夏心想。
既然这样,她自然不好拂了他的一片好意。
再者,去趟庙里祈福也好,祈求菩萨保佑她活到寿终正寝,说不定菩萨善良,就听进去了呢。
“好啊。”她嘴角溢着笑意道。
第33章 【33】 唯愿我妻长命百岁
“不过, 你怎么突然想到去庙里祈福?”江夏夹起一块红烧肉,随口问道。
“你是有什么很想达成,但又没完成的心愿吗?”
秦瞻看向她,缓缓回答了一句:“有。”
江夏抿了抿唇, 说:“其实我也有想达成, 但却不那么容易达成的心愿。”
“那明天去庙里祈完福后,都祝我们达成所愿。”她笑着说。
隔天一大早两人就起床。
这算是她开茶楼以来起得最早的吧, 江夏打着哈欠想。
按照昨天秦瞻说的, 两人先是坐汽车到达
菩提山附近的车站,然后又步行了半个多小时, 才到达菩提山的山脚下。
大概是周末,来菩提山这边爬山祈福的人还不少。
江夏沿着山路一路往前,累得气喘吁吁。
秦瞻看她这个体虚的样子, 连忙问:“要不我还是背你吧。”
江夏摆摆手,喘着气对他说:“不用了,就是平时不怎么运动,突然走这么多路有点不适应。”
“应该马上就到了吧。”她说。
说罢,她就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往前走。
看着她的背影,秦瞻很想说, 其实这才刚开始, 等到了石阶的入口,还要爬1080个台阶。
但看她咬牙坚持的样子, 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等江夏走到所谓的石阶入口, 一抬头看见那老高的石阶,以及建在石阶顶端的寺庙。
刚燃气的自信心瞬间就萎靡了。
“不会还要爬这么高的石阶吧。”她指着石阶,一脸不可置信地问秦瞻。
秦瞻点点头。
“这里有1080个石阶,同事说祈福的话就要爬台阶, 这样显得心诚,也会更灵验。”
“唐僧师徒取经不也是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才取得真经的嘛。”他说。
“一千多个台阶?”江夏一脸震惊道。
随后她又冲他摇摇手:“那还是算了吧,我不去了。”
“我感觉我要是真爬上去,别说祈福了,我命还在不在都另说。”
“你自己上去祈福吧,我在山脚下等你。”她说。
说罢,江夏就一脸摆烂地坐在路口的石头上,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
爱咋咋地吧,如果祈福是建立在她丢这半条命的前提下,她情愿不去祈福。
秦瞻没说话,而是在她身前蹲下。
“我背你上去。”他一脸认真道。
“你背我?”江夏再次惊讶。
“算了吧。”她果断拒绝摇摇头道。
先不说大庭广众之下,她有没有这个脸让秦瞻背着爬台阶。
就秦瞻背着她爬一千多个台阶,这本身就是件很危险的行为,万一,她是说万一,万一他背不动她了,腿一抽筋,身体往后一翻,他俩都得摔死。
那好了,她不用等到九二年冬至,九零年冬至就直接交代在这。
提前两年完成死亡任务,再次成为书中男主的早亡白月光。
只是这死法听着有点奇葩,她不再是死在了书中男主的创业路上,而是和另外一个书中男配一起爬山摔死的。
这一联想,她的思绪就飘得有些远。
见秦瞻已经站起来,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解释道:“我又不是小孩,你背着我爬山很累不说,也很危险,搞不好我们俩会从上面摔下来。”
“那就得不偿失了。”她语重心长道。
“你很轻,我上回背你就感觉像是在背个小孩一样。”他说。
江夏不信,还觉得他是在吹牛。
她很想教育他:大哥,现在不是吹牛,展现男性力量的时候。
像是看出她的不相信,秦瞻继续道:“我感觉我一只手也能把你抱起来。”
说罢,不等江夏再次提出质疑,他直接一把搂住她大腿根。
江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低呼,然后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这可以说是人的本能反应了,人在重心不稳的时候,会本能地想要抓住身边的物体,以保持身体平衡。
“你看,我一只手就把你抱起来了,而且还很轻松。”秦瞻一脸寻求认同地说道。
江夏视线向下,看见他的另一只手还真垂在一旁。
他不仅一只手把她抱起来,连“抱”这个动作都是仅靠一只手完成的。
江夏窘迫地拍了拍他的肩:“好了,我知道了,你快放我下来。”
秦瞻听话地把她放下来。
“我可以背着你爬上山顶,相信我。”他无比郑重道。
“我知道了。”江夏语气透着几分无奈。
“我们一起上去吧。”她说。
“我先自己爬石阶,等我真爬不动了你再背我吧。”她又补充道。
秦瞻点点头:“好。”
只爬了百十个台阶,江夏就停在原地喘得不成样子。
“休、休息会儿。”她边喘气边说道。
秦瞻在她面前蹲下:“我来背你。”
这回她没再扭捏拒绝,原因也很简单,她这都快累死了,还要什么面子。
别人要看就看吧。
躺平任嘲。
秦瞻把她背起来的时候,她顿时有种脚底脱离地面的悬空感。
一百阶的高度再加上她之前走的那段盘山公路,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挺高了。
石阶两旁又都是密林群山,江夏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吓得不经意抱紧秦瞻,她的手臂紧紧圈着秦瞻的脖子,整个人更是像个八爪鱼一样扒在他身上。
随着秦瞻一步步迈上石阶,江夏趴在他背上感受着这种逐步往上的颠簸感,心不由跟着提起来。
毕竟他们已经爬到了半山腰,往下看去一片空旷。
也不知是不是太高导致的紧张,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开始越跳越快,咚咚咚的跟打鼓一样。
“怎么了?”秦瞻忽然问道。
江夏:“啊?”
“你心跳好像很快。”他道。
随后,他又问:“是不是爬太高有点害怕?”
大约是两人贴得过近,他听到了她打鼓似的心跳。
“嗯,有点。”江夏红着脸回答。
“你要是害怕的话就把眼睛闭上。”他温和嗓音从前面传出。
她“嗯”了声,但却没真的把眼睛闭上,而是沉默地看向他。
他好像刻意放慢了爬石阶的脚步,估计是也怕自己一个不稳把她给摔着。
可这样的话,他应该会更累吧。因为不仅要背着她,还要努力保持迈出的每一步都足够稳当。
就这样爬了一段后,江夏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事。
“我是被你背上去的,而不是靠自己的双脚一台阶一台阶爬上去的,这样在菩萨看来是不是就不够有诚心啊。”
“那待会儿许愿,会不会就不灵了。”她面上带着几分担忧道。
“不会的,”秦瞻回答道,“菩萨知道你是身体虚弱才爬不上去,不会怪罪你的。”
他其实很想对她说:没事,只要我心诚就行,我会向菩萨许愿,愿你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他的话一说完,江夏又拍拍秦瞻的肩,说:“你放我下来吧,我想自己走上去。”
秦瞻停下脚步,但没立即放她下来,而是问:“你可以走上去吗?”
“嗯,”她点头回答,“要是真累了,我就坐下来休息会儿。”
“慢一点没关系,重要的是要自己爬上去。”
“要不然显得我想要好处,又不肯付出,怪贪心的。”她笑着说。
秦瞻将她放下,然后两人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正如江夏说的,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会儿,因此虽然有些慢,但两人最终还是爬到了山顶的寺庙。
在寺庙拜佛祈福的人不少,他俩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拿了几根香,跪在蒲团上磕头跪拜许愿。
秦瞻将手中的檀香举过头顶,闭上双眼,在心里默默许愿:我佛慈悲,保佑我妻江夏长命百岁。
江夏同样闭着眼许愿:佛祖菩萨保佑,让我顺利摆脱早亡命运,寿终正寝吧。
等江夏许完愿,磕完头,她发现秦瞻还在跪拜磕头,那样子看起来虔诚极了。
她默默地看向他,对他此刻所许的愿还有点好奇。
下山的时候,她还真忍不住问出了口。
“你刚刚许的什么愿啊?”
说这话时,她脑中又出现秦瞻方才许愿的画面,一脸的虔诚和认真。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验了。”他勾起唇角,笑道。
江夏一撇嘴,露出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
行吧。
不说就不说。
“那我的也不能告诉你。”她略显小气道。
秦瞻看着她,眼底溢出笑意。
“好,”他嘴角噙着笑道,“快下山吧,不然要赶不上最后一趟回去的汽车了。”
真别说,秦瞻带她爬了趟山,她的心情还真舒畅许多。
至少原先压在心头的那点阴霾是没了。
隔天,她便骑着自行车去茶楼上班。
一到茶楼,她就注意到
坐在一楼茶厅的两位妇人。
其中一位她还认识,正是上回带着丈夫来茶楼找她的谢夫人蔡兰琴。
江夏看向旁边那位夫人,妇人样貌柔美,穿着一身精致华美的衣服,手上还拎着一只样式小巧的羊皮包。
这一看就是贵妇啊,她在心里想。
谢夫人这是给她介绍生意来了。
江夏一走进茶楼,王春喜便迎面走过来,脸上的神情高兴又激动。
“江老板,来客人了,这两位夫人,一人点了一壶咱店里的茶。”
她可不得激动嘛,虽然那位物理教授偶尔会来一次茶楼,但偌大的茶楼光指着一位客人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还得开拓新客户嘛。
江夏点了下头,表示知道,然后走上前跟谢夫人打招呼。
“谢夫人好久不见,”江夏笑着寒暄道,“令郎近来可好啊?”
一听提到自家儿子,谢夫人就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哎哟,托大仙的福,我家孩子现在好着呢,一门心思都在学习上,如今不仅成绩进步明显,前段时间还跟我们说准备读研究生呢。”
“那就好,那就好。”江夏笑着回应了一句。
“这位是?”她话锋一转,视线投降一旁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夫人道。
“白璐,她丈夫姓沈,也是位有才能的商人。”蔡兰琴介绍道。
这么看来,还真是谢夫人给她介绍的客人。
听后,江夏故作高深地微微颔首:“原来是沈夫人。”
“我见沈夫人愁眉不展,近来可是有事忧心啊?”她搬出那套话术道。
不等沈夫人说话,蔡兰琴就赶忙接话道:“是的大仙,沈夫人家里发生了极为蹊跷的事,我听说后,立即想到了您,就带她来半日茶馆了。”
“那沈夫人请随我来。”江夏道。
说罢,她便领着白璐往楼上走,上楼梯之前,江夏朝王春喜交代:“给沈夫人上壶新茶。”
王春喜立即点头应道:“好嘞。”
蔡兰琴很自觉地没有跟上楼,她自发地留在一楼茶厅。
“沈夫人,你随大仙上楼吧。相信我,这位江大仙很灵的。”蔡兰琴像是打气似的,对白璐道。
上楼后,江夏把她领到雅间。
不多久,新茶也上了过来。
有王春喜在,就用不着她来倒茶了。
王春喜将茶壶放上桌后,就顺道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茶。
待王春喜退下,白璐从包里拿出一沓钱。
然后又从钱夹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
她那白皙的手指压在钱上,往江夏的方向一推。
“谢夫人带我来的时候,曾跟我交代过,您这费用不低,但却极有用。”
“这是五千块咨询费,以及一百块的茶水费。”她说道。
——沈夫人,你家这事不仅蹊跷,听着还吓人。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位大仙,说不定能帮到你。只是这大仙的咨询费和出场费都不低,但话又说回来,贵有贵的道理,贵但是管用啊。
这是蔡兰琴的原话。
所以,白璐丝毫不敢怠慢,在咨询之前就先给钱,把对大仙的尊重摆到明面上来。
这一个个的可真是太自觉了,都不用她开口,就自觉把钱给掏了,江夏不禁在心里感叹。
虽然她喜欢钱,尤其还是这么厚厚一沓的钱,她就更喜欢了。
但喜欢归喜欢,大仙的牌面还是要端一下的,不然显得她这个大仙掉价。
于是,她没急切的收下钱,而是将钱推到桌子边上。
不过话说回来,这弹幕怎么还不出现呢,快出来给她点提示啊。
“沈夫人近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最后,江夏也只能硬着头皮问了。
闻言,白璐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用一副神经紧张的模样看看四周,随后才开口。
“大仙,我女儿她被鬼上身了。”
此话一出,就给江夏吓得头皮一紧。
尤其是配上白璐这副神经兮兮的样子,听着既真实又渗人。
开了这么久的茶楼,装了这么久的大仙,不会真让她碰上什么玄学事件吧。
真要她去捉鬼,她也不会啊。
第34章 【34】 一家三口都不正常……
江夏咽了口口水, 语气不稳地问:“沈夫人,此话怎讲?”
白璐没有立即回答,视线透过江夏看向远方,好像在回忆她女儿被鬼上身的画面。
随后她像是回忆到不好的画面, 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我女儿这两天很奇怪, 会突然跑去厨房,拿着菜刀对着空气一顿乱捅, 嘴里还念叨着‘杀杀杀’。”
“不仅如此, 有时候她还会拿着扫把,在那做挖掘的动作, 嘴里念叨着‘埋埋埋’。”
“这两天我和她爸跟她讲话,她有时候会对着我们咧嘴一笑,有时候又跟中了邪似的, 冲我们尖叫,嘴里不断地说着‘杀杀杀埋埋埋’的字眼。”
说罢,白璐神情紧张地问江夏:“大仙,你说我女儿这样是不是中邪了,被鬼上身了啊。”
江夏苦着一张脸,心想我也不知道啊。
好在她没沉默太久, 弹幕就及时出现。
【系统不让透露太多, 总之你去一趟沈家就知道了。】
弹幕只有一句话,但同样的一句话滚动了三遍。
听弹幕的意思是, 让她跟着白璐去她家里。
江夏虽不解, 但还是选择相信弹幕。
“沈夫人,就你女儿现在的情况,我也不好轻易下定论。”说到这她顿了下。
“这样如何,我跟您去趟家里, 帮您看看令爱的情况。”
而白璐竟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为难之后,她才像是艰难地做出决定。
“好吧,大仙,我带你去趟我家。”她勉为其难道。
江夏顿时有种自己可劲儿往上贴,还被人嫌弃的感觉,这还是她从业以来第一次遭受如此明显的嫌弃。
虽然但是,收了人家的钱,就得为人家办事,嫌弃就嫌弃吧。
两人出了雅间,来到一楼。
蔡兰琴见二人下来,连忙迎上去。
“聊得如何啊?”她忍不住八卦道。
“我陪沈夫人去趟她家。”江夏回答。
蔡兰琴听后点头,然后笑着跟沈夫人开玩笑道:“能把大仙请回家,沈夫人面子可是不小啊。”
白璐没接她的话,脸上的神情依旧显出几分不安,听到蔡兰琴的话后,也只是扯出一个微笑以示回应。
白璐是坐汽车来的,司机一直在车里等着。
江夏和白璐上车后,坐在驾驶位的司机扭头问白璐:“夫人,我们现在去哪里?”
白璐答:“回家。”
司机扶在汽车方向盘的手顿了顿,但也没多说什么,开车往沈家的方向去。
沈家也是独栋别墅,别墅看着虽不如苏家那般气派,但也不是她这种普通老百姓能随意肖想的。
白璐领着江夏走进别墅,到大门后,白璐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门。
门锁了?难不成家里没人?她下意识想。
随后,她也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家里没人吗?”
白璐拧开锁孔,摇摇头:“家里就我女儿一人在家,我怕没人看着她,她会乱跑,所以一般出远门都会把门窗给锁起来。”
乱跑?她女儿很小吗?
“您女儿多大?”江夏又问。
“今年十二岁。”白璐回答,并推开门。
听白璐话里的意思,她是怕女儿乱跑,找不到家才在出远门的时候把门窗都给锁起来。
但十二岁的女孩,应该不至于跑出去玩还找不到家吧。
江夏虽然疑惑,但也没再多问,而是跟在白璐身后进屋。
一进屋,她就看见白璐十二岁的女儿。
“安然,快过来跟客人打招呼。”白璐笑着冲坐在沙发旁玩人偶的女孩招手,说道。
江夏蹙眉,立即发现一点端倪,白璐跟她女儿说话的语气有点怪,不像是跟一个正常十二岁孩子说话的语气。
她虽然没孩子,但她也当过孩子,她十二岁的时候,江母可不是这样跟她说话的。
沈安然听到声音抬起头,朝白璐露出一个微笑,那模样看着有点呆。
“阿姨好。”沈安然冲着江夏痴痴地笑着打招呼。
江夏看她这副样子,脑中忽地闪过一道灵光。
白璐的女
儿总不会智力不太正常吧。
她强压下心中的疑惑和震惊,扯起唇角,露出一个微笑,礼貌对她打招呼:“你好啊,小朋友。”
【沈安然智力就是不太正常,遗传性的智力低下。】
像是为了佐证她内心的猜想,弹幕适时出现。
看面眼前出现的弹幕,江夏算是对弹幕出现的时机和规律掌握到了一点。
一般要等到她心中提出猜想,或者很接近真相时,弹幕才会透露关键信息。
其他时候的弹幕都起到一个引导作用,引导她去探索真相。
沈安然继续痴痴笑着,然后视线移向自己的母亲白璐。
眼看着她的视线落在白璐身上,下一刻她脸上痴痴的笑便像是被人强行按了暂停一般僵住了。
然后,下一秒,沈安然便丢掉手上的玩偶,拿起桌上的一把尺子,入了魔似的对着空气一阵捅。
嘴上还念念有词:“杀杀杀。”
总之那样子不仅看着不正常,还很疯癫。
“大仙,你看就是这样,我女儿总是突然这么犯病。”白璐说道。
说完,她又问:“大仙,你说我女儿是不是中邪或者被鬼上身了?”
江夏闻言又瞅了一眼沈安然,还真跟白璐在茶楼描述的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沈安然这样子看着不像是中邪,倒像是精神受了刺激……
“你女儿这种情况,你们没带她去医院看看吗?”她问。
白璐又是露出一脸为难地神情:“我有跟我先生提过,但是我先生不让,说不用去医院,也再三强调让我不要带安然去医院。”
江夏听后眉头紧蹙,心想哪有这样的,这当爹的是一点也不在乎女儿的死活么。
就在这时,弹幕再次在她面前弹出。
【白璐的司机正在给他的男主人汇报女主人一天的行踪,沈之学马上就会赶回来。】
江夏看着眼前的弹幕再次一愣,什么叫司机在向男主人汇报女主人一天的行踪?
司机是刚刚载她俩过来的那个司机么?她在心里问。
弹幕也立即回答她。
【是的,司机是沈之学雇来的,说是给白璐开车让她出行更方便,其实是派来监视白璐行踪的。】
江夏:阿这……
这个沈之学,也就是白璐的丈夫,听着也很不正常啊。
派人监视妻子的行踪,这哪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这控制欲也太强了吧,都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
她记得刚刚弹幕说过,沈安然智力低下是遗传性的,总不会是从沈之学那遗传来的吧。
江夏重新看向前方,却发现弹幕又不出现了。
既然沈之学要来,那她正好会一会她,看看这一家三口到底有几个不正常的。
然后她就大摇大摆地在别墅一楼转了起来,随后她注意到角落一处上锁的门。
“这门为什么要上锁?”江夏指着那扇门,问站在不远处的白璐。
白璐像是不敢靠近,她非但没往前,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
“这门是通往地下室的。”她解释道,脸上显出几分害怕来。
“地下室?可是这门为什么要单独上三把锁。”她好奇地问。
如果地下室里放了什么贵重东西,上一把锁不就够了。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在门的三边各上了一把锁,总共上了三把锁。
这怎么说也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因为我害怕地下室,我爱人为了安抚我,就给地下室上了三把锁,这样地下室里的怪物就不会跑出来了。”白璐有些神经兮兮道。
一听这话的江夏惊得瞪大双眼,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这个沈夫人也有点不太正常?
“地下室的怪物?”她发出疑问。
白璐用力点了下头,然后神神叨叨地说道:“地下室总是好黑好黑,黑暗中会滋生出怪物。”
她是怕黑吗?江夏想,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就在她困惑不解的时候,别墅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一位西装革履,年约三十五六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时候急匆匆回来,想必就是这别墅的男主人沈之学吧。
别说,这沈之学长得还挺帅,穿着一身深色西装,黑皮鞋,戴着金边眼镜,一副商界精英的派头。
跟动不动就受惊的小白兔沈夫人倒是挺相配。
“白璐。”
一进门,沈之学就唤了声妻子的名字。
“之学,你不是在忙工作嘛,怎么突然回来了?”白璐连忙走上前。
他紧紧抓着白璐的手,眼神戒备地看向江夏。
“这位是?”
“哦,”白璐连忙解释,“这是我请来的大仙,帮安然驱邪的。”
闻言,沈之学眉头皱起,并不高兴道:“白璐,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带陌生人回家吗?怎么,你又忘记了?”
“不是的,之学,”见丈夫有责怪她的意思,她着急解释道,“我是担心安然,她总是这样,我怕她身体出问题。”
“我说带她去医院看看,你又不让。”
“昨天我和一位谢夫人聊起家里的事,谢夫人听后说咱女儿很可能是中邪了,让我找个大仙帮忙驱邪。”
“谢夫人说,这位江大仙很厉害,我就跟着谢夫人一起去请大仙。”
沈之学听完妻子的话,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说什么?你怎么能把咱家的事到处乱说呢?我不是跟你说过……”
话说到这,沈之学突然停下来,像是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外人在。
“这位大仙,实在不好意思,家里有点急事要处理。”沈之学冷着一张脸下逐客令。
既然主人都下了逐客令,江夏自不会厚着眼皮继续赖着。
“那就告辞。”说罢,她离开。
离开前,她还听到沈之学在低声训斥白璐。
“以后别再带陌生人回家知道吗?”
“也尽量少外出,结交这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走出别墅大门前,江夏还回头看了一眼。
白璐像是被沈之学给训哭了,低垂着头,用手绢擦着眼泪。
而下一秒,沈之学又一脸心疼地将她拥进怀里,轻声细语地对她说着什么。
【沈之学在对白璐说:好啦对不起,我刚刚一着急说话是有点重了,别哭别哭,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不知道社会上有很多居心叵测的人,他们会利用你的单纯做出伤害你的事,知道吗?】
弹幕在她面前出现,为她转播着她听不到的话。
沈之学这是在精神控制白璐吧。
不仅派人监视白璐的行踪,精神上还好控制她。
这个沈之学问题很大,一家三口,怎么感觉没一个正常的。
沈之学是个极度偏执的控制狂,他们的女儿智力有问题。
三人中也就白璐看着稍微正常点,但她又总是一副神经质的样子,不仅如此,还没什么主见,对沈之学言听计从,像只被沈之学豢养的金丝雀。
说起来,要不是亲眼看见,她都不相信白璐有个十二岁的女儿。
感觉白璐的心智完全像个刚入社会的小女孩,对人不设
防备,单纯得像张白纸。
不仅心智上不像,样貌上也不像。
白璐样貌柔美,像只无害的小白兔,在她脸上丝毫看不到为人母的老态。
*
翌日,沈宅。
“白璐,这几天你就好好待家里,你要是实在想出去,我等工作不那么忙了,再陪你出去散心好不好?”出门前,沈之学交代道。
坐在沙发上的白璐,虽然委屈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见她这副乖巧听话的样子,沈之学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然后扶他的后脑勺,在她额前留下怜爱一吻。
沈之学离开后大约一个小时,别墅的大门再次被敲响。
白璐还以为是丈夫丢了什么东西折回来拿,连忙起身去开门,却没想到门一打开,门口却站着两个她完全不认识的男人。
“你们是谁?”白璐怯生生问道。
秦瞻直接举起证件给她看:“警察,例行走访,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请问方便吗?”
白璐点了下头,然后将两位警察同志请进家门。
警察同志进门后,白璐在第一时间给沈之学打了电话。
因为沈之学之前交代过,如果有陌生人找上门,要在第一时间通知他。
白璐:“之学,家里来了两个警察同志。”
电话另一头的沈之学听到后,面色一惊。
“什么?警察到咱家来干什么?”
像是听出了沈之学话里的担忧和不安,白璐笑着安慰他道:“之学,你别太担心,警察同志说,他们就是过来例行走访,问几个问题。”
“嗯,我马上回家,”他答,“警察要是问你问题,你知道的就如实回答,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懂了吗?”
“嗯嗯,我明白。”白璐乖乖点头道。
挂完电话后,白璐给两位警察同志各倒了一杯茶。
“不用太麻烦,就几个问题,问完我们就离开。”高家林道。
前几天派出所接到报案,报案的人声称她女儿突然失踪。
接到报案后警方立即着手侦察,并在报案人家的不远处发现大片血迹,不仅如此,警方还在血迹附近发现一个毛线发绳,和一串钥匙。
经报案人确认,红毛线发绳和钥匙就是他们女儿的。
之后,警方基本断定被害人不是单纯的失踪,而是被人谋害。
警方出动警犬,企图在附近寻找受害者的尸体,却始终没找到。
于是,他们只能采用老办法,在附近走访。
这次走访还是高家林负责询问,秦瞻拿着本子在旁边记录。
高家林在沙发上坐下,然后递给白璐一张受害者的照片。
他问:“这个人你见过吗?”
白璐拿起照片盯着看了好久,像是在仔细回忆。
然后她像是害怕似的丢下照片,带着颤音道:“她打孩子。”
“我看到她在路边打她孩子。”
“打孩子?”高家林疑惑,继续问,“然后呢?”
白璐却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她打孩子的样子好可怕,像恶魔,像魔鬼。”她有些害怕又有些神经质道。
“后来呢?她打完孩子后,去了哪里?”高家林重复一遍方才的问题。
白璐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爱人见我害怕就把我带走了。”
“你是什么时候见的她?”高家林又问。
“上个星期四。”她回答。
上个星期四,那正是受害人家属报案的前一天。
因为受害人家属并没有和受害人住一起,家属也是隔天早上送孩子上学后,发现的女儿不在家。
他们女儿这两天生病了,怕把病传染给孩子,所以将孩子送到娘家,让帮忙看管几日。
得知女儿不在家后,他们又打电话到厂里,厂里那边也反馈,他们的女儿招呼都不打一声,无故旷工。
因到处联系不到女儿,家属才选择去派出所报案。
经过这几日的走访,他们基本可以确定受害者是在周四晚上到周五早上这个时间段遇害的。
因为有多位市民反映,星期四下午都有看到受害者。
“你们是一家三口?”高家林站起身,看着放在橱柜上的全家福问道。
“对,一家三口。”白璐答。
“我刚刚给我爱人打了电话,他说会马上过来。”她又补充道。
高家林点点头,随意地逛起来。
逛到别墅后面的院子后,他发现有一大片草皮被翻过。
“你们这两天翻过后院吗?”他随意问道。
白璐站起身道:“我丈夫前几天翻的,说是草皮都黄了,准备换一下。”
高家林微微颔首,也没多在意。
这时,沈之学推门进来。
“实在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沈之学笑着说道。
“是我们麻烦了,让你特地跑一趟。”高家林同样客套道。
客套完,高家林例行公事问出几个问题。
问题和方才问白璐的大差不差,沈之学拿着受害者的照片,回答出来的话跟白璐说得也差不多,没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高家林和秦瞻便也告辞,去下一家走访。
警察走后,沈之学刻意维持的冷静终是绷不住似的瞬间松懈下来。
他坐在沙发上,十指交叉,看起来很是不安。
*
江夏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前发呆。
自打上回去了趟沈家,沈之学训斥白璐,让她既不要带陌生人回家,也不要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于是几天过去,白璐还真就没再找过她了。
要是白璐一直不来找她,那她就白拿那五千块钱的酬劳。
她想想都觉得有些心虚。
就在她发呆叹气的时候,弹幕毫无预兆地出现。
【快去沃河路勤劳街那边,沈之学在带着白璐母女散心逛街,有大事发生。】
江夏看着眼前的弹幕,眉梢一挑。
然后想也不想,交代完王春喜一句,直接骑着自行车往沃河路勤劳街的方向过去。
等她骑车到勤劳街,弹幕怕她无法精准找到沈之学一家三口,还贴心地指路。
【再往前骑个三百米就到了,他们在一家高档首饰店,沈之学在给白璐选首饰。】
江夏按照弹幕的指示还真看到正在挑选首饰的沈之学和白璐,他们的女儿则在一旁坐在玩娃娃,看着倒是乖巧安静。
她把自行车锁了,然后在首饰店对面的巷子口等着。
等待着弹幕所说的大事发生。
等了二十来分钟,那俩人还在首饰店挑首饰,江夏无聊又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在心里吐槽,大事呢,弹幕不会是耍她吧。
然后她看见旁边店门口,一个妇人正拿着藤条抽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妇人坐在小板凳上,把男孩的裤子褪去一半,露出白白的屁股。
抄起地上的藤条,就开始狠狠地抽他屁股。
“让你偷家里的钱。”
“让你逃课。”
“让你不写作业。”
“让你打架。”
……
男孩被妈妈拿藤条抽屁股,痛得哎哟哎哟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江夏身子半靠着墙,看到妇人抽一下男孩屁股,列举一项他的罪状,她深以为这男孩确实该抽。
太皮了不管不行,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就在这时,沈之学和白璐也从首饰店走出来。
打孩子的妇人正好就好首饰店的斜对面,两人一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沈之学一怔,然后连忙伸手想挡住白璐的眼睛,可是已经晚了。
江夏察觉白璐的面部明显扭曲起来,是那种因极度害怕和恐惧导致的扭曲。
她不敢相信地顺着白璐的视线看去,确定无疑白璐看的就是妇人打孩子。
打个孩子而已,谁小时候没挨过打,尤其是男孩子,一个个皮得跟猴子一样,不打真的会拆家。
可为什么白
璐看到这一幕,却像是看到了令她无比惧怕的事?
江夏一时想不明白,或者说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白璐就跟犯病似的,浑身颤抖起来,然后抱着自己的头,蹲在地上。
她听见白璐嘴里还念叨着:“我错了,别打我,别打我。”
沈之学皱着眉头,眼神中既是心疼又是不安,他伸手触摸她的头顶,像是想要安抚她。
可他的手刚一触碰到她,白璐却情绪崩溃地尖叫起来。
“啊啊啊,别打我,别打我。”
江夏十分不理解地看着眼前这一场面,心想白璐这突然是干嘛,明明刚从首饰店出来的时候,还挺正常的。
这是突然受什么刺激了?可她方才看到的也只有妇人打孩子的画面啊。
再反观这边的妇人,被街对面白璐情绪失控的样子给吸引,专注看着蹲在地上抱头害怕的白璐,连打孩子的心思都没了。
忽地,她脑子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沈之学不会是有家暴倾向吧?
江夏一脸震惊地看向企图安抚白璐的沈之学。
还真有这个可能。
他不是控制欲很强么,不仅派人监视白璐的行踪,还精神控制她。
一般这种控制欲很强的人,一旦被他控制的人脱离掌控或反抗,就会出现家暴倾向。
他会企图通过暴力手段让被控制的人屈服,继续被他控制。
大概是情绪过于激动,原本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白璐突然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沈之学见状一把抱住白璐,并对身后的沈安然轻声道:“安然,妈妈晕倒了,我抱妈妈去车上,你跟着我。”
沈安然乖巧点点头。
而后,一家三口消失在街道的转角。
江夏愣在原地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怎么突然又晕了?
【他们回家,快跟上。】
她疑惑间,弹幕再次出现。
虽然不理解,但她还是听弹幕的跟上。
去沈宅的路上,江夏在心里问弹幕:沈之学是不是有暴力倾向?
弹幕没回应。
好吧,看来她离真相还有点距离,所以它们所说的系统不让它们透露。
这时,又弹出一条弹幕。
【先去沈宅,等你到沈宅你就会知道。】
江夏没再想着跟弹幕沟通,而是专心骑车。
没多久她便来到沈宅。
因为沈之学是开车,所以比她先到。
沈宅有两道门,不仅正门有锁,前院也有锁。
因此,她只能在沈宅的墙根蹲着。
沈之学将昏过去的白璐抱到二楼卧房,然后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她。
白璐与其说是晕倒,不如说是睡着了。
身为白璐的她睡着了,等她再次醒过来,醒来的人可能是身为白璐的她,也可能是另一个“她”。
“爸爸,饿饿。”沈安然捂着肚子,瘪着嘴来到二楼卧房。
沈之学一看时间才发现快到中午了。
他抬头动作温柔地摸了摸沈安然肉肉的小脸,问:“安然想吃什么?爸爸给你做。”
今天他正好休息,就想着好好陪陪家人,不被外人打扰,所以他让平时做饭的阿姨休假一天。
“安然要吃烤鸡。”沈安然咂巴咂巴小嘴说道。
这一下就给他出了个难题,平常的家常菜他还会烧几个,烤鸡完全超出他能力范围了。
那只能出去买了。
就是……
沈之学看向躺在床上的白璐,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吃烤鸡,吃烤鸡。”见沈之学不说话,沈安然拽着他的胳膊摇晃道。
沈安然要真闹起来,那可是真不会停歇的,届时,“她”要是再一醒,他得对付两个,肯定分身乏术。
于是,他打算先用烤鸡哄住沈安然。
沈安然平时也就饿了或者身上难受的时候会闹腾,其他时候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玩玩偶,很乖。
他从抽屉翻出一把锁,将卧房从外面锁起来,然后带着沈安然去买烤鸡。
江夏蹲在沈宅外面,无聊地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
正当她准备打第三个哈欠的时候,突然听到沈宅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玻璃破碎并落地的声音。
她哈欠打到一半,连忙向沈宅看去。
只见沈宅二楼的一个房间,玻璃窗像是被什么重物给砸碎了。
第35章 【35】 迷雾散尽
怎么回事?沈之学在房里打人吗?
江夏张着嘴, 惊讶地看着几乎全碎了的窗户玻璃。
方才她光顾着犯困,没注意到沈之学领着女儿出去了。
然后,她看见一个人影出现在窗户边。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白璐。
白璐这样子看着也不像被沈之学家暴的样子啊, 她想。
正当她困惑的时候, 白璐拿起一个花瓶,用花瓶继续敲打窗边边缘没掉下去的玻璃碎片。
等差不多敲完后, 白璐的身影又消失了。
等她再次出现在窗边, 江夏发现她手上多了一条用布条拧的绳子。
而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白璐抓着绳子, 从二楼窗户慢慢地爬下来,动作娴熟手脚灵活。
先不说这画面对她产生的视觉冲击,就说从二楼爬下来这事, 这完全不是金丝雀般的白璐能干出来的事吧。
女警或女兵能干出这事来,但娇软柔美的白璐……
哪怕是亲眼所见,她都不敢相信。
等爬到离地面一米多的时候,白璐直接动作轻巧地跳了下来,看起来毫不费力。
随后,她打开院子的铁门, 走了出来。
江夏见状, 连忙快步跟了上去,并叫了声她的名字。
“白璐。”
她没回头。
没办法, 她又叫了一声, 并加快脚步追上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白璐却反应迅速地一把抓住江夏的手,反手一拧。
拧得她嗷嗷直叫:“痛痛痛,干嘛, 松手,快松手。”
白璐却没听她的松手,但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几分。
“你是谁?”她冷着脸问。
“我是谁?”江夏困惑,“前几天你还尊敬地叫我江大仙,现在你就不认得我了?”
“大仙?哪门子的大仙?”她继续冷声问。
“算命的大仙,你快松手,我手都快被你扭断了。”江夏眉头紧皱道。
白璐不为所动:“你少骗我,我都没使劲儿,怎么可能断。”
见恳求没用,她也只能威胁了:“你要是再不松手,信不信本大仙给你下诅咒,让你倒一辈子的霉。”
白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但终究还是松了手。
果然还是威胁管用。
见她松手,江夏连忙揉了揉被扭痛的手腕和手臂,心想这还没使劲儿,那她要是真使劲儿,她手臂岂不是真的得断。
没看出来,她一个看似娇弱的金丝雀,手劲儿竟然这么大。
不过,话说回来,就说话语气和神态来讲,面前的白璐,跟她前几天见到的白璐,可谓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她可不信方才蹲在街上涩涩发抖的白璐,能有这么大手劲儿。
不说手劲儿,就是砸窗,利用布条从二楼爬下来,也不是她所知道的白璐能干出的事。
是什么让一个人在短时间产生如此大的反差?她不解。
还是说根本就是两个人。
“白璐,你砸窗户跑出来干嘛?难不成沈之学把你关在房里?”江夏好奇问道。
“我不是白璐。”面前的“白璐”冷声道。
她不是白璐?江夏闻言惊讶地瞪了瞪眼。
她不是白璐,为什么跟白璐长得一模一样?
疑惑间,一个念头闪过。
难不成她还是白璐的双胞胎姐姐或妹妹。
也只有这种可能了吧,不然怎么解释,她不是白璐,但又跟白璐长得一模一样。
江夏本想问她,那你是白璐的双胞胎姐妹吗?
只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弹幕突然出现。
【快躲起来,沈之学要过来了。】
江夏疑惑,为什么沈之学过来她要躲起来?
弹幕再次出现。
【你先别管那么多,反正先躲起来。】
行吧,那就先听弹幕的。
于是,江夏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掉头就走。
站在那里的“白璐”见到这意料之外的一幕,愣了愣。
但她也没多在意,因为她自己还有更着急的事要办。
只是当她准备动身时,却
CR
迎面撞见了回来的沈之学和沈安然。
大约是没料到她会跑出来,沈之学也是一怔。
“白璐,你醒了?”他下意识问。
“之学,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丢下了呢。”
“白璐”低垂着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扑向沈之学。
“你怎么出来了?”沈之学连忙搂住妻子的肩,柔声问道。
此刻躲在巷子里的江夏,探出一个脑袋偷看,她躲着的这个地方正好能听见两人对话。
咦,不对劲儿,“白璐”刚刚跟她说话的时候明明一脸高冷女王的样子,怎么一看到沈之学又变回哭唧唧的娇妻了。
“我醒来后打开门,见屋里没人,就出来找你们了。”“白璐”靠在他怀里说道。
“可是我出去前,把卧室的门给锁了啊。”沈之学道。
说罢,他抬头看向二楼卧室的方向,发现窗户玻璃被砸碎了。
他随即收起脸上的温情,面无表情地将她推开。
“你不是白璐。”
“你已经骗我过一次了,还想再骗我第二次吗。”他冷下语调道。
女人嫌弃地离开他的怀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哟,学聪明了,没上回好骗了。”
是嘛,这语气和神态才想刚刚跟她说话的“白璐”,江夏心想。
“不过说句实话,”女人话锋一转道,“被你抱在怀里的感觉真恶心。”
“我都不知道白璐这些年是怎么忍过来的,”她耸肩道,“上次我醒过来也装得很难受。”
“她”一出来,沈之学便知道自己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转头语气温柔地对旁边的沈安然道:“安然,爸爸要跟妈妈说话,你自己回家里吃烤鸡好不好?”
沈安然乖巧点头,抱着烤鸡进了屋。
沈之学沉默地看着女儿走进屋后,才说出一个江夏未曾听过的名字。
“季寒,是你。”
“你怎么出来了?”他问。
那个顶着白璐的脸,名叫季寒的女孩冷哼一声,语带嘲讽道:“那要看看你干的好事。”
“你之前怎么说的,”她蹙眉道,眼神中带着几分嫌弃和轻蔑,“你说你会好好保护白璐,让她不再受到伤害。”
“但事实呢,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受到伤害,现在她又害怕地躲了起来。”
季寒?等等,她为什么叫季寒?
江夏一脸困惑。
如果是双胞胎不应该是同一个姓吗?怎么还不一样?
就在她困惑间,弹幕出现。
【白璐和季寒确实是两个人,不过准确来说,不是“人”,而是“人格”,因为她们共用一具身体。】
【当白璐沉睡时,出来的人格就是季寒。】
【白璐幼时因被亲生父亲和继母虐待,患有双重人格。】
【白璐胆小懦弱,对沈之学是言听计从,像只被豢养起来的金丝雀。】
【但季寒的性格却完全相反,她聪明冷血还暴力,身手也不错,一般女的都不是她对手。】
【季寒这个人格的出现就是为了保护白璐的,这也算是人在极端困境下被激发出的保护机制吧,如果没有季寒的存在,白璐说不定早就被活活虐死了。】
江夏呆呆地看着面前滚动的弹幕,简直不能用惊讶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她有想过白璐有双胞胎姐妹,当她听到沈之学喊“白璐”季寒时,她都联想到两人会不会是一个跟爸姓一个跟妈姓,但她从没想过“白璐”和“季寒”会是两个人格。
双重人格,这种心理学术语,她不是第一次听,但真实目睹,却不能仅用“震惊”两个字来形容。
“今天白天她只是看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画面,一个妇人用藤条打孩子,可白璐的反应却很大。”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可能是跟两年前的那件事有关。”沈之学努力解释。
“我不想听这些,既然你不动手,那我会履行我的职责,帮白璐清除危险。”季寒冷声说道,说罢,便准备离开。
但她的手却被沈之学一把拽住。
“放开我。”季寒眼神冰冷道。
“你想干什么?清除危险?”沈之学的目光也逐渐冷下来。
“那个普通的妇人对白璐能构成什么危险?”他反问。
季寒一脸冷漠:“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清除白璐的危险,保护她,是我的使命和责任。”
“所有虐待孩子的父母都该下地狱。”季寒发狠地看向他。
“把孩子生下来,不好好地去爱护,而是像掌握生杀大权的上位者那般对孩子实施虐待,这种人你觉得配活在世上吗?”她反问。
“你不也是吗?”沈之学说,“对他们来说,你就是那个掌握生杀大权的上位者,他们的生死不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你又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听到这里,江夏吓得连忙躲在墙后面,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难怪弹幕让她赶紧躲起来呢,这对话内容实在是太“刑”了。
刑法的“刑”,她在心里补充。
季寒这个人格明显是有暴力倾向,她刚刚说要帮白璐清除危险,她是打算去杀人吗?
天啊,还好沈之学及时出现阻止了她。
“我不管那些,我只要保护好白璐就行。”季寒毫不动摇道。
沈之学不想再与她辩论这些事,而是靠近她,压低声音出言警告。
“季寒,你惹的祸已经够多了,前些天警察来过沈家,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是想白璐被枪毙,还是想她下半辈子都在精神病院度过,每天被那些医护人员电击、殴打。”
季寒抬眼看他,眼中像是产生些许动摇。
因为沈之学凑得近,又压低了声音,而江夏怕被他们发现自己听墙脚,身体紧贴墙壁,不敢动弹一下,因此这两句话她都没听到。
“先跟我回家。”在季寒动摇的时候,沈之学直接将她拽回了别墅。
两人离开后,江夏也赶紧找到自己的自行车逃离现场。
这边,因为二楼主卧的窗玻璃被季寒砸碎,沈之学只能把她带进另外一个房间。
“让白璐出来,我有话对她说。”沈之学道。
季寒却是勾起唇角,发出一声冷哼:“外在的隐患和风险不清除,我是不会让白璐回到这个危险的世界的,这点你又不是不知道。”
“自从白永庆死后,这个世界对白璐就不存在威胁。”沈之学提高声调道。
“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积极联系国外的精神科专家,那边的医生说,人格分裂这种疾病通过药物和心理治疗是可以将人格融合的。”
“等白璐把病治好,她就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听到这话的季寒,突然发狠似的盯着他:“沈之学,你想让我彻底消失?”
“当初要不是我,你根本见不到现在的白璐,”季寒眸中闪过阴狠的光,“而你现在想让我消失。”
“不是消失,是人格融合。”沈之学道。
可季寒根本听不进去,她突然抓起旁边的花瓶奋起向他砸去。
“我看最该消失的是你才对,要不是遇到了你,我会把白璐保护得很好。”
沈之学见状连忙一个侧身,堪堪躲过她的一击,但花瓶还是擦过他的脸颊,顷刻,他的脸颊便被擦伤了一块。
花瓶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破碎成碎片。
一击没打中沈之学,季寒还不死心地捡起地上的碎片,想要继续用花瓶碎片杀他。
当季寒对一个人起了杀心的时候,她是真杀,不留一点余地,招招都往人要害的地方攻击。
她直接将碎片尖端对准沈之学的咽喉,奋力刺去。
沈之学一个后退,抬手紧紧握住季寒刺来的碎片,登时,他的手掌被划破,血滴滴答答地滴在地板上。
这时,白璐的意识忽然醒来,想要和季寒争夺身体的使用权。
季寒捂着疼得好像要被撕裂的脑袋,面部痛苦地扭曲。
“白璐,
CR
你不要出来。”
“外面很危险,我还没有帮你清除威胁。”季寒咬着牙,艰难道,像是在跟身体里的白璐对话。
“好,好,我不杀沈之学,也不伤害他。”她闭着眼,痛苦道。
下一刻,那股因人格争夺而产生的剧痛突然消失。
身体里的白璐安静下来了。
季寒呼出一口气,睁眼看向沈之学。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头部剧痛导致的眼白毛细血管破裂,季寒的眼睛血丝满布,看着有点吓人。
“你滚吧,白璐让我不要伤害你。”她说道,声音也带着几分沙哑。
闻言,沈之学松开紧握在手上的花瓶碎片,疼得皱了皱眉。
“当”的一声,沾血的碎片落地。
碎片旁边还有一小滩血。
沈之学转身,准备下楼给受伤的手掌包扎一下。
却在转身的时候看到了呆愣愣站在门口的沈安然。
沈安然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血迹,嘴里又开始念叨着:“血,杀杀杀。”
此刻,沈之学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绝望感,对生活的绝望,对未来的绝望。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他将门从外面上锁,然后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季寒他必须好好看着,不能放任她再出去杀人了。
不然,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给自己手掌包扎的时候,沈之学的思绪忽然飘向数日前。
数日前。
跟随白璐的司机突然打电话给他,说白璐在街上突然晕倒了。
他连忙从公司赶回去。
回到家后,他就看到躺在床上一直不醒的白璐。
他询问司机什么情况,司机也是一头雾水,只能将自己看到的都讲给沈之学听。
“夫人逛街,我跟在夫人后头,一开始还是好好的,然后街上出现一对母女。”
“妈妈牵着女儿的手,听妈妈说话,她好像是发烧生病了,不能照顾孩子,就准备把她送到外公外婆家去。”
“但小女孩不肯去外公外婆家,一直哭,还非赖在大街上不走,那妇人就气得折了路边一根细树枝,用树枝抽打女孩,让女孩起来去外婆家。”
“结果女孩非但不起来,还哭得更狠了,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妇人一着急上火,就狠狠扇了女孩几巴掌。”
“小女孩被扇疼了,就哭着起来跟着她妈妈一起去了外婆家。”
“夫人就是看到这一幕,突然情绪失控,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发抖,然后就晕倒了。”司机道。
沈之学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并打发司机离开。
白璐是傍晚醒来的,她醒过来的时候看着还挺正常。
沈之学问她怎么突然晕倒了,她也如实回答,说的和司机描述的大差不差。
“那女人的样子真是太可怕了,像是魔鬼,她在吃那个小女孩。”她神经质地说道。
沈之学将她揽进怀里,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说:“都过去了,我们不去想她好不好,未来我会一直陪着你。”
“真的吗?之学,你永远都不会抛弃我,永远都会陪着我吗?”白璐抬着眼睛问道。
“是的,永远,”沈之学郑重点头,“永远都不会抛弃你,永远陪着你。”
白璐露出一个微笑,用脑袋蹭进沈之学怀里:“有之学在,真好。”
也正是因为“白璐”的撒娇,让沈之学放松了警惕,让他没察觉出醒来的是季寒,根本不是白璐。
等两人睡下后,沈之学半夜起来喝水,突然发现本该睡在枕边的白璐不见了。
他连忙起身去楼下找,刚打开灯不久,就看见了推开门从外面回来的白璐。
白璐穿着一身白色睡衣,洁白的睡衣上全是大片的血迹。
她手上还握着一把刀。
那时,他才意识到,是季寒骗了他。
傍晚醒来的那个人根本不是白璐,而是季寒装的“白璐”。
“我的职责已经完成,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沈之学。”说罢,她的手一松,原本握在手上的刀滑落,“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人呢,人在哪里?”沈之学神情讶异地问。
她知道他是在问她尸体在哪里。
季寒冲他咧嘴一笑,道:“就在不远处……”
随后她说出一个地址。
这么久以来,一向是她负责杀人,沈之学负责藏尸。
她为了白璐杀人,他为了白璐藏尸。
他们都是这世上最爱白璐的人。
“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季寒说着话,一步一步靠近沈之学,“我随便一装,就能骗过你。”
她的唇瓣凑到他耳边,轻声道:“看来,你对白璐的爱也不过如此,连我装的你都认不出来。”
“毕竟,只要顶着这具身体就行,至于身体里的灵魂,你好像也没有很在意嘛。”
面对季寒的挑衅,沈之学气得咬了咬牙,他刚想冲她发作,下一刻,季寒便倒在了他怀里。
沈之学看着怀里的人,她就像是睡着一般。
他知道,清除掉“威胁”后,季寒就回去了,等这具身体再次醒来,醒来的那个“人”会是白璐。
沈之学抱起白璐,正准备把她抱去卧室,给她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时,他看见了一直站在楼梯口的沈安然。
沈安然无声地看着这一切,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有时候,他也会想,像沈安然这样的孩子,是否就是被上帝抽走了部分灵魂。
他不知道沈安然是什么时候站在楼梯口的,关于方才的那一幕又看到了多少。
沈之学抱着昏睡过去,浑身是血的白璐,面色慈祥语气温柔地问女儿:“安然,你怎么起床了?”
三人站在楼梯口,白璐穿着染血的白衣,沈之学抱着她面露慈祥,他们的女儿沈安然则是一脸呆滞。
那画面看着很是诡异。
沈安然的反射弧像是有点长,沈之学问完她的话,过了好久,她才开口,而一开口就是:“血,杀杀杀。”
这也是为什么白璐会听到女儿怪异地说出这句话。
因为她看到自己的母亲,手握染血的刀子,身上也到处都是血迹,嘴角还挂着嗜血的笑。
至于“埋埋埋”那句,是她亲眼看见沈之安埋尸。
帮白璐换好衣服后,沈之安从地下室里拿出裹尸袋和工具,开着车来到季寒所说的地点。
季寒不傻,尸体被她拿荒草稍微遮盖了一下,保证短时间不会被人发现。
他原本想像之前一样,将尸体拉到荒无人烟的地方,然后挖坑掩埋。
但现在时间来不及了,挖一个足以埋人的坑,至少需要三四个小时。
而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他再开车去市郊区埋尸根本来不及,于是他将尸体拉回了自己家。
他将尸体拖进后院,然后开始挖坑填埋。
那天夜里突然下起了暴风雨,闪电一道道地出现,照亮了正在用铁锹挖坑的沈之学,也照亮了旁边鼓起的裹尸袋。
而沈安然就站在别墅后院的窗户前默默看着。
*
“受害者的尸体还是没找到?”高家林询问秦瞻案子的最新进展。
秦瞻摇摇头:“案发现场附近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
“连尸体都找不到,这案子就难办了。”高家林发愁地皱起了眉。
他窝在椅子了发愁了片刻,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猛地站起身道:“秦瞻,你跟我去一趟档案室。”
“怎么了?师傅。”秦瞻边跟上高家林的脚步,边问。
高家林没有回答,而是一直低头沉默,脚步飞快地往警局档案室走。
他像是在思索。
到档案室,他直接对秦瞻道:“找一下高林市近三年的女性失踪案,你找这边我找这边。”
“好。”秦瞻点头。
两人找了一上午终于把高林市近三年的女性失踪案全都筛选出来。
“近三年的女性失踪案,卷宗都在这了。”秦瞻搬着厚厚几沓文件说道。
高家林没说话,开始闷头翻卷宗。
过了一会儿,秦瞻见自己在一旁干站着帮不上忙,就问了一句:“师傅,需不需要我帮忙。”
高家林却还是低头翻卷宗,一句话没说。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
高家林捧着一叠文件,露出惊喜的神色。
“找到了,”他兴奋道,“
我这起失踪案案情极为相似的女性失踪案,都是发现血迹,但尸体找不到。”
“你来帮我一起找,把这几年类似的女性失踪案全都找出来。”
秦瞻连连点头。
两人找到太阳彻底下山,才彻底筛选出来。
近三年,不,确切来说应该是近两年。
竟然有五起,当然这五起案件包括了近期这起。
因为第一起类似的女性失踪案发生在两年前,1989年二月。
“仔细观察的话,你会发现同一个人做事,会寻到他的相似之处,这来源于人的习惯和惯性思维。”
“作案的凶手也一样,如果是同一个凶手作案,你也会在他所做的案件中寻找到相似之处。”
高家林看着面前五起案件,他突然道:“秦瞻,你快去找来一张高林市的地图。”
“好。”说罢,他连忙跑出去找地图。
十几分钟后,秦瞻手上拿来地图,和一支笔。
“师傅,你是想看这五起案件的案发地点是否存在联系吗?”他问。
高家林叫他去拿地图,他大致就猜出了他的意图。
“不错。”高家林点头。
随后,他对照卷宗上的信息,将五起失踪案件的案发地点标注出来,同时又将五位受害者的家庭住址用另一种符号标注出来。
案发地点他画了圈,家庭住址他画了星号。
地点一标注出来,就很明显了,因为这五起失踪案件的发生地都很集中。
“你有没有发现这些案发地点都集中在这一个区,”说着高家林用笔在地图上圈出一个区域,“就在沙松区。”
秦瞻点头,并推测道:“师傅你的意思是,凶手极有可能就住在沙松区?”
高家林颔首:“十有八九。”
说罢,他盯着地图上的沙松区,用笔不停地敲击着,似乎在脑中搜寻这些天来的走访,有没有碰到什么可疑的事或者人。
忽地,他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你现在去查一下沈之学搬来高林市的时间,之前我们去他家走访,听他俩的口音都不像是高林市本地人。”
“他住在富人聚集的别墅区,这个时间应该好查。”高家林道。
秦瞻点头,立即打电话找相关人员查居民档案。
辗转几轮后,还真查了出来。
“社区那边的人说,沈之学是1988年十一月搬去别墅区的,他们也确实不是高林市人,而是来自江北省一个海滨城市。”他道。
“1988年11月,”高家林低声喃喃道,“正好在第一起失踪案之前。”
“而且,沈之学家就在沙松区。”秦瞻补充道。
高家林微笑地点了下头,有种一直蒙在他们眼前的迷雾突然就散开的感觉。
他丢下笔:“秦瞻,我们再去一趟沈之学家。”
“对了,以防万一,多带点人。”他交代道。
第36章 【36】 悲惨人生
从沈家出发回去时, 江夏看了眼时间,一看都下午三点多了。
她也懒得回茶楼,直接往家的方向去。
回家的路上,她还在脑中捋沈家的事。
一开始白璐带她去沈家, 她通过弹幕得知沈之学派司机监控白璐的行踪。
之后沈之学通过司机的行踪汇报, 得知白璐带陌生人回家,他连忙火急火燎地赶回家里。
沈之学斥责白璐不该带陌生人回家, 而后又用这都是为她好的言论给她洗脑。
让江夏下意识认为, 沈之学不进监控白璐行踪,还对她进行精神控制。
因此她推断出沈之学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
有个这个先入为主的观念后, 她下意识就把沈之学归为“不好”的那类人。
这或许就是人的惯性思维吧,潜意识中会更容易同情看起来像弱者的人。
所以,当白璐对街边妇人打小孩的画面出现应激反应时, 她下意识就把这类“不好”的事归到沈之学身上。
认为沈之学有家暴倾向。
只不过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有暴力倾向的不是沈之学,而是白璐的另外一个“人格”。
而白璐之所以会对妇人打小孩这场面出现应激,是因为她幼时被亲生父亲和继母虐待。
后来她在弹幕的指引下,来到沈家,亲眼目睹白璐体内的另一个人格, 季寒的出现。
白璐在看到父母打小孩这种画面时, 会产生应激反应。
应激反应出现之后,她联想起幼时受虐待的画面, 于是“白璐”这个人格因害怕躲藏起来, 而代替她支配这具身体的人变成了“季寒”。
季寒的性格与白璐完全相反,白璐懦弱胆小,季寒冷血暴力。
让白璐害怕躲起来的事,季寒会出面帮她解决。
方才季寒与沈之学的对话, 她也亲耳听到季寒要去“清除危险”。
那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沈之学之所以监控白璐行踪是为了时刻关注她的状态,以免她受刺激应激后,季寒出现他不知道。
至于她一开始认为的“精神控制”,估计也是不想让外人发现白璐的异常。
比如不允许她带外人回家,不允许她结交不三不四的朋友。
但“白璐”这个主人格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正常的,她认为自己是正常的,所以也会想要过正常人的生活,比如交朋友、出去逛街。
所以沈之学才会看起来一副精神时刻紧绷的样子,因为一家三口,就他一个正常人,妻子是双重人格,女儿智力低下。
回到家后,江夏瘫倒在躺椅上呼出一口气。
如果她是沈之学,面对这样一团糟的家庭,她估计会累死。
大概是今天跑了一天有点累了,这么想着想着,她就靠在躺椅上睡着了。
等她睡醒,或者说是饿醒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屋里的灯没开。
屋里的灯没开代表秦瞻没回来,她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七点了。
七点还没回来,派出所又加班么。
江夏起身,喝了口水,然后捂着饿得空空的胃部,出去觅食。
不想做饭,两个人的时候不想做饭,一个人的时候就更不想做饭了。
她骑着自行车,在附近找了个面摊,点了碗三鲜面。
面刚吃完,她正准备回家时,弹幕突然出现。
【警察去了沈家,沈家有大事发生。】
警察?警察为什么要去沈家?
她在心中疑惑。
【白璐,不对,应该是季寒身上背有命案。】
【总之,警方今晚会收网。】
难不成季寒真的杀过人?她想。
其实她是否真的杀过人,跟她也没多大关系了,毕竟就像弹幕说的,警方都打算收网了,她过去顶多看着“白璐”带着手铐,被警方带出来。
江夏叹出一口气,其实她吃完饭打算回去睡觉的。
但最后,她还是骑着自行车哼哧哼哧往沈家赶。
*
另一边,警局。
高家林让秦瞻带上五位受害者的照片,然后清点了一下人数,便出发去往沈之学家。
“待会儿,我和秦瞻去沈之学家里,你们四个则守在附近几个点蹲守,以免他跳窗逃跑了。”临出发前,高家林交代道。
“明白。”几人皆是点头。
去沈家的路上,高家林坐在副驾驶问秦瞻:“你说沈之学为什么要杀这五个人,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若我们推断地没错,第一起命案的发生时间,就在他们搬来高林市后不久。”
“难不成他还是那种流窜作案的凶手?”他问。
秦瞻摇头,因为心里没底,所以没立即发表意见。
“不知道,总感觉这案子怪怪的,但哪里怪,一时又说不清。”
高家林支着下巴点头,表示认同:“我也有这种感觉,怪怪的,总觉得哪些地方还是没想通。”
很快,他们便到了沈之学家。
按照一开始高家林的部署,他和秦瞻去沈家,剩余的人则在沈家附近蹲点以免沈之安破窗逃跑。
一行人到
沈家时,已经七点半。
高家林按响门铃。
没多久,沈之学出来开门。
因为之前见过,所以这次高家林没再出示证件表明身份。
沈之学见两位警察再次登门,脸上倒没表现出一点慌乱。
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一脸平静地询问:“两位警察同志这么晚是有什么事吗?”
高家林点头:“这么晚打扰实在抱歉,也没什么大事,就上回遗漏了几个问题,这次路过顺道过来问问。”
“两位请进。”沈之学颔首,将两人请进屋内。
进屋后,高家林直接开门见山地拿出那五起失踪案中受害者的照片。
他将五张照片摆在沈之学面前,问他是否见过这五个人。
问话时,他格外注意沈之学的神情变化。
沈之学倒是一如既往地从容淡定,他用手指向最后一张照片,也就是近期这起案件的受害者。
“除了这位,其他人都没见过。”他笑着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