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合集】(1 / 2)

第70章 番外燕飞光的信

我记得,在雪季来临的最后一场暴雨后,我将你带回了无妄城。

本来我遇不见你的,有许多被乱灵风暴席卷而来的远方旅人会死在危险的野外。

但很巧,那天我在野外寻找了很久,是为了找一朵丢失的花。

前些日子外出时,我在暮色里看到了那朵暮兰,这花脆弱,扎根在土地里数年,一朝绽放,却活不过夕阳。

这是一朵少有的、我能分辨出的植物,它有着与我魂体上绽放的金色花朵一样的颜色。

缠绕在藤蔓之上的细碎金花因为一个曾经给予我鼓励的人绽放,所以我决定将这朵暮兰保存下来,赠给她做生辰礼物。

我在家里寻了古籍,知晓要以心头之血浇灌才能将这株暮兰保存下来。

不知道魂族的血可不可以。

我决定试试。

但花

不见了。

我在无妄城的郊外寻找了很久,直到我找到了你。

有一只野狼要将你杀了,在这场暴雨里,我将你带了回去。

你小小的,是很脆弱的人类,我将我的披风借给你挡雨。

它破了。

这件衣裳是她赠给我的,也是我第一件像样的衣服。

其实这些年这件衣裳也破损过不知多少次,我请城里的裁缝补过,但都不及这件衣服最开始的手艺好。

那是洛都的裁缝制作的吗?

我不知道。

但衣服只是用来穿的,想来她当初赠给我衣裳,也没什么特别的含义。

至少,在回无妄城的路上,它为一位女孩挡了雨、遮了身子,这就足够了。

我找到了丢失的暮兰,星阑这孩子,很久之前就是莽撞性子了。

暮兰长在他的胸口,他现在的修为无法承载暮兰成长时的能量。

我放血救它,以前我一直是这么治疗魂族的。

我的伤势并无所谓,我的身体里藏着邪魔,他不想死,便会用他的能量为我疗伤。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死去。

人类有人类的大夫,但魂族没有。

不会有什么人去专门研究魂族的身体构造,魂族本来就该死,没有拯救的必要。

但我知道他们都是无辜的,在成为魂族之前,他们也只是普通人。

有相濡以沫的夫妻,有爱哭的小孩,也有无辜的母亲。

我希望他们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他们不该如此苦痛。

在治疗星阑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你。

你从门后挪出来,小心翼翼的,你走了上来,说你可以试试。

没有什么人了解魂族,但你说,你可以试着缝补一下星阑的伤口。

缝……你用了这个词汇,我知道你确实有些了解魂族的身体。

于是我让你试试,我救下星阑的几率不高,这孩子太聪明,但也太冲动。

你治好了星阑的伤,我将暮兰取了回来。

你说这是我救你的报答,而你只是一位普通的裁缝。

你的能力很优秀,但大多普通人应当都不想与魂族交流,所以我离开了。

深夜,我在整理拿回的暮兰花,这是生辰礼物,应当妥善保存。

她救了我,帮助我建立了无妄城,在更早之前,或许她在冥冥之中给予过我帮助。

我理应报答她,像她这样强大慈悲的大司礼,我或许只是她随手救下的某一个人而已。

她拥有很多的爱与信任,并不缺我这一份。

我将锦盒盖上的时候,听到了头顶传来的响动。

星阑这孩子,想隐藏自己的时候当真是谁也发现不了。

他带来了一个人,是你。

你怀里抱着那件在城外不小心划破的披风。

它很旧,我是知道的,在此之前我就补过它好几次了。

它也没有刚开始那样结实了,不小心被树枝划到,也会破。

我本以为自己再补不好它了,但你将它补好了。

披风边缘的针脚致密,缺失的部分用特殊的针法补了回来,这披风甚至比之前更崭新结实。

你说得不错,你果然是一位优秀的裁缝。

我送你回医馆,在离开的时候,我感觉似乎有人在看我。

回头往后看,我只看到孤零零的月亮。

——

阿烈告诉我,他还想上战场。

他说雪季就要来了,无妄城会越来越危险。

可他的手断了,由于他与魂体融合,他断了的那只手变成了虎掌,被保存下来。

我决定去找你。

本来我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你不愿意与魂族有过多接触,以后就不打扰你。

但听见我说你能帮助阿烈的时候,我仿佛觉得有一道光从你身上亮了起来。

你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因阿烈承受的痛苦,你很内疚。

但你应该知道,阿烈因为你的帮助有了健全的双手。

给阿烈治疗完毕之后,你连站也站不稳。

我把你扶住了。

这是我第一次与女子这般接近,要带你走,又怕有些冒犯。

所以我用带回战场上伤兵的姿势,将你扛了起来。

你很轻,但我也不敢多碰到你一些,希望你不会觉得这样很难受。

送你回去的时候,我能感受到有一位女孩坐在我的身后。

你始终没有靠过来,若即若离的温度,我意外的有些紧张。

但你似乎心情不错,你是一位善良的女孩,会因为自己能够给予他人帮助感到开心。

我也是这样想的,因为有一个声音始终告诉我,我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不想让那个声音失望,所以我活了下来。

——

洛都的她要来南疆,她打算在南疆过她的生辰。

我曾问过她要不要来无妄城中举办生辰宴,这样更安全些。

近年来乱军四起,南疆也不是例外,西面的莫家虎视眈眈。

她拒绝了,准备在离无妄城不远的地方扎营。

“无妄城是你的无妄城。”她这么对我说。

我知道,在她那里,无妄城一直是独立的,并未是一座依附王朝的小小城池。

我应下她的这份尊重,带上暮兰,准备去生辰宴上保护她。

离开时,我将无妄城的所有一切都打理好。

但我没想到星阑这孩子又有了坏点子。

无妄城外那么危险,他却将你带了出来。

我有些后悔,我应该早些找到你、认出你。

不然你也不会在乱军中担惊受怕,在漆黑的野林里过了半宿。

生辰宴间隙,我将生辰礼物送给了她。

我告诉她,这朵花很脆弱,要妥善照顾。

但我知道的,洛都的大司礼很忙,她没空照料这朵花。

或许这朵暮兰好些的结局就是到了洛都,被她托付给侍从照顾,最后隐没在一片名花贵草之中。

更坏些,它或许还没到洛都就死了。

无论如何都没有关系,这是我所见世界中为数不多能分辨出的植物。

大司礼并不缺什么,我对她的感谢能表达出去就行,即便她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她对我的帮助。

叛军来袭,我提醒她带上花,我目送她离开,带领无妄城士兵迎敌。

莫家来势汹汹,兵强马壮,意外的是,她在营地布置的兵力并不多。

可能是她觉得生辰宴不会出意外?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我不需要知道前因后果,我只需要对她忠诚。

我受伤了,后来找到了星阑。

这坏孩子,他说他也将你带出了无妄城。

临近雪季,无妄城外那么危险,他竟然感觉将你这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带出来。

我让星阑带我去找你。

伤口有些疼,星阑没发现,我应该能支撑到送你回无妄城。

你躲在密林里,在夜色里茫然又无措。

我将你带到了小野身上。

我以为你不会发现我的伤,但那血流得太多,有些掩盖不住了。

你唤我去看大夫,我对你说了谎,我不能看大夫。

不伤及根本的小伤可以让大夫治疗,我还留有一层人类的外壳,普通医者发现不了我的魂族身份。

但若是更深的伤,就会轻易暴露我是魂族。

我知道你能疗伤,但我的伤太重太重,给我疗伤要让你耗费很多心力。

我自己可以让身体里的邪魔运用魂体的力量来为我疗伤,虽然在此之前,他定然还会再折磨我一遭。

多年以来,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有多痛苦。

我还是不希望你发现我也是魂族,姑娘,在见到星阑的时候,我知道你怕魂族。

回家的那一瞬间,我就支撑不住了,没力气将虚掩的大门关上。

我倒在门后,我知道,明日伤就能好,我身体里的邪魔当然不想和我一起死去。

在意识模糊间,我听到了你的脚步声。

你怎么跑回来了?

你见到了我,唤了我的名字——

“燕飞光。”你说。

你将我抱着了。

似乎很久没有这么抱我了,上一次将我这样用入怀中的人是我的母亲。

她替我拦下了最后一道攻击,她在我耳边咬着牙说:“孩子,我希望你活着,因为在这混沌的世间,活着比死去更痛苦,我恨你。”

她恨我,我以为拥抱大抵都是带着恨意。

但你将我紧紧抱着了,你说:

“燕飞光,燕飞光,你可以相信我,我会一直帮助你。”

多温柔,原来拥抱是这样的。

我感受到你在给我疗伤,你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我。

但是,我并不惧怕疼痛。

但你的手在颤抖,在这一刻,我真切感觉到你在意我,原来我也

会被某一个人在意。

这是一种神奇的感觉,我说不上来,但我觉得你很好。

我的伤被你治疗得很好,你最后也累极了,在我怀里睡了过去。

短短几日时光,我就与你这样近了。

我感受在深夜,你手往上抬起,像是做了噩梦,想要抓住什么。

我抓住了你的手,多可怜的姑娘,你又梦见了什么?

我将你送回了床上,恢复过来之后,我按照习惯去做早饭。

其实我已不需要进食,做饭只是很早时候留下的习惯。

母亲身体不好,她并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但我希望她健康些。

她也不愿吃我做的饭菜,所以我努力将饭菜做得好吃些。

以前都是我一个人吃,但我给你端了一碗粥。

它有些普通,希望你不会嫌弃。

你醒了,看到我的时候果然有些诧异。

你告诉我,以后如果还受伤了就来找你。

我不想麻烦你,我身体里藏着可怕的东西,或许某一天它就会苏醒,伤害到周遭的所有人。

但你在期待着我能答应。

你会伤心吗?

我不太想让你伤心。

犹豫片刻,我答应了。

你告诉我做的粥很好喝,我有些开心,第一次有人觉得我做的东西美味。

母亲骂过我很多次,我以为它不太美味。

我不敢展露太多情绪,我的思绪亦会影响身体里的邪魔。

白鹰送来了洛都的信,我拆开看信,是她寄过来的,信上写着有关南疆叛军的情报。

这是一封严肃的信件,我却想起了你方才的夸奖。

确实是有些开心,也不知道我的情绪泄露了多少。

我送你回去,奇怪的是,今天那藏在我身体里邪魔意外的安静。

——

天上落了雪,我看到星阑那孩子去寻你玩,有人陪着你,倒也不错。

你们一道出了门,似乎是要买什么东西。

我也接到了来着洛都的包裹,是连意带来了她给我的衣裳。

连意说这是些冬装,雪季快来了,是大司礼让她送的。

这是我第二次收到来自洛都的衣服,神奇的是,这衣裳的手艺不如当初她送我的那套黑衣。

我以为洛都裁缝的手艺都那样好。

我穿了新衣,换鲜亮些的颜色,再见你或许不会让你感觉那么沉闷。

有些沉重秘密,只需要我自己知道就好了。

出门的时候,我看到星阑这孩子想要摘下树枝。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街道旁有一个雪人,堆得歪歪扭扭,你守在雪人旁。

我本来要拎着星阑的衣领把他提起来,让他好够到树梢。

但是,我注意到了星阑身上的新衣。

它如此合身,针线精致,就连衣领处的竹叶花纹都栩栩如生。

我知道,这是你的手艺。

我没提着这件衣服的衣领,只是把这臭小子给举了起来。

他挑拣着树枝,我这才知道地上的雪人是你。

折来的树枝不满意,星阑又去远处找。

我在原地和你一起看这个歪歪扭扭的雪人。

我不小心将它碰倒了,它脆弱得过分。

我和你一起赶紧再堆一个新的。

在堆雪人的时候,你告诉我,如果关心谁,就可以试试给这个人写一封信。

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所以我想给你写信。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冒出来的时候,它显得直白又热烈,顺理成章,但又意外得不似我能拥有的感情。

忽然我感觉脸颊有些发烫,怕被你发现了,我扭头了。

到时候,你能看到这些文字吗?

实在有些对不起,对你有了这样的念头,希望你不会觉得冒犯。

我们赶在星阑回来之前将雪人堆好了,我也很快将给你的信写好。

在我身体里的邪魔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希望我写下的这封信能被你看见。

这邪魔就是我们魂族的魂体,它邪恶,但我镇压着她,你不要因此害怕。

好了,白鹰在等我送信了。

——

信送出去了,不知你什么时候能收到,我让白鹰去城外绕了一圈。

那家伙会阻止我所有想要做的事情,希望这样能骗过它。

就这天晚上,风雪渐大,我想起路边还有一个孤零零的雪人。

你像雪人,脆弱柔软,我想保护你。

我将雪人带回了家里,放在院子里一个安全的小角落。

我怕被旁人发现,所以取了些东西将它盖着了,正好也能遮蔽风雪。

——

我感应到附近有魂族的气息,莫家的叛军控制了一位魂族——或者说是两位魂族。

我决定去剿灭叛军,顺带将那名魂族救下来。

之前在被关押的时候,我见过那位年轻的夫人,我的魂体伸出的藤蔓能探入监牢的每一个角落。

她的身体里孕育着一位孩子。

魂族是没有后代的,她还是孕妇的时候,就被变成了魂族。

她很可怜,我要去救她。

但她的能力也同样可怕,那悠扬摇篮曲让我身边所有的手下都沉睡。

我独自一人面对叛军。

可能我会死在这里,但我又不想死,因为还有这么多魂族需要我守护。

在直至死亡的前一刻,我都必须保持着无比强烈的求生意志,因为软弱意味着沉沦,当我求死时,也就给了身体里邪魔可乘之机。

我要拼命战斗至死亡的最后一刻,直到我的身体被摧毁殆尽。

我只能这样死去,这样才能将邪魔彻底封印在我的灵魂中,让他和我一起毁灭。

在成为魂族那一刹那,我就知道我该死,但我不能想死。

所以我只能站起来,前进、战斗到最后一刻。

但我看见了你,你不知怎么来到了战场中央,呼唤我的名字。

在战场中,你治疗我断了的手臂,帮助我将叛军剿灭,最后将那位夫人救了下来。

这是一位很好的母亲,她誓死要保护她的孩子。

多温柔,多包容,这是我不曾感受过的感情。

在回无妄城的路上,我又想起了母亲,年少时积压的委屈在多年之后决堤。

我是哭了,我想到了我的母亲,她的墓碑孤零零地立在荒芜的原野。

到死她都还恨我,是我给她带来了不幸。

你发现我哭了,我应该擦干泪水,又或者别过脸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但我需要一个拥抱。

所以我将你的脑袋按在了我的怀里。

你很好,愿意给予我一个拥抱。

但我也只敢做到这个地步。

——

我答应青霓夫人去带回她的孩子。

本来我们应该追踪莫家的军队,但是,洛都传来消息,大司礼决定与莫家合作。

大司礼这样做有她的道理,但我有些无奈。

我必须去洛都,必须将那个孩子带回来,但我不会背叛她。

离开无妄城那一天,我杀了莫家的将领,拎着他的头颅离开南疆。

我在洛都外见到大司礼出手将莫家家主打得鲜血淋漓。

我第一次见她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莫家不是什么可靠的盟友,但选择与之合作是从乱世中走出的唯一办法。

我理解她,所以我依旧愿意为她冲锋陷阵。

我必须,必须死在战场上。

在洛都的生活条件优渥,但并不算太平。

我在沐浴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我清楚地知道这里住着一位邪魔,他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出逃。

刚洗净了身子,我就遇到了刺客,是莫家派来的。

我照常与她汇报情况,我

从未见过这位大司礼的容颜。

她戴着一面白色的面具,将大半张面容遮挡,她始终穿着宽大的白袍,连身形都看不清楚。

她是神秘的、慈悲的云雾。

长乐川里,我最终还是救下了小鱼,她是一位只会害怕得喊母亲的孩子。

她的攻击擦着我的眉尾落下,万幸,并没有将小鱼杀死,只是将她从狂躁的状态打了回去。

我没想到你会来救我。

我全身的伤都被你治好了,只有眉尾那块她留下的伤痕还未愈合。

我身体里的邪魔力量无法触碰这道伤口,他惧怕她,我的魂体之上绽放的、压制那些藤蔓的金色小花就来自于她。

我没让你给我治疗这道伤,它好不了,只能依靠我属于人类的那部分力量慢慢愈合。

由于魂族的特殊性,我看似昏迷,实际始终保持着意识清醒。

你吻了我眉尾的伤口,很轻很轻,你很快就跑开了。

我……我原来也能拥有一个吻。

你多好,我竟然也妄想爱上你。

回去的路上,你问我:“燕飞光,你想要什么?”

我说,我没什么想要的。

确实没什么想要的。

我想要与你在一起都不敢想。

回无妄城后,生活安定下来,我在书房里继续给你写信。

小野躺在院子里休息。

你说过小野像只小狗,是的,它以前确实是一只狗。

它很喜欢你。

我有些对不起小野,如果不是跟着我,它本也该是只普通的狗。

无忧无虑,每天只需要想着去哪里玩耍,吃什么好吃的东西就行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有着过于庞大的身体,让所有看到它的人都感到害怕。

再说说你吧,姑娘。

之前从未注意,但你确实未曾与我对视过。

我想看看你的眼睛。

……

算了,晚安。

很抱歉,这封信的最后涂改了很多,白鹰回来了,你收到信了吗?

你没有收到信,这些信被我身体里的邪魔截停了。

我知道,这些信都寄不出去了。

你看不见这些信也不错,写信的时候,我不小心多写了一些东西。

有些沉重的秘密,你不需要知道,我知道你会担心我,我不想你伤心。

所以,挺好的,挺好,多感谢你从未看到过这些文字。

但我还会继续给你写信,总之它也寄不出去,我可以将心里话全都写下来。

——

无妄城里难得有了休闲时光,我撞见你在街上给星阑买糖画。

这孩子已经很大了,已经不是吃糖的年纪了,竟也在你面前卖起乖来。

你说要给我买,我答应了。

我也不是吃糖的年纪,你竟也愿意哄我。

你知道我从小到大没有吃过糖画。

但是,我的姑娘,你只想着我。

我猜你也没有吃过,你手上的茧很陈旧,想来你在比星阑大不了多少年纪的时候,就出去工作了。

你以前也过得不太开心。

我希望你今后能开心。

我没吃过糖画,味道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很甜。

我寻了些材料做糖画,前几次熬糖的时候焦了。

本想做好了再送给你吃,但你先来了,好在那一锅糖没有焦。

你尝起来应当就是甜的。

身体里的邪魔总是没什么动静,我发现你家里最近总是升起炊烟,是学会做饭了吗?

我想起邪魔,也想起你院子里种着的植物,我分辨那些植物,因为在我的视野里,整个世界都被那诡异的藤蔓缠绕,唯一的亮色就是绽放在藤蔓之上的金色花朵。

我问你种了什么花。

你说你种了紫色的花。

紫色很衬你,沉静温柔,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我放心了,想来那邪魔并没有来到你身边,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洛都那边又有事情了,我感应到身体里的邪魔正在慢慢成长,它从何处得来的力量?

但我依旧可以镇压它,在洛都的她可以压制他的力量,所以我在效忠大司礼的时候,也在让她帮助我压制着邪魔。

离开一年多,我终于有机会回无妄城。

我在洛都买了桂花糖果子,我没吃过,但排队买它的人很多,它应当就是好吃的。

我准备将它带回去给你尝尝。

以前回无妄城的时候,城墙肃穆,那里只有守城的士兵,衬得梦石都黯淡许多。

但这是我第一次回去的时候有人在等我。

你撑着伞,站立在大雪之中。

真好啊,姑娘,竟然也有人等着我。

但你冷吗?风雪不大吗?又在这里等了多久呢?

这些话我都不敢说出口,无法送出的信是警告,我不能让你被那邪魔伤害。

你的伞落了下来,我接住了它,也想将你接住。

你坐在小野身上,手里拿着落下的伞,在这一瞬间,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熨帖。

真好,此时此刻美好得仿佛梦境。

星阑说他在无妄城里过了生辰,我问起你的生辰,你说不知道。

可怜的姑娘,我应该抱一抱你,但是……我无法朝你伸出手去。

邪魔力量愈发强大,我必须再次到洛都去。

我已经发现只要我见到你,邪魔的力量就在不断滋长,这与你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我自己……邪魔一直以来都在以我的情绪作为成长的养料。

他以我的感情为食,好在我本来就没什么亲近的人,这感情也什么生长的土壤。

直到我遇见了你。

对不起,姑娘,我应该离开你了。

我必须前往洛都,在那里,她的力量能压制邪魔。

在那里我也看不见你,邪魔也就没了成长的养料。

有些可恶,我连憎恨邪魔的情绪都不能有。

到最后我还是只能借着写信,将最后一点情绪说出。

我想留在无妄城陪着你。

我准备离开,临走之时,我要走了你一根头发。

洛都司礼监的观星台可以用人身上的某一件物品来推算出这个人的生辰。

但观星台也有规矩,什么东西上了观星台,就只能以这件物品观测,不能以其他物品替换,另一根头发也不行。

所以我只要了一根头发。

临走前,你挽留我,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必须要离开的理由。

你会悲伤吗?

希望有人能陪着你,星阑可以吗?又或者是小鱼?

总之,我确实不能留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