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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痕蜿蜒而下,浸透的婚服紧贴着他的身形,勾勒出腰腹间的轮廓。

墨发湿漉漉地贴在颈侧,衬得肤色愈发冷白,而唇色却因水汽蒸腾而泛着淡淡的绯,像是一朵红梅落入了雪地。

顾溪竹低笑,指尖抚上他的锁骨,轻轻一按,便见一滴水珠从那里滚落,滑入衣襟深处。

“当年在花中,可没现在这般……”她的声音渐低,化作一声轻叹,“让人想欺负。”

仇泷月抬眸看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湿透的衣衫、凌乱的发、微红的唇——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被雨水打湿的脆弱感,可偏偏眼神一片漆黑,仿佛,不沾情欲,又像是,陷入了混沌之中。

他此刻肉身没有多余的动作,宛如一个精致的人偶,任她施为。

足以说明,识海内的战斗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牵丝偶与他互相钳制,谁也无法分出心神控制肉身了!

她要不要进去?

不行!

她的元神与他们相比太过脆弱,一旦进去,就是羊入虎口。

若是参加这种级别的战斗,她反而会成为累赘。

最关键的是,对方意识到她发现了异常之后,就不愿意继续在这里演戏了。

到时,外面陷入牵丝偶幻境的人就有危险!

牵丝偶只需一个念头,就能将子桑明月碾碎。

那就只能……

顾溪竹将人彻底推倒,跨坐上去。

嫁衣继续往下缓缓拉扯,原本褪至肩头的衣服继续滑落,雪白的手臂整个从大袖里抽出,紧接着,她将散乱的黑发拢到身后,另外一只手,则顺着他腰腹位置缓缓滑下,“要开始了哦。”

触到某处从未真正见识过的高峰,顾溪竹只觉得指尖微颤,心中怒道:仇拢月,你再不醒,老子演不下去了啊。

你能眼睁睁看着你老婆被别的什么鬼东西看光吗?

就在顾溪竹指尖即将触及关键之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钳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像是要捏碎她的腕骨!

仇泷月混沌不明的双目里突然有了雪亮剑芒,好似无数小剑在眼底穿行。

他指节一颤,骤然松开了钳制她的手。

与此同时声音好似自苍穹上响起,裹挟着电闪雷鸣,轰然落下!

“剑域……”

刹那间,整座幻境为之一滞。

“锁!”

一字既出,万象寂然。

这是,神通领域!

顾溪竹从未见过仇泷月施展,这是第一次……

此刻方知,何为天下第一剑修!

只见无数剑气自虚空凝结,每一缕都蕴含着斩断天地的意志。

烛火化作剑芒,纱账变作剑影,连呼吸间都带着锋锐的剑意。这不是简单的剑气纵横,而是将整片天地都化作了他的剑冢!

更可怕的是,这些剑气并非无序肆虐。

它们遵循着某种玄妙道韵,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耳边隐约能听到锁链之声,那些剑气在空中逐渐形成龙影,好似要将遗弃之地重新封锁起来。

一念起,万剑生。

一域成,天地囚!

幻境如薄纸般被撕碎,露出破败小楼的真实面貌。

积年的灰尘在剑气中翻涌,凶兽尸骨垒在墙角,鲜血铺满了竹楼地面,那婚房内所有绚烂的红,都仿佛是用凶兽鲜血泼染而成。

小楼外,喧嚣热闹皆是假象,只剩下五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除了子桑明月外,还有……

顾溪竹立刻反应过来,果然是金木水火土!

五行本源俱在!仇泷月此刻属于全力爆发,剑气无法彻底控制,失控的剑气在五人身上都划出了不少剑痕。

虽不致命,却也受伤不轻!

就连她,此刻周身萦绕着森然剑气,连发丝都仿佛化作了锋利的剑丝。

每一寸空气都充斥着令人战栗的剑意,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都变成了剑鸣——只要稍一动弹,这漫天剑意就会将她绞成碎片。

顾溪竹清楚,这不能怪他。

他在与牵丝偶对战之时,仍在竭力控制,避免伤到他们。

若非如此,他的剑,能轻易地杀死这里所有人。

顾溪竹本想缩着不动,奈何下一刻,就看到无数血线从他体内穿透而出,在苍白的皮肤上织成狰狞的血网。

他的脖颈正以诡异的角度转动,颈椎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

面对施展出领域的仇泷月,牵丝偶,仍有一战之力!

唯恐仇泷月再次落入下风,顾溪竹顾不上许多,冒着被剑气刺伤的危险施展润物诀——意料中的剧痛并未降临,那些触及皮肤的剑气竟如钝针轻刺,只留下些微刺痛。

润物诀的绿光笼罩在仇泷月身上,浸入他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伤口时,异变陡生。

“滋滋滋!”

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仇泷月周身伤口突然喷涌出浓稠黑气。

那雾气扭曲着形成无数张人脸,在蒸腾中发出凄厉惨叫。

顾溪竹瞳孔骤缩——这场景与当初治疗他手臂伤势时如出一辙!黑气升腾而起,颜色逐渐变淡,最终变成了白雾!

还有……

蟹崽能够捕捉到牵丝偶化身上的气息,并吐出云气将其消灭。

那些气息,是牵丝偶形成之时,凝而不散的怨气。

就好似——

春秋笔案里的血池,里头无数怨气在吸收了愿力之后被净化得干干净净了一样。

电光火石间,所有线索串联成线。她进阶后的润物诀,也有了净化怨气的作用!

原本它藏匿在仇泷月的识海里,而现在,那密密麻麻的魂丝穿透了仇泷月的身躯和神魂,也将它自身暴露在外。

于是,她的润物诀就得以奏效!

她正要乘胜追击,突然喉头一甜。

连续三个润物诀抽干了经脉最后残存的灵力,眼前阵阵发黑。那些被暂时压制的黑雾却再度翻涌,比先前更浓烈十倍!

恰在此时,识海中“叮”的一声轻响。

是心锚!

抛掷心锚几乎成了她下意识的本能,而这一刻,终于成功!

“痛、好痛!我要坚持不住了!”扭曲的声浪如海啸般袭来。

起初似孩童在尖叫,转眼又变成老妪哀嚎,万千声音纠缠成令人毛骨悚然的混响。

“火,好大的火……是谁,是谁又在烧我真身!啊!”

顾溪竹双耳渗出血丝,却清晰捕捉到关键信息:“又!”

是了,那座城,曾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她突然意识到:牵丝傀儡可能怕火。

有人在烧它的真身!有人在帮我们!

顾溪竹信心大增!

“坚持住,它的真身在被焚烧,它怕火!”

“为什么?为什么你知道!”

又吼:“为什么你元神全部被我刺穿还能动!”

尖利的童音将其他嘈杂的人声彻底掩盖,声音里的怨毒几乎凝成实质,黑气之中,出现了一张张狰狞可怖的人脸:“死!去死!给我去死!!”

仇泷月的手突然抬起,一掌打向顾溪竹的肩膀。

她只觉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被甩出窗外——

原以为仇泷月再次被牵丝偶控制了神魂,孰料下一刻,惊天动地的声响让人心神巨震。

几乎在同一瞬,整座竹楼被一道通天彻地的剑光劈开。

那剑气不似人间所有,如天罚降世,所过之处,竹木、瓦砾、甚至空气都被碾为齑粉。

顾溪竹在坠落中回首,眼睁睁看着那座破旧的竹楼在剑光中无声湮灭,原地只余一道深达数丈的焦黑沟壑,仿佛大地被硬生生剜去一块血肉。

“仇泷月!”顾溪竹大脑一片空白,那一瞬间,仿佛天地间都彻底失去了声音。

一如她停止跳动的心。

烟尘散尽,一道身影摇摇晃晃站起。

看到那道身影,顾溪竹才哭出了声,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瞬间泪流满面。

仇泷月半跪在深坑边缘,红衣褴褛,身上缠绕的血线寸寸崩裂。

很快,就只剩下了后颈处最后的那一根!

他浑身都是伤口,鲜血汩汩往外冒,那些从伤口涌出的鲜血并未坠落,而是悬浮在半空,渐渐凝成一柄三尺血剑。

巨大的威压让整片天地都好似重重下沉。

血剑突然调转剑锋,朝着他自己的后颈悍然刺下!

心声再次响起!

“要死了?不,我不能死……”原本尖利的童声变得虚弱,却透出癫狂的不甘!

它遭受重创、已无法操控仇泷月和顾溪竹了,只能——

骨骼错位的脆响划破夜空。

子桑明月无力瘫软的身躯被血线凌空拽起,头颅被强行后折成诡异角度。

月光下能清晰看见她脖颈处暴起的青筋,和因窒息而涨红的脸。

“放我走……”血线蠕动着勒进皮肉,在子桑明月雪白的颈间割出一指宽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脖颈。

它声音癫狂,“否则她必定与我陪葬!”

剧痛如浪潮般拍打着意识,子桑明月却在混沌中骤然清醒。

她感受到元神被魂丝洞穿的灼痛,四肢百骸的血液仿佛都要流尽……可偏偏,此刻的神志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

“不要管……我!”

记忆如走马灯闪过。

离开遗弃之地那日跃入岩浆时,炽烈的火光曾让她以为,那就是解脱的终局。

此后虽在药王谷内岁月安稳,然每一个夜晚,她都会坠入恐怖的梦魇。

她在亲人面前强颜欢笑,假装已走出了阴霾。

然受过的伤永不会愈合,只是被藏在了心底,没日没夜,无时无刻不再渗血。

如今……

重回噩梦缠身之地。

因头颅后仰,子桑明月恰好能看到头顶那轮血月,她忽然意识到:“死在这场战斗里,才是真正的解脱。”

她不仅不能拖累他们!

她还要!

自己去死!

那些肮脏的、黏腻的过往,只有用这样彻底的死亡,用这般殷红的鲜血,才能冲刷干净。

元神好似被钉子牢牢钉住,如何才能……

你不是要割断我脖子,折断我颈骨吗,子桑明月神色疯狂,她发出嚯嚯的笑声,“我助你一臂之力!”

用尽全身力气,子桑明月抬起手抓住魂丝,用力勒入自己的脖子!她好似听到后背一声悲鸣:“明月!”

是陈知溪?他也醒了吗?

他平时里不是最讨厌我么,为何,听起来会那么伤心?

血剑毫不犹豫地落下!

“不!”牵丝偶尖啸撕破长空,那根贯穿子桑明月脖颈的血线突然绷直,在剑锋下发出琴弦将断的铮鸣。

子桑明月看着头顶血月,面带笑容地闭上了眼,“终于……解脱……”

然而,她等待的永夜没有降临。

“噗”的一声轻响,蓬松云气如初雪般将她温柔包裹,脖颈间火辣辣的伤口触到清凉云絮,竟连灼痛都开始消退。

她惊愕睁眼,看见自己浮在莹白柔光里,像是坐在一轮云朵凝聚而成的弯弯月牙上。

不止是她,除了仇泷月以外的所有人,都被各种云圈包裹,只不过大家的缺口都不一样,唯有顾溪竹的云圈相对完整。

距离她最近的云圈上,陈知溪红着一双眼睛看她,见她望来,他又飞快地转过脸去,似不想与她对视。

看起来还是很讨厌她。

可刚才那声音,分明是他。

这时,蟹崽的声音传来,“主人,阁主、阁主,你们你们,没事吧!”

【你的螃蟹好着急,不知道这缺了口的云圈效果会不会变差,可它一口气吐了这么多圈,实在……】

【怎么就两位阁主醒了,三娘他们还没醒,可我,我吐不出云圈圈了。】

【两脚兽的伤从来都不肯要我们医治!医修娘娘们说的,主人,你快看看月月公主,他,他看起来快不行啦!】

蟹崽话没说两句,心理活动却不少。

顾溪竹快速道:“我没事!我去看仇泷月!”

那最后一剑斩下,仇泷月再也站立不稳,在即将倒下时,惊尘剑飞了过去,用力撑住了他的身体。

他站在废墟中,视线落在顾溪竹身上,嘴唇翕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顾溪竹得了蟹崽云气滋养这会儿才好了些,她破开身上的云圈儿,毫不犹豫地奔向仇泷月,等近了,终于听见那气若游丝的声音……

仇泷月:“穿好衣服。”

顾溪竹愣住:?

她低头一看,随即脸色爆红,在屋内为了刺激仇泷月衣衫半褪,一直没来得及拉上去,被他一掌打出来后,更是……

她迅速将衣服拉上,“穿好了!”

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要发现我,不要发现我。”

是牵丝偶的心声!

阮沐晴的储物袋里——有一具木傀儡。

因为极其虚弱,又是遗弃之地这样的环境里,竟无人发现异常。

若非心声响起,顾溪竹也没能注意。

她直接心中传音于顾红衣。

“它怕火,正好放进你魂域内的炼炉里。”

顾红衣狞笑着扑向了阮沐晴,“我看见你了!”

“桀桀桀!”

“牵丝偶!”

第184章 184:委屈那就叫你,仇泷月吧。

储物袋上都有主人的神识烙印。

强行抹去会惊动主人。

阮沐晴骤然睁眼,就看到自己的木傀儡被顾红衣拿到手中,她先是一愣,旋即恍然:“牵丝偶?”

“正是!”张道紫迫不及待地将天城内发生的一切和盘托

出,说到最后,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魂灯上的火光都跟着明亮许多,将昏暗的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趴在灯里的小凤凰默默无语,张道紫一激动,它就得被迫烧得更旺。

仿佛在火上浇了油!

张道紫:“多亏了谢家主。说来惭愧,谢家主相貌平平无奇,我从前总记不住他的面容,可这次……”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激动:“他简直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在谢家祖祠前,那个从容不迫逼问出牵丝偶真身所在,又毫不犹豫下令将其投入熔炉的身影,在张道紫心中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

更令人惊叹的是,他竟知晓牵丝偶畏火的弱点!

阮沐晴下意识想要反驳:“那个人精于算计,哪天被卖了还要帮他数钱……”

可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她视线停留在木傀儡上,仿佛看见烈焰将其一寸寸吞噬,烧成灰烬,被风吹散。

一如当年,被她亲手焚毁的……白霄。

她这一生,曾真心喜欢过一个半人。

在遗弃之地时,谢东升的面容模糊不清,而濒死的她更看不清救命恩人的模样,只记得那人身上带着淡淡的湿木香气。后来,她在白霄身上嗅到了同样的气息。

她天真地以为他就是当年那个在绝境中向她伸出援手的人。

白霄也从未否认。

不知从何时起,白霄开始有意无意地模仿谢东升,学着摇一把折扇,时不时轻晃两下。

那时的她,见谢东升也摇扇子,只觉得他装模作样——相貌平平,还故作姿态。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惊觉真相:当年救她的其实是谢东升。他痴迷于炼制木傀儡,常年与木材为伴,身上自然沾染了松木的味道。

可那时,她与白霄已是形影不离的搭档,木火相生,如烈焰遇干柴,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她知道真相后,选择了沉默,并没有揭穿。

——直到白霄死去。

她也不记得是从何时起,目光又开始追随着谢东升的身影。

是在他冷酷无情地逼她收服寒髓火,而她倔强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时候?

是在他一次次运筹帷幄,带领众人揭开谜底的时候?

还是在他沉默专注地拆解机关傀儡,破解阵法纹路的时候?

又或许,是在地脉灵火旁,那张平凡的面容被火光镀上层层碎金,黑沉沉的眼里好似有火星跳跃,突然变得耀眼夺目的瞬间?

她不知道心动始于何时。

但她清楚地知道,随着木傀儡在火焰中寸寸崩塌,化为灰烬,心底那最后一丝悸动也随风而逝。

她不该将心思系在一个永远不会回应她感情的人身上。

天地如此广阔,连碧云州都尚未走遍,如今又有了五方天。她想像蟹崽一样诸天横行,逍遥自在,又怎能被小小的几缕情丝所束缚?

阮沐晴唇角微扬,指尖跃动起一簇幽蓝的火苗,轻声问道:“火够吗?”

“够了够了!”顾红衣如护食一般,急急忙忙将牵丝偶卷入红幡,转身就跑,生怕别人抢走她的战利品。

阮沐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忽然释然地笑了。

这或许,就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

牵丝偶凄厉的哀嚎在顾溪竹识海中回荡,像是锯子一般反复拉扯神经,又有种被一根筷子洞穿两边耳膜的痛苦。

心锚本可选择屏蔽,但她始终放心不下,强撑着精神细细聆听每一丝动静。

不多时,顾红衣意犹未尽地啧了一声:“这就烧完了?这么不经玩?”她大袖一甩,眉间煞气未消,显然对牵丝偶这么快就灰飞烟灭很是不满。

识海中的心锚终于消散。

顾溪竹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这一次,牵丝偶是真的彻底湮灭,再也不会死灰复燃了。

她扶着昏迷的仇泷月在青石上坐下,转头问道:“红衣你能撕裂虚空带我们回去吧?”

蟹崽不能装血肉之躯。

现在仇泷月也昏了过去,能指望的只有净魂幡。

红幡展开,猩红的绸缎如血浪翻涌,正要卷起众人时,顾溪竹忽然想起什么:“蟹崽,你帮我将那些衣服首饰装起来。”

那些都是仇泷月精心准备的合契之礼。

虽然沾了尘土,但都是上等法宝,只需一道除尘诀便能焕然如新。

落星湖好像跟他们八字不合,对哦,星辰坠落之地,星辰,石头?石头坠落之地,他们玉灵族也是石头……

对对对,玄学脑瞬间占据上风,得出结论——落星湖克我们。

下次再也不去了,哼!

“好的主人!”蟹崽麻利地挥舞钳子,忽然嘀嘀咕咕起来,“你就是喜欢大红大紫的颜色嘛!上次月月公主还把房间里的摆设全换了,大绿哥说换得清汤寡水的,难看死了!”

它突然紧张兮兮地压低声音:“月月公主是不是变强大之后就变心了?我听了好多话本里都这么写的!那些男人一……得什么屎就抛弃资质平庸的道侣,有的还,还会……”

蟹崽急得两个钳子乱挥,一时想不起词,只嘀咕:“为什么得了屎就要抛弃道侣呢?”

顾红衣冷笑一声,红袖一甩:“一朝得势,杀妻证道!”

顾溪竹:“……”

可怜的仇泷月,躺着也中枪。

他真是比窦娥还冤!

**

净魂幡将大家带回了天机城。

它飞回来的时候,远远看着那片红云,祖祠众人悬着的心终于回落。

夏知事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正想与谢九春说些什么,转头却发现那道清瘦的身影早已不在身侧。

四下一看,发现他已坐在远处的石阶上。

“你倒是沉得住气。”夏知事走过去,笑着说道。

在北域,他算的上最沉稳的那一个,如今跟谢九春一比,自愧不如。

谢九春首专注于面前新制的阵盘,修长的手指执一支朱砂符笔,在玉质盘面上勾勒出繁复纹路。

“惊尘既已苏醒,便说明那边大局已定。蟹崽他们过去收拾残局,何须多虑。”他头也没抬,淡淡回答。

说话时,手中笔尖未停,在阵盘上勾出一道道如龙飞凤舞般的线条。

夏知事凝神去看那阵盘,只见万千符文如活物一般在盘中游走不息,神识都仿佛陷入了一片光怪陆离当中。才看了片刻便觉天旋地转,脚下不自觉踉跄了半步。

听到动静,谢九春倏地抬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一眼,说:“别看了,你们

夏家人头脑简单、肌肉发达,看了费神!”

一枚清心符自他指尖弹出,正正好贴在了夏知事的脑门上。

夏知事:“……”

本以为两家仇怨要在他们身上终止,如今看来……

终不了!

然就算是两家积怨颇深,夏知事仍钦佩这个人。

夏、谢两家,为谁才是天下第一神算一直争执不休。

此刻,夏知事不得不承认,眼前人略胜一筹。他不需要天意指引,仅凭自身能力,就能做到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夏知事不由感叹一句:“这天底下是不是没有你算不到的?”

谢九春并未出声。

他站了起来,看向从高处落下来的红云。

我没算到我会喜欢一个人。

不过那不重要。

有些心事,终究不必言明。

……

净魂幡从高空徐徐降落,与底下的天机城越来越近。

此时天机城已重新开市,一切恢复如常。

坊市间人声鼎沸,仿佛先前的动荡从未发生。外来的修士们不仅未受波及,反倒人手获赠一具精巧傀儡——无需灵石驱动,便能做些洒扫庭除、分拣灵药的琐事。

最妙的是每逢雷雨,只需将其置于室外,便会自行引雷蓄能。

从前修士渡劫,旁人唯恐避之不及;往后怕是要奔走相告,争相掷出傀儡分雷。

这般取巧,说不定真能削弱天劫威势,让更多修士得以突破……

顾溪竹他们落到谢家祖祠旁边,刚站到地上,众人立刻围了过来。

顾溪竹:“让大家担心了。”

她现在只是虚弱,灵气耗尽,身上基本无伤,最重的伤是仇泷月打在她肩头的那一掌,这会儿,估计淤青都消了。

其他人的伤势也被蟹崽的云圈治了个七七八八,大家的状态都不错。

除了仇泷月。

仇泷月伤得不轻,丹药已经对他起不了多大作用。

不过他有灵韵骨,即使丢在那里不管,他自己也能缓缓恢复。

但顾溪竹怎么可能不管他。

她得知是谢家众人倾力相助,先是郑重道谢,又许下承诺:“待伤势痊愈,我每月定下固定时日,以皓月神辉助谢家子弟淬炼识海。”

顿了顿又补充道:“就当是谢家姑奶奶的公开课。”

谢九春:“此事不急,师娘且先安心养伤。”

一旁的谢道痕则取出一个丹药瓶递过去,“姑奶奶这些丹药您先用着,都怪老四那个孽障,险些酿成弥天大祸!!”

“多谢。”顾溪竹这会儿也没空与大家寒暄。

她匆匆与大家告别后回到归冥山内,打算等灵气恢复后立刻为仇泷月疗伤。

池塘里,听到动静的泰玄爬了出来,“咦,我不过是睡了一觉,你们怎么变成这样了?”它们这一族都会冬眠,一睡好长时间,这次正好不能跟大家一起出去,大部分时候它就沉在池底睡觉。

见顾溪竹化作一道流光进了竹楼,它转头问刚回来的其他小伙伴。

等听它们讲完,泰玄气得整个倒翻地上,四脚朝天,满地乱转,“这么好玩都不叫我!”

神龟委屈!

快要委屈死了!

凭什么啊,就因为它有血有肉,是活的,不能跟着蟹崽一起外出游历就算了,打牵丝偶竟然也不叫上它!

“可你要冬眠呀!”张道紫刚说完,就见其他几只已经哇哇地上去安慰大绿哥了,特别是蟹崽,一边吐泡泡一边掉眼泪,“大绿哥,以后我们坐虚空灵舟游历!”

惊尘急得剑身轻颤,在空中划出清亮的字迹:“我们自己慢慢飞也可以。”

它写完剑身旋转,剑尖指了一下顾红衣,写:“要是着急的话,红衣姐姐也可以带我们撕裂虚空赶路。”

顾红衣翻了个白眼,“谁是你红衣姐姐!”嘴上这么说,到底点了下头,冷冷应了一声:“嗯。”

泰玄停止旋转,忽然发现什么似的:“对了,小竹子哪儿去了?”

蟹崽纳闷了,嘴里吐出一个大泡泡,“它跟月月公主一起回来的呀,没看见吗?”

张道紫心头一紧,这些日子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她草木皆兵。难道还有什么潜藏的危险?

还是顾红衣神念一扫,淡淡道:“在天机伞里。”

“哦哦,是的,好像说阵法即将完成,小竹子要住的地方得定下来了。”张道紫这才想起,不由失笑。

和这群小家伙相处久了,她的心思总被那些新奇有趣的事物占据,连记忆都变得跳跃起来。

顾红衣瞥她一眼:“小竹子要有事,顾溪竹第一个知道,瞎担心什么。”

心里却浮起另一个念头:要不要和顾溪竹签个更深的契约?

小竹子是本命灵植!

净魂幡与主人订的是平等契约,并非生死与共。

不像小竹子作为本命灵植,与主人性命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它不是顾溪竹的本命灵器,跟小竹子的地位不一样。

牵丝偶看不上谢老四,所以与谢老四只是单方面强制的关系,可以随时斩断。

于是它死了,谢老四没受到多大牵连,就是元神受了点儿损伤,养个三年五载就能恢复。

红幡无风自动,顾红衣望着竹楼的方向出神。要现在去说吗?

她犹豫片刻,终究转身:“算了,等以后吧。”

这时,泰玄慢吞吞地翻了过来,伸长脖子问:“他俩都穿着婚服回来的,做了吗?”

小伙伴们纷纷表示不知道。

蟹崽一脸天真地问:“做什么呀?”

泰玄同情地看了它一眼,小石头,繁衍的快乐你永远也不会懂。

它取了个留影石,爬到窗边观看。

等注意到屋内两人仍规规矩矩地坐着、衣衫整齐地在疗伤时,它气得将爪子里的留影石哐地一下扔到了桌上。

两个没用的东西。

不拍了!

天天都是两个木头坐那里,都拍不到什么刺激东西,简直浪费留影石。

哼!

**

顾溪竹恢复灵气后,就用润物诀给仇泷月疗伤。

加上他的自愈能力,不多时,他身上那密密麻麻的伤口就愈合了。

只不过哪怕是真仙,受伤了愈合也要先结疤,而此前那些魂丝是贯穿他整个元神和肉身的,以至于——

就在顾溪竹又心疼又想笑时,一只冰冷的手缓缓抬起,蒙住了她的眼睛。

顾溪竹惊喜道:“你醒了?”

“别看。”仇泷月声音低哑。

话音未落,那只手就迅速垂落,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冰凉丝滑的缎带。眼前骤然陷入黑暗,连神识都被笼上一层朦胧轻纱。

顾溪竹觉得自己好像被灯罩罩住了的飞蛾,没头苍蝇似的碰撞两下之后,她乖乖不动了。

她伸出手指抚摸那丝带,摸着摸着,想起了最初时,蟹崽从仙山带回来,被她用来束过头发的……

手指抚过丝带,隐约能摸到碎钻纹路,还有弯曲的花纹,她确定了,这就是仇泷月的裤腰带。

好家伙,你用这个蒙我眼睛!

刚小声吐槽,就听仇泷月道:“不是。”

“啊?”

“不是我用的,蟹崽说你曾用丝带束发,所以,我也准备了一些。”他声音听着还有些虚弱,还带着几分无奈,“这一条,不是黑色,上面绣的是竹。”

她指尖重新感受丝带上的纹路,这才发现,她以为的弯曲的花纹,应该是歪斜的竹叶?

“嗯,知道了。”她声音忽然软了下来。

她能想象,这个素来惜字如金的人是怎样偷偷准备这些——他一定问了许多人,从她那些伙伴身上打听出她的喜好,从而挑选出,最适合她的。

“你好了吗?”她不安地动了动,丝带尾端扫过颈侧,泛起细微的痒,“我能看了吗?”很明显,他不想她看见他浑身伤疤的样子。

“再等等。”仇泷月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带着明显的颤意。

……像羽毛般拂过耳畔,顾溪竹只觉得耳尖发烫。

忽然意识到什么,她心头一紧。

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正在愈合,必定奇痒难忍。她立即掐诀,指尖泛起莹润绿光。春风化雨的绿意如一层轻薄的云纱,轻柔地包裹住对方。

丝丝凉意,总能缓解一丝痒意。

“好些吗?”她轻声问。

“嗯。”回应她的是一声压抑的闷哼。

又过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了,就连仇泷月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顾溪竹等了又等,不安如潮水般漫上心头。真仙境的禁制蒙住了她的眼睛,也隔绝了她的神识,她都看不见仇泷月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顾溪竹试探着伸手,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仇泷月?”

没有回应。

她慌乱地向前探去,手掌贴上他的胸膛。

那里冰冷坚硬得像块寒玉,既没有心跳,也没有温度。

顾溪竹脑中“嗡”一声,喉间骤然涌上腥甜,在即将失声惊叫的刹那,然又倏地想起什么,用力地咬紧了嘴唇,将即将脱口而出的痛呼给咽了回去。

差点儿忘了,他是玉灵族,恢复的时候变成石头一般最为正常不过了。

真是……

关心则乱哈。

手掌贴在仇泷月的身上。

他什么时候脱掉的衣服,她都不知道。

应该是蒙上她眼睛的时候?

手掌接触到的地方已经十分光滑,好似胸膛的位置,随着她上下摩挲,在触摸到一个小凸起时,顾

溪竹脸唰地一下红了。

她到底在干什么!

她是不是……

摸到了……

她移开指尖,这一次,顺利地找到了仇泷月心脏所在位置。

明明感觉不到心跳。

可她还是想将掌心贴在那里,想要感受到他重新跳动,就好像,等待一个新生的族人苏醒,由灵石化人。

那是一种,来自记忆传承里的期待。

然没想到的是,掌心与肌肤相贴之际,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一颤,时光长河之中,一段尘封的记忆骤然浮现。

那是一个夜晚,小芽村的后山乱葬岗,寒风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两个血罗门修士正将一具瘦小的身躯抛入尸坑,随着抛落的轨迹,洒落的鲜血在空中蜿蜒出一道血痕。

“这孩子可惜了。本以为会成为最利的刀,前面训练时候次次都是第一,没想到,最后一关蛊王之争没熬过去。”

蛊王之争,就是将所有孩子关在一起,最后,只能活着走出来一个,那就是,这一代的蛊王。自出来那一刻起,就会被当做血罗门的天阶杀手培养,无数资源向其倾斜!

“这痴儿修炼时如木石般无知无觉,天赋却绝佳,不管学什么都最快,本以为他冷漠无情日后必定是个天阶刺客,我们也能跟着沾光,哪晓得刀锋相向时反倒不动手!”

另一人道:“死都死了,说这些作甚!”

她记得自己挥剑时的寒光,记得斩断那两人咽喉时喷溅的鲜血。

更记得尸坑边那个刚刚被扔下去的孩童,苍白如纸的肌肤上布满纵横交错的伤痕,乌发一缕一缕的拧成结,上面凝固着血块。

最令人心惊的是那双眼睛,明明已经涣散了瞳孔,却仍固执地睁着,像是在凝望头顶那轮月亮。

只是等她凝神细看时,她发现那个被他们说已经死透了的孩子,看起来——好像还活着。

明明遍体鳞伤、浑身僵硬冰冷得如同一块石头,她仍固执地认为:他还活着。

最后,在她的治疗下——他真的重新有了心跳。

她剿灭了血罗门驻点,救回了一个孩童。

她将这个孩子,带回了上清圣地。

感觉到指尖下微微起伏的心跳,顾溪竹眼里有了泪光。

段不羁的镇压,让石钟意受了重伤,修为境界大跌,也失去了记忆。

他想让石钟意对众生失望,所以留下了碧云州其他人,让他们,一天一天,一点一点点燃心中恶念。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苏醒后的石钟意,她虽然虚弱,境界大跌,可在几千年后的碧云州,仍算得上优秀,进入了上清圣地。

甚至于,有不少人对她表达过爱慕。

可她是没有心的玉灵族,又怎会动其他人动心呢?

“他是谁?难道是你的孩子?”

“你们身上的气息这般相似,你们到底什么关系?不可能没有关系!身体冰凉都与你一般无二!”

她的解释无人相信。

既无人相信,那就无需再解释。

她并不在意他人对她的看法。

她将他带在身边照顾,哪怕他宛如一块石头,不哭不闹,连眼睛都不愿睁开,像一个精致的人偶。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方天地像个笼子。仿佛有人一直在盯着我。”

明明身边有这么多同门,可她却始终有一种感觉,就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了她一个。

然将他抱起来的那一瞬间,她有了一种同命相连的宿命感。

她说:“就叫你,仇泷月吧。”

是不是有点儿不祥?

要不,换一个?

恰此时,他睁开了眼,静静地看着她,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

她倏地笑了,“那就这么定了。”

第185章 185:立誓天地共鉴。(营养液8W……

“仇泷月。”

顾溪竹轻唤他名字,声音有些哽咽。

贴在他胸膛上的指尖微微发颤。

原来,他的名字竟是她取的。那,他还记得吗?那个时候的他封闭五感,属于元神还未苏醒的玉灵族,对外界的感知微弱,就像是一个痴儿一般。

他在那样的情况下,又吃了多少的苦头呢?

而她……

在将他带回后没两天,就遭到了暗算,被——

那些记忆里好似有翻涌的血色,让顾溪竹头疼欲裂,虽不愿去回忆,但她隐约想起了一些。

是扭曲的占有欲在黑暗中滋长。

是心底的恶念被浇灌,飞速长成盘根大树。

是发现错误后的恼羞成怒。

是知晓她无性别时的嫌恶眼神。

无穷无尽地恶意将她淹没,而当发现她的伤口竟然能自行愈合后,那些恶意如涨潮,狂涌而至。

她好似被无穷无尽的藤蔓深深勒住,将她拖进深不见底的寒潭。

不得解脱。

痛苦的折磨从未间断,日复一日。

怨恨在那些无边无际的苦痛里悄然生长,就好像石头上生出的青苔,渐渐,遍布全身。

“头好痛。”她蜷缩起来,仿佛这样就能抵御席卷而来的痛楚。

前世的苦难穿过时光长河,此刻正一寸寸凌迟着她的神经。

也就在这时,她颤抖的手被用力握住。

“我在。”

有力的臂膀将她整个圈住,掌心在后背落下轻柔的节拍。

覆在眼上的丝带被除去,笼罩在神识上的轻纱也好似被一阵清风吹走。

顾溪竹茫然地睁开眼,正对上仇泷月近在咫尺的容颜。“仇泷月。你的名字……”

仇泷月身形微滞,突然将她狠狠按进怀里,“牵丝偶吞噬了段不羁……”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曾多次持承天灵符在碧云州诱发恶念……”

魔息被玉灵族吸收得太多了。

而原本的万象天,在石仙娘娘的庇护下,万族和睦,碧云州尤甚。

因而,魔息对留在碧云州的生灵虽有影响,却没能达到段不羁的预期。

他等不及了。

是他,轻易地勾出了上清圣地修士心中的欲望,释放出他们心中的恶魔。

“没事了,他们都死了……”那些害了她的人,都死在了他剑下。无论是上清圣地,还是段不羁……

未尽的话语化作落在她眼角的吻。

咸涩的泪水被他吻去,又轻轻抵上她额头:“溪竹,是你给了我名字。”

神念如春风般探入她识海。

这次再无障碍,却见那片熟悉的汪洋上空,横亘着璀璨银河——那是她漫长岁月的见证。可本该端坐明月的元神,此刻却不见踪影。

仇泷月望向头顶银河深处。

万千神念化作银鱼溯游而上,终于在光阴的暗影里寻到她。

那个玲珑剔透的小小元神正蜷作一团,明明周身无伤,却像被困在噩梦中的幼兽般发出了阵阵嘶吼。

他一眼就认出来,她沉入了怎样的梦魇。

他心脏猛地抽痛。

靠近时,她竟暴起撕咬,元神迸发的攻击性于他不过挠痒,可那些落在神魂上的细小牙印,却比噬仙虫啃噬、比万千魂丝刺穿造成的伤口更痛千百倍。

“溪竹,是我。”他将手递到她唇边,任她发泄,“对不起,我来迟了。”

顾溪竹忽然停下动作,怔怔望向他。

下一秒天旋地转,那只温暖的手将她从深渊拽出。

漫天的剑意如狂风般席卷而来,将噩梦绞得粉碎。

她重重跌进他的怀抱,被铺天盖地的气息彻底淹没。

很快,她就被他紧紧缠住,再也无力去思考其他,好似温暖的水流一遍一遍冲刷身体,让她浑身上下泛着酥麻,每一个毛孔都像是被熨烫了一样。

……

顾溪竹醒来的时候,仇泷月并不在身边。

她感觉自己像做了个噩梦,依稀记得星点儿内容,但是,不愿意去回想。

元神强度不够,大脑内存不足的好处就来了。

触发式记忆,如果有不好的回忆,那就不去触发

嘛,反正那么多记忆,不好的通通退散、沉底!

她想起了以前看到的大妈们打架时仿佛做法的表情包。

“退、退、退!”想到那些画面,顾溪竹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等那些不太美好的情绪压下之后,顾溪竹才恍惚发觉自己已换了一身装束。

身上穿的是月牙白的软烟罗裙,袖口与裙裾绣着银线暗纹,腰间束着浅青丝绦,竟还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

她往前迈步,随着走动,裙摆好似波光粼粼的水面。

还怪好看的咧。

对了,那身漂亮的婚服放哪儿去了,弄干净了吗?

桌上无信,几个小的也不在,顾溪竹这次没有直接联系他们。

现在大事已了,都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她也要享受这份难得的独处时光。

顾溪竹正要摸出储物袋里的玄音壁,后知后觉想起:储物袋好像毁了?

上不了网!

那怎么行!

而这时,她神识一扫,竟发现床头就放了一块新的玄音壁,总感觉——

他预判了她醒来后的想法。

玄音壁可以随时更换,顾溪竹神识注入其中,登入灵网。

灵网现在可热闹了,原本碧云州的灵网跟其他地方并不相连,没想到半年时间,灵网竟已勾连成功,而网上说,这也是谢家的功劳。

当然,神魂域的地域限制是里头的天道法则,无法更改,大家想要去鹰嘴崖淬炼神魂,还得来碧云州登录神魂域才行。

浏览了一会儿灵网,顾溪竹这次没有用春秋笔案,直接在灵网内写道。

【溪溪:牵丝偶虽除,然天下之大,暗处犹存。若放任不管,终有一日,邪祟复生,恶念再起。】

【溪溪:愿修行同道,持心灯照世,共铸——天下太平。】

灵光原本就高悬于空,此刻更是骤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宛如云破日出,万丈金光倾泻而下。

……

她美滋滋的写完,还打算去神魂域内转转,结果念头刚起就感觉到了身边有人靠近。

能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边的只有仇泷月,她原本不打算退出的,谁晓得,他竟然将冷冰冰的手指伸到了她脖颈里。

冻得顾溪竹哆嗦了一下。

她放下玄音壁,轻叱一声:“你手去刨雪了吗,怎么这么冰!”

“嗯。”他略显诧异,眉头微挑:“你怎么知道?”

掌心翻转间,一株冰晶雕琢的雪莲在他手中徐徐绽开,每一片花瓣,都晶莹剔透、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明明是在他手心里,顾溪竹感觉自己的手掌都好似被冻木了一样。

仇泷月:“封心莲,可冰封记忆。你元神尚弱,承载不了那条星河……所以才会经常头疼……”

竟然有这样的作用。

顾溪竹视线在那朵冰莲上停留一瞬,摇摇头:“元神境界不够,多修炼就好了呀。”眼波流转间,忽地凑近他,踮起脚尖说:“不是可以采补你么?”

空气骤然凝滞。

仇泷月沉默一瞬,随后大袖一挥,整个竹楼顷刻被结界笼罩。

“说到这个……”他走到床边坐下,“过来。”

“上次你做的那些事……”他看着她,喉结微动,眸中暗火灼人,“我想再试一次。”

明明欲念翻涌,偏要强作克制,只是蹙眉询问:“可以吗?”

顾溪竹:“……”

这时候都还要征求我的意见?

“如果我说不可以……”话音未落,忽觉天旋地转,转瞬就发现她已被他揽入怀中。

“没有如果。”他箍紧她说。

第一次,顾溪竹在他眼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坚持。

“我没有不行。”

他一脸认真:“泰玄说的也是真的。”

顾溪竹没反应过来,哪一句?

等到身子被挪了一下,不小心感受到某处时,她脸唰地红了,“啊,啊啊……”

是那句啊!

我我我……

不知为何,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有些……

不行,不能怯场!

跟她相比,她算得上阅读经验丰富,应该比他这个石头强一点儿?不然,他怎么都没什么动作。

转念又想,他不是看过合欢宫的修炼玉简么……

还是说,他真的想把那次的情景重现?

算了,不重要!

她伸手环住他,有些生涩地吻他下颌,只是亲着亲着,她突然问:“那我们的合契礼到底是成了还是没成呢?”

没成的话,算不算先上车再补票?

她只是稍有困惑,不料仇泷月眼里清明骤现。

“不算。”

他将她打横抱起,随后一步迈出,竟是轻而易举地撕裂了虚空。

四周什么都看不见,仿佛一片虚无、一片混沌。

混沌里万千罡风嘶吼,却伤不到她分毫。

他替她挡住了所有的裂隙风暴。

“到了!”再睁眼时,三生石矗立眼前,一红一青双色石纹如血脉蜿蜒,更像是缠绵交错的连理枝,永远不肯松开彼此。

仇泷月:“三生石。”

他将顾溪竹放下,牵起她的手。

“情石为证!”他说完,看向顾溪竹。

顾溪竹反应过来,跟着道:“情石为证。”

“天地共鉴!”

“天地共鉴!”

“生生世世,不负不离。”

顾溪竹:这么狠的吗?

心里虽然如此想,嘴上倒是跟着念完,只不过,最后一句声音明显弱了两分。

她小声吐槽:“我们那边,小说都只写到,从此以后,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谁知道婚后有没有一地鸡毛哟。”

爱到极致,也不影响她在现代社会接触到的那些信息,而她之所以会在遗弃之地创造出蟹崽,何尝不是因为,心里向往着自由呢。

取横行无忌之意哟。

就连当初的石钟意,她也游历天下。

仇泷月:“哦。”

他突然侧头看她,“所以,一朝得势、抛妻弃子是你教的?”

顾溪竹:“!”

蟹崽他们在仇泷月面前也提了吗?

我不是、我没有、我冤枉!

请苍天,辨忠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