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小时候多天真啊,看了书里的描述,就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住在传说中的乌托邦里。
朝比奈光默了默:「原来他叫景良」
「嗯,泷岛景良。」
白川凉也苦笑一下:「我来跟你讲讲我们在世界中心看到的信息吧。」
那天,当他们沿着通道一路往前,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一个光怪陆离的空间门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透过单面的玻璃窗,他们看到无数化鼠在一个电力球中奔跑维持电机的运转,几只似鹿似马的「图书馆」漫步在人工草坪,还有一个面容枯骨蜡黄的红发女人,神色恹恹地被关在一个玻璃舱内。
白川童浔吓了一跳,被白川凉也下意识地护在了身后。
「你是」
他们对这张偶尔出现在电视上的脸并不陌生,也知道这个神秘的女人就是一位行刑者,可为什么给罪犯执行刑法的行刑者会像个犯人一样被关在这里?
那女人见到他们,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感到无趣地打了个哈欠:「又是你们啊。」
泷岛景良皱起了眉:「你认识我们?」
女人将视线扫过他,转而停留在朝比奈光的身上,指尖绕着长发:「六年前,你们不小心从上面掉下来,接触了拟衰白图书馆,触犯禁忌,是这个小伙子的父母救下了你们,抹除了你们的记忆。」
但现在他们再次找到了这个地方,就说明这几个孩子里至少有一个人做了些什么,可能是自行想起了那时的记忆,又或者是对这里的情况进行了一点谁也没发现的记录。
想到这里,她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褐发少年的身体,忽而了然地勾了勾唇。
「你是个天才,只可惜天才在这个世界总是无法善终。」
丢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之后,她充满恶意地笑了起来:「你们是想找拟衰白了解更多真相吗,泷岛家的孩子,只可惜这里根本还远远没有抵达到世界中心,只不过是一个外壳而已,这个地方的拟衰白也都只是普通的图书馆,而且触发了还会将抓你们的家伙吸引过来。」
「你们不如来问我吧,」没过几秒,她又摊开了双臂,做出一副慷慨的样子:「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川凉也感到不安。
女人眼下的青黑在照亮的灯光下越发显眼,脸上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憎恶和绝望,这是他在外面从来不曾看到的表情。
对着这样的人,他无法交出信任。
「为什么不呢?」她说:「我像个工具一样被困在这里几十年,已经彻底厌烦这种生活了。」
她期待着看到他们脸上震惊绝望的表情,期待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因为她触犯禁忌而让她结束生命得到解脱,如果这样能给她一成不变的生活带来一些变化,那么她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就在白川凉也犹豫之时,倒是泷岛景良上前一步,率先问道:「那你可以告诉我们,关于咒力的事情吗?」
「哦——当然可以,让我想想该怎么说。」
女人歪了歪头,眼神涣散地往上扫了扫,慵懒地开了口。
「咒力,是这个世界悲剧的源头。」
两千年前,一部分人类觉醒了咒力,咒力拥有将想象变成现实的能力,许多人用它来实现恶念,肆意杀害同类,导致了人口骤减这个问题。
后来人们防止同类相残,就给自己的基因里做出了改造,制定出愧死机制,只要攻击人类,那么自己也会立即死亡。后来这种基因随着一年又一年的时间门变化,逐渐改良成无法对同类产生恶意。
可对于一些「生了病」的人来说,愧死机制是无法被发动的,他们被称为恶鬼与业魔。
这两种病人的每一次出现对人类来说都是一场灾难,因为他们不受基因的影响,可以做到无视愧死机制杀人,并且自身无法主观克制这种行为。
其中恶鬼先天没有愧死机制,这种基本不用担心,因为现代科技可以在婴儿出生的时候做出基因检测,不合格的孩子会立刻进行处理。
而业魔这种后天形成的「病人」反而不容易解决,他们大多性格敏感,成长的环境通常会对他们造成很大的影响。
他们会因心理压力而无意识地释放咒力,无法控制地对周围造成巨大影响,如果放任不管,之后大多会因为咒力失控而死亡,但他们此前造成的杀伤力仍然是无法估量的。
人口仍在消减,为了人类不被灭绝,他们最后想出的办法就是干脆不让孩子觉醒咒力,并且先适当改造人类的本能基因,以睡觉的方式阻止人们产生更多的负面情绪,将那些压力以及情绪藏在心底最深处,再通过某种方式发泄出来。
因此除了人与人之间门最亲密的接触外,他们还开发了各种各样的游戏。
但其实咒力一直存在于基因里,他们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在孩子不那么记事的时候,给他们举办仪式,洗脑以及下达暗示。
并且,为了保证孩子的心理健康,高层做出了篡改人们记忆的行为,用新定的规则掩埋了一些历史真相,任何触犯禁忌以及可能产生心理问题的人会被强行带走进行处理。
自此,社会开始扭曲,造成某种恶性循环。
人们的过往记忆仿佛一张未完成的图画,可以随意地涂抹修改,始终有一只大手操控着它们,夺走了那些「真实」,继而用「虚假」填补上空缺,肆意地将画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然而因为被改变的始终只是记忆,正如被橡皮擦去的色彩会留下痕迹,生活中的某些细节是无法被销毁的。见到那些无中生有的东西后,稍微聪明的人会对现实甚至自我产生怀疑,他们会下意识地去追寻事情的真相,进而产生压力,甚至触犯禁忌。
随着一代又一代的发展,优秀基因的遗传,新生的孩子也越来越聪明。
随之而来的,是因为社会的扭曲与秘密的增加,一些敏感的孩子会发现周围的异常,业魔出现的可能性被大大提升了。
在这种节骨眼,在这个正在逐渐走向灭绝的人类社会,任何一个人命的缩减都是致命的。
于是高层再次做出了决定。
他们花了几百年的时间门研究改良了科技,将业魔化的人关在玻璃仓内,抑制了咒力的外泄,并让业魔为他们而工作,处理那些触犯禁忌的人。
——业魔成为了行刑者
第116章
处刑者被关在隔绝咒力输出的玻璃仓内,就像人们把暂时不需要的工具锁在了工具箱内。
他们没有自由,唯一的工作就是处刑罪人。
「怎么处刑?」
白川凉也沉下声。
「愧死机制对处刑者不起作用,那么他们会让你杀人吗?」
「杀人?每一个劳动力都是很珍贵的。」女人好笑地看着他,语气讽刺:「你知道上层人员为了让你们好好舒服地过日子,都做了些什么吗?」
「或者说泷岛家的孩子,爸爸去哪了吗?」
看着金发的高挑少年,行刑者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指向了那些拼了命地在奔跑工作的丑陋化鼠,舔着唇角说:
「他在那里面。」
泷岛景良猛地僵住了,他踉跄了一下,勉强从鼻尖发出了一声不成形的气音,好半天才挤着牙颤声道:
「你说、什么?」
红发女人却笑得很开心,「他就在那里面哦,你还认得出来吗?」
所有的化鼠都是由人类改造成的。
由于多次的基因修进,人类的身体远比他们自己所想象的能承受更多,无论是自杀还是什么其它的伤害,即使意识被伤害,身体也还是会保持着一线生机。
业魔会无意识地使周围的一切异形化,不论是生物或是非生物,而只要待在这种特定的咒力舱内,他们泄露的咒力就会大大缩减,进而扭曲的只是身体的某些机能,这更加方便基因的改造。
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仅仅只是因为愧死机制而已。
人一旦变成了老鼠,那么人便不再是人,愧死机制从不会因为非人类所遭受的虐待与伤害而被启动。
为了能让人类在外面的天地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些化鼠的任务可是很繁重的,一直到死,他们都必须这么毫无尊严地工作着。
忽然一阵猛烈的震动从脚下传来,白川童浔只觉得头晕目眩,整片空间仿佛都要被这股突如其来炸开的力量压垮崩塌。
她看向咒力失控的中心,泷岛景良眼神空洞地站在那里,原本湛蓝的眸色沾染上深渊般的浑浊。
「景良,你冷静点!」
少年显然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语,他抬起双手捂住了脸,逐渐疯狂的瞳孔慎人得可怕。
「第三次了,」他喃喃着别人都听不懂的话语:「原来已经第三次了」
「哈哈哈,你想起来了吗?」
红发女人激动地大笑着,她不再压抑自己,尖锐的声音刺痛了每个人的耳膜:
「第一次,你们游玩时从上面忘了关闭的通道掉下来,是朝比奈家的人保住了你们。」
「第二次,你们因为看见了逃出去的化鼠,再次找到了这里,因为还没来得及触犯禁忌,又考虑到年纪尚小没有留下任何子嗣,所以再次饶了你们一次。」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你没受到洗脑的影响,甚至还使用了咒力,你猜他们会不会再放过你一次,泷岛小先生?你也不想步上我的后尘,或是成为那些老鼠的一员吧?」
她瞪着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用身体撞击着禁锢住她的玻璃,没有管自己磕出血了的额头,大叫道:「那就毁灭吧,让这一切都消失,把这腐烂到极点的世界毁灭掉!」
故事讲到这里,白川凉也陡然噤了声。
朝比奈光注视着他,心中已经猜测到了真相。
「泷岛景良死了?」
「嗯。」白川凉也声音泛苦:「他试图攻击冲进来阻拦他的那些人,体内的愧死机制启动了。」
他死在了他们面前,只有他还记得。
愧死机制发动的时候,泷岛景良一直死死盯着那些化鼠模样的「人类」,最后又朝他们看了一眼,不甘心的情绪染上双眸。
「凉也,抱歉啊。」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余光扫在少年的外衣,或许怀抱着有些愧疚的心情,呢喃着永远闭上了眼睛:「要让你来承受这些了。」
他知道有块石头藏在那里的口袋-
故事戛然而止。
召唤书闪了两下,以很平静的几句话概括了之后的事情。
【最后我们还是没能进入世界中心,因为你来了。 】
【从那以后,我们就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个世界的事情,努力学习,试图在长大后成为高层想办法改变这个社会,可后来那些高层因为怀疑光有业魔化的迹象,强行将他带走了,理所当然地,他们消除了大家关于他的记忆。 】
【没过几个月,有人试图自杀,我们在电视里看见了新的行刑者出现,将那个自杀者尚未完全死亡的意识禁锢在身体里,扭曲了他的机能。 】
「这件事我有印象。」
白川童浔忽然开口。
他们的法律严禁自杀,每一任自杀者的处刑现场都会被投上电视,当时她正好就在家,看到了这一幕。
【是的,那时我就在你身边和你一起看。 】
白川童浔深深沉默了。
「我到底还有多少记忆是虚假的。」良久,她忽而叹了口气,心累道:「然后呢,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召唤书很快给出回复。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左右,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朝比奈光逃出来了。 】
【业魔所过之地寸草不生,世界很快陷入了混乱,你恰好和朋友外出在买东西,我因为担心而冲出去找你们,逆着人流,正好看到】
「正好看到我摔倒在地。 」
白川童浔睁大了眼睛,她无意识地接上这句话,脑海里再次闪过一幅画面。
她当时因为还去探望了住在偏远地区的朋友父母,所以选了一家偏僻小店买得生活必需品,一转身却看到了褐发的行刑者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朝比奈光似乎是特地选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道,托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慢慢前进着。
他见到她的时候眼前似乎亮了亮,近乎是露出了可以称得上是惊喜的神情,接着开口便喊出了她的名字:「童浔」
白川童浔呆了呆。
行刑者的出现立刻引起了躁动,店铺老板仓惶地从屋子里逃出,偏壮的身体不慎撞到了一个路人,那路人滑着滑板在冲刺,因此立刻摔了出去,恰好进入了朝比奈光的咒力范围。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的身体开始扭曲,胀缩,炸裂,最后变成了一个根本看不出是个生物的东西。
尖叫声更加剧烈,白川童浔和朋友瞬间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地转身就跑,朝比奈光见状有些急迫,他又喊了一声:「童浔,等等!」
可是随着蓦然激动的情绪,咒力的泄露范围倏地扩散,被白川童浔拉着跑的朋友措不及防地扭曲,只留下半个身体和与她交握的手完好无损。
朝比奈光立刻停在了原地。
他在颤抖,白川童浔也在颤抖,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朋友的手,看着她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随后恐惧地对上了少年绝望的双眼。
「不是、我不是,我不想我——」
朝比奈光开始深呼吸,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般茫然又失措地低头看着她。
就在这时,白川凉也冲了过来,将腿软跌倒的妹妹从冰冷凌乱的地上扶起,还没说话,就听到昔日好友哽咽着,小心翼翼地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童浔,对不起,我」
白川童浔用力拽住哥哥的手臂,摇摇晃晃地站稳了身体,她担惊受怕地将兄长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用一种极其憎恶的眼神瞪向了杀害朋友的罪魁祸首。
「滚开,你这个怪物!」
她猛地将刚刚顺势捡起的料酒瓶砸向少年,拉着哥哥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转眼就已经拉开了很大的距离。
少女崩溃地边哭边跑,白川凉也始终沉默着没有说话。
身后安静地仿佛「怪物」从未出现过,也再没有传来叫她名字的声音。
「啊」
想到这里,白川童浔猛地深吸了一口气。
「那时候的我,是不是给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召唤书静了两秒,缓慢地回了她这样一句话。
【可能确实有那么一点影响吧。 】
有件事白川童浔一直都不知道。
朝比奈光曾经喜欢过她。
那个世界本就人口较少,人与人的圈子总共就那么大,交际的对象聊来聊去也都是认识的那些人,所以大家成年以后选择共度余生的结婚对象基本上都是身边人。
朝比奈光一直都是个内敛温柔的男孩,他并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绪,从小到大说过最出格的话语就是在班级野营那天。
几个男孩在帐篷内点了个小蜡烛,暖色地烛光照映在稚嫩的面庞,他们压低了声音,悄悄进行着青春期男孩的真心话游戏。
当问到朝比奈光对谁最有好感的时候,少年燥红了耳朵。
他偷偷瞥了一眼只有两个女孩的隔壁帐篷,羞涩地抿唇笑了,温润的眼眸却亮晶晶的,好似冬日里和煦的暖阳。
「我想在未来和童浔结婚。」
他这样说道。
这件事是他们几个少年的秘密,白川凉也虽然对此有些心情复杂,但也一直遵守着当初保密的承诺,从没说出口过。
只是现在也没有说出口的必要了。
即使没有白川童浔的那句话,朝比奈光也会走上这条路的。
那家伙早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温柔内敛,会细心嗬护旁人情绪的少年了,已经陷入疯狂的行刑者现在连自己的理智与混乱的精神都无法维持稳定。
他毁灭了不止一个世界
第117章
白川童浔好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她坐靠在床背,沉默地看着手中的召唤书,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刚浮现的记忆。
少年那天的眼神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在求救,但当时的白川童浔甚至根本没办法去思考其中的深意。
命运弄人,荒唐至极。
【朝比奈光和那个疯女人一起被关了两个月之久,他的心理已经不再健康,他的父母试图去找他,却也被他失控的咒力所杀,最后陷入疯狂的他开始毁灭世界。 】
白川凉也继续在书上呈现文字。
【那个时候太乱了,我就是死于他之手,在最后关头,我用咒力将自己那块石头改造成了这本书,意识也随之钻了进来,并给你下了暗示,用父母教的方法带你离开了那个世界。 】
白川童浔心中猛地一跳:「爸爸妈妈?」
【白川家几百年来,一代又一代一直在暗中研究逃离这个世界的方法,这四块石头是我们祖先留下来的,据说那时候是有个来自别的世界的人,和我们的先辈成为了朋友。 】
【那些石头也是那个人离开前赠送的礼物,我因为使用咒力的时候被父母发现,他们便索性将真相告诉了我,或许过一段时间也会告诉你这件事,只是】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谁都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白川童浔低着头,垂下的刘海遮住眼眸的神情,她咬了咬下唇,良久轻声道:「那他们」
【那时候的我一个人没办法带着你穿越世界,是他们使用咒力协助了我。 】
也就是说,他们没能离开,永远地留在了那个世界。
一滴眼泪措不及防滴落在书页上,召唤书几乎是立即闪了一下,随后也慢慢黯淡下来。
白川童浔咬着牙,死命压抑着自己的声线,「他们送我们离开前没有任何想跟我说的话吗?」
深色的泪迹很快干涸,白川凉也回应了她。
【有的,他们说,假如有一天你知道了一切,并且坦然接受了这些,就让我给你看一段话。 】
少女面无表情地扯了一下嘴角,疲惫道:「嗯,给我看看。」
于是一段字体褪去,召唤书重新亮起,紧接着一段又一段字体再一次呈现在眼前,逐渐交织成一封信一样的篇章。
【童浔,好孩子。
从没想过会有一天,我们会对自己最心爱的孩子下达暗示,还要将你独自一人送到我们再也无法触及到的地方。
你从小到大都是个胆子很小的孩子,爱哭爱闹,只有在遇到与朋友和亲人相关的事情后才会变得勇敢起来,却也容易一遇到什么事情就失了方寸,总是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虽然很想让你变得坚强,得到成长,但一下子就让你一个人漂泊在别的世界或许还是太为难你了些。
我们担心你会变得偏激,丧失求生意志,甚至不惜伤害自己,所以我和你的爸爸想了想,还是决定为你定下一个小目标。
希望你能向着这个目标前进,去努力,去成长,去变成一个能够好好保护自己的大人。
不管你去到怎样的一个世界,也无论你经历了怎样的事情,都会将它牢牢刻印在心底。
或许你此刻也已经猜到了,这个目标是什么。
凭借着这个信念,相信你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最后,别怪爸爸妈妈,也不要去埋怨你的哥哥。
我们都很爱你。 】
字迹到这里就结束了。
白川童浔狠狠攥紧手边的书页。
她当然知道那个目标是什么,这么多年坚持下来,事到如今,她又怎么会不清楚自己被下达了怎样的暗示。
她那么执着于回家,每一天都是因为着这个目的才那么努力生活着,积极寻找着召唤书给出的信物,一个又一个。
「你们太过分了。」
白川童浔眼眶酸胀,手背抵着眼角,低声抽泣着:「你们怎么能这样,还不如就这样让我跟你们死在一起,你们根本不知道这些年我到底是怎么过的。」
他们根本不顾及她的感受,就为了让她活下来,做出的种种决定从来不考虑过她自身的意愿。
她现在终于明白,在桔梗那个世界的最后时刻,朝比奈光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我知道,童浔,我一直陪着你度过这些世界,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
召唤书依旧泛着微光,金色的优雅字体却无端显现出一股难言的沉痛。
【但是,你没办法和我们一起被埋葬于那个世界。 】
蓝发少女顿了一下,放下手臂。
「什么意思?」
白川凉也默了一会儿,斟酌再三,还是将真相说了出来。
【你已经不是人类了,童浔。 】
她经历过了那么多的世界,活了那么久的时岁,从来没有改变过自身的样貌,白川童浔一直以为那是因为自己不属于那个世界的缘故,其实不是的。
虽然为了防止世界意识察觉到外来者的进入,它确实刻意地隐藏住了属于白川童浔的时间流逝,但不管怎样能力终究有限,一个世界几十年过去,她也不可能是现在这种一成不变的模样。
【这个世界是存在灵魂的,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意识。 】
【自杀者的灵魂会因为出身时被下的暗示而停留在身体中,所以即使是自杀成功了,他们也不会真正死亡,而是会带走被行刑者处理后进行改造。 】
白川童浔大脑嗡得一声,颤抖道:「所以?」
【实际上,你的肉身已经在我和父母的眼前被朝比奈光扭曲了。 】
【他已经疯了,那种时候还想着要救你,强行将你的意识提取出来,又拿出了那块石头,使用自己勉强能控制的咒力从地上挖了一大块泥土,混合着石头,重新做了一副一模一样的肉身出来,试图将你塞进去。 】
【我当时立刻就失去了理智,直直冲了过去想将你带过来,那家伙做出的行为简直不可理喻。 】
虽然不知道人死后的灵魂是否真的会如传言所说,回归天堂或是重新转世,但像这样强行重塑一副没有生机的空壳,将灵魂留在世界上,绝对已经是违背世俗的玷辱了。
【但是我们谁也没能阻止他,我最后留下来的一抹意识进入了召唤书,借由两块石头的感应力与你的那抹意识进行了融合绑定,然后利用绑定关系将你的灵魂从朝比奈光那里拖了出来,父母给我留下那些话后就拼尽全力将我们送走了。 】
【童浔,我们已经没办法了。 】
如果白川童浔仍然留在那个世界,她也无法正常死亡,朝比奈光将她灵魂禁锢住了,父母当初赠送的石头不会被失控无人操控的咒力所影响,所以不会异形化。
她将孤独地见证世界的毁灭,没办法自然死亡,永远活在空无一人的废墟,守着已经毫无意义的家园,不知道今后会变成什么样。
【你现在的这副身体之所以会流血,受伤,甚至是感到疼痛,都是由于你对自己没有死去的暗示,所以你灵魂里携带的咒力会无意识运行,去模仿成你生前的样子。 】
但那些都是假象,实际上他的妹妹只剩下了灵魂,被他保护着漂泊于各个世界,寻找能够生活的容身之所。
【童浔我们】
「嘭!」
房间的大门蓦然被人用力推开,五条悟穿着一身轻便的t恤衫,单手提着装满东西的塑料袋。
他银白的发丝有些凌乱,漆黑墨迹斜斜跨在鼻梁上,半露出了碎星般的漂亮眼眸,显出一种张扬又年轻的气质。
客厅的电视播放着不知名的频道,冷不丁闯入了这寂静一片的空间。
「童浔酱!我们」
男人兴致冲冲地才说了几个字,上扬的音调却在见到房间内景象的时候逐渐轻了下来,盛着笑意的瞳孔骤然一缩。
即使高大的身体遮挡住了门口,客厅的光线依旧能透过缝隙,一缕一缕地照进暗沉无光的房间内。
他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随后慢慢地垂下,落在了身侧。
蓝发少女穿着单薄的睡衣坐在床上,双手捧着一本比初见时翻新了许多的笔记本,听见声响后迟缓地抬起头看向来者。
周围安静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五条悟的下颌线紧紧绷起,嘴角的弧度也下降了许多。
他的目光死死地摄在了白川童浔的脸上,从空洞痛苦的浅色双眸,移动到她眼眶落下的两行泪水。
「啊抱歉。」
白川童浔忽然抖了一下,召唤书落在床铺合上,她率先移开视线,双手捂住了眼睛,屈起双膝不再抬头。
她声音很轻:「我稍微有点」
五条悟深深吸了一口气,长腿一迈便走进了房间,他目不斜视地走过少女坐着的床边,来到窗户的位置。
然后抬手,扯住窗帘,猛地一拉。
伴随着刺啦一声,外面的朝阳霎那间充斥了整个角落,鸟雀停在枝丫鸣叫,晨露淌在娇艳的花瓣。
白发男人转过身来,双手抱臂斜斜靠在窗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少女的侧颜。
「所以你就是这么休息的?」
第118章 拜托了
白川童浔控制不住眼泪的滴落, 实在没办法一下子就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床铺边缘的位置被压下一个凹陷,五条悟离开窗户坐到了她的身边,伸手抬起她的脸,边叹着气, 边轻轻拂去她的泪水。
语气是难得的温和。
“五条家史书中记载的蓝鹤小姐, 神秘又强大, 怎么现在像个小女孩一样哭得这么伤心?”
他展开双臂温柔地搂住少女的肩, 大手从头顶一路抚到了发尾, 又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
白川童浔不知为何, 下意识地以一种缺失安全感的姿态缩进了他的怀里, 她又累又难过,听不进去任何话, 只是急需一个不会伤害她的避湾港。
感受到少女纤细的手臂搭上了肩膀, 男人低垂着眼眸,弯着腰更紧将她抱在了怀中。
“好了好了, 乖孩子。”他安抚地说。
“如果实在感到难过,那就好好大哭一场, 然后安心放松地去闷头睡一觉吧。”
五条悟的怀抱出乎意料的温暖。
当白川童浔被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朦胧得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原来真的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原来死人也要睡觉吗?”
她嘟囔了一句,手边的召唤书晃了晃,自动飘到了她的面前,翻开:【中午好, 童浔, 即使是灵魂状态也是需要休息来维持意识运转的, 就像夏油杰或是锖兔他们那样。】
行吧。
白川童浔撇了撇嘴角,慢悠悠地来到了卫生间洗漱, 虽然整个人还是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的,但起码她现在的大脑已经清醒了许多。
出了房门后,才看见五条悟正拿着个水杯站在沙发后面,嘴角带笑,却不知为何溢出了几分怒气。
男人听到动静后回了头,见到她的模样时微微怔了一下。
“怎么魂不守舍的,还没缓过来?”
白川童浔揉了揉眼睛:“别问,问就是对今后的人生道路和去处充满了迷茫。”
“这有什么好迷茫的,没地方去的话,以后跟着我混怎么样?”
突然另一道轻佻的声音传来,太宰治冷不丁,从沙发椅背前探出一个脑袋,朝她露出了一个清爽无比的笑容。
白川童浔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做客的。”
五条悟冷笑一声:“是啊,不速之客。”
太宰治一脸嫌弃地冲他摆弄出一个鄙视的手指:“干嘛露出这么一副不爽的表情,人家又不是来找你的。”
“你是不是对我的脾气有什么误解?”五条悟额角青筋暴起,狞笑着撸起了袖子:“这里是我的房子,如果我不开心了,随时可以把你丢出去。”
“咦惹,好凶。”
黑发男人摊了摊手,毫不畏惧的模样,他显然并不打算就着这个话题继续争论下去,转而看向了一直默默盯着他的白川童浔。
“呀,童浔酱,又见面了。”
“是啊,才见的面。”白川童浔面无表情地抽了抽嘴角,“所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尽管自己躲在房间里回忆了那么多的世界,让她有些心力憔悴,但现实里确实也没消耗多少时间。
不过能让太宰治不惜放弃手机联系,在才见面不久后的短时间内再次抱着必须将她带回去的态度,如此大费周章跑到东京来找她的事情,恐怕只有一件。
果不其然,当又一次被带到侦探社的社长床前后,白川童浔的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福泽谕吉的状态这几天更加糟糕了,拥有召唤书的她自然知晓那是因为朝比奈光的状态即将抵达到一个峰值。
虽然可能是因为有那块神奇石头在身边平稳咒力的缘故,朝比奈光至今还没因为彻底业魔化的失控而死亡,不过他也撑不了多久了。
行刑者现在的情况极其不稳定,身体还在被他咒力所影响的福泽谕吉也会因此而遭受痛苦。
可毕竟是业魔所造的孽,白川童浔并没有把握自己的咒力能让他恢复原样,已经不能随意操控能力的白川凉也对此也束手无策。
本打算找桔梗试着能不能净化掉福泽谕吉体内的咒力残留,然而化身召唤书的白川凉也却在这时推荐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之前去接压切长谷部的时候,那个审神者不是给了你一片可以向她求助的羽毛吗?】
白川童浔目光在这句话上停留一瞬,睁大了眼睛:“你是说?”
【那位审神者所拥有的灵力很强大,几乎足以堪比神明,如果可以的话,请她过来或许能够有办法。】
有了兄长的这番话,蓝发少女忙不迭掏出了那在口袋中被闲置了许久的羽毛信物,却在如何使用这个问题上发了愁。
召唤书再次亮起。
【输入咒力看看?】
她手指抿着那片羽毛的根部,听话地尝试着用了一点已经能够熟练掌握的能力,下一秒,手中的白色羽毛倏地消散了。
伴随着点点荧光,在场所有人都敏锐地察觉到了空间放生了波动。
黑洞似的漩涡骤然出现在身侧,身穿和服的少女从中走出,后方还跟着面无表情的银发少年,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她脸上神情略有病容,看起来娇弱的像是一朵随时会被风吹散花瓣的花,只不过说话时的声音听着倒是很轻盈愉悦:“童浔,又见面了。”
白川童浔微微皱眉,浅色双眸下意识流露出一抹担忧:“你没事吧?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没关系。”音笑了一下,有些无奈道:“只不过最近不小心着凉了而已。”
她眨了眨眼睛,视线在这个被保护起来的隐秘房间转了一圈,最终落到了床上人的身上。
不必明说,她便已经知晓这次被请来的目的。
“是想让我帮他吗?”
审神者走近床沿,一直守在床边的江户川乱步盯着她观察两秒,自觉退让出足够的空间。
音将手探上男人的额头,灵力运转间,她怔了怔,随后侧眸看向白川童浔:“有点麻烦,他体内的异常能力和你属于同一系,只是你的相对温和一些。”
“是。”
白川童浔坦然承认:“但我对它的控制力还没达到那么厉害的程度,没有把握治好他。”
音颔首:“我来试试。”
话音落下,一直如同护卫般站在她身后,面容精致又冷淡的少年便低低开了口:“请为主君留下足够安静的单独空间。”
赶人的意味十分明显,但也没人刻意去对着干,为了不打扰到这位审神者,大家都纷纷离开了房间。
银发少年也跟着出来,他将门轻轻扣上,一扭头,就见几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他似乎是呆愣了一瞬,这让他原本没什么表情的面容因此而多了几分柔和性。
“骨喰对吧?”
虽然没什么接触,但白川童浔对他有点印象,在记忆中是一把很安静的刀。
骨喰藤四郎看向了蓝发少女,点头:“是,白川大人。”
因为知道她也是一把刀的主人的缘故,大部分的刀剑之灵在对待她时都给予了很大的敬重。
白川童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抱歉啊,突然把你们拉过来要帮忙,我看音脸色不太好,她没事吧。”
骨喰藤四郎摇头,轻声开口:“主君身体自小便是如此,与您无关。”
倒不是天生病秧子,只不过是太过强大的灵力远远超过了人类的身体所能够承受的范围,过载的力量损坏了血肉之躯,所以才会显得身体羸弱。
像是看出蓝发少女在担心什么,他安慰道:“适当的灵力输出反而可以缓解主君的情况,您不必为此忧心。”
白川童浔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天知道她在见到音苍白的脸时有多紧张,毕竟是她请来的帮手,如果对方这个因为这个帮忙而感到身体不适,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话题结束,气氛再次安静下来,武侦社的人大多都忧心忡忡地关注着房间内的动静,只有太宰治百无聊赖地靠在窗边,指尖绕着略长了些的黑发,一瞬不瞬地盯着少女的位置。
白川童浔被看得有些头皮发麻,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没好气道:“干嘛?”
“好奇怪呐,童浔酱。”
黑发男人捻了捻手中的发丝,歪着脑袋观察她:“明明只是一小会的时间没见,总觉得你好像变化又大了一些,五条悟那家伙对你做什么了吗?”
“他能做什么?”
白川童浔耸了耸肩,叹息说:“是我自己的问题。”
一天之内接收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信息,她觉得自己现在还能保持理智,没有黑化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外面白川童浔和太宰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房间门就被人从里面被打开了,一直紧盯着门把的江户川乱步第一个站起来,急切地想要确认里面的情况。
音双手揣袖,来到蓝发少女面前:“我帮他清理了一些体内的能量残留,不过可能会存在后遗症,要想彻底解决或许还得罪魁祸首死亡才行。”
国木田独步皱起了眉:“会是什么样的后遗症?”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音表情平和地看向他:“即使是醒过来,我也不能保证他的清醒时长,大概会发生在某种时刻突然昏倒,失去意识之类的意外。”
又是一片无言的寂静。
半晌,国木田独步叹了口气,长期高负荷的工作让他很是疲惫,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对于这种束手无策的现状感到很是烦忧。
“不管怎样,”他语气无奈:“谢谢您愿意出手帮忙。”
音离开的时候,福泽谕吉还没清醒,只不过身上缠绕着的黑色纹路已经消失不见,气色也肉眼可见地恢复了许多。
江户川乱步终于不再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了,看起来像是终于活过来了一般,他和太宰治坐在会议桌前,讨论着该如何解决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各种充满心机的阴谋诡计层出不穷,白川童浔沉默地听了一会儿,蓦然开口打断了他们:
“不用这么麻烦。”
瞬间两道视线直直投了过来,蓝发少女垂首注视着地板间的缝隙,刘海遮住了眼眸的神情,语气也没什么起伏。
“他本身也活不了多久了。”
说完这句话,白川童浔缓缓抬头看向他们。
她也说不清现在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有些沉重道:“还是就让他顺其自然地死去吧,在此之前,我会把他引到别的地方,不再影响到这个世界的。”
江户川乱步面色顿了顿,太宰治鸢色的眼眸安静地凝视着她,谁都清楚,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不亲眼看着朝比奈光死去,侦探社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安心。
福泽谕吉是他们的支柱,是他们武装侦探社前进至今的中心,他们不敢去赌那个可能性。
但即使明白这一点,白川童浔还是怀揣着难言的心情,朝他们低下了头。
“拜托你们了。”
她说。
“拜托了。”
第119章 举个栗子
出乎意料的, 最后同意这个请求的是福泽谕吉本人。
对着这位社长大人充满威严的表情,白川童浔惊讶地发现男人在面对她的时候,似乎总是有着很强的包容心,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在注视着什么弱不禁风的小动物。
这让她心底那抹仿佛在面对班主任训话时的忐忑和畏惧少了几分。
“您会没事的。”
白川童浔真诚地与这位刚刚苏醒的男人对视, 轻声保证道:“我会亲自确认他的死亡, 让大家今后安枕无忧。”
她知道朝比奈光还会来找自己, 也计划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种心情很复杂, 她其实没有恢复关于朝比奈光的记忆, 但得知那些关于过往的事情之后, 心中总归会有一些感触。
就想下意识的, 再多和他说些什么。
至少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结束。
从侦探社离开的时候,天已经昏沉了下来, 太宰治自告奋勇要护送她回去, 只不过两人才一出门就看见了靠在咖啡店门口的白发男人。
“哎呀。”
太宰治露出了一副惊奇的表情,指着他转头对白川童浔道:“那家伙把你看得也太紧了吧。”
白川童浔无辜摊手。
最近五条悟确实把她看得很紧, 据说东京变故太多,朝比奈光和白川童浔的出现让咒灵都发了疯般涌出。
为了保证她的安全, 同时守在她身边也方便铲除那些被她吸引来的强大咒灵,除非有要事,五条悟几乎不会放任她一个人出门。
只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如果再这样耗下去,绝对又会是一场死伤无数的浩劫。
当晚,吃饭的时候, 白川童浔跟五条悟面对面坐在饭桌前, 将所有的事情都摊牌讲清楚了。
白发男人单手撑头, 另一只手随意地将蘸了甜酱的烤饼举到嘴边,被墨镜遮挡的双眸看不出是什么神情:“所以, 你的计划是什么?”
“现在离开这个世界是不可行的,毕竟我哥他没办法指定去的世界,唯一一个可以定位的世界,我还不想让那里受到伤害。”
但这个世界说到底也是因为她的到来,才变成现在这么混乱的模样,把朝比奈光带走也是她的责任。
白川童浔嗦了口面,咽下后直直对上男人的视线:“我要带着他用狱门疆回到过去。”
虽然使用狱门疆穿越回去的具体时间她也没办法精准控制,但大概的定位却可以做到,就像之前夏油杰那样。
只要她用咒力将狱门疆的特质改造成一个“门”,然后疯狂祈祷它把自己传送到什么地方,应该就能解决。
“所以在那之前,我得多用几次熟练一下,顺便再找个方便我和朝比奈光对峙的地方。”
“原来如此。”五条悟忽然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饶有兴致道:“原来五条家那个关于蓝鹤的传说是这么来的,看来你这次旅行还会遇到我的祖先。”
他喝了几口汤,随后双手抱臂后靠在座椅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让你好好休息,结果你硬是把自己搞成了劳碌大使,不累吗?”
白川童浔抿起唇:“马上就结束了。”
就如同白川凉也所说的那样,一切都即将落幕,到时候她就不必像现在这样时刻被压制,而是可以带着图鉴人物们和白川凉也去找那个足以让他们容身的新家园。
父母很了解她,如果没有失去记忆,没有被下暗示的话,她很可能在前几个世界就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了。
毕竟那个时候她的心智还远远没有强大到,能够接受在失去家园的情况下,还一个人不停流转于各个世界的这个事实。
她或许会绝望到自我了断,或许会业魔化,或许到最后会变得比如今的朝比奈光更疯。
不过现在她在尝试着接受这个结果,尝试着向前进,因为有了那么多和她结契的同伴,她知道他们会一直陪伴着她。
那一晚,白川童浔难得睡了个还算不错的觉。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彻底亮透的时候,她就开始琢磨狱门疆了。
昨天五条悟有提起自己见过他的先祖,记载中自己第一次出现在五条家人的时间是在千年以前,既然如此,那干脆第一次试验的地点就定在千年前五条家先祖的附近好了。
这么想着,她盯着手中魔方样式的咒物,专心运转起能力来。
咒力发动的同时,狱门疆顷刻间张开,包裹住了蓝发少女的身体,熟悉的一阵压缩感袭来,再恢复时眼前已经换了一幅景象。
头顶乌蒙蒙一片阴云,白川童浔脑海里的警铃在一瞬间拉响,她猛地侧过身,一道身影擦过她重重砸在了地上。
白川童浔:“”
怎么感觉她大多数穿越的地方总是有意外发生?
脚边的男人身穿宽大和服,一头银白色长发因为剧烈打斗而变得乱糟糟的,他闷哼一声,左手扶头,右臂手肘撑地支起了上半身。
他掀开眼皮,碎星般的眸恍惚一瞬,有些错愕得对上蓝发少女的视线。
“小姐,你从哪冒出来的?”
白川童浔:“”
这绝对是五条家的那先祖吧!!
若是仔细观察,男人的脸确实隐隐和五条悟有那么一两分的相似,然而还不等她多看几眼,背后蓦然一阵杀意袭来。
白发男人反应很快地就要去拉少女,然而还没等手指触碰到对方,一道金光便自她身后亮起,下一秒凭空出现两个男人,挥刀替她挡住了恐怖的攻击。
白川童浔回过头,就看见继国缘一和压切长谷部有些吃力的背影,而在他们面前,一个四只手的男人邪笑着压制住了他们。
这家伙很强。
“哇哦,他们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白发男人单手摩挲着下巴,兴致勃勃地站在她身边关注前方的战况,随后歪头看向她,笑道:“不管怎么说你们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在下五条一,敢问小姐尊姓大名?”
果然,这不正经的语气也超级像五条悟那个混蛋!
“蓝鹤。”白川童浔斜了他一眼,过了几秒,又快速瞥了他一下,忍不住道:“话说你不过去帮忙吗?”
那三人打得难舍难分,她担心自己贸然使用咒力插手会误伤友军,更何况还有愧死机制的存在,那东西早已刻入基因,嵌入灵魂,洗脑般地成为了她的本能,这才使她无奈站在这里,但这人这么一副表情悠哉的样子杵在她旁边是要怎样??
在她过来之前明明是他和那个四手男在战斗吧!
“啊,说来惭愧。”
五条一爽朗地笑着,那双和五条悟一模一样的眼睛微微弯起:“刚刚一不小心伤着了根基,怕是没办法参与战斗了。”
白川童浔一口老血卡在了喉咙里。
“那我们跑路吧。”
没考虑多久,她就抹了一把脸,捧着召唤书又叫出了亚瑟和吉尔伽美什,知道最古之王不会屈尊去抱一个陌生人的脾性,便当机立断自己率先钻进了他的怀里,同时指挥亚瑟带着白发男人走。
如果非要正面跟那个男人刚的话也不是不能打,谁叫她这里人多,实力强大的也不少。
但毕竟白川童浔自己随时就可能会回去,她不清楚那个四臂男人的底细,不知道彻底击败他要多久,如果中途她忽然回去,那么这位留下来的五条先辈就危险了。
她决定救他,所以至少得先让他脱离危险再说。
亚瑟和吉尔的速度在众多图鉴人物中算是比较靠前的,这也是为什么白川童浔几乎没怎么犹豫就选择了他们。
她时刻注意着压切长谷部和继国缘一的距离,他们很尽责得拖住敌方很长一段时间,就在她和他们的距离即将达到召唤书所限制的最远范围后,白川童浔倏然将他们唤了回来。
四臂男人一个横踢扫到空气,他动作微顿,不爽地抬头望向了蓝发少女的方向。
冷不丁对视上那双充满压迫感的邪妄视线,白川童浔心头一跳,连忙缩进吉尔伽美什的怀里避开。
“吉尔,再跑快点。”
“啧,别命令本王。”
金发王者轻嗤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你真是没半点长进。”
白川童浔撇了撇嘴:“我又不是真的要和他打,这只是因为救人心切而采取的最佳策略,救人懂吗?”
现在倒是不用担心贸然出手会改变那个未来,因此她救人什么的也再无所顾忌。
少女探出个脑袋,运用咒力来制造障碍物来防止男人追上来,脑子里却想到了昨晚因为顾虑到会改变历史,而去找五条悟讨论这个问题时,对方跟她说过的话。
“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你在过去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对现在有什么影响,反而现在的种种和一些人的命运,正是因你在过去的那些行为才得以存在,因造就果,因果循环,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那时的白川童浔正坐在沙发上,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大概?”
“总之你不用在意那些。”
五条悟翘起二郎腿,行为轻佻地转动脚腕,不着调地跟她笑道:“举个例子,如果我昨天被车撞死了,你从今天穿回到昨天,不管怎么拼命去救我,不论中途发生了什么,过程有多曲折,最后我还是会在昨天被那辆车撞死。”
“如果我今天活着,而记忆中昨天是你救了重伤的我,那么当你回到昨天发现我奄奄一息马上就要死了,不管你内心有多不情愿,多想改变历史,但你最后还是会因为各种原因下定决心来救我。”
这就是因果。
而此时果已经在千年后的时代结出,她现在所做的,不过是来到千年前种下因而已。
“当然,最强的我并不会被车撞死,也不可能奄奄一息到需要你来救,所以这个假设pass。”
五条悟那张欠揍的脸再次浮现在脑海,他双手比了个叉,扬起的唇角自信又狂妄。
“反倒是你,千万别在我去不了的地方出事,毕竟我可没办法回到过去,去救奄奄一息的你啊。”
第120章 不会拒绝
这次的穿越, 在刚找到安全地点休息的那一刹那宣告结束。
前一秒白川童浔还面对着五条一那张妖孽的脸,后一秒五条悟不遑相让的面孔就占据了她的视线。
白川童浔默了一下,十分自然地开口:“我见到你祖宗了。”
“哦?”
五条悟上半身微向前倾,显然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怎么样?有什么感想?”
“倒是没什么感想, 就是觉得你这种难搞的性格或许可能是家族遗传。”
特别这两人令人无语的能力简直如出一辙。
白川童浔面色古怪地道:“不过我过去的时候, 他正好被一个四个手臂的危险家伙揍趴在地上了。”
白发男人脸色一变:“两面宿傩?”
白川童浔愣了一下:“那个大爷?”
五条悟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
沉默地对视两秒后, 他大喇喇地扯过书桌前的椅子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千年前的咒灵和咒术师可比现在危险多了, 跟我说说?”
“好像也没什么好讲的。”白川童浔回忆了一番, 总结道:“其实就是你那个叫五条一的祖宗和宿傩大爷在打架, 然后我出现了,我召唤同伴带着你祖宗逃跑, 最后我回来了。”
听了这话, 五条悟挑了挑眉。
“五条一,那可是个大人物啊。”
在五条家的历史中, 六眼拥有者也是几百年前才会出现一次,五条一就是其中一位, 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不过这次全程的注意力都放在逃跑上了,根本没时间观察周围的情况。”
白川童浔哀叹一声:“还得再多穿越几次才行。”
“不要太频繁了。”
五条悟抬手,从她手边上取走了狱门疆,接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天最多使用两次,并且得等我觉得你气色好点了才会把它还给你,现在先去吃早饭吧, 我点了粥。”
白川童浔自然没有异议。
在五条悟的公寓里咸鱼了一整天, 别的不说, 精神倒是真的恢复了不少。
跟着五条家的有钱大佬吃了顿美滋滋的烤肉后,她容光焕发地再次启动了狱门疆。
本打算再次传送到那位五条先祖身边的, 不曾中途出了岔子,在启动的最后一不小心顺带想起了那个面目阴沉的四手大爷,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穿越结束后,鼻尖率先闻到的就是一阵令人垂涎三尺的食物飘香,她眨了眨眼睛,看见一个女孩单手拿着大勺在锅里翻炒着什么。
那女孩显然没想到身边会突然冒出来个人,短暂的惊讶之后,毫不犹豫地举着勺就挥了过来。
白川童浔下意识地启动了召唤书。
情急之下她根本没有多想,随便召唤了一个五星人物出来。
没想到这次出现的是一个对她来说既陌生又有那么一点眼熟的红发帅哥,身材健硕,眉目轻佻,反应机敏地抬手在她腰间一揽,带着她躲过了这次攻击。
“有趣,这是要请我来吃大餐吗?”
低沉又充满玩味的语气。
白川童浔膛目结舌,抬头望向男人的下颌。
“你哪位?”
“哼?”
男人手指微抬,面前再次发起进攻的女孩就被一条粉色的奇怪线条粘住,他勾了勾指节,那条线就随着他的动作将对方甩了出去。
“哎呀,这可真令人伤心,明明是你把我叫过来的,却认不出来我的脸吗?”
做完这一切后,那帅哥伸手将刘海往后捋了一把,金色的瞳孔居高临下地往下一瞥,笑道:“现在知道我哪位了吗,童浔酱?”
是西索那个心理阴暗的变态啊!
没想到这家伙洗掉脸上的图案,把头发放下来后还挺人模人样的。
白川童浔狠狠瞳孔地震了几秒,迅速缓过神来,她还没忘了此时还有个大麻烦等着她。
两面宿傩应该就在附近,这么一点动静足够他发现他们了,她立刻开口让西索带着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那大爷的实力变态,连世界认证最强的五条悟都要忌惮几分,在图鉴人物们的能力都被世界准则限制的情况下,她觉得对上那家伙的时候还是能避则避为妙。
最后扫了眼被西索控制住的女孩,白川童浔毫不客气地拍了拍他肌肉均匀的臂膀,示意他赶紧行动。
红发男人似乎是心情不错,轻飘飘瞥她一眼,乖乖听话地转身准备离开,谁知下一秒,才刚迈了一步,他便猛地绷紧了身体,微眯起眼往头顶看去。
嘭。
屋顶被撕裂,四手男人直直朝他们的方向攻来,西索催动念力,粉色的气交缠着粘上来者的四肢。
两面宿傩自然不会任由自己被控制,他如同深渊般的目光盯上白川童浔的脸,声音低沉又危险:
“有意思,又是你。”
白川童浔蓦然感受到一股侵入骨髓的寒意,同一瞬间,她还隐隐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波动,稍微放下心的同时,也不敢太过放松警惕。
舌尖扫过嘴唇,两面宿傩无视了西索的气,缓慢地抬起了一条胳膊。
只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刹那间,面前的二人全都消失了。
万幸的是,这次狱门疆的穿越时间很短,白川童浔回到了熟悉的公寓,终于狠狠松了口气。
她趁着昨天把一些自己所知道,且身边拥有的图鉴人物给解锁了,比如鬼舞辻无惨的[日轮耳坠]。
如果两面宿傩真的动手的话,她也可以抗衡一二,但问题是今天一天她已经召唤了那么多五星,人员消耗太大,接下来第三天她遇到危险万一打不过怎么办?
毕竟按五条悟所说,以前的世界可比现在危险,所以那些五星是她行走在那个时代的底气。
总不能拖到吉尔伽美什他们冷却结束吧,她耗不起那个时间啊!
接下来还是随机找一些其它的时间点吧,反正当初使用狱门疆的初衷也不是什么接近五条先祖和两面宿傩。
打定主意后,白川童浔去浴室洗漱了一番,就美滋滋地躺在床上刷起了手机,她已经好久没像这样放松下来上网了。
虎杖悠仁一直以来都有给她发信息,最近学校似乎因为咒术师的人手不够而感到发愁,连带着他们这些刚入学的新生都忙碌了起来。
白川童浔对此感到心有愧疚,啪啪打字说了很多安抚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虎杖悠仁才回了消息。
【虎杖悠仁:我感到好多啦,好想和你再去看场电影啊,最近听说有一部评分很高的科幻片,下次一起去吧?】
白川童浔抿了抿唇,手指点上键盘。
【白川童浔:等你不忙了我们就冲!】
对面这次直接秒回,似乎是一直没有离开那个聊天页面。
【虎杖悠仁:好耶!】
【虎杖悠仁:狗狗撒花 jpg.】
白川童浔没忍住笑了,这表情包倒是和那个大男孩相似度挺高。
只可惜那场约好的电影最终还是没有看成,咒灵一天比一天疯狂,虎杖悠仁他们回复信息的速度越来越慢,白川童浔没过多久也找到了合适的地方。
算算时间,朝比奈光差不多也快到极限了。
“我们可能找不到他,所以我需要让他来主动找我。”
她独身一人的时候,也是朝比奈光接近她最好的机会。
但同时,也是她最危险的时刻。
因此当白川童浔面色坚定地在五条悟面前,提出让他远离的要求时,白发男人神色认真地注视了她很久。
“你确定了吗?”
他收起那副总是不着调的样子,眉眼沉下来时反倒显得肃穆起来,带着些浑然天成的冷意。
“不再多缓几天?”
白川童浔知道他是担心,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怂肩叹气道:
“形势紧迫,刻不容缓啊。”
临到紧要关头,她反而放松了下来,被一种仿佛命运般的感觉缠绕在心头,促使着她走出那一步。
总归要去做的。
到时候究竟会发生什么,那就听天由命吧-
白川童浔独自一人坐在这个世界初见朝比奈光的那片树林里,召唤书摊开盖在她的膝间,单手拿着狱门疆隐在那下面。
朝比奈光果然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见她了,几乎是五条悟彻底离开的十几秒后,他就嘴角挂着笑,从远处走了过来。
那块被咒力污染的石头此刻也在她的手中,源源不断的雾气从中散发,包裹住了整片树林。
一些图鉴人物被她唤出来解决附近的咒灵,保护她的安全,只不过谁也没去阻止白袍少年的靠近。
“光。”
这一次,先开口的是白川童浔。
她仿佛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端详着少年温和的面容般,仔仔细细地将目光扫过他每一处毛孔,最后面色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执着地找到我呢?”
“我只有你了。”朝比奈光的眼眸更加温柔,不急不缓地给予了答案,语气是一如既往的轻和:“你不是一直想回家吗,童浔,我来带你回家。”
白川童浔叹了口气:“可是已经变成了那样的家园又有什么意义呢,只有我们两个了。”
少年挂在嘴边的笑僵硬了一下。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那么面色悲伤而又哀恸地注视着她。
白川童浔从那双暖色的眼中窥见了一丝酸涩,也了解到对方现在的精神状态。
不能说绝对的清醒和正常,但至少他此时并没有失控。
很好,这就是她想要的。
她收起了召唤书,不再遮掩住握着狱门疆的手,而是缓慢地从草坪上站起,随手拍去蓝色衣裙上的草屑。
“朝比奈光,我现在不想回去了。”
白川童浔面带笑意地朝少年伸出了手,清浅眼眸仿佛泛着光,清脆的嗓音也柔和下来。
她朝他发出了邀请,她说——
“我有了另一个想去的地方,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她知道此刻的他不会拒绝。
雾气散开了些许,沾染了死气的枯叶在视线中变得清晰,空气安静得仿佛被世界隔离。
图鉴人物早已被收回召唤书,白川童浔感受着周围咒力的波动,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没了石头的缓和,她知道从朝比奈光体内外泄的咒力已经越发无法控制,它们肆虐着任何可以触碰到的生命体,就连那些咒灵都伴随着凄厉的嚎叫被疯狂扭曲,但他的表情却很平静。
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仿佛他仍未病入膏肓。
一秒,两秒。
在漫长而又短暂的时间里,朝比奈光只是温和地凝视着少女,安静的,不带任何恶意,仅仅只是将她的身影映在了眼底。
终于,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随后弯起眉眼,再次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搭上了她的手心。
他当然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