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芝笑了笑，“去啊，你忘了我们厂所有的食堂员工都要去卖粽子吗？都得到场呢。”
霍水生喃喃道，“那不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
林芳芝问他，霍水生却说不出个理所当然来。林芳芝朝他点点头，然后快步走出了食堂。
林芳芝心里却没有她的脚步那么轻松，她不是个傻子，她心里隐隐约约是有这种感觉的，她也明白周翠翠一开始看她不顺眼的
原因。
但是霍水生没戳破，她也不好意思点明，只能按照普通同事的距离相处。
她心里想着事情，没看到站在柱子后的邵靖宇，知道他喊了一声，“林师傅。”林芳芝这才停下匆匆的脚步，往回看了邵靖宇一眼。
邵靖宇走到林芳芝面前，走进了才发现她今天穿的是一条新裙子，鹅黄色很明艳的颜色，这是邵靖宇第一次看林芳芝穿这样明亮的颜色，让她本来就清丽绝伦的面容，多了几分活泼灵动，让人眼前一亮。
“苏苏上次问我店铺的事情有着落了，厂里决定破墙开店，对沿街的一些职工楼进行改造，改为商铺，对外进行出租。你是本厂职工，可以跟房管科申请到第一批名额。”邵靖宇缓缓道来。
破墙开店是一种刚刚兴起的做法，一些为了增收或者效益不那么好的国营企业，会将原本承担居住功能的住房的外墙打通，面向街道做商铺租赁做些小买卖小生意。
当然机械厂的这个决定还没有对外公布，邵靖宇是第一批知道的人，房管科的主任还问他有没有亲戚朋友要做买卖，可以把第一批的名额给他，邵靖宇脑海里立马就蹦出林苏那天说的话，一刻也没耽误，立马就来找林芳芝说了。
林芳芝一听，激动地脸都红了，立马感激地说道，“那太谢谢你，，回家我跟家里人商量下，确定下来我立马去申请！”
邵靖宇被林芳芝的开心感染，看着她们母女一步步走来，他也知道其中的心酸和不容易，也同样替她们开心。
…………
林苏住的这间四合院也充满了节日的氛围，屋檐下跟房间里都挂起了艾草，点了艾草香。
李树跟林芳芝在家做了不少粽子，各种口味的都有，一部分准备拿去龙舟节上售卖，一部分自己家里吃，一部分拿来送人。
他们都不是小气的人家，平常做一些好吃的好喝的，都很乐于跟邻居分享。当然在林芳芝母女住进来之前，频次没有现在这么高。
最不喜欢占人家小便宜的钱奶奶是第一个发现的。
钱江河看到儿子钱家宝吃粽子吃的满嘴满脸油汪汪的，看到桌上多出来一盘粽子，好奇问道，“妈，你买的粽子啊？还是肉粽呢，看起来怪香的。”
钱奶奶手指指了指林家的方向，压低声音说道，“隔壁那个小娃娃送来，有肉粽白水粽跟赤豆粽蜜枣粽，肉粽给家宝吃了，我吃白水粽，你跟儿媳妇吃蜜枣跟赤豆的。”
“他们家真大方啊，上次还送了鸡蛋糕吧。”钱江河感慨道，看着钱家宝吃的香，他也有些馋了。
“老收人家东西也不好，人家还以为我们小气呢，妈妈你也送点东西给人家，有来有回才好。”钱江河深知自家老娘的个性，不忘提点了两句。
钱奶奶翻了个白眼，无语道，“在你眼里，我就是啥小气的人吗？还用你说，我早就送了，一大早就让家宝给人家送了好几个鸭蛋，现在供销社里鸭蛋也不便宜吧。”
钱奶奶说的大方，钱家宝在一旁忍不住戳破事实真相，“奶奶可心疼了，抱着那几颗鸭蛋，还掉眼泪了。”
钱江河一脸无语，“…………”他妈果然还是他妈，个性一点都没变。
不止钱家，顾嘉辰家里也收到了林苏送的粽子，一个蛋黄肉粽一个肉粽一个蜜枣粽子一个赤豆粽一个白水粽。
顾倩茹回家被挂在屋檐上的艾草束晃了下，回家一看家里也有艾草菖蒲，跟她家井井有条的布置格格不入。
顾倩茹拿起艾草，嗅了嗅那味道，又看到桌上摆了一盘粽子，心里了然，轻笑道，“那个小姑娘送的？”
顾嘉辰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顾倩茹想起林苏那张讨喜的脸，不禁笑道，“搬了那么多次家，第一次遇到这样客气的邻居。小辰，你可不能光吃人家的，要有来有回知道吗。”
顾嘉辰无语地看了一眼她，语气无奈道，“我当然知道，这是小朋友都知道的道理。”
顾倩茹逗他，“小辰，我感觉自从那小姑娘搬来后，你是不是话都变多了。”
顾嘉辰立马摇头否认，“没有。”
看他一幅老气横秋的模样，顾倩茹实在是觉得好笑。
…………
住在西边角落里的卖货郎吴宏升踏着月色回到了家，他看到了挂在门把手上的网兜，网兜里有两个粽子。
他顺手拿下网兜，朝林家跟林家的方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眼神沉沉的，看不出他心底的想法。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龙舟节上卖粽子
一大早， 林苏一行人就动身前往龙舟节。龙舟节是安城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他们去得早，那边优越的位置都已经被占据了。
河两岸支起了红红绿绿的遮阳伞， 桥上好一点的位置已经被先来的小摊贩占据了， 有卖炒瓜子炒花生、橘子汽水、粽子鸭蛋的。
周文娟支好摊子，将写着“粽子”两个字的招牌摆好，上面还标注了粽子的各种口味。
李婷蹲在路边有些无聊，探头眼脑地问道，“爸爸什么时候过来。”
周文娟回道，“今天是他最后一天去饭店了，饭店离这边不远，爸爸过会就来。”
在一盘的林苏闻言直点头， 她也是蛮佩服周文娟跟李树的魄力以及行动力， 说卖工作就卖， 一点都不耽误，把这金饭碗卖给了李大雷那个徒弟，卖了五百元。
李树每个月工资40元， 这卖掉的钱相当于他一年的工资， 那买家觉得捡了大便宜， 八成在背后还要骂李树是个傻子，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一大早就有顾客上门了， 起得太早还没来及吃早饭的， “大姐，我要个粽子， 这个芋头肉粽听起来不错，就是价格有点贵啊。”
周文娟乐呵呵的，拿着粽子跟自己手掌比划了下， “不贵的，你看着粽子比我手掌还大，里面搁了五花肉，一分价钱一分货，不好吃我不收你钱。”
那人被说动了，有点馋又有点饿，犹豫了几秒钟就立马掏钱，接过那粽子就迫不及待地解开上面花花绿绿的绳子，打开粽叶的时候，那股独属于粽叶的清香便飘了出来。
打开粽叶，这个粽子更是诱人，色泽油亮亮的，那镶嵌在糯米里的五花肉跟芋头看着就好吃，那股肉香鲜香味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深深吸了几口气。
再咬上一口，顿时瞪大双眼，这个粽子也太好吃了，这馅料也太丰富了，咸口还带着一点辣味，糯米的口感特别黏糯，里面的肉用的是猪五花，一半肥一半瘦，肥肉已经完全化开了，也一点都不油腻，切成小块的芋头也是粉糯的……
不知不觉一个大肉粽就被他三下五除二的地吃的干干净净，还有些意犹未尽。
“大姐，你家粽子也太好吃了，我家里自己包的就没有这么好吃，我也买点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男人盯着两大锅的粽子，红红绿绿的丝线绑着那形状不一的粽子，代表了各种各样的口味。
他想了想直接掏出一张大团结，“给我来三个豆沙粽、两个蜜枣粽，再来五个芋头肉粽五个普通肉粽。”
今天早上卖的第一单，还是个大单呢，开单大利！
周文娟脸上笑容更盛，连忙接过钱，然后用网兜给顾客装好，“慢走，祝您端午安康。”
他们的小摊开了第一单后就渐渐有不少人过来买粽子了，买给对象吃的，自己买来当早餐，一家人过来看热闹买给小朋友的……吃了觉得好吃还要买一兜带回家吃或者送人的。
林苏她们摆摊才摆了二十分钟，就已经卖了大半锅了，得力于今天人真的多。
在她们卖完一大锅粽子后，李树这
才姗姗来迟，林苏惊喜地看着李树身后的几人。
“大丫！陈奶奶！”
大丫看到林苏，也是泪眼汪汪的，“林苏，终于见到你了！”陈奶奶背着箩筐，两个小的挎着篮子，篮子里有艾草花束，也是来龙舟节摆摊的。
大丫跟她奶奶就在林苏隔壁支了个小摊子，将艾草花束摆了出来，他们卖的艾草花束不同于其他摊贩一扎艾草叶那种的卖法，而是融入了巧思。
一束里有艾草、菖蒲叶、雏菊、玉簪叶，还有几种林苏叫不出名字的野草野花，用牛皮纸跟五彩绳扎成一束，还在绳子上挂了一个香包，有点类似后世的插花。
林苏拿着一束艾草，简直爱不释手，惊喜感叹道，“这是谁做的啊？手真的太巧了！”
大丫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下脸，“是我做的，你手上的那个就送给你！”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卖一毛钱一扎，有人买吗？”
艾草随处可见，摊贩光是卖艾草束卖不上价格，大丫怕别人嫌价格高，东西卖不出去。
林苏立马掏出她妈妈给她的钱，直接塞了一块钱给大丫，“卖的太便宜了，听我的，卖两毛钱一扎！为了支持我的小伙伴摆摊，我买五扎！”
林苏都在心里分配好了，她们家里留两束，一束送给顾嘉辰家，一束送给邵靖宇，还有一束送给陈菲菲。
连李婷跟周文娟都在一旁称赞，“是好看的，你这玩意独特，能卖出价格。”
听了众人这么说，大丫终于同于卖两毛钱一扎，但是怎么都不肯收林苏的钱，林苏立马嘟着嘴，佯装做生气状，“你不收就不是把我当朋友啊！那要不这样，你收钱再友情送我一扎好了！”
林苏直接把钱塞进大丫口袋里，不让她掏出来，大丫这才点头。
有个女青年过来买粽子，看到了角落里大丫摊上的艾草花束，都是眼前一亮，一问价格有些迟疑了，“两毛钱？是有点贵啊，也不能吃不能喝的！”
大丫脸色顿时一变，有些退怯。
林苏朝她使了个眼神，然后立马甜甜的开口道，“姐姐，美丽跟开心是无价的！你想着把它摆在书桌前，每天看到这么好看的一束花，你心情都会变得很好哎。而且你去其他地方看看，整个安城就我们一家卖！”
大丫看到女青年脸上表情似乎有所动容，立马补充道，“我编一束要好久时间，这里面的材料都得去山上找，香包也是妈妈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行吧，看着是挺新奇好看的，我在安城是没见过这样的，给我拿两扎吧。”女青年很麻利地掏钱，结果两扎艾草花束，美滋滋地离开了。
大丫看着手里的四毛钱，有些震惊。
陈奶奶看着这小丫头，感慨道，“这小丫头念叨了一路，还怕卖不出去呢！”
林苏拍了拍大丫的肩膀，鼓励道，“刚才人家姐姐都说好看新奇，还买了两扎，证明值得这个价格。你不要害怕大丫，这已经是成功的一半了，你要勇敢一些！”
大丫直点头，又看到周文娟在那里卖力吆喝的样子，立马也开始有样学样，“走过路边不要错过，超好看的艾草花束，其他地方都看不到！”
张姗姗跟张敏敏姐妹两人来逛龙舟节，张敏敏想买粽子吃，正好走到了林苏她们小摊。
“哎？林苏！好久不见。”张珊珊惊喜地看到了熟人。
林苏也同样惊喜地说道，“姗姗姐姐，好几天没看到你了，好想你啊！”
张珊珊看到林苏那喜庆可爱的脸蛋就开心，她笑了笑，“在忙工作呢，心力交瘁，今天好不容易出来走走。”
林苏立马递上一束她买的艾草花束，“姗姗姐姐送给你，端午安康，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开心哦！”
张珊珊仿佛被林苏的笑容感染，心底的阴霾也散去了几分，将那艾草花束接了过来，一看还挺新奇好看的，“谢谢苏苏，真好看！等我忙完工作，改天就去买你家小龙虾吃！”
张敏敏也看到了这扎艾草花束，扎地真还蛮精致独特的，心里痒痒的，忍不住跟大丫也买了两束。
张珊珊又忍不住跟林苏攀谈了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张敏敏逗她，“怎么了？喜欢人小姑娘啊，喜欢你也找对象生一个啊。”
张珊珊被她姐姐说红了脸，叹了一口气道，“那万一生出个混世大魔王咋办？我们班上那群小孩就咋不好管，像林苏这么可爱又懂事的小朋友还是少见的！”
林苏她们这头粽子卖的火热，林芳芝他们工厂那头也卖得不差。
红日机械厂他们厂有参赛的，还为了政府举办这次活动给了一部分赞助，因此得了一大块专门划分出来的区域给她们卖粽子。
这几天他们厂里食堂一天就要卖好几千个粽子，连其他厂的员工听说他们食堂的粽子好吃，还花样口味又多，都慕名前来购买。
看着这不断上涨的食堂营收，葛师傅跟孙厂长都笑地合不拢嘴。
摊子上挂上了红色的大横幅，上面写着——红日机械厂一食堂特供粽子。
他们这摊子位置又显眼，摊位又大，加上红日机械厂的粽子美名在外，一下子摊前就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是红日机械厂的粽子啊，真有那么好吃吗？给我拿五个蜜枣口味的，五个肉粽！”
“听说你们厂里粽子很好吃，真的假的啊？我要三个八宝粽，五个蛋黄肉粽。”
“你们咋来龙舟节摆摊了，我昨天去晚了都没买到！给我拿五个豆沙的，五个梅菜的。”
林芳芝跟周翠翠他们都快忙疯了，连喝一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全程机械性地开始收钱、拿粽子、打包粽子，脸上一直挂着笑把脸都要笑僵了。
出来龙舟节上采风的陈春丽拿着相机拍下了这热火朝天的一幕。
…………
和周围一群人脸上喜气洋洋的表情形成了强烈反差的是，陈佳儿满脸阴郁，她兴致阑珊地牵着孩子，跟余向东穿梭在人群里。
“哎，这么多人？有啥好玩的啊，我心里就想着怎么把陈家庄那些龙虾卖掉。”
“听爸说，自从他说不收龙虾了，陈家庄那群人整天追着他跑，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还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收他们龙虾还收出错来了！”
余向东皱着眉头听陈佳儿抱怨，他本意是他们一家这个月情绪绷地太紧了，趁着龙舟节正好可以出来放松下心情，没想到就算出来了，陈佳儿还是念叨着这些烦心事。
余向东温声劝道，“出来玩，就别提这些事了，咱们今天好好玩玩。”
陈佳儿皱着眉头埋怨道，“那是因为你没心没肺的，只有我在全心想着这个家，操心这个家里。”
陈佳儿站在桥上，看到了不远处的摊子上再热火朝天地卖粽子，那群人为首的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林芳芝。
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忙抛下余向东挤进人群里，等近看确认是林芳芝后，陈佳儿又退出了人群。
“我说看着眼熟，原来真的是林芳芝，听说她现在进城做工了，原来是在红日机械厂，看来她混的还不错呢。”
陈佳儿仿佛魔怔了似的，喃喃说道，“她跟苏志明离了婚，怎么越过越好了？摆摊赚了钱，有了稳定的工作，说不定以后还能分到房。为啥我现在混的不如她啊，这不行啊……”
余向东听了这话，只觉得眼前这人太陌生了，他扶着陈佳儿的肩膀，摇了两下，“陈佳儿，大白天的，你魔怔了吗？说这些话干啥呢，人家过人家的日子，我们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你的心态要放平，不能钻牛角尖！”
陈佳儿满眼通红地看着眼前这个本来属于林芳芝的男人，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双眼中倒映着她仓皇的面孔。
她偏过头，咬着嘴唇，偏执道，“我就是想不通！为啥人家的命这么好？”
喧嚣的人声，震天响的锣鼓声淹没了陈佳儿的喃
喃细语。
…………
林苏她们早早地卖完了粽子便去凑热闹了，林苏左手牵着李婷，右手牵着大丫，站在桥上看底下赛龙舟。
林苏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看底下的动静。
这个年代没啥娱乐活动，龙舟节这种盛大的活动把整个安城乃至周围县城的人都给吸引过来了，桥上，两岸边上黑压压的都是人群。
底下河里有十七条船，有安城各大国营工厂的参赛，也有附近县村的代表队。
龙舟是那种扁长的形状，前头是龙头，后面是龙尾，船身用彩漆喷绘出的色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龙舟上的队员都头上扎着头巾，上身穿着代表着不同队伍颜色的工字背心，露出扎实有力的胳膊。
伴随着一声长号响声，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本来并排在一起的十七艘船只“唰”的一下冲了出去。
指挥站在船头，掌舵在船尾，中间还有一个鼓手敲鼓，其他船员坐在两侧，双手使劲地滑动着船桨，嘴里喊着整齐划一的划船口号，吆喝着“哟！嗬！”
“红日机械厂龙舟队加油！”
“安城纺织一厂龙舟队加油！”
“冲啊——前进村龙舟队！”
竞技体育的精神还是很有感染力的，林苏看人家那几艘龙舟你追我赶，甚至还有两艘船直接翻船了，惹得周围一片惊呼声，两边岸上有喝彩声连绵不绝，锣鼓声震耳欲聋。
红日机械厂的队员们穿的是红色的背心，现在正处于第三名的位置，林苏听她妈妈说过去年他们厂里拿的就是第三名。
今年队里的老指挥退休，邵靖宇是新的指挥，林苏看不清人，远远地就看到一道笔直的人影，动作还挺从容的。
她受到了周围人的感染，挥动着双手，大声喊道，“红日机械厂龙舟队必胜！邵叔叔必胜！”
李婷跟大丫也跟着林苏一起喊着。
距离终点还有一百米不到的时候，那一艘耀眼的红色龙舟直接超过了它前面那艘船，跟第一艘穿并驾齐驱起来，最后到达终点的时候，那艘红色的船头在更前面一些，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是红日机械厂龙舟队先到的！”
然后周围便响起了剧烈的欢呼声，喝彩声，“赢了赢了！”
林苏也激动地脸上通红，握拳开心道，“妈妈她们厂赢了！我去找妈妈！”
红日机械厂的龙舟队员们刚下船，就被等候在岸边的同厂同志们举起，抛到了半空中，
“第一名！我们第一次拿第一名！龙舟队的同志们，你们创造了厂里的历史！”孙厂长高兴的手舞足蹈，眼眶里饱含热泪。
今天真是他们厂里扬眉吐气的一天，准备的一万只粽子全部售罄，龙舟赛他本来以为保三冲二已经是他的目标了，没想到竟然拿了第一！这可得在全安城都好好出了一把风头。
孙厂长赶紧让人把龙舟队的队员们放下来，将原本就准备好的一小束花送给队员们，他孙大厂长一个个地给每个人送上一束花，自己本人感动地热泪盈眶，“同志们，大家今天都辛苦了！你们就是厂里的英雄！”
霍水生接过孙厂长递来的鲜花，他身上已经大汗淋漓，漫不经心地听着孙厂长的讲话，然后一双眼睛飞快地在人群里搜索那道身影。
好不容易等孙厂长说完了长篇大论，霍水生迫不及待地几步跨作一步，跑到了一食堂的同志们面前。
他将花束递给了林芳芝，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这份荣誉，也是属于我们一食堂所有人的荣誉。”
他笑地灿烂，两排大白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芳芝。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林芳芝只觉得众人目光看来的时候，她的脸颊仿佛火烧了一般。
林苏赶紧把她妈妈手里的花束抢了过来，塞进一旁葛师傅的手里，大声说道，“这是一食堂的荣誉，也是葛师傅的荣誉，葛师傅教导有方！”
一旁的周翠翠楞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跟着林苏喊了一句，“一食堂万岁！霍师傅万岁！葛师傅万岁！”众人连忙也跟着一起欢呼喝彩。
邵靖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走过去，也将花递给了葛师傅，轻笑了一下，“葛师傅，听说你们今天龙舟节粽子卖的很好，祝贺你们。”
“同喜同喜。”葛师傅摸着下巴，整张脸都舒展开来，连眉梢都带着笑意。
连邵工都给葛师傅送花了，众人围着他们七嘴八舌的，便无人在注意这件事了。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上报二三事
龙舟节是安城的重要活动， 当地的报社晚上回去就加班加点，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将这次的龙舟节活动刊登上了报纸，而且给了整整两个版面的报道。
作为这次比赛的获胜者， 红日机械厂那真的是大出风头。报纸上第一眼醒目的就是孙厂长那标志性的笑容， 被龙舟队员簇拥在最中间的位置，他一手揽着邵靖宇的肩膀，一手揽着舵手肩膀，笑地牙花都露了出来。
孙厂长一大早就买了好几分日报，逢人就拿给对方看，连厂里几个公告栏都贴上了这两个版面，还专门让人拉了大红的横幅。孙厂长那股春风得意的模样，走路都是带飘的。
厂里一食堂同样是一片喜气洋洋， 葛师傅更是罕见的脸上带笑， 说话的语气都不是硬邦邦的。
“这次在厂里的大会上， 领导们重点表扬了我们一食堂的工作表现，为了激励大家继续进步，一致决定给予奖励。这个月我们一食堂所有员工额外奖励3斤粮票以及五元钱！”
葛师傅话音刚落， 食堂里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以及鼓掌声， “太好了！葛师傅太棒了！厂领导太棒了！”
就这龙舟节前后的时间， 红日机械厂论辛苦没有人比他们一食堂的炊事员更辛苦的了，比往常上班时间提前一小时到， 晚上还要额外加班。
每天就是睁眼包粽子， 闭眼包粽子……已经到了现在看到糯米跟粽叶就想吐的地步。
但是他们的努力是有回报的，这次为厂里创造了近万元的营收。
周翠翠手里紧紧捏着粮票跟五元钱， 激动地蹦蹦蹦跳跳，她忍不住跟林芳芝分享喜悦，“林师傅， 这是我来厂里后第一次有奖励！林师傅这次多亏了你了！”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把手里还没捂热的五元钱递给了林芳芝，“林师傅我还欠你十五元钱呢，先还你五元，剩下的十元我下个月还你。”
林芳芝笑着摇摇头，没有接，“这个月你身上一分钱没有也不行，买东西应个急没钱总不行的。可以下个月发了工资再还，每个月还给我五元钱就行。”
闻言周翠翠愣了好几秒钟，眼里开始泛起了泪花，她从没有见过过林芳芝这样纯粹善良还不求回报的人。
她抽着鼻子哽咽着说道，“林师傅你人真好啊，以后我再也不跟你作对了。”
周翠翠看到霍水生频频向林芳芝的方向张望，她心里着急又难过，着急却是更加占据了上风。她压低声音说道，“林师傅我跟你说句真心话，霍师傅条件不错，但是他太年轻张扬了，你们不适合搞对象。”
林芳芝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乐了，扑哧笑了，“我没打算跟他搞对象啊，你这脑瓜子想太多了。快去洗个手，我教你做两道面点，是我女儿缠着我做的，还挺好吃的。”她提起女儿时，语气总是很温柔。
周翠翠不禁有些羡慕林芳芝的女儿，她妈妈对她哥哥更好，说话从来不会这样温柔。
“林师傅，你对你女儿真好……不过苏苏还真的蛮讨人喜欢的，她甜甜
地叫我姐姐的时候，我心都化了！”
周翠翠简直要陶醉在林苏的笑容里，林芳芝无奈地摇了摇头，催促她赶紧去洗手。
周翠翠在洗手的时候，霍水生悄无声息地凑了上来，问道，“你们刚才在聊什么？你刚刚看我了，是不是在讨论我？”
周翠翠用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回头将霍水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霍水生，我第一次发现你这个人这么自恋，难道看你一眼就是讨论你，那跟你说话岂不是爱上你？”
霍水生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周翠翠，你干嘛这么说，我只会关心林师傅的想法而已。”
周翠翠冷哼了一声，语气严肃，“我跟你说，你以后不要在那么多人面前做出这么让人误会的事情了，你会让林师傅下不来台的。你知道早上那些人在背后怎么说她的吗？说她是狐狸精，就会溜须拍马，才来一食堂就把你勾地团团转，连葛师傅都对她另眼相看，真是有手段……”
霍水生听了，一股怒气从心底生出，“谁说的？我去找他！没由来的事情，怎么说的这么难听？！”
周翠翠真是越想越生气，“对啊，这些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他们配吗？咱们这个月额外的奖金跟补贴，不都是因为林师傅才来的，他们这是忘恩负义！”
说了半天，周翠翠发现自己被霍水生带偏了，立马纠正回来，“我要跟你说的是，林师傅现在风头盛，你不应该把她架在火上考，她不喜欢这么高调的做法，你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令人困扰的事情了。而且霍水生，你根本就不了解林师傅，你才认识人家多久，你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一番话，让霍水生如同当头棒喝，他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难看极了。吓得周翠翠往后退了几步，还以为这一向笑嘻嘻的霍师傅要动手打人呢。
没想到霍水生却一脸郑重，低声说道，“周翠翠你说得对，我是太肤浅了，我没想到原来我的所作所为会给人带来这么大的困扰。从现在开开始，我会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周翠翠同志，也请您监督好我！”
周翠翠挑了挑眉，“行吧，那我可要做林师傅身边的护花使者了，谁都不能欺负到她！”
看她这样，霍水生却笑了，“周翠翠同志，我还以为你讨厌林师傅，没想到你们女人这么善变”
周翠翠笑笑，“那不叫善变，我这是看透了本质。”
…………
学校职工楼，苏志明做完了一套高考卷子后，他批改后成绩不是很理想，他心里烦躁，拿起一旁的《安城日报》准备看下。
最近他从合住的宿舍搬到了陆舒颜申请的家属房里，一室一厅就40平，也不大，却比他住宿舍舒服多了。
唯一让他不满意的就是，陆舒颜不会做家务连做饭都不会做，比起之前林芳芝事事以他为主，家里打理地井井有条，在这块陆舒颜的确是有所缺憾。
苏志明不喜欢去岳父岳母家里吃饭，所以大多数情况他们吃饭去学校食堂打，有时候去下馆子，在外面吃得多了，他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剩多少。陆舒颜的消费还高，买东西都喜欢买好的，他们两人都月光，一分钱都存不下来。
苏志明喜欢陆舒颜的年轻，喜欢她有文化懂情趣，喜欢她的家世背景，觉得她志同道合，谈恋爱的时候觉得她一切都好，现在天天腻在一起，却觉得她好像没有那么完美……
“怎么可能？”
苏志明的眼神落在报纸的一张照片上，照片正中央是林芳芝，手上拿着粽子在售卖，她脸上带着笑，眼神中的自信熠熠生辉，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大方从容的林芳芝，不禁陷入了怀疑。
原来林芳芝离婚后，不仅没有落魄，反而越过越好吗？
“志明，你模拟卷做完了吗？多少分？”陆舒颜正好走进来，随口问了一句。
却看到苏志明眼神怔怔地盯着报纸上的照片，那照片上的人化成灰她都认得出来。
陆舒颜怒气涌上心头，直接将那份报纸以及桌上的花瓶全部扫到地上，指着苏志明的鼻子怒骂道，“苏志明你有病吧！你现在还想着她？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你忘了吗？你要是敢做对不起我的事，我就让你身败名裂！”
苏志明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语气疲惫地解释道，“我就是做完试卷，放松下心情，随便翻翻的，再说这报纸不还是你买的吗？”
“我哪里知道上面有她？”陆舒颜冷着脸，看着苏志明那张清俊的脸庞，心里隐隐生出厌恶，仿佛对眼前这个男人没有之前那么喜欢了。
“你现在不好好复习，尽是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预考的成绩就是上专科都有些难！”陆舒颜真是恨铁不成钢了，她以为自己捡了宝，结果却是块膈手的石头。
苏志明被说了好个没脸，陆舒颜现在是一点自尊都不给他留。他不禁脸色涨红，反驳道，“那我还过了预考，你预考都没过。”
高考恢复后的这几年，考生一年比一年人数多，竞争也越来越激烈。如果说苏志明之前还有几分水平，在他沉迷于爱情和物质享受的时候，之前上学时的勤奋刻苦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他也不过是泯然于众人了。
陆舒颜被苏志明说的没脸，恼羞成怒，“那你高贵到哪里去？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你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你信不信我让你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苏志明被说得气血涌上大脑，气的直接伸手想要打陆舒颜，却在对方的眼神下败下阵来，反过来给了自己一个巴掌，“舒颜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心情不好，口不择言，我改！”
陆舒颜正要出口讽刺他几句，却听到自家大门被敲响了，“谁啊？”
苏志明连忙狗腿似的去开门，脸上本来还带着笑，等开门后看到站在门口的人的时候，脸上那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
“妈？你怎么出来了！”
“我的儿啊，是谁打的你啊？”
陈荷花提着个破包袱，看到苏志明脸上有个通红的巴掌印，心疼的就跟什么似的，顿时鬼哭狼嚎起来。
陆舒颜也是一脸懵逼，职工楼隔音效果本来就不好，陈荷花这一嗓子直接让隔壁好几户的邻居开门，好奇地看向他们。
陆舒颜实在是觉得丢脸，赶紧把陈荷花领了进来，陈荷花进了门，眼睛瞟来瞟去，打量陆舒颜，打量这两间屋子，一屁股往沙发上一坐，“这就是我的新儿媳妇啊，这就是你们的新房啊，以后妈就住这里了，给你们烧饭打扫卫生！”
那随意又理所当然的样子，就跟把自己当这家主人一样，看地陆舒颜直皱眉头，特别是看到陈荷花坐在自己花了大价钱买的沙发上，她差点尖叫出声，“不行，这是我家！”
陈荷花不满道，“什么你家我家，既然都结婚了，那就是我儿子的家！”
苏志明想了想，跟陆舒颜说道，“我妈妈现在没有地方去了，就暂时留她住在这边吧，她还能帮我们煮煮饭打扫卫生，现在每天都出去吃饭太浪费钱了。”
陆舒颜没怎么接触过陈荷花，这次见面却是从心底就不喜欢这个女人，直接开口拒绝，“这房子太小了根本住不下这么多人，而且我们才结婚还要过二人世界呢！”
陈荷花见陆舒颜竟然要赶她走，立马又开始了一贯的做派，直接赖在地方一哭二闹三上吊，“我没地方可去了，你这个儿媳妇刚进门就要逼死我这个婆婆吗？我要去找你们领导问问，你们学校的老师就这个素质，一点都不讲孝道？”
陆舒颜没见过这个路数，被吓了一跳，额头青筋直跳，她看着一旁无动于衷双手怀胸的苏志明，第一次这么后悔嫁给这个男人！
看陈荷花这样，她什么事都真的能够做出来，陆舒颜怕闹大了影响自己影响她家里，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行！那你就住这边吧！但是事先丑话说在前面，这房子是我的，不是苏志明的。”
陈荷花不在意地嘟囔，“你的，志明的，不都一样吗？”
…………
安城水泥厂门卫室，交接班的同事给陈定军带了一份报纸。
“定军你上次没去看龙舟赛真是太可惜了，我跟你说特别热闹，我
给你捎了一份报纸，给你解解馋。”
陈定军有些百无聊赖地随手翻了几页，顿时瞪大双眼，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报纸上的一张照片看。
他同事见陈定军看地着迷，也凑过头来看，“哎，这是红日机械厂的摊子吧？这个工人女同志是长得挺标志的，定军你喜欢这样的啊？”
陈定军回过神来，默默地合上了报纸，笑道，“是啊，我就喜欢这样的。”
同事拍了拍陈定军的肩膀，揶揄道，“那你可要努力了，红日机械厂的女同志们不好追，她们工厂的福利好，都是内部解决的多。”
陈定军摇了摇头，说道，“这是我同乡，她不是城里人，刚刚离婚还带了个孩子，应该没啥人追求吧。”
同事嘿嘿笑了，“那定军你可要努力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反正我们厂离红日又不远。”
“我知道了。”陈定军点了点头。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开店准备
林芳芝顺利申请到了店铺的租赁， 有孙厂长、赵红霞那边打好招呼，房管科那边很顺利地给林芳芝通过了申请。
要是林芳芝申请职工住房还比较困难，资历比较浅， 但是这种商铺租赁是厂里第一次变革尝试， 属于摸着石头过河。
林芳芝得了内部消息，是第一个来申请的，还有地挑选的资格，她选了最靠外的位置，爽快地交了半年租金，签下了五年的租赁合同。
当天晚上，林芳芝一把把钥匙跟合同拍在桌上的时候，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没有说话， 陷入了一片狂喜又无措的情绪之中。
周文娟眼里泛起了泪花， 她捂着嘴，一幅不敢置信的模样，“这就租下来了？我们以后有自己的店了？不用再风吹日晒摆摊了？”
李树将妻子揽入怀里， 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脊背， 只是自己的手都在隐隐地颤抖， 说话都带着颤音，“是啊， 真不敢想， 我们都有自己的店了，明天就去工商办营业执照。”
李婷拿着那合同这看看那看看， 她还不太识字，冷不丁问了一句，“这意思是这个房子就是我们的吗？”
“婷婷姐姐你真是太可爱了！等过几年舅舅有钱就能买下来， 就是我们的了！”林苏不禁被逗乐了，她摸了摸下巴，现在商品房流通购买还很少，不过再过几年有钱的话应该就能买了。
几人被林苏说的热血沸腾，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一个个打了鸡血一样充满了干劲。
几个人匆匆吃完晚饭，就开始拟定新店开业的菜单，小龙虾还有还有几个月的时令可以卖，利润也大，已经有固定回头客了，这个必须放进菜单继续卖。
晚上可以架个烧烤摊，卖一些烤串，搭着饮料啤酒一起售卖。
“可以卖羊肉串，牛肉串，五花肉串，那炭火烤的滋滋冒油，再撒一把小料，味道绝了！
“素菜烤起来也很好吃，烤韭菜，烤蘑菇，烤青椒，烤茄子，烤馒头！”
林苏一边畅想，一边咽着口水！她都有多长时间没吃过过烧烤了，就是念着那口滋味呀！
桌上其他人听着林苏的描述，那也是口水直流。连李树都往嘴里直灌水，才压住那
蠢蠢欲动的食欲。
“苏苏，真有这么好吃吗？”李婷眨巴着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林苏。
林芳芝哈哈大笑，看着林苏一幅揶揄打趣道，“你其他的可以不信苏苏，但吃的这块你一定要信她。这小丫头这张嘴最厉害了！我一道菜少放一点点盐，她都能尝出差别来！”
林苏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那可不，我这可是金舌头！”
至于中午卖啥，众人一致决定卖盖浇饭和小炒，出餐快又方便，适合中午的快节奏。
五个忍，一壶茶，几个人从菜单设定，到装修布置，到开店促销活动都畅想了一遍，直到晚上十二点才准备休息。对于这个没有什么娱乐消遣的年代，十二点已经是晚睡了。
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一家人顶着黑眼圈，兴致冲冲拿着钥匙去看新商铺。
在入口第二家，一眼就能看到，店铺面积大约四十五平左右，看着挺宽敞明亮的。
商铺里都是灰，大红砖墙刚刚打通，地上还有砖块，乱糟糟的无处下脚。
“这里摆六张桌子！这里墙刷上水泥全部刷白！”
李树越看越满意，他在屋里走来走去，仿佛已经想象到这店装潢好后的样子。
林芳芝也笑着点头，“简单地装修下，等拿到营业执照，就可以开业了。”
说干就干，李树在国营饭店认识的人多，三教九流都有，他喊了两个做工程的朋友帮忙刷墙，找人定做了招牌，又跑去二手市场淘了一些桌椅跟用品。
一忙起来就没有概念，忙到了下午，一家人只早上草草啃了两个馒头，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
林芳芝一边烧龙虾，一边跟李树准备新店开业的新菜试菜，荤素的浇头都有准备，素的有麻婆豆腐盖饭、红烧茄子盖饭、素什锦盖饭，荤的有宫爆鸡丁盖饭、青椒炒肉丝盖饭、卤肉盖饭、回锅肉盖饭。
一共准备了七种口味，都是下饭菜，后续根据顾客的口味和需求会有所调整。
整个下午，林苏他们家的院子里的菜香味都没有停过，一会是辣、一会是鲜、一会是麻……各种滋味层出不穷。
院子里只听到林苏跟李婷两个人叽叽喳喳的声音。
“这个青椒有点辣了，感觉大家会吃不习惯，要换青椒。”
“哇！这个回锅肉好好吃啊，为啥肥肉一点都不油腻？！姑姑做的好好吃！”
“这个卤肉饭好吃，肥瘦相间，甜味跟咸味中和地刚刚好！但是光有点单调了，再配点青菜吧！”
住在一个院子里的钱奶奶看着院子里的动静，那香味从窗口，从门缝里简直见缝插针，无孔不入，让她坐立难安，直咽口水。
钱家宝馋地口水都要掉下来了，“奶奶，他们在煮什么，好香啊！”
看乖孙嘴馋，还能怎么办呢？
钱奶奶拿着搪瓷碗，牵着钱家宝出了门，还没等她舔着脸开口。倒是周文娟先先声夺人，笑着吆喝道，“钱奶奶，你来的正好，帮我们尝尝新菜口味。”
林苏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我们家要在机械厂那边开店了，到时候欢迎钱奶奶来吃饭！”
一听白吃不要钱，钱奶奶立马双眼放光，乐的跟啥似的，自来熟地掏出了硕大的搪瓷碗，“白米饭帮我装满，多来点肉，我家家宝喜欢吃肉！”提起要求，也一点都不迷糊。
舀菜的周文娟没跟她计较，都给她盛的满满的，临了又加了一勺汤，“钱奶奶你跟家宝尝尝味道，还行不？”
钱家宝从来都没闻过这么香的肉香味，那酱汁特别浓郁裹满在猪肉上，用的是肥瘦相间的猪五花肉，还用了香菇丁来提鲜，汤汁已经完全浸入了米饭，舀一大口有米饭有肉有汤汁，送入嘴里。
“好好吃！”钱家宝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卤肉入口即化，汤汁包裹米饭，这一口已经让他欲罢不能，简直是神仙美味。
他一口气就吃掉了一大半，在能吃也只是个小孩子，他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跟钱奶奶撒娇，“奶娘，周阿姨家的饭太好吃了，以后我们每天都去他们店里吃好不好？”
钱奶奶，“好好好，家宝你想吃啥，奶奶都买给你吃。”
周文娟笑着看这一幕，大方道，“我再给你打点茄子跟鸡丁吧，可以晚上再吃一顿。”
“好咧！文娟你太会做人了，李树娶了你这么贤惠的媳妇太有福气了！”
不爱占便宜的钱奶奶笑地合不拢嘴，连忙激昂搪瓷碗递了过去，看到周文娟给她打菜打地小山似的，更是笑地眼睛都合不拢了。
晚上，钱江河下班回来，看到桌上好几个菜，一看就特备有胃口，色香味俱全，一看就不是他妈的下厨水准，不禁好奇道，“妈，你今天下馆子打包的？”
钱家宝抢先回答道，“不对，是隔壁周阿姨家要开饭馆了，这是他们今天试菜的，拿给我们尝的！特别好吃，爸爸你尝尝
……”
“啊？对门老李不是在国营饭店做大厨吗？怎么要饭店了？”
钱江河无比意外，钱家宝贴心地夹了一块肉喂给他吃，钱江河吃到那块肉，顿时瞪大双眼，下意识地开始咀嚼，那股鲜美的滋味直冲击他的味蕾，好吃地让他吞舌头，“啧啧啧太好吃了！这猪肉怎么做的啊，怎么能做出这个口感？”
“爸爸，我没骗你把，真的好吃！”钱家宝星星眼看着钱江河，撒娇道，“爸爸，以后我们天天去他们店里吃！”
钱江河沉溺在自家儿子甜蜜的笑容里，无奈摸了摸自己干瘪瘪的荷包，很是无奈道，“爸爸的工资挨不住你天天这么吃啊，一个礼拜最多下两次馆子。”
看到钱家宝一脸委屈失望的模样，钱江河立马补充道，“不过等他们开业那天，我们一家去支持支持老邻居，可以多点几道菜！”
钱家宝听了顿时双眼放光，恨不得抱住他爸爸猛亲，“爸爸万岁！我就知道爸爸最好了！”
…………
一个院子的邻居都收到了周文娟家送的菜 都得了她们家要开店的消息，反应也各不相同。
顾倩茹下班回家看到桌上的菜，问道，“嗯？你下馆子打包的？”
顾嘉辰摇头，简明扼要地回道，“林苏送的，他们要在机械厂旁边开店。”
见他妈妈点头，他直直地看着顾倩茹的眼睛，语气郑重地说道，“妈妈，他们开业那天我们去支持他们家的生意吧。”
顾倩茹“扑哧”笑了，摸了摸顾嘉辰的头，“那必须的，都白吃人家这么多东西了。”
…………
住在西边角落的卖货郎吴宏升回到家已经已经七点多了，李树听到动静，给他送了一碗还温热的卤肉饭，上面有卤肉，有青菜，还有半颗卤蛋。
“我家要开店了，今天试菜多做了一些，不嫌弃的话可以尝尝。”
吴宏升接过的时候还愣了下，听到李树这么说，连忙笑呵呵地回道，“那您开业那天我必须要去支持了，这么晚回来还能吃到一碗热饭，真是窝心。”
吴宏升给李树递了一根大前门香烟，似不经意地攀谈问道，“李哥，那一户新搬家的人家，是你家亲戚吗？”
李树接了烟没抽，夹在耳朵上，他没多想，点点头，“是我家妹子。”
吴宏升抽着烟，那弥漫起的烟雾朦胧了他的双眼，“那她家没个男人吗？就孤儿寡母的还怪可怜的……”
李树愣了下，顿时心理警铃拉响，语气严肃道，“我妹子现在在机械厂工作，下个月要评骨干了，她厉害着呢……还有不管是她还是我外甥女，我都是当眼珠子疼的，要是谁敢看她们孤儿寡母欺负他们，我要拿命来拼的！”
吴宏升被李树吓了一跳，尴尬地笑了笑，“李哥你别吓唬我，我就随便说说的。”
李树看了他一眼，“我没吓唬你，大家都是邻居这么久了，我不跟你说糊涂话。”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他是林师傅的对象
人逢喜事精神爽， 林芳芝就是这样。
她要忙机械厂一食堂的事，还要兼职新店开店准备，一般人早就累倒了， 她还能每天活力满满， 仿佛浑身使不完的劲。
连一边做菜都唱着小曲，别说林芳芝遗传了她外婆的好嗓子，一口江南小调别有风味，动人心弦，让人听了心旷神怡。见人说话也带三分笑，让人在大夏天也是如沐春风。
一直盯着动静的张秀兰，一看林芳芝心情好，她心里就着急， 抓耳挠腮的， 第二天就上火了嘴上燎了两个泡。
张秀兰憋了好几天， 嘴里都起了溃疡，吃啥啥不香睡觉也睡不安稳。
张秀兰跟哼着小调的林芳芝撞上，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林师傅， 最近是有啥喜事吗？我看你心情挺好的。”
林芳芝盯着张秀兰嘴上的燎泡看了几眼， 又看到她因为缺觉睡顶着的黑眼圈，蜡黄的脸色。林芳芝乐了， 不禁勾了勾嘴角， 眼里笑意更加明显，“是啊， 有喜事，天大的喜事。”就是不告诉张秀兰到底有什么喜事。
然后轻飘飘地转身离开，林芳芝觉得自己现在跟她的宝贝女儿林苏越来越像了， 蔫坏蔫坏的。
对林芳芝现在的状态来说，能有啥天大的喜事，还不是转正吗？这个认知让张秀兰头皮发麻，如坐针毡，做事都没啥心思了，一天就连犯了好几个小错误。
张秀兰打碎一个盘子的时候，正好被葛师傅瞧见了，顿时嘴角往下一撇，看张秀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张秀兰你咋回事？都这么多年老同志，怎么这段时间老犯错误？这个盘子的损失从你下个月工资里扣！”
葛师傅训斥的话像一根针一样扎进张秀兰心里，她能感觉到其他人也都看着她，似乎在窃窃私语低声嬉笑，他们是不是在嘲笑她？
张秀兰只觉得手上的碎瓷片跟烫手山芋一样，她这么多天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断了，捂着脸“哇”的一声哭出来，跑进了更衣室里。
周翠翠跟吴阿姨对视了一眼，两人还是有些担心张秀兰的状态，怕她做什么傻事，都跟了过去。
进了更衣室，周翠翠看张秀兰坐在椅子上，眼睛红通通的，小心翼翼地问道，“秀兰大姐，你没事吧。其实葛师傅就是这样嘴硬心软，他也不是特意针对你的。”
张秀兰像是看到救星似的，一下子紧紧地攥紧了周翠翠的手，急忙问道，“翠翠，你最近跟林师傅走的近，知道的消息多！她最近心情那么好，是不是葛师傅要给她转正了？”
周翠翠愣了下，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开自己的手，却发现张秀兰那手跟烙铁似的，掐的她手心生疼，疼得她龇牙咧嘴的，“我不知道啊，她没跟我说，你要是想知道可以直接问她，或者去问葛师傅都行。”
“对啊秀兰，你可以去问葛师傅，你都是食堂的老员工了，按照年限是该轮到你了。”吴阿姨赶紧安慰她，见周翠翠痛的龇牙咧嘴的，又开口道，“你把翠翠手弄疼了，赶紧放开。”
张秀兰这才如梦大醒，赶紧放开了周翠翠的手，皱着眉轻声细语地道歉，“对不起啊，翠翠，我实在是太着急了，没注意到力气。”
看到周翠翠待她不如以前亲热，张秀兰叹了一口气，“翠翠，你以前说好站在我这边，不跟林师傅说话的，怎么现在跟她处的跟姐妹似的，我心里真有点不是滋味。”
周翠翠心里敞亮，一点都不心虚，她迎上了张秀兰探索的目光，直白地说道，“因为林师傅人好，她愿意无偿借钱给我，愿意把手艺教给我，她这样好的同志，我乐意跟她交往。秀兰大姐，或许你可以转变下思路，多跟林师傅接触下，你会发现她是个特别好的人。”
一旁的吴阿姨也点头附和，“林师傅人是很好的，前几天我孙子住院，她还借了我二十元钱。只要你对林师傅好，她也会待你好的。”
之前跟她玩的最好的两人，现在都站在了林芳芝这边，这无疑让张秀兰感到孤立无援。
听到二人竟然让她跟林芳芝交好，张秀兰更是想笑，这个工厂谁都能跟林芳芝交好，就她不能！她跟林芳芝之间，隔着的是一条人命，和一个家庭。
二人见张秀兰低着头不说话，脸色有些难看。
二人对视了一眼，话都说到这里了，再说人家也不一定念她们的好了。
“秀兰大姐，我手头还有活，我先出去做事了。”
“秀兰，我也还有活没做完。你心放宽点，别着急哈。”
张秀兰心里惦记着转正这事情，中午工作结束后，还是忍不住去找了葛师傅。
尽管张秀兰跟葛师傅共事了这么多年，她心里还是有些害怕这个大师傅，知道他不喜欢弯弯绕绕的，直接开门见山小声问道，“葛师傅，你看我年纪也大了，没几年就要退休了，您说我今年轮到转正吗？”
葛师傅正躲在食堂外，坐在台阶上抽烟，闻言抬头看了张秀兰一眼，“前几年知青返城，厂里接了不少知
青落岗，现在厂里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了，我们食堂这两年转正编制只有一个了……”
言外之意就是不一定给她。
张秀兰心里一紧，之前他们一食堂就她一个人没有编，她不紧不慢的。现在多了个林芳芝，能力突出又是领导面前的红人，她拍马都赶不上人家啊。
张秀兰红着眼，哽咽着说道，“我勤勤恳恳做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厂里难道一点都不顾忌着情分吗？”
葛师傅掐断烟头，脸色冷酷，说话四两拨千斤，“这不是情分不情分的事，厂里做啥都是看效益的，能者居之懂吗？”
葛师傅看张秀兰白了脸，呵呵笑了，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要总是看别人好就眼红，你要在自己身上找着原因，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进步。而且最近其他同事们对你的评价也不是很好，我已经收到好几例投诉了，张秀兰同志你要搞好人际关系，不要忘记你在一个集体里。”
分明是大夏天的，张秀兰却觉得脚底生寒，仿佛一桶冰水从她头顶浇下，淋了她个透心凉。
她丢下一句，“葛师傅，我知道了。”便踉踉跄跄地离开，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路边的树荫下，看到林芳芝、周翠翠、霍水生三人骑着二八杠，风一般地从她身边经过。
张秀兰拎着饭盒往自家那栋职工楼的方向走，看到周翠翠的妈妈何淑凤坐在楼下乘凉，脸上的表情焦急又无奈。
张秀兰跟她住在一栋楼，想起来最近周家二儿子当年知青返乡在当地结了婚，户口落在当地，在知青返城大潮中也没及时回来，最近是回来了，不仅拖家带口，连工作都没有着落。
给何淑凤愁地头发大把大把掉，张秀兰凑过去，给她出主意，“淑凤，还急孩子工作的事情呢？你家不有现成的吗？让翠翠把工作让给他二哥，这不工作跟户口的事情都解决了。”
何淑凤一时愣住了，她最近着急这事着急地嘴上燎泡，听到张秀兰的主意，她心里一动，却又纠结的很，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能让女儿把工作让给儿子呢？
张秀兰看她心动又纠结的模样，心里嗤笑，嘴上却春风细雨一般，“谁家没个急事是吧，你家现在主要矛盾是翠翠她二哥的工作跟户口，这不一下子都解决了吗？再说当年她二哥下乡，你家三个孩子都得感谢他，不然下乡的就得是翠翠了。”
看何淑凤脸上表情更加意动，张秀兰又加了一把火，“女儿以后出嫁都是泼出去的水，嫁个好人家还愁找不到工作吗？我看翠翠跟那霍师傅有戏，霍师傅家里条件好，到时候给她找个粮站的工作不是轻而易举。”
何淑凤看着张秀兰，越发觉得她说的话有道理，心理的天平一下子就偏到了二儿子这边。
张秀兰看这个老邻居眉眼终于舒展开了，直对她道谢，也跟着笑了笑，心里别提多美了。
而骑着车的周翠翠还没到到家，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张秀兰三言两语之间被卖了个干净，她跟林芳芝他们被堵在了工厂后门出口。
堵人的是陈定军，他在机械厂前门蹲好几天了，没蹲到林芳芝，于是今天换了后门堵人，还真的被他堵到了。
林芳芝看到他，就跟看到了空气似的，根本没给一个眼神，招呼了周翠翠就要走。
陈定军两只手按住了林芳芝的自行车把手，不让她走。
他笑地一脸诚恳，“芳芝干嘛对我这么冷淡，做不成夫妻可以做朋友啊，好歹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在大城市里有个照应也好呗。我工作的水泥厂离这边也不远，以后可以一起吃个饭喝个茶。”
林芳芝紧皱眉头，立马拒绝，“陈定军，我跟你没有这么熟，你忘记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了？你再骚扰我，别怪我不客气。”
“芳芝你现在怎么都说是个体面人了，有正经工作，还上过报纸，你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吧！”
“而且我也没想怎么着，我只是想跟你叙叙旧，喝喝茶罢了，怎么喝个茶就是坏人了吗？”
陈定军仿佛一块狗皮膏药，怎么甩都甩不掉。
一旁的周翠翠跟霍水生两人对视一眼，从他们对话的寥寥几句窥探了到一些事情，又看到林芳芝脸色不虞，两人心里都有了成算。
周翠翠用胳膊肘怼了下霍水生，然后盛气凌人地开口道，“这位男同志，你干嘛骚扰我们林师傅，小心我喊保卫科了！而且我们林师傅是有对象的，她对象不会让她单独跟个男人出去喝茶的！”
陈定军不信林芳芝能这么快找到下家，笑道，“呵呵，小姑娘你别蒙我了，怎么可能？”
霍水生站了出来，推着车子往前一步，开口道，“怎么骗你了？我就是林师傅的对象，我警告你，你以后不许缠着她。小心我揍你！”
周翠翠也推着车子往前一步，掰着手指头，“我们霍师傅就是林师傅的对象，他是我们食堂二把手，有编制有房子，家里条件还好，妈妈是医生，爸爸是粮食站站长，他还比你长得帅比你壮实……你看看你算哪根葱，也敢来骚扰我们林师傅？！”
周翠翠这么一说，陈定军是哪里都不如霍水生，陈定军心里窝火，只觉得不服气，他看着霍水生穿着工字背心，那露出来的手臂鼓鼓囊囊都是肌肉，比起他来是真的壮实不少。
他咬着牙，直摇头，“我不信！”
周翠翠冷笑，双手叉腰跟个茶壶似的，眼睛一瞪，“怎么，还得把结婚证拍你脸上才信？你再来骚扰林师傅，我就让霍师傅揍你！”
“什么人呢？都堵在门口干啥呢？”孙大爷拿着一根橡胶棍，站在门口喊道。
周翠翠像见了救星一样，连忙喊道，“孙大爷！这边有个流氓，要骚扰我们厂里的同志！”
陈定军一看这不得了了，孙大爷喊了保卫科其他人，手上都拿了棍子过来，赶紧脚往踏板上一瞪，脚踩着自行车灰溜溜地离开了。
周翠翠看了不解气，朝着陈定军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不忘跟保卫科的人叮嘱道，“就是刚才那人，你看到他的长相了吗？贼眉鼠眼的，一定不能放他进来，以后看到他在这边就要赶走！”
三人见陈定军一直没有回来，这才推着车往前走，周翠翠还是有点不放心，跟林芳芝说，“林师傅，待会我跟你一起回家吧，我好久没看到苏苏了，怪想她的！”
一旁的霍水生像是第一次认识周翠翠，看了她好几眼，扑哧笑了，“没想到周师傅还是个女侠呢，喜欢路见不平，行侠仗义。”
周翠翠瞪了他一眼，“那可不！我警告你啊，你这个林师傅的对象只是私下暂时征用的，你可不许往外说，也不许当着别人的面承认，我们林师傅的名誉可是很重要的。”
霍水生简直要被周翠翠气死，“这还用你说？在你心里我到底是啥人啊，这么没有眼力见吗？”
周翠翠反唇相讥，“谁知道呢，某人可是有前科的。”
霍水生简直无言以对，“周翠翠同志，你就不允许别人犯错误吗？你不能一棒子打死，要给人改正错误的机会是不是？”
“你说是不是？林师傅？”
霍水生求救似的看向林芳芝，林芳芝笑着拍了拍周翠翠的肩膀，“嗯……我这次还是站在女同志这边！要随时保持警惕！”
第40章 第四十章 开店大吉
临开业前， 林苏每天都不厌其烦地跟老顾客们通知新店地址。
他们生意的火爆程度一如既往，从一开始单卖麻辣小龙虾，再到凉拌菜， 和现在好评如潮的卤制品， 他们这个小摊成为周围居民固定的小食
堂，连外市都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听到林苏她们要开店，要开拓新品类，菜价还不变，所有的顾客都是表示支持的态度。
“开店？那太好了，以后带我家孩子一起来吃饭！”
“老板你们新店离我家不远，以后中饭晚饭都去你家解决了！”
“烧烤？听起来怪有趣的，我没吃过， 等你们开业了我立马就去品尝。”
林苏她们这个小摊子已经有了不少回头客， 不是每家都有钱顿顿吃得起小龙虾， 但是一周吃一次也能抚慰肚子里的馋虫。
很多回头客甚至和林苏他们成了朋友，家里有啥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林苏带一份。
林苏今天跟的是李树来摆摊，周文娟带着清洁工具去店里开荒保洁去了。因为要为明天的开业做准备， 今天他们就只带了五十斤的龙虾来售卖。
刚刚卖了一半， 就有带着红袖套的市容监察队人员过来，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摊子前排队人最多的林苏他们来的。
来人倒是没有暴力执法， 直接查收了他们的秤， 语气很是官方地说道，“你们以后不能在这条街上摆摊了， 有人投诉你们在这条路段严重造成拥堵，严重地影响了市容市貌。”
李树一愣，庆幸今天没让周文娟来， 不然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她怕是要吓倒。
李树从口袋里掏出香烟，一人递一根，一连发了半包，对方也是来者不拒，带头的语气倒是好了点，“以后不许在这条街上摆，去其他地方摆，只要不被我们看到了，也就算了。”
知道了对方的不是一网打尽的态度，李树心里也有了底，连忙很是上道地表示，“知道了，以后不在这边路边摆摊了，我们马上就走，不会让同志们难做的。”
领头的见李树上道，心里也很满意，让人将秤还给了李树，还解释了两句，“老百姓们摆摊做些小买卖改善生活，上面没有明文规定，平时也是睁只眼闭着眼，无伤大雅。但是有人写信举报了，我们还是要管的。”
他们边上其他的卖水的卖水果的都没影响，就他们被举报了，看来还是有人在针对他们，如果不是之前租了店面，他们继续选择在这条路上被堵死了，换地方生意肯定没有这边好，就算换了地方对方要是继续举报呢？
李树心里无奈，但是只能收摊，索性今天准备的龙虾数量不多，他们自己家里都能解决干净，但是难免心情受到了影响，这种被人针对的感觉太难受了。
而始作俑者的陈佳儿就站在他们不远处，看着林苏只能灰溜溜地收摊离开，心里别提多美了，甚至心情颇好地领着一对女儿去国营饭店吃了他们心心念念想吃的面条。
回到家里的时候，脸上还带笑，嘴里哼着小曲，她这心情的变化一下子就被余向东给察觉到了。
“你们在外面吃过了？”余向东问道。
陈佳儿笑着回道，“对啊，他们不是一直想去国营饭店吃面吗？我今天心情好就带他们去了。”
“为什么心情好？”
陈佳儿当然不可能说实话，打着马哈笑道，“没啥，就是心情好。”
小毛舔着棒棒糖，说道，“我看到林苏家卖小龙虾的摊子被公安叔叔赶走了。”她不知道公安和市容监察队的区别，都通通归纳为公安。
陈佳儿顿时瞪大双眼，赶紧去捂小毛的嘴，却被小毛噼里啪啦一顿全给说了出来，陈佳儿气地戳小毛的脑袋，“这糖白买给你吃了，蠢的跟猪一样！”
余向东结合了前因后果，立马就推断出陈佳儿干的好事，简直无语至极，“陈佳儿，你就这么见不得别人好，自己买卖做不下去了，就也不让别人做了？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呢？”
陈佳儿理所当然地笑了，“做生意不就要你死我活，我心里不痛快还能让她心里痛快？我只是写了一封举报信而已，具体怎么做还不是人家市容监察队做的，我又不能左右他们的行为。”
陈佳儿这番话简直让余向东遍体生寒，陈佳儿为了排除异己竟然在背后举报？余向东是最不能接受这样的行为，因为他的父母就曾被人举报过遭了大难，他是最痛恨在背后捅刀子的人。
陈佳儿的所作所为彻底踩踏了他的底线，余向东神情痛苦，他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声音沙哑地开口道，“陈佳儿，我们离婚吧，我跟你过不到一起去……房子跟钱都给你，我什么都不要。”
陈佳儿愣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立马脸上的表情无比狰狞，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余向东，你做梦，我死都不会跟你离婚！你是不是看林芳芝离婚了，你也要离婚去跟她再续前缘？！”
余向东实在是忍无可忍，大吼道，“陈佳儿，你能不能不要提无关紧要的人，就算我离婚了也永远不可能跟她在一起！我离婚是因为跟你过不下去了，我实在是受不了你的性格。”
他补充道，“离婚孩子归我，我怕你教坏孩子。”
陈佳儿简直要崩溃了，她千方百计才跟余向东结婚，好日子还没过上，就要离婚？凭什么，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性格有问题，“我不同意，就算我死了，我都不离婚。”
“随你，我可以去法院起诉离婚，我看过报纸有过这样的离婚案列，不需要你同意。”余向东冷冷地说道。
陈佳儿看着余向东一幅冷酷的模样，这次是真的怕了，她赶紧推了一把呆愣在一旁的大毛跟小毛，带着哭腔说道，“大毛，小毛你们说话啊，爸爸要离婚，他不要妈妈了！”
大毛跟小毛以前还嘲笑过林苏爸妈离婚她没爸爸了，现在落到自己头上，都怕得要死，两人一左一右抱住余向东的大腿，嚎啕大哭，“爸爸不要离婚，我们要妈妈，我们不要后妈！”
余向东少年失孤，最是看不得小孩子哭，他看着这两个孩子哭地这么惨，他又开始心软了。
陈佳儿看他脸上露出心软的表情，顿时心里有了把握。
她擦了擦眼泪，声音带着哭腔，“别离婚吧，破碎的家庭对孩子的成长不好。上次我听一个顾客说他家有个亲戚在羊城倒卖服装发了财，要不我们去趟羊城吧，把孩子丢给爸带……或许换个环境，我就会好点。”
余向东看大毛跟小毛哭地实在是可怜，又见陈佳儿满脸哀求，他心里痛苦纠结，终于是无奈地说道，“陈佳儿，这是我给你，也是我给我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做买卖就好好做买卖，不要再使用一些损人不利己的手段了。”
陈佳儿跟他赌咒发誓，余向东点了点头，他眼中的神采暗淡了许多。
他想这辈子也许就这样了吧。
…………
林苏她们家的饭店“好味来饭店”在一个周末开张营业了，她们这排商铺只有零星几家，有卖一家百货店，有一家裁缝店，就他们一家卖吃食的。
李树连放了好几串鞭炮，林苏跟李婷捂着耳朵，躲在一旁咯咯地笑。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热热闹闹的，吸引了不少注意力，周围几个店铺的老板都跑出来看热闹，周围职工楼的住户也探出脑袋看热闹。
有不少老顾客跟亲朋街坊捧场，一下子就把店里六张桌子给坐满了，李树急的满头大汗只能搬了几张桌子放在店外又临时摆了几张位置。
就算都这样了，还有客人没地方坐，只能打包回去吃或者在一旁乖乖地等位置。
为了讨喜气，林芳芝他们三个大人要做事只能穿白色工作服，只能让两个小朋友穿上新扯的布料做的红裙子，站在门口当门童。
林芳芝脸上一片喜气，眉目间神采飞扬，她现在做事风格落落大方，热情地招呼着进门的顾客，她急性还挺好的，只要在她这边买过菜的顾客，她都能跟人家攀谈上几句，让对方有种宾至如归的错觉。
介绍起新店活动的时候，她也是侃侃而谈，十分卖力，“我们今天主推的是盖饭，一共有八种口味，四种素菜浇头四种荤菜浇头，可以看我们店里的小黑板，上面有每道菜的价格。另外还有十几样特色小炒和卤菜可以选择！今天消费的顾客再额外赠送一碗冬瓜海带汤。”
“祝大家用餐愉快。”
李树跟周文娟看着林芳芝大方控场，两人忍不住悄悄嚼耳朵。
李树眼睛都红了，一幅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我家妹子是真的长大了，变化太大了，能顶事能扛事了，我真是太替她开心了，师傅师娘知道她现在这样一定很欣慰。”
周文娟点头附和，“用苏苏的话来说，她
妈妈现在已经在女强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啊？”李树倒是从没听说过这个名称，“啥叫女强人？”
周文娟解释道，“就是思想独立，事业有成的女人。妇女能顶半边天，我看芳芝能干起来，男人都比不过她，我要跟她学习。”
李树点点头，呵呵笑道，“挺好的，挺好的。”
店里忙起来就停不下来了，周文娟在前面负责打菜跟收钱。李树跟林芳芝在后厨轮换着备菜烧菜，两人还要轮流兼职服务员端菜收拾桌子。连林苏跟李婷都被抓了壮丁，得帮忙收拾盘子、擦桌子。
八个摆着浇头的铝盆里的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店里来的顾客越来越多，周文娟肉眼可见的乱了节奏。
“麻婆豆腐、红烧茄子还有卤肉的浇头都卖完了，后厨赶紧再烧一份！”
“哎哎哎，老板我这是打包回去吃的，你别搞错了！”
“老板，赶紧过来的，桌子擦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