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那声音冰冷,一如既往的嫌弃。
林昭如被人卡住脖子,瞪圆了眼睛:“老母亲,你没死啊?”
金乌正神冷漠道:“死了,但意志还在,接触到你的本源,就还能思考,你快把我找地方放下,让我死彻底一点。”
按理说,不同金乌的本源是不能流动的,但这小崽子身上的本源本就是从自己活着时从身体里剥离出去的,所以,能被他的巫神之躯轻易接收,然后唤醒。
这种不在计划里事情发生,就非常讨厌,如果不是……
“啊,老母亲你想要打我对不对?”林昭瞬间嚣张起来,把自己的脸往老母亲面前 ,笑得诡异,“但是你现在没力气,也打不到我,对不对啊,来来,照这里打啊,要帮忙么?”
金乌正神微微偏过头,有种挥之不去的绝望感,让他死了得了,怎么还要遇上这死胎。
“好了,老母亲,很高兴又见到您了,”林昭知道他很嫌弃被人抱着,于是把它虚空里浮着,变成一只小乌鸦,在旁边围着飞,“事情是这样的……”
他一时不知道从何讲起,干脆把自己从高考后到如今的事情按发生的前后讲了一遍:“……所以,我现在迷失方向了,请老母亲用您伟大的智慧指点我下一步该做什么!”
“你再叫母亲试试?”金乌正神闭着眼睛,冷漠道。
“真是,这可是你要求的,”林昭不屑地扯出笑脸,一个小乌鸦就砸到正神的怀里,拿小翅膀抱住,“爹爹啊……宝宝我想死你了……”
金乌正神忍无可忍:“够了,你听我说!”
林昭这才满意地盘起身体,看着老母亲身上的武器:“这东西要我帮你拔出来么?”
金乌正神叹息道:“不必,它现在镇压着我那身体没有爆发的力量,拔出来,这山海界,便又要遭到一次大难了。”
林昭轻蔑道:“遭就遭呗,他们那么欺负你,是他们应得的。”
金乌正神微微勾起唇角,伸手抚摸了胸口的小乌鸦:“我倒也没怎么恨,当年天柱倾塌,秩序混乱,各族兴起大战,我技不如人,输得起,败者本就是胜者的战利品,再者,当时我有同归于尽的能力,他们也不敢做太过份的事情,与山海界结缔契约,也并非强迫,山海界虽然只剩下一半,但也是我们一族的蕴养诞生之地,行使大日之责,是天地赋予我们的力量与权责。”
他顿了顿:“虽然,后来山海界变得不再像故乡,我与他们也话不投机,但后来的分山封海决意时,我选了赞成,不只是因为自由,也是想拆出当年最初时的山海界,回归初始,让小十也有向上的路途。至于孕育出你们这些苦力,只怪你们倒霉了。”
“十叔没有向上的路途吗?”林昭疑惑地问。
“从十二巫神分裂出一半的山海,故土的灵脉就断掉了,修者仙神妖类都陷入衰退,时光流动缓慢,以至于这边都几十万年过去,那边才过数千年,”金乌正神给小乌鸦梳了梳毛,随意道,“山海界本来有缺损,但巫神们补充齐了本源,若是重定地水火风,那便能建立一个庞大的世界群落,让根基稳固,而原本最初的,不是那么优秀的半块山海界,就也自由了。”
“那是谁要反对这个办法,甚至对您出手呢?”林昭疑惑地问。
“司烛、司衡、司澜这三人嫌疑最大,”金乌解释道,“司烛一直想光影一体,对我的权柄十分垂涎,司衡维持秩序与平衡,维持天地规则,使法则不被打破,虽然他没有反对,但我觉得他有想法;司澜与世间所有的流动与变换相关,她本身就是极至的不稳定,做事不需要好处,只要兴子一起,就不顾后果。”
“那,我现在要怎么办?”林昭看着下方的司岳尸体,“要去取掉这尸体的本源么?”
“它的本源你不能动,那是维持山海界的基础,”金乌正神思考道,“去找司季吧,凶手是用他的样子袭击我,你收集他的本源,可以给那蠢树……”
说到这,大金乌神又显出嫌弃:“崽,树生的生灵脑子都不太好,不堪托付,你真要挂上这树么?”
林昭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么一撞,汤谷那扶桑树还好么?”
金乌正神已经闭上眼睛,不想理会他。
“老母……老父亲,”林昭在他脸上贴贴,“快想想办法,我怎么去找司季,对了,我那两个找不到,甚至记忆都有被影响的朋友,会是什么情况?”
“应该是司命与司愿两位巫神出手了,”大金乌目露冷意,“我撞碎了不阴山、源法之环,生死关头,这些巫神当然也是要尽力想些法子,延续自己的传承,于他等来说,只要传承不灭,便是巫族不灭。至于寻找司季……”
他抬起手,修长的指尖掉下一截鸟爪的尖锐指甲,金色的指甲像一道流动的光芒,然后变成一个发饰,落在林昭发间,一只光芒组成的小鸟,带着碎金般的尾迹,向一个方向飞去。
“它记得十二巫神的气息,会带你找到他们。”老母亲闭上眼睛,“好了,事情都已经托付了,没事的话,把我丢下去,不要再找我。”
“那怎么可能。”林昭贴着他的脸,示威一样地蹭了蹭,“不但现在要贴,等回去了,我还要把你贴活,话说后边你把传承给了我,怎么没被我身体里本源复苏醒来?”
金乌冷笑一声:“当然是因为你总是要回到原本的时间,有了这个教训,我怎么会不死干净些,岂能再让你再唤醒?”
这时间的回旋镖可真讨厌!
林昭撇了撇嘴:“那不管了,老母亲你必须陪着我,这副本那么大,没一个指引说不过去,我保证,等事情解决,我就把你放汤谷里,我们一万年后再见!”
金乌冷漠地看着他:“你如今的嚣张,我未来都是会好生的讨回的。”
林昭得意地动了动尾巴:“嘿嘿,你没有,你就是凶了我两下,我这么可爱的崽,撒娇两下,你就舍不得出重手了……”
金乌冷淡道:“还有那树也要一起来找寻我不是?那他最好与你一般可爱。”
林昭顿住,乖巧地抱住老母亲:“我们先去找司季……我给你讲,我家老树对我很好的,他温柔又知书达理,能遇到他是我福气……”-
同一时间,司戎巫国中也是乱作一团。
那金乌正神的翅膀一扇,恐怖的力量宛如潮水,纵然巫国的结界在这没有攻击意图的力量下抗住了,也瞬间化为流星,消失在茫茫虚空里。
一时间,巫国的巫师们到处乱飞,大喊着各种报坐标、生活路径、能源储备、恢复轨道种种让林昭的队员们不是很熟悉的词。
姬尧光无奈地捂住额头,没办法,他的阿昭就是这么活力十足。
孤灯下幽幽道:“我们是在这里等他找过来,还是自己找过去,老树,你有能寻他东西么?”
姬尧光指尖转着一丝嫩芽:“当然知道,他身上的挂件都是我做的。”
氐国主松了一口气:“那快找过去吧,这星宇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窥探我们……”
话没说完,他们同时住口,周围的气氛突然变得异常凝重,仿佛整个空间的温度骤然下降。
远处星空,一道幽暗的影子缓缓升起,像是从虚空中凝聚出来的可怕巨口,张开了血盆大口,正静静地伫立在他们不远的地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空气中的压迫感变得更加浓重,每一寸空间都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拉紧,连呼吸都变得艰难。那黑影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形态的变化,仿佛是某种沉寂已久的存在,在这片寂静中逐渐觉醒。
“它在等我。”孤灯下低声说,语气中带着一点无奈。
“它是谁?”氐国主问。
孤灯下沉默了一下,随后微笑道:“应该是,我梦里的那条蛇吧。”
第177章 再见队友 成事不足
看着那道门扉, 孤灯下的身影有些模糊,宛如溶入夜色的最后一道光。
他是巫神血肉所孕育出来的生灵,从记事以来,他的梦境里都有一片永不散去的黑暗, 黑暗中巨大的异色瞳孔, 在梦里凝视着他,仿佛是某种无形的力量, 始终在他心底深处潜伏。
从未有过真正的恐惧, 只是习惯了。这黑色的存在,在他眼中并非敌人, 而是与他自身紧密相连的因果,某种注定的力量,仿佛在暗示着他, 他终究要面对这一切,去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如今,那道黑影不再是梦境的模糊轮廓,而是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目标,等待着他踏入。
啊,终于到了这个时候……
孤灯下的心中既有无奈也有解脱, 我那命运的轮盘终于转动, 这一刻,我已经不能再逃避。为了解救同伴, 也为了自己, 我需要进入那道黑影之中,去完成这一切——这是我从未选择过,却也无法回避的宿命……
看着孤灯下带着解脱的叹息准备迈步向前时,姬尧光握紧拳头, 准备陪他进入这一场命运的试练。
然而,氐国主却突然开口:“既然是你的事,那就快去,别耽搁了。”
“啊?”
姬尧光与孤灯下同时愣住了,目光交汇,突然有一点尴尬,孤灯下更是怒道:“我这是去自投罗网啊,你有没有一点同袍之谊的,看看,姬尧光才是个好心人!”
氐国主淡定地看着他们:“不然呢?反正你要去且不能让尧光去,到时又来三拒三请,徒然浪费时间。”
都是外地人,装什么深情。
孤灯下恼道:“就你能,就你会说,你等着,轮到你时,我就踢你屁股进去!”
氐国主笑了笑:“再磨蹭,我可就要进去给你呐喊,尧光说不定还会像上次那样……”
在你脑袋上种树开花,他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姬尧光,眼中含笑。
孤灯下连连摆手:“不必不必,我这就去酝酿一下,老树你别添乱了。要是那殿下再来帮忙陪我一起通关,还不如让我死了得了。”
话音未落,孤灯下便化作一道黑影,迅速跳跃进入了那扇巨大无形的大门。随着他身影的消失,影门瞬间关闭,宛如从未出现过一般,周围的空间恢复了宁静。
司戎巫祝在旁边围观全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什么都没说。
你们真的不告别一下么,托个孤什么的,这是不是巫神传承还说不准,死的概率极高啊!
氐国主不以为意,拿出一本封面上刻着司戎巫国徽记的古书,安然翻阅起来。,那书页温柔的翻动声仿佛是时光的流淌,显得他从容而悠然。
姬尧光则叹了口气,抬头望着那早已倒下的羽国主,目光闪烁了下,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轻轻挥动手指,青砖地板的缝隙里突然涌出了嫩绿的花芽,旋即绽放成一片片五彩斑斓的鲜花,柔软的草床在空气中弥漫,轻轻将羽国主托起,安置在床榻上。
氐国主放下书,微笑着看向姬尧光,淡然说道:“不用担心,小殿下已经是巫神,我们如今若是妄动,乱了他的轨迹,只会让他更难找到自己,徒然添乱,不如就在这里等他。”
姬尧光轻声回应:“话虽如此,但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帮上他的忙。”
氐国主头也不抬地道:“我等在这里,就是帮他的忙了。再强的人,总会有疲倦的时候,没有一两个人守护,最终也会失去方向。可是想着那些需要我们的人,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动力。”
姬尧光幽幽地说道:“我要当他的树,成为他的家,而不是仅仅做一个愚笨的钱库,或者讨巧卖萌的傻鸟。”
氐国主微微一笑,放下书卷:“体会不来你这种心情,毕竟我的控制欲太强,那个时候,我叫灵光计往东,他不敢往西。”
“那你还拒绝他。”姬尧光有些叹息,“灵光计,真的是个好人。”
氐国主沉默了下,随意道:“是我好人,但我发现,若是再喜欢多一个程度,便会触发巴蛇图腾里的最深的恨意,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后,就果断把那傻子放生了。”
“巴蛇图腾的恨?”姬尧光一惊,“它还有意识?”
氐国主淡淡道:“有啊,不然怎么是图腾中潜力最大,最凶狠的一只呢。它的意识不多,但极其坚固,我磨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削减掉一分。”
“我记得,巴蛇原本是巫神司命的图腾,”姬尧光想着父亲当年说过的话,“只是不知为何,被巫神抛弃了,并且剥夺了神力,被镇压在地心之中,直到灾难之后,才以腐化之身,游荡在世间,毁灭所触及之物。”
氐国主托着头:“所以,如果这次任务,我能触及司命的权柄,或许能化解巴蛇心中的怨恨,解决那个麻烦。”
姬尧光想了想,摇头:“司命这权柄与你真的不匹配啊……”
氐国主不由摇头道:“还不知那位司命,能不能看上我呢。”
他们同时停下话题,在这片安静的空间里,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周围细微的草木生长的声音,等待着想等的人归来。
……
同一时间,一只乌鸦在虚空中吭哧吭哧地飞行,不时抱怨:“老母亲啊,你好重啊,我飞不快了!”
虽然是人形的身体,但本质不变,金乌的实体依然是那颗恐怖的星辰,需要抵抗下方山海的吸引。
金乌正神躺在大乌鸦背上,平静地把手放在腰腹,眼都懒得睁开。
他已经很疲惫了,在被斩去生机的一瞬间,他怒极之下用本体撞了不阴山,当时就已经死了,按理本体应该接下来的数日炸开,让天地崩塌,把整个巫族一起拖去死。
如果不是遇到这糟心的崽,他当时就已经毁掉了整个世界,但司宙是知道他的软肋,正好卡在这一瞬,让他停止了毁灭世界。
“那这司宙有病啊!”林昭抱怨道,“他就不能再把我往前送送,送到你被袭击的时候,那时按他们的计划成功进行,我有你的母爱,他们有他们的世界,大家安安心心的分家不好么?那也不用做什么任务了,皆大欢喜。”
“这是劫。”大金乌闭着眼睛道,“哪有那么简单,好了,不用飞了,已经到了。”
林昭看着下方天地,惊讶道:“啊,这里居然还没有被毁灭啊!”
下方的天地,风清云朗,看起来还是好山好水,林昭小心地收起自己的光芒落下去——他的太阳真火太强大,靠近地面就是毁灭级的天灾。
“山海界的庞大超过了你的想像。”大金乌解释道,“以我速度,飞过整个山海界,也要十二个时辰,你想想,这是多大的距离。”
林昭一时忍不住抽气:“天啊,光要一整天才能飞过去的天地界限,山海界本体才多大啊,这居然能支撑到现在才快垮,简直了……”
“所以,在边缘之地,毁灭至少要等上一年半载才来,够他们慢慢绝望了。”金乌嗤笑道,“没有巫神的力量,他们根本跑不出这片星宇。”
林昭心说老母亲还是报仇的一把好手,那一瞬间,什么都算进去了。
“但这样,会不会着了那罪魁祸首的当啊,”林昭忍不住问道,“万一他就是为了让你去和世界同归于尽呢?”
大金乌冷冷道:“那就满足他,反正我死了,就都别想好过,一起死吧。”
正说着,他们已经落到大地上,林昭看着远方的城池,那是一只巨大的玄武,龟壳上负载着城池,城池是如此地高大,轻的小的云朵在周围漂浮,无数建筑浮在天空,有瀑布从小岛流下,看着宛如空中的森林,周围还有几十只小一点的乌龟,托着城池,如卫星一样守卫在周围。
林昭怔了一下,嘴上的微笑就有点难以扬起。
眼前的一切仿佛瞬间化作另外一段回忆,那些漂浮在天空的残骸,许多次与这些玄武神骸对抗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眼前活生生的乌龟,温柔地行走在大地上,竟然正是他曾经多次与之交手的神骸。
那玄武神骸,曾是那么的恐怖,给无数生灵带来灾难。久远前的它,却只是安静地负载着这座空中的城池,行走之间,背上的城池没有一丝晃动,它那么地与世无争,甚至嘴角的胡须都带着一点慈祥。
“殿下!”一个兴奋的呐喊打破了他的沉思。
林昭猛地回头,只见微生戊和柏壤被一根粗大的锁链捆着,锁链的一端牢牢系在一只庞大的火鸦爪中。随着狂风的吹拂,锁链在空中剧烈地摇晃着,微生戊和柏壤不断被风吹得撞来撞去。微生戊显然弱鸡得多,被柏壤撞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林昭眉头一皱,冷冷地注视着那只火鸦,语气不容置疑:“下来!”
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血脉中传来的巫神威压毫不掩饰地释放开来,仿佛一阵无形的巨浪席卷而来。火鸦瞬间受到了压迫,羽毛乱飞,剧烈扇动着翅膀,猛地失控地坠向地面。
微生戊和柏壤还在半空中纠缠,锁链狠狠一晃,将两人带着撞击的力量扔到了林昭面前,砰的一声,重重地落地。紧随其后,那只火鸦也“啪”地一声栽倒在地,猛地扑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压到地里。
真惨。
“你们是什么情况?”林昭把他们刨出来,问道。
“殿下,这城池在运金乌之卵!你不是爱吃吗,我给你偷了两个……”微生戊炫耀道。
下一秒,正装死的老乌鸦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178章 过往余晖 他得补上这缺口
听到微生戊的话, 林昭的后背微微一冷,立刻打断他:“不说这个,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和我们走散了, 又怎么来到这里的?”
微生戊抓了抓头皮, 想着组织语言,他其实对最近的遭遇也挺云里雾里。
倒是柏壤叹了口气, 开始解释:“那时候金乌坠落, 天地崩裂,您当时用翅膀将所有人卷起来护住了, 但我们俩……你根本没卷到我们,直接暴露在那场巨大的撞击中了。”
林昭的眉头紧紧锁起,打断了他的话:“不可能, 虽然记得不太清,但我绝不可能把你们落下。”
柏壤摇头道:“当时微生戊一个照面就被烤焦了,所以没有记忆,我当时抓住他,却被一股力量卷走,等回过神来时, 已经在一个山洞里, 我带着他穿过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山洞,好在他的心脏特殊, 没走多远, 身体就恢复,我们也就醒过来了。”
然后,然后他们就在山洞里看到一个巨大的祭坛,那祭坛上有十一枚金乌之卵, 却没有人看守,微生戊只是好奇上前看了看,结果被一个进来守卫说是盗贼,不听他解释,就要把他们就地正法。
他们想反抗,但立刻闯进来三个天巫守卫,他没办法,只能一人抱了一个蛋,威胁他们敢伤他们就把蛋打了……
听到这里,林昭忍不住有些紧张:“然后呢?”
柏壤道:“然后,然后我们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对面说那蛋只有巫神能打的破,天巫拿着它当盾牌都没问题,还把微生戊嘲讽了一通,说他没文化,是哪个乡下来的,微生戊就生气了,一拳凝势,就要打给他看看。”
他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他那一拳还有模有样的,把他们都镇住了,然后又说微生物身上有什么‘戊源’之心……要带他见巫神司季。”
那场面很混乱,微生戊举拳时散发出的气息被认为是司季,把他拉去沐浴更衣。
“为什么要沐浴更衣?”林昭疑惑。
“因为他被太阳真火烧焦后,我这不是没带衣服嘛,宇光石饰品在这里又打不开,”柏壤理所当然道,“所以,只能拿我上衣让他围着。”
微生戊脸一红:“你,你也不用什么都讲出来啊 。”
柏壤继续道:“再然后,我们就去见司季,结果司季的神殿居然全是死气,那大树失控,长得到处都是,他们说一定是我们干的,要挖出微生戊的心把巫神救活。”
“好在微生戊当时拿了两个蛋一直带着,要当威胁,当时乱成一团,我们就逃出那城市,结果没走多远,让这乌鸦抓回来了,就遇到你们。”柏壤终于松了一口气,“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至于那两个蛋,当然是祸水东引啊,而且金乌家的蛋,没有人比金乌家更合适拿了。
林昭忍不住点头:“真是精彩的人生啊。”
这时,地上的火鸦本来正卷成一团,紧紧地抱住自己,低下头,显得极为谨慎。听完他们的交流后,它举起了翅膀,小心无比地询问:“那个……那个……您是,金乌神上吗?”
它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颤抖,仿佛一只可怜的小鸟,直面大日的威压让它心生战栗。鸦族的血脉在这一刻几乎被压迫得几乎无法承受,灵魂的颤抖让它不敢有丝毫的怀疑。那种从心底冒起的恐惧和敬畏感,是任何一个鸦族都无法错认的。
林昭点了点头,目光深邃:“正好,你是本地的,那就告诉我,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火鸦恭敬地行了一礼,突然化作一名俊美青年,他的外表凌厉而野性,身形有羽族特有修长轻盈,黑色披风随风飘动。
他看了一眼金乌,低下头,脸上微微泛红,低声道:“我名招白,司季麾下第七巫祝。是奉命出来追捕这两个偷蛋的小贼。”他说完,微微顿了顿,仿佛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继续道,“我和我的同僚追了他们很久,但始终没能抓住他们。结果,他们在被我们追捕时,又奇迹般地脱逃,最后被我抓到。”
林昭不置可否地看着他:“然后呢?司季出了什么事?”
招白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他沉默了一下,才低声说:“三天前,司季巫神突然展现出惊天法力,现出了巫神的真身。随后,巫神心核碎裂,几乎瞬间毁掉了整个巫神殿的枢纽。而后,巫神命令我们将金乌之卵分别送出,称这是山海的未来,必须尽快送到其它巫国。我们正在执行命令,但事态发生得太过突然,天巫之间也开始人心惶惶。”
林昭听得眉头微微一挑,目光变得锐利:“那司季……现在还在巫国里?”
招白一愣,似乎没想到林昭会这样直接地问,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惶恐,但还是低声道:“金乌神上,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林昭笑了笑,语气轻松:“没什么意思。快走吧。”
他愉快地捞起身边的老母亲,背在背上。老母亲在听完了整个过程后,已经闭上了眼睛,继续装死,任由一切发生,显得淡然得几乎像是已经超脱了尘世的纷扰……反正剩下的事情,都是崽儿的事了。
“对了,差点忘了。”微生戊从破烂裙子底下里掏出两个金色的蛋,递到林昭面前,“殿下,这东西你要现在吃吗?”
那两个金蛋金光闪闪,表面流动着如同熔金般的质感,看上去无比神秘,显然不是什么凡物,几乎能直接告诉旁人——我是小太阳的蛋。
招白看着那两个金蛋,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极其紧张,等那话说出口后,他眼中立刻满是惊疑愤怒,电光火石间猛地伸手,抢过了那两个金蛋,护在怀里,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你、你不是金乌正神,正神怎可能对自家血脉下此毒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林昭一时愣住了,竟有些百口莫辩。他瞥了一眼微生戊和柏壤,嫌弃地摇了摇头,随即看向招白,语气无奈而轻松:“他们俩只是在甩锅给我罢了。你看,我怎么可能对兄弟下手?再说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个蛋呢,要是吃了自己,恐怕整个时之国都会炸掉。而且真要吃,我不如连你一起吞了,多简单的事。”
他拍了拍招白的肩膀,微笑道:“行了,快去通知司季,我来了。”
话音刚落,突然,远处的玄武图腾中,赫然出现了一条庞大的天路。天路两侧,繁花似锦,花瓣随风飘落,空中弥漫着如梦似幻的光辉,仿佛是为他们的到来而特意准备的欢迎仪式。
林昭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看来,司季邀请我们了。”
他随即转头看向微生戊和柏壤:“你们跟上啊,这次可别再说我丢下你们了。”
那巫祝本来惊疑不定,但看着司季都这样说了,只能恭敬地低头:“是在下冒犯巫神了,殿中还有要事,不能送神上前去,还请见谅。”
说完,他退了两步,抱着蛋的手更紧了。
林昭觉得有趣,伸手向那小蛋摆了摆手,招呼:“弟弟妹妹们啊,我们会再见的哦~”
那两个小蛋突然颤抖。
装死的大金乌终于烦了,重重伸手拍在臭崽头上。
林昭嗷了一声,乖巧带着跟班,背着母亲走了。
巫祝和两个跟班都心中一凉,什么人啊,居然以把巫神/殿下当坐骑?
但招白却没有心情操心这些事,他心中不安越发浓烈,飞快化成一只乌鸦,落到巫神殿外,招集剩下的天巫们。
“鬼林,把这枚蛋送给司命巫国,”他拿出第一枚金乌之卵,看着自己的弟子,“这枚蛋先天有缺陷,第六巫国离这十分遥远,但正好路过你故乡的村子,可以把他们一起带去巫国。”
“多谢师尊,”那年轻的天巫面露欣喜地接过,唤出一只巨大而嚣张的驳兽,翻身而上:“弟子去了,师尊保重。”
招白看着那年轻的天巫离开,神情失落,那司命之国极其遥远,等天地崩裂之难传来,那枚蛋,怕是再也到不了那里,希望这剩下的十枚,能让世间,再见太阳升起。
至于刚刚那位……不能想,一想就觉得巫国未来无望。
……
林昭带着跟班踏上鲜花之路,走着走着,便到达一片盛满鲜花的湖边林地,一名温柔静谧,气质和老叔十分相似的青年转头看他,那样子有些像……林昭眼睛有些花,居然长得像微生戊?
什么情况,微生戊这小子难道真的是巫神转世?
“不,他不是,”那青年微笑道,“戊神会在未来变成无数碎片,这个孩子,只是其中的一块破片的载体,将它的灵魂中那一块取出,与无数碎片粘合,才会是真正的戊。”
林昭看了一眼微生戊:“那取下这破片,他会怎么样?”
青年轻笑道:“那就碎了,灵魂会渐渐枯萎,死去。”
微生戊顿时拳头硬了。
“好了,你既然是在等我,那肯定知道我为什么过来,”林昭伸出手,理所当然道,“源、剩下的权柄,都给我吧,还有把身体烧一烧,不要去被那边的傻大个吞了。”
司季轻声道:“这些,都可以给你,但,需要你做到一些事,我才能完成交易。”
“这不是交易,是你们求我,”林昭抱着胸,冷笑道,“我老母亲被刺死,你们个个都有嫌疑,现在,乖乖去死,就是在洗脱这个嫌疑。”
司季微笑道:“司宇很喜欢你吧,把他的守护都放在你身上……我在维持大地的生机,你若取走了,等司宇回来,见到的巫国就只剩下废墟了。”
林昭抱拳,果断道:“说吧,去哪里,杀几只?”
第179章 就我一个补上去 开始了开始了……
司季微微抬手, 湖面随之泛起细密的涟漪,倒影的天幕如同被看不见的手拨弄,一层层光晕扩散而出。湖水缓缓浮现出一道又一道的画面,如同被裁剪开的天地切片, 将整个山海界的现状映入其中。
十一处方格, 每一块都对应着一座巫国,有的繁盛如故, 有的残破不堪, 有的则被黑暗彻底吞没,化作死寂的废墟。
林昭俯身看着水面, 视线快速掠过那些陌生的巫国,最终落在某一处影像上。他瞪大眼睛,努力想从司戎巫国的画面里找到老树的身影, 可惜湖水映出的只是一个高空俯瞰的全景图,城池轮廓清晰可见,但渺小的人影根本看不清。
“放大一点。”林昭毫不犹豫地指着画面道。
司季微微一笑,手指在湖面轻轻一点,那方格迅速放大,景象渐渐变得清晰, 画面中, 司戎巫国仍然悬浮在星宇之中,如一座漂泊的孤城, 巫国的战巫在城墙上巡逻, 巫祝们在广场上施法稳固法阵,百姓忙碌地重建家园,城中虽经历浩劫,但秩序未乱, 仍然维持着它顽强的生机。
林昭很快在城中的一处花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羽国主终于从睡地板换成睡花床上,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而一旁的氐国主端坐在石凳上,专注地翻阅一本古籍,正看到兴处,裙甲下的白色蛇尾盘绕在椅脚上,偶尔还晃一下。
再往旁边看,姬尧光正用指尖轻轻拨弄着嫩芽,一根根枝条随着他的动作生长,宛如在呼应他的心意,而几个巫祝则站在他身旁,袖子挽起,正在调配巫药,感激之色溢于言表。
“要打个招呼么?” 司季温柔地问,“让他们知道你没事。”
“能把他们抓到我身边来么?” 林昭干脆地反问。
司季轻轻摇头:“司戎最后的意志仍在守护巫国,我不能打破它。”
林昭撇撇嘴,摆手道:“那就算了,万一打了招呼,让他们误会自己是你人质,非得不连累我去死,给我添点狗血剧情,那可就麻烦了。”
司季轻叹一声:“你这孩子,比你父亲还难相处,也把我想得太坏了。”
林昭冷笑一声,而是将目光投向其他方格,扫视着剩下的巫国:“咦?居然还有六个巫国还能撑住?”
画面中,六座巫国仍在运转,各自维持着最后的秩序,但局势已是风雨飘摇。其它的六座巫国,有的已经彻底崩毁,化作废墟漂浮在星宇之中,有的正被黑暗吞噬,只剩下一片残存的光辉,还有的如同垂死之人,在苦苦支撑,似乎随时都会走向灭亡。
“要我怎么帮?”林昭盘起手,高傲地看他。
司季的目光平静而深远:“当然是需要你去寻找其他巫神,修复源法之环。唯有如此,才能平定天地,恢复秩序,否则整个山海界,终将步入陨灭。”
林昭点点头,随口道:“我明白了,但是这些巫国都是长了腿会跑的,我该怎么追上他们?”
司季抬起手,掌心缓缓生出一根修长的树枝。枝干笔直,宛如天幕之下最稳固的支柱,枝叶轻颤,宛如有生命般散发着淡淡的辉光,而尖端的花苞微微闭合,仿佛随时会盛开。
“这个能让你进入所有巫国,只要我的枝丫曾经生长在那里,你就能打开通往那里的路。”司季温柔地说道,“但你的力量太强,每用一次,巫国的枝丫它便会枯萎,无法再次打开同一条道路。”
“所以,我这是在拆高速路啊。”林昭耸耸肩,伸手接过树枝,“不过,眼下连城都快保不住了,保路也没什么意义。”
司季微笑:“你明白就好。”
林昭一边把玩着树枝,一边抬头问道:“对了,你是什么树?”
司季坐在一棵古老的树下,枝叶茂密,盘根错节,树干上刻满了古老的巫文,仿佛承载着天地的历史。他轻声道:“建木。”
林昭挑了挑眉,轻笑道:“那我先走了,老木头,回头见。”
他不再多言,目光落在手中那即将绽放的花苞上,随即注入一丝巫力。
刹那间,花苞缓缓绽开,十二片花瓣依次绽放,每一片都铭刻着不同的巫文,宛如一座座门户,等待着他去开启。
林昭的目光在花瓣间游移,最终毫不犹豫地伸手点在刻着司戎巫文的那一片上。
刹那间,花瓣微微颤动,一道柔和的光芒自花蕊中心溢出,宛如一道流光,缓缓扩展成一扇通往司戎巫国的门扉。
林昭抬脚便要迈入,却在此时,司季突然开口:“小太阳。”
林昭停下脚步,回头挑眉:“怎么?”
司季坐在建木下,微风拂过他的长发,他的目光悠远深邃:“你走上这条路,便意味着,你将承担巫国的命运。巫神已陨,唯有你能寻回失落的权柄,将源环补全,否则,山海界终将无法逃脱崩灭。”
林昭笑了一声,懒洋洋地摆手:“放心,我活着的地方,哪那么容易毁灭。”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迈入光门。
一瞬间,天地变幻,光流倒转,耳畔风声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天地气息。
当林昭睁开眼睛,已然站在司戎巫国的长空之上。
巫国依旧悬浮于星宇之中,整座城市宛如一艘行驶在宇宙洪流中的巨舰,依靠着司戎巫神残存的意志维持着最后的秩序。
林昭目光一扫,很快锁定了自己的目标——正和巫祝们喝酒吃菜的氐国主和姬尧光。
“喂喂喂,”林昭忍不住开口,“你们喝酒怎么能不叫我?!”
他这一声喊,顿时惊动了几人,氐国主懒懒地抬头,目光落在林昭身上,微微一笑:“小殿下终于舍得回来了?”
姬尧光站起身,目光先是在林昭身上打量了一圈,确认他毫发无伤后,才轻轻松了口气:“阿昭,你可算回来了。”
林昭落地,张开双臂,笑嘻嘻地朝他们走去:“我可是带了礼物回来的——你们猜我背上是谁?”
几人这才注意到,他背后竟然背着一具对树来说印象非常深刻的身躯。
他的身上依旧燃烧着微弱的火光,气息虽极度衰败,但依旧残存着神威。
所有人神色瞬间一变。
“……金乌正神?”氐国主少见地露出凝重的表情。
姬尧光:“阿昭,你到底遇到了什么?”
林昭嘴角一勾,随手将金乌正神往地上一放,双手叉腰,语气轻快:“怎么,见到我的老母亲都不打个招呼?”
老母亲:……
空气寂静了一瞬,下一刻,整个巫国猛地一震,背负着城池的鲲兽发出一声惨呼,庞大的身躯险些失衡,巨大的羽翼挣扎扇动,勉强稳住了浮空的巫国,但那沉重的压迫让它颤抖得格外明显。
林昭眼疾手快,一把将老母亲重新抱起,鲲兽这才发出一声死里逃生的长鸣,甩了甩尾巴,姿态重新调整。
林昭小声逼逼:“早就说了,老母亲你太重了……”
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压骤然降临,宛如神祇苏醒,整个巫国仿佛都被沉重的气息笼罩,天空的光芒似乎在这一刻被吞噬,天地间只剩下了一种无形的、压迫灵魂的存在感。
被这股威势打断传承的羽国主本能地睁开眼睛,与那刚刚睁开眼的金乌正神目光对上。
沉默。
然后,羽国主默默地闭上眼睛,翻了个身,继续装睡。
氐国主瞳孔一缩,瞬间变成一条小蛇,一溜烟钻进了羽国主的床底,整个蛇身紧紧盘成一团。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只留下姬尧光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对着睁眼的老母亲。
小乌鸦忍住想撒腿就跑的冲动,勉强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声音可怜兮兮:“爹爹不要啊,这扶桑苗就剩这么一颗了,您也不想儿子无家可归吧……”
气氛死寂。
姬尧光思索片刻,单膝跪地,声音恭敬而低柔:“还未谢过神上上次的恩赐……”
他话音未落,金乌正神冷笑一声,抬手就是两个结结实实的大逼兜。
“啪!啪!”
声音清脆响亮,宛如惊雷炸响在所有人的耳边,小乌鸦当场被拍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耳朵嗡嗡作响,脸上火辣辣的。
老母亲的手劲,果然还是一点没变。
看老母亲重新闭眼,林昭这才痛苦抹泪,而后转头看向装睡的羽国主,问道:“怎么样?你的试炼完成了没?”
羽国主这才缓缓坐起身,眉眼间还带着一丝刚从沉眠中苏醒的疲惫,他低头看着胸口的箭矢,指尖轻轻拂过,旋即将其拔出,声音淡淡道:“被你打断了,神上,您请。”
那箭矢缓缓散发出淡淡的金光,光芒流转间,一道虚幻的身影浮现出来,化作一位手持长弓的神祇,正是司戎巫神的意志残留。
他俯视着林昭,叹息道:“小乌鸦,你也太急了,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教完这鸟儿。”
“都是老古董的东西,学完都哪年去了,”林昭一边心说老妈真好用,往地上一放就是核五,对这些装死的巫神一炸一个准,“行了,把源法之环补上,我急着赶下一个巫国呢。”
司戎巫神沉默片刻,目光落在林昭的身上,最终缓缓点头。他向前一步,伸出手指,指尖轻轻点在林昭的额头上。
刹那间,一道柔和的光芒融入林昭的意识之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源法之环的裂痕正在被修复,那缺失的一环逐渐填补完整,整个巫国的秩序都仿佛在这一刻被稳固了。
司戎巫神的魂体微微晃动,神色怅然,他低声道:“在未来……你们……”
他顿了顿,最终轻叹一声:“罢了,以后的事,便由你们做主吧。”
他的身影随风消散,重新化为一根箭矢,扎在羽国主心口。
第180章 我请问呢 围观吃到一场陈年老瓜
“你心口怎么样?”
“还能活, 问题不大。”
“我问你痛不痛。” 林昭翻了个白眼。
“……”羽国主沉默了一下,轻笑,“痛,但忍着吧。这可是巫神的残骸, 怎么说也算神器, 总不能丢吧。”
“不能收起来么?”
羽国主无奈道:“这神器在我心口积蓄力量,用完了当然要插回去。”
“还是热插拔, 这些个巫神就爱整花里胡哨, ”林昭翻了个白眼,“行吧, 那你现在能上巫神级了?”
羽国主捏了捏胸口的箭矢,思索片刻:“还差点火候,如今的情况与孤灯下相似, 算是巫神之躯,但还用不出多少巫神之力。”
“可以了,以前代码重新转码,能跑起来就不错了,哎,对了。”林昭猛地一拍脑袋, “孤灯下呢?”
姬尧光解释道:“去司烛巫神处试炼了, 还不知生死。”
众人一时沉默。
林昭却很淡定:“他都是巫神躯体了,主角之姿, 什么幕后黑手来抢身体什么的都妥当是送宝童子, 我们相信他就是。”
讨论很快继续,但姬尧光却忍不住总是看着阿昭肩膀上的大金乌。
老母亲的羽毛已经褪去光辉,闭着眼睛,像是真的陷入了死眠, 只有偶尔翅膀的金色火焰轻微闪烁,昭示着他还没彻底凉透。
姬尧光在旁边捏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小声对林昭道:“阿昭,我觉得吧,还是得给神上准备个棺材。”
林昭:“……?”
老树继续道:“你看,你这样背着母、母亲吧,一路走一路晃,显得不庄重。而且万一你飞快了,风一吹,把母上的羽毛给吹乱了怎么办?”
听到这蠢树也称母亲时,老金乌眼皮微动,本想给他个教训,但又听到后半段,觉得这树虽出身差了些,却还算懂事,便继续闭眼,和从前一样,对这些人物事都懒得理会。
众人也纷纷点头:“说得有道理。”
于是老树立刻撸掉自己的一截枝干,三下五除二,给老母亲打造了一个闪耀着金丝纹理的奢华棺椁——里头垫着嫩叶,铺着鲜花,简直比宫殿还舒适。
林昭盯着这华丽而沉重的棺木,陷入了沉思。
“没必要吧……我老母亲躺进去就会自燃,什么花也是白放。”
姬尧光矜持地道:“话虽如此,但心意还是要有的。”
“好吧,我也给点心意。”林昭觉得这话有道理,于是顺手拔了几根自己的羽毛丢进去,权当是棺材装饰。
氐国主在一旁幽幽道:“羽枝太硬,若是为巢,还是用羽绒最合适……”
林昭轻咳一声,弱弱道:“我一个小鸟,才多少点羽绒啊,不能拔……”
最后还是决定放羽毛进去——反正老母亲也不会从棺材里爬出来骂他不给他铺羽绒。
为了更好地背着这位“沉睡的老母”,他们又调整了一下棺材的设计。老树还贴心地用编了两根树根做背带,横着绑在林昭背上,妥妥的随身携带金棺。
“ 阿昭,要不要我帮你背背?”老树试着提了一下背带,结果……没能提得动。
林昭:行吧,母亲嫌弃,看来这活还得他来。
棺材背好了,跑路也得安排好。
林昭和司戎巫国的百姓交代了一番,让他们别再留在山海界,直接往星宇里跑。
“往深空去,越远越好,最好万年内别回来。”林昭挥挥手,随手丢了一根自己的羽毛给他们,“这根羽毛能给你们光和热,你们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巫祝们看着已经变成绝境的山海界,神情哀伤,但还是深深行礼:“谨遵神上之令。”
然后,他们开始出动,清点物资人员,催动鲲鱼,准备着载着司戎巫国向星海的尽头航行。
林昭伸了个懒腰,掏出司季给的树枝,法力轻轻注入。
嗡——
一道光门缓缓浮现,一片花瓣在其中飘落,仿佛通往某个神秘的国度。
林昭精神一振,招呼众人:“好了,轮到咱们跑路了,先去把孤灯下那家伙捞回来!”
棺材背好,路已铺平,他们的救世小队,继续出发!-
黑暗阴影之中,孤灯下不知自己已经经历了多久,时间在这里仿佛已经停止了流动。
他在这里与那幽影中巨龙战斗。
一直战斗,其中还夹杂着许多幻境。
他看到了巫神司烛,他本是钟山一条烛龙后裔,在波及山海界的大战中,他也进入了巫族,进入了另外一场远征。
后来,他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越了先辈,他曾经悄悄寻回故土。
但他们割裂的世界的恶行,却已经让烛龙一族也被天地厌弃,所有故人,都已经离开那灵性溃散的天地,消失无踪……
这些年来,他们拥有了强大的力量,繁盛的国度,豁然回首,才发现最快乐的时光,是还在钟山水谭中,肆意生长的时候……他支持了重开山海的选择,他想要重新演化自己的国度,让他回到……
“矫情!”孤灯下一点也不能共情,“走了自己路,有什么好后悔的,我在万年后,轻易成为天巫,每天都是杂务,要看护巫国,还要受你在耳边唠叨,我闹过么?你就该随着你的记忆一起留在过去,后面的事,交给我们年轻人!”
那幽影之龙并没有被他的话影响,而是在让他观赏自己的一世,他在黄昏和阴影里生长,阴影不是黑暗,阴影的存在,是追随光。
他不喜欢金乌,但却羡慕金乌的恣意与刚烈,他追逐着光,黑暗是什么,黑暗真的是光的对立么?
不是。
黑暗是空,是没有光的世界。
那世界是安静的,没有时光存在的空。
空的所在,连权柄也不存在,也不会有流动,有变化,有生灵,世界一切运转,都来自于光,无论这光可见,又或不可见……
孤灯下继续和那烛龙对战。
他骤然明白:“所以,你是想说,金乌不是你杀的,你不会动这个手?”
这老家伙 ,有什么话你不能直接说么?
要在这和他浪费时间?
那幽影之龙却骤然退开,因为虚空中突然展开一道门。
一个耀眼的光芒闪进来。
但却被周围阴影压制住。
那小金乌却是嚣张一笑:“我年纪小,这阴影我是有点挡不住,但是,你不让开,我可要把我的老母亲丢在你的阴影之域里了!”
说着,解开背后的棺材,做势要打开。
里边的老乌鸦也决定,只要他打开,那必然抬手给他个教训。
下一秒,那幽影之龙从阴影里出现,宛如日月的两只巨大瞳孔静静盯着他。
不,应该说是盯着他怀里的棺木。
下一息,那巨大的龙影缓缓靠近,试图缠绕在棺木上……
林昭大怒,正要喷火,就看到它在靠近后,又微微远离,甚至垂下头,露出一种本能准备挨打的模样,但棺木里的老母亲没有出手,它反而露出怅然的神色,尾巴和爪子也无力地垂下,林昭甚至觉得,如果它有耳朵,肯定会一样垂下去。
啊,这难道说……
那龙盘起身体,化为一名黑发披散,看着极为清纯的少年,身体赤/裸,仅以长发蔽体,幽深如潭的眼眸看着那棺木,轻声道:“就算不是我做的,你也要杀我么?”
林昭一时有些无措,不是,这是什么剧情?
棺木里的老母亲甚至懒得理他,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林昭疑惑道:“是不是你做的有什么关系啊,老母亲都直接一锅端了,你还和你的兄弟们分什么你我啊。”
那少年淡淡道:“是么,我本以为,自己会有不同呢……”
林昭敲老母亲的棺材:“有什么不同啊,老母亲你说说呗,我在这帮你回答有点尴尬啊,你们现在都死了,有什么话是说不开的?”
“不,别吵他……”棺材里的大金乌还没有开口,那少年已经摆手,轻声道,“不必了,我其实也知晓,就算当年想要放他走,对他来说,我也没什么不同,他从来都不想承我的情。”
林昭有些无语,不是,你真是十二巫神,而不是什么未成年龙么?
“我撞倒不阴山,伤害最重的除了司岳,就是他了,”老母亲无声地出现在林昭身边,抱胸看着这猛然睁大眼睛的欣喜少年,不屑道,“他的神魄损伤得严重,万年后大部分都凝聚在这小儿身上,因此,他的神思损失了大半,愚蠢如故。”
林昭顺着他手指方向,知道他话里“这小儿”居然是孤灯下。
瞬间,他不由弯起唇:“啊,孤灯,你居然对我老母亲心怀不轨啊。”
孤灯下连连摆手:“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说着,他还去拖那少年:“龙哥你别闹了,你这样的我好丢脸的,快点把源和权柄给我,我得走了……”
林昭却是撞了撞老母亲:“别愣了,快让他把源法之环的那一部分补好,我们赶着下一场呢。”
大金乌微微抬头示意:“听到了么?”
那少年静静地凝视着他,仿佛想将他刻在灵魂里,哪怕,那个太阳,早已经在灵魂深处。
数息之后,他轻声道:“我想起来了,是我让大羿不要杀死你,也是我将重伤的你带走。”
记忆里,那封印大日的咒符依然黑得耀眼,耀眼到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抓住了太阳。
但他们想要的太阳,是不可能被封印的。
记忆里,落在汤泉边喝水的鸟儿,依然耀目得他眼眸生泪。
终是,结束了。
随后,他化为一条幽影,飞向林昭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