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娘娘可是知道顾管事的身份了？……
看着霍明煜大摇大摆离开的身影，叶婉宁磨了磨牙，为了省亲，她姑且先忍一忍。
知道自家主子气愤，回到坤宁宫后，春桃和秋水便让小厨房做了叶婉宁爱吃的小菜过来，刚才在慈宁宫那边，娘娘肯定没吃好。
热腾腾的鸡汤面和小菜抚慰了叶婉宁烦躁的心情，她挥手让春桃和秋水也赶紧下去吃点东西，至于她刚才的烦躁，她估计是月事快要来了的原因。她深呼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生气，毕竟以后这样的事还多着呢，她要提前习惯才是。
不过说起来，霍明煜也是这阵子来后宫的时间勤快了一点，就算有喜讯也还要过一阵子才是，而敏太妃故意提起子嗣的事，不过是想让元梦菡入宫的事变得名正言顺罢了。这宫里的人，随便说的一句话，都有自己的算计在里头。
*
霍明煜的好心情只持续到养心殿，看到桌上的折子，他又开始头疼，他依旧没想好去陇南赈灾的人选，他手里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
整个朝堂，还是被捏在世家里，他翻阅着朝臣的名单，看到江南知州林浦和的名字时，猛然想起这位应该是叶氏大哥的岳丈，谢家和林家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纯臣，或许林家倒是可以一试。
想到这里，他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林浦和是外放到江南的，京城林氏家族的人也不少，他倒是需要好好挑选一番了。
至于叶家旁支，倒是可以互送林家人去陇南一起赈灾，至少目前为了叶氏，他们也会忠于自己，去陇南赈灾的事有了人选，霍明煜紧绷的情绪倒是放松了不少。
现在陇南赈灾的事有了人选，他便开始着手处理隐瞒陇南灾情的人，这些人和左相都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冷笑一声，夏睿广这个老东西还真是越来越贪心。
第二日的早朝，陇南灾情的事被捅破，霍明煜在金銮殿上大发雷霆，要问责相关人员，夏睿广的人很快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陇南的官员，表示是他们害怕承担责任，所以选择隐瞒灾情并加重赋税的事。全程夏睿广都没出面，所有的责任都落在远在陇南的官员身上。
霍明煜冷笑一声，也罢，就当砍掉他的爪牙了，接下来就是赈灾的人选，看得出夏睿广一派很有想法，但他休想。
这天早上，赈灾官员的名单并没出来，陇南旱灾的事倒是传进了后宫，慈宁宫内，敏太妃不由皱眉：“这样一来，梦菡进宫的事情就要缓一缓了。”
“能天天侍奉在姑母身边，菡儿就很满意了。”元梦菡倒是一脸的平和。
“是个沉得住气的好孩子。”敏太妃夸赞饭，同时心里对赈灾的事起了心思，元家这些年入仕的人越来越少，如今元家需要一件功劳，然后出现在众人面前。
“母妃，明日儿臣想出宫游湖，可以吗？”回来几天一直待在宫里，霍蕴秀早就闷坏了。
“不要随意出宫。”敏太妃皱眉一脸的不太赞同。
“儿臣这不是听说陈家公子也回去，才想去看看的嘛。”霍蕴秀撒娇道，她口中的陈家公子是武安侯家的幼子，也是敏太妃属意的驸马人选。
武安侯自从老侯爷去世后，就空有虚名，陈景同是幼子，不用背负光耀门楣的责任，尚主最合适不过。
敏太妃瞥了一眼霍蕴秀，知道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于是点头同意：“也好，明天带上林姑姑一起。”
“是，母妃。”霍蕴秀自动忽略她的最后一句话，她没说的是，去游湖的不止陈景同，还有夏子濯。她不明白母妃为什么不愿意自己嫁给夏子濯，明明他才是这上京城最好的儿郎。
元梦菡瞥见霍蕴秀的眼神，大抵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她垂下眼眸，很快移开了眼神。
“梦菡，陛下为社稷伤神，哀家特意准备了莲子百合汤，你等下亲自送到养心殿去。”敏太妃看向旁边的元梦菡，她知道这是要支开自己，乖巧的应了声好。
等元梦菡离开后，敏太妃看向霍蕴秀：“你及笄那天，陛下会替你赐婚，你出宫后不要太招摇。”
“知道了，母妃。”霍蕴秀噘着嘴应声道。
这一日，霍明煜依旧没有进后宫，但来养心殿送汤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他忍着心里的怒气看向周明德：“明日起，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是，陛下。”周明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也不想放人进来，但架不住元氏女手握太妃的懿旨。
*
坤宁宫这边，淑妃带着墨菊拜访，叶婉宁有些意外，她以为那天的事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过去了，没想
到她会主动来找自己。
“臣妾听邱管事说娘娘把吉祥如意养的很好，所以今天冒昧过来讨些经验，娘娘不会介意吧？”淑妃一脸笑意的看向叶婉宁。
“自然不介意。”叶婉宁回以微笑。
两人就着养鹦鹉的事交流了一阵，淑妃才慢慢开口，语气似乎有些为难：“娘娘可是知道了顾管事的身份？”
叶婉宁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就听她继续道：“臣妾和顾管事也算的上旧识，臣妾十岁那年来京城拜访长辈，晚上跟着去看灯会，不小心和他们走散，差点被拐子带走，是顾公子救了臣妾，进宫后偶尔听到顾家的事，便对顾公子多照拂了两分。”
这是淑妃思考了一晚上的结果，顾嘉瑞的身份一查便知，与其让皇后那边继续差下去，倒不如自己坦白，她说的完全是事实，只是隐瞒了后续他们一直通信保持联络的事。
“妹妹知恩图报，顾管事遇到你也算是遇到贵人了。”叶婉宁语气温和，既然她这么解释，那她就这么相信好了。
可惜淑妃头上的玉簪悠悠开口：“如若不是秦家那厮陷害顾家，公子和小姐早已成婚，秦家人都该死。”
叶婉宁捧着茶杯的手一愣，这信息量有点大，让她消化下，虽然早就猜测顾管事和淑妃的关系并不简单，没想到两人差点成了夫妻，还有顾家当年的祸事竟然是因为秦家的陷害么？
第32章 32秦昭仪有喜了
叶婉宁的回答让淑妃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但事已至此，她扬起一抹笑容来：“是顾管事给了臣妾第二次生命，可惜他家出事的时候臣妾无能为力。”
女子被拐子拐走的命运机会都是落入烟花之地，顾家的祸事是他们两人心中永远的痛，秦家陷害顾家还不够，还要如此侮辱顾嘉瑞，想到这里，淑妃垂眸要掩饰自己眼眶里的热意。
“这怎么能怪你，这样的变故是谁也没想到的。”叶婉宁柔声安慰，心里却在思考秦家就不怕顾管事在宫里给秦昭仪使绊子。转念一想，当初顾嘉瑞进宫的时候，估计谁也没想到后来秦昭仪进宫的事吧。
“那日臣妾失态了，还请娘娘恕罪。”淑妃跪地请罪。
“妹妹快快请起，那日你不过向顾管事请教鹦鹉为何会飞回鸟侍的缘故，何来失态一说。”叶婉宁委婉告诉她，她是真的不想掺和他们这种宫中秘辛，放过她吧。
“谢娘娘。”淑妃慢慢起身，她听明白了叶婉宁的话外之音，但她却做不到。
“娘娘，花房那边的管事还等着你呢。”春桃在一旁提醒道。
“那臣妾就不打扰娘娘处理后宫事务了。”淑妃知道这是变相的逐客令，主动提出告辞。
“好，等本宫得闲了，再请妹妹来吃茶。”叶婉宁朝她扬起一抹笑容来。
“好，臣妾等着娘娘。”淑妃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她知道这不是客套话，昨晚她已经传信给顾嘉瑞，近来他们先不要有任何联络，虽然皇后的意思很明显，但谁知道她会不会变卦，她不想赌，也不敢赌。
等淑妃和墨菊离开坤宁宫后，叶婉宁松了口气：“还好你机灵。”
“淑妃这是打算赖上娘娘了？”秋水忍不住猜测。
“或许是试探本宫呢？”比起前者，叶婉宁更宁愿她是来试探自己的。
“奴婢打听过了，陛下登基之后曾问过顾管事，愿不愿意出宫，顾管事自己拒绝了。”这个消息花了春桃三枚金叶子才打听到呢。
“秦家现在正得势，他一出宫，谁知道秦家会怎么做，宫里日子虽然不好过，但机遇也多。”这是叶婉宁的猜测，她还猜顾管事对秦家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顾管事侍弄鸟儿确实有一手，听闻他当初可是有名的纨绔，顾家特意辟了个庄子让他来养鸟。”顾嘉瑞当初也算的上京城叫的出名的纨绔，打听这些倒是很容易。
“奴婢也听说，顾管事是见世子之位自己毫无争取的可能，索性破罐子破摔，天天吃喝玩乐。”传闻太多，春桃也不知道哪个版本是真的。
“传闻听听就好，走吧，做戏做全套，去花房那边走一趟吧。”叶婉宁说着起身。
“院子里的山茶谢了，娘娘不若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再挑两盆？”春桃建议道。
“也好，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叶婉宁脑子里盘算着距离初九还有几天，现下陇南旱灾的事情让她不好提元梦菡入宫的事，到时候狗皇帝不会反悔吧，叶婉宁就这样一脸心事重重的去了花房。
*
霍明煜没想到敏太妃会亲自来给他送汤，他以为自己拒绝任何人进来已经表明了态度，他有些头疼的看向周明德：“去请太妃进来吧。”
很快敏太妃跟着周明德一起进来，她语气温和：“陛下，江山固然重要，但您的龙体更重要，这是哀家特意吩咐御膳房那边炖的清火汤，你尝尝。”
“让太妃费心了。”霍明煜抿了一口碗里的趟，他可不会觉得敏太妃特意跑这一趟就是为了给他送汤。
果不其然，寒暄几句后，敏太妃便直言道：“听闻陛下正在为赈灾的人选犯愁？”
“已经有了初步的人选。”霍明煜没一下把话说死。
“这样啊，哀家原本还想举荐一人呢。”敏太妃得语气带着遗憾。
“不知母妃想举荐的是谁？”霍明煜语气里带着好奇，心里却笃定她举荐的人肯定和元家有关。
“哀家举荐的人选是元康适，他外放三年，去年才回京，他外放的地方正是陇南不远的元州，比起朝中其他官员，他对陇南那边更熟悉。”举荐的人是敏太妃思考好久才定下来的，元康适算是元家这一代里最聪明的，想来他定能抓住这次机会。
“母妃有心了，那就再加上元大人，赈灾是目前的当务之急，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霍明煜没多做迟疑就同意了，反正主要人选已经定好了，多一个元康适也没什么，就当卖敏太妃一个面子。
“陛下说的是，大梁有陛下，是百姓之幸。”敏太妃夸赞道。
“母妃谬赞了。”霍明煜浅浅扬起唇角。
等敏太妃离开，他才不紧不慢的询问周明德：“离初九还有多久？”
“陛下，今日初四，离初九还有五日。”周明德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回答道。
霍明煜垂眸思量自己答应叶婉宁省亲的事，今日敏太妃成功把元康适塞进赈灾名单里，估摸会安静一阵子，至于元梦菡，最多给到嫔位，他手指敲打着桌面，决定就这事去一趟坤宁宫。
“摆架坤宁宫。”周明德觉得最近的陛下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
此时正是叶婉宁午觉的时间，她刚睡着，就被春桃和秋水摇醒，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向两人：“你们最好有事！”
“娘娘，陛下来了。”春桃凑近她耳边小声道。
想起他昨日的威胁，叶婉宁猛的起身：“他这时候来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春桃摇了摇头。
等叶婉宁从寝宫里到前殿已经是一刻钟后的事了，霍明煜扫了她一眼，语气意味不明：“皇后倒是悠闲。”
【嫉妒，他这是赤裸裸的嫉妒。】叶婉宁福身温声解释：“昨天太妃的话让臣妾昨晚一整晚都在忧思陛下子嗣的事，这会才有机会小憩片刻。”
霍明煜是头一次见有人把锅甩在他头上的，他挑了挑眉头：“是吗？那皇后思考一整夜，可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这事还得靠陛下，臣妾自然是没什么好法子。”叶婉宁说着抿了抿唇。
“皇后这是在怪朕？”霍明煜看向叶婉宁。神色有些不太好看。
不待叶婉宁说话，就听见周明德一脸喜色的从外面跑进来：“陛下，大喜，
流云阁那边秦昭仪诊出喜脉来！”
第33章 33三合一
望着周明德狂喜的神色，叶婉宁不由挑眉，这个好消息倒是来得很是及时【这也算及时证明了狗皇帝不行的证据，这样说起来，秦昭仪也算得上他的贵人了】
霍明煜没理会叶婉宁的吐槽，他眼中的意外一闪而过，按照他的安排，应该是五日后太医例行诊脉的时候诊断出来，秦昭仪这是提前叫了太医？他眼里闪过不喜。
原本兴高采烈的周明德见霍明煜似乎没反应，脸上的笑容不由凝住，试探般地开口：“陛下？”
“摆架流云阁。”霍明煜回神过来，丢下这句就大步离开坤宁宫。
叶婉宁一脸的莫名其妙，所以这人跑这一趟就是为了质疑她为什么睡午觉？
“娘娘，流云阁那边可要准备些东西送过去？”春桃提醒道。
“准备些摆件吧，入口的东西都不用准备。”叶婉宁想了想，虽秦昭仪那边肯定会注意，但她还是防患未然的好。
春桃很快明白她的潜台词，于是带人去了库房，挑选了一堆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让人送去流云阁。
此时整个流云阁上下都透着喜气，秦昭仪肚子里可是陛下的第一个子嗣，不管男女都是相当尊贵，以至于流云阁里所有的宫人都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高人一等了。
“陛下，太医说臣妾胎象很稳，没什么大碍。”秦昭仪说着垂头看向自己的小腹，按捺住自己心里的激动，毕竟这里面可能是未来的皇长子。
“无事就好，最近的请安就先免了吧。”到底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他确实该表达出自己的重视。
不曾想他的赏赐还未到，坤宁宫那边的赏赐倒是先到了，秦昭仪福身领赏，等坤宁宫的宫人离开后，秦昭仪才一脸不安地看向霍明煜：“陛下，臣妾让人去坤宁宫找您报喜，皇后会不会臣妾啊？”
“怎么会，皇后最大度不过了。”最后一句霍明煜说得颇为咬牙切齿，毕竟都大度到担忧自己的子嗣而彻夜未眠了，区区截人算什么。
秦昭仪有些失望霍明煜的反应，但她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乖巧地待在一旁，不一会，外面就有人通传萦华宫送的礼到了。
“朕明日再来看你。”说完他扫了一眼殿内的宫人：“好好照顾你家娘娘，若她和肚子的孩子有任何闪失，你们提头来见。”
“是，陛下。”一时间，殿内的宫人像下饺子般地跪了下来。
等到霍明煜离开后，采莲温声询问：“娘娘，各宫送来的东西怎么处置？”
“都放进库房。”秦昭仪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这个时期，其他人送过来的东西她可不敢用。
“奴婢这就让人收起来。”采莲连忙应下。
“娘娘，家里传信让你不要忘了顾嘉瑞的事。”采莲提醒道。
“这不只是本宫的孩子，更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顾嘉瑞要是真有那个胆量当年就不会选择进宫了。”秦昭仪语气里满是对顾嘉瑞的鄙视。
“但留他在宫里总是一个隐患。”采莲语气有些不赞同。
“本宫明白，今日才是第一日，急什么？”秦昭仪瞥了她一眼，采莲连忙垂眸不再说话。
*
秦昭仪有孕的消息传开后，慈宁宫的瓷器碎了俩，敏太妃用手帕擦拭着自己的手指：“秦昭仪倒是个有手段的。”
“姑母，动怒伤身，有孕和能生下来可是两回事。”元梦菡说完不紧不慢地递给她一杯茶。
“是这个理。”敏太妃轻抿了一口茶，她能放心在云雾山礼佛一年，自然做了万全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她偏头看了一眼元梦菡，满意地点了点头。
元梦菡不急不缓地接过敏太妃递过来的茶杯，因为赈灾的事延误了她进宫的时间，现下秦昭仪传来有孕的事，她倒觉得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林嬷嬷，把哀家库房里那对玉如意和老参给秦昭仪送过去，并让她之后不用过来请安。”这是霍明煜的第一个子嗣，想来很是重视，她自然要表态的。
“是，娘娘。”林嬷嬷应了下来。
*
秦昭仪有孕的消息犹如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面，不止震惊了后宫，也震惊了前朝，原本大家的重点都还在赈灾人选上，这会大家的目光都转移到了皇嗣上面。
秦家和霍明煜的龃龉来自秦家和他的生母，霍明煜的生母来自秦家偏远的旁支，曾求助过秦家多照拂霍明煜，但都被秦家忽视了，他们之前支持的是前太子。
霍明煜登基时根基不稳，就算再讨厌秦家，但依旧让秦家女入了宫，甚至给了昭仪的份位，在这之前，秦家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如今秦昭仪有孕后，他们狠狠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夹着尾巴做人了。
就在大家还沉浸在皇长子可能花落秦家的时候，就听霍明煜宣布了陇南赈灾人员的名单，左相一派很快提出反对，三人中，叶晖和林浦和都属中宫一派，他们自然不乐意。
这次霍明煜没再惯着他们，直接道：“朕意已决，退朝。”
敏太妃早就和元家通了气，元康适倒是很淡定，叶晖和林浦和就不一样了，两人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事会落在自己头上，不由猜测，难道是皇后娘娘和陛下说了什么？
这天下朝，叶安民觉得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他没理会其他人的搭讪，快步回了家，石韵涵正在处理中馈，看到他一脸急匆匆的神情，连忙上前：“这是怎么了？今日早朝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次去陇南赈灾的官员有三个，和咱们家有关系的就占了两个。”叶安民说完接过旁边小厮递过来的茶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这？”石韵涵也是一脸的惊讶。
“我在想要不要给娘娘送个信。”叶安民说着背着手在前厅里来来回地走，看得石韵涵都花了眼。
“这事和宫里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是娘娘给陛下吹的枕边风吧？”石韵涵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我怀疑他这是想捧杀咱们两家呢，你是不知道早朝上左相一派的脸色有多难看。”叶安民说完一脸的愁眉苦脸，这些文臣使绊子可阴了，哪像他们武将，有什么不服气，直接武场上见真章。
“你说得有道理，秦昭仪现在有孕，他这肯定是在祸水东引。”叶安民自顾地碎碎念后肯定地下了结论。
“你说得有道理，咱们得赶紧和娘娘通个气才是，陛下虽是为了制衡，但这样和把咱们架在火上烤有什么区别。”石韵涵也跟着着急起来。
“我这去写信。”叶安民挽起袖子就朝书房里去，石韵涵也顾不上这里的事，跟着一起去了书房。
*
坤宁宫这边一早嫔妃们就来请安，秦昭仪有孕的消息仿佛是某种信号，让她们对子嗣这件事有了期盼，今天是秦昭仪，说不定下次就是自己了呢。
叶婉宁出来的时候看到站在人群中的秦昭仪不由皱眉：“秦昭仪，你有了身子，不必早起来请安。”
“娘娘体谅臣妾，但臣妾却不能坏了规矩。”秦昭仪福身解释道。
“无妨，这是宫里的第一个皇嗣，自然要重视，本宫知晓你的心意，明日就不用再来了。”叶婉宁努力放柔自己的声音，内心却不断抓狂，明知道自己肚子是个金疙瘩，还非要出来晃悠，是觉得她太闲了是吧。
“臣妾谢过娘娘。”秦昭仪再次谢恩。
“秦昭仪已经有了好消息，接下来本宫希望能够听到更多的好消息，大家觉得呢？”叶婉宁微笑着看向众人，也是委婉提醒她们，有时间盯着秦昭仪的肚子，还不如自己努力，毕竟秦昭仪目前不能侍寝了。
“娘娘说得有理，但也要陛下愿意来后宫才是。”丁才人忍不住开口道，她没想到秦昭仪居然后来居上，先她有了身孕，明明在她禁足之前，陛下来她那里是最多的。
“陛下最近正在为陇南的旱灾忧心，等过了这阵子，他自然会进后宫。”叶婉宁说完看了一眼丁才人，看来之前的教训她是一点也记不住，好在这次怀孕的不是
她，否则就她这个性子被算计是迟早的事。
听她提起陇南的事，丁才人一脸讪讪地垂头，这两件事孰轻孰重她还是知道的。
“没什么事就散了吧。”恨不得她们都怀孕，就都不用来请安了。
大家默契地离开，叶婉宁目光落在淑妃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淑妃看起来憔悴了些？
等所有人都离开叶婉宁才松了口气，她叮嘱春桃：“花房和李美人那边盯紧一点。”秦昭仪肚子里可是狗皇帝的第一个孩子，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不是给他降罪自己的机会吗？而花花草草是最容易做手脚又不容易被察觉的手段。
“是，娘娘。”
“娘娘，将军传来密信。”秋水说着把袖子里的密信递了过来。
叶婉宁一目十行地扫过信纸，然后快速放在烛火上看着它在自己手里变成灰烬，对于家里的担忧，她觉得不无道理，毕竟制衡是帝王常用的套路。
她犹豫片刻后起身，决定去趟养心殿，刚好有现成的借口，今天可是初六了，距离初九可就三天时间了。
“陛下，皇后娘娘求见。”周明德说完一直注意他的神情。
“请她进来吧。”霍明煜猜她是来试探自己的。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叶婉宁跪地行礼。
“皇后请起。”霍明煜放下手中的笔，亲自扶着她起身。
“谢陛下。”叶婉宁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
看着她后退的步子，霍明煜气极反笑，明明是她主动来找自己，现在避自己如洪水猛兽的也是她。她转身背对着她，语气平平：“皇后一大早过来找朕所为何事？”
【明明马上都中午了】叶婉宁忍不住在心里反驳，但嘴上说却是温声开口：“陛下，今日已经初六了，元三姑娘那边的事是不是要缓一缓？”
“皇后这是事还未办，就想来讨赏？”霍明煜挑眉看她。
“不是陛下说初九是个好日子么，臣妾只是不想错过难得的好日子。”叶婉宁一脸无辜地看向他。
“叶将军之前还和朕说皇后不善言语，现在看来，叶将军似乎对皇后不够了解啊！”霍明煜说完凑到她面前近距离地打量她。
突然映入眼帘的五官让叶婉宁心跳不由快了一拍，她垂眸忽视他的打量：“人总是会成长的嘛，陛下觉得呢？”
霍明煜轻哼一声，随后道：“初九省亲的事朕已经让礼部去准备了。”
“谢陛下。”叶婉宁顿时高兴起来。
“皇后如此客气，朕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阴阳怪气，狗皇帝他欠骂吗？】叶婉宁低头在他看不到的角度翻了个白眼。
“皇上说笑了。”叶婉宁没什么表情地说道。
“等会儿陪朕一起用午膳吧。”霍明煜突发奇想，有个人和他一起用膳应该会热闹些。
叶婉宁愣了下，随后点了点头：“好，那臣妾在旁边看会书？”她说着指了指那边的偏殿。
“嗯，去吧。”霍明煜点了点头。
这还是叶婉宁第一次在他的偏殿看书，周明德很有眼色地送了点心和茶水过来，叶婉宁挥了挥手让他退下，然后慢条斯理的开始看书吃点心。
别说，霍明煜这里的茶水和点心味道都比她那的好，她狠狠地咽下点心，决定多吃两个。
养心殿门外，周明德看着淑妃有些头疼，他小声道：“奴才这就去通报。”
淑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倒是没发现周明德眼神的不对劲，她今天来，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陛下，淑妃娘娘来了。”周明德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往偏殿那边瞥去。
“让她进来吧。”霍明煜说完才注意到他的眼神，随即改变了主意：“你让她先回去，朕晚上去她宫里。”
“是，陛下。”周明德忙不迭地掉头。
偏殿这边的叶婉宁听得不太真切，但也知道是有嫔妃过来，就是不知道是谁这么勇了。
门外，见淑妃的神情有些吃惊，周明德压低声音：“这会陛下和皇后娘娘有事相商。”
淑妃愣了一秒，随即点头：“多谢周公公告知。”
淑妃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脑子里却想着秦昭仪怀孕的事，她知道秦昭仪这个孩子肯定不会平安落地，她在思索，她该怎么做才能对自己和顾嘉瑞利益最大化。
夏雪莹远远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淑妃，她盯着她旁边墨菊手里的食盒不由皱眉，这是被拒之门外了？
红珠见突然停下来的夏雪莹，跟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那边的淑妃主仆，一时间有些犹豫：“娘娘，我们还过去吗？”
“你把这个交给周明德，告诉他这是本宫亲手炖的。”夏雪莹指了指她手上的食盒。淑妃在宫里一直是个特殊的存在，明明身份卑微，却能拿到妃位，陛下对她也和旁人不同，这时候她都被拒之门外，她又何必去找不痛快。
“是，娘娘。”红珠说完提着食盒继续去养心殿，夏雪莹带着其他宫女回了萦华宫。粗使丫头正在打扫她刚才剪坏的花枝，她看了一眼那边的香炉，所有东西都准备齐全，就等着陛下踏足萦华宫。
红珠很快回来，夏雪莹扫过面前的镜子，随口问道：“可交给他了？”
“奴婢亲手交给周公公了。”红珠说完一脸的欲言又止。
“娘娘，刚才皇后娘娘在养心殿。”犹豫了下，红珠还是说了出来。
夏雪莹手里的动作一顿，随后垂眸：“最近天气暖和了，本宫记得秦昭仪和丁才人最喜欢赏荷。”
“娘娘说得是。”红珠垂眸应道。
“府上可有消息传来？”自上次她娘回府后就没了消息。
“目前没有，今天早朝陛下刚定了陇南赈灾的官员名单，想来老爷现在顾不上这些了吧。”红珠猜测到。
“也是，倒是没看出来叶氏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叶婉宁自进宫以后，表现得不争不抢，谁能想到这次赈灾之事，直接来了个大的。
这话红珠不敢接，只能垂头做出聆听状。
夏雪莹见状也觉得没意思，又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明明入宫不过两年多的光景，她眼睑处似乎都生出了细纹，她头一次生出后悔进宫的念头。
这个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压了下去，至少她进宫以后，她爹再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宠妾灭妻。
“给庄嫔送的份例的时候给她加点料。”夏雪莹说的是能让人变得暴躁和冲动的药粉。
“庄嫔最近很安静，除了每日的请安，都待在水惜阁。”红珠压低声音道。
“现在秦昭仪怀孕了，她还能待得住？”夏雪莹朝水惜阁那边看了眼，随即冷笑一声。
“奴婢这就去办。”
等红珠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夏雪莹的视线再次落在偏殿水惜阁的方向，庄嫔阿庄嫔，希望你这次可别再叫本宫失望才是。
*
在叶婉宁塞下第五块点心和喝下第三杯茶的时候，周明德一脸恭敬地看向她：“娘娘，该用膳了。”
“嗯，带本宫过去吧。”叶婉宁说完摸了摸自己的胃部，狗皇帝耽误的这会工夫，她都吃饱了。
叶婉宁扫了一眼菜色，果然是皇帝的待遇，她在霍明煜对面落座，周明德替他布菜，春桃站在她身后替她布菜。比起之前，霍明煜这会的胃口并不好，刚才他又接到周远宏的密信，陇南这些天依旧没有降雨，干旱的情况越发严重。
“陛下可是在为陇南的事担忧？”叶婉宁随口问道。
“是，不知皇后可有好法子？”霍明煜也是随口一问。
“都说大旱之后必有大涝，大涝之后必有大疫，陇南的灾情，臣妾认为没有三五年是缓解
不过来的。“叶婉宁如实道。
霍明煜先是小声重复她的话，随即正色问道：“这话是皇后从哪里知道的？”
“臣妾以前在边关时听一个老农说的，臣妾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或许是先提前分散陇南的人口，一旦灾情严重，他们大抵会成为其他地方口中的流民，流民产生的动荡总是不好的。”叶婉宁也跟着严肃起来，这可是事关不少人的生命，古代对于疫情的控制除了封村就是烧村，与其这样，倒不如提前避开这些。这也不算是叶婉宁危言耸听，这两句话算是通过验证得来的，所以预防真的很重要。
“你可知陇南有多少人口？”霍明煜冷笑一声，觉得她的想法太过天真。
“臣妾不知道，臣妾只是给陛下提供一个设想，一切决定权还在陛下手里。”叶婉宁摇了摇头，她也知道她的话说起来简单，操作起来极为困难。
“先不说人口的问题，把他们分散出去，他们又该去哪里赁田地生活？”这时候田地就是百姓的命根子。
“统一开荒，提高粮食的产量。”叶婉宁第一次后悔自己当年学的不是农学专业。
“开荒？”霍明煜思索片刻，似乎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至于她后面说的话，他根本没有理会，提高粮食的产量，岂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对，去周边开荒，到时候大旱大涝即使影响粮食的产量，但种得多就剩得多，提前预防疫情，再减免赋税，让他们度过最艰难的两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是的，让他们搬离家乡是不现实的，倒不如想想应对的法子，天灾不能避免，那就提前避免人祸。
霍明煜没说话，脑子里在思索上次大梁出现的灾情是什么时候，末了他吩咐周明德让人去查以前的记录。
见他似乎没了用膳的心思，叶婉宁白察觉自己说了什么，她连忙给自己找补：“陛下，臣妾什么都不懂，都是臣妾信口开河，陛下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就是。”
【啊啊啊，我真的不懂，死嘴，怎么就那么多话呢】
叶婉宁后悔死了，她自己完全是纸上谈兵，古代的交通和环境都不可能做到她说的那些，她觉得她刚才一定是疯了。
“无妨。”霍明煜摇了摇头一脸的不介意，她刚才的法子虽然不能实行，但有些话很有参考价值。
“陛下不怪罪臣妾就好。”叶婉宁是真的松了口气。
“自然不会，皇后要是乏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见她的心思已经不在午膳上，霍明煜直接下了逐客令。
“那臣妾告退。”叶婉宁忙不迭地起身。
回到坤宁宫后，叶婉宁开始回忆现代消杀的步骤，万一哪天用得着呢？古代条件有限，场地最好的消杀方式就是石灰，人的话呼吁大家喝烧开的水，物品则用沸水煮过再用，最好再提前熬制些预防的汤药服下，叶婉宁揉了揉手腕，目前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些。
见叶婉宁写完了又快速烧掉，春桃有些不解：“娘娘，这是？”
“没什么，把这个给父亲送去。”叶婉宁把另外一封信递给春桃，那上面写了刚才那些注意事项，这次去赈灾的两位都算是受了她的牵连，这会看起来风光无限，一旦后续的事情发生，可谓九死一生，提前预防上总是没错的。
把信递给春桃后，她又问道：“今日早朝可有提他们什么时候出发？”
“后日初八一早。”
叶婉宁点了点头，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应该来得及才是。
*
养心殿这边，周明德和他徒弟很快抱着有关旱灾的记录过来，霍明煜一目十行地查阅，很快验证了刚才叶婉宁的话，他气地直接摔了面前的茶杯：“一群废物。”
这么多天竟然无一人提起这个问题，如若不是刚才叶氏提起，他还要等历史重演才知道。
“陛下息怒。”
霍明煜深吸一口气，然后继续查阅手中的记录，这次他看得更加细致，过了一个时辰，他才起身：“宣叶晖、元康适、林浦和三人进宫。”
“还有让太医院医正来见朕。”时间太过紧急，霍明煜也不知道现在开始准备会不会迟了点。
感受到他的怒火，周明德连忙应了下来，不过一刻钟，太医院的医正就出现在养心殿。
一个时辰之后，另外三人出现在养心殿，据说，养心殿的灯笼亮了一整晚。
听到这个消息叶婉宁安心了许多，这证明了霍明煜把自己昨天的话听了进去，这对大家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今日请安的时候，秦昭仪终是没有出现，这让叶婉宁松了一口气。
霍明煜没有进后宫，大家没人可酸，便随意聊起御花园的景色，叶婉宁悄悄打了个哈欠，正要出身让她们原地解散，就瞥见夏贵妃的步摇一脸的幸灾乐祸：“荷花亭的栏杆要断了，有人要落水咯！”
所以荷花亭的栏杆这是被夏贵妃的人动了手脚？不等她细想，那步摇便开始咿呀咿呀的唱歌，唱的叶婉宁头疼，她不得不挥手让她们退下。
“娘娘，还要再睡会吗？”春桃说着打算帮她卸头上的簪子。
“不用，和本宫出去走走。”虽然知道物品不会撒谎，但叶婉宁还是打算去验证，夏贵妃在那里动手脚，是想对谁下手，秦昭仪吗？
果然，一旦有人有孕，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这些人到底明不明白，与其盯着别人的肚子，不如自己生。
越想越暴躁的叶婉宁来到荷花亭已经是一刻钟的事了，宫里荷花亭的荷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才四月初，竟然有了花苞，风一吹过，隐约闻到荷香。叶婉宁示意身边的人不要倚靠栏杆，她细细扫过挨着河边的那一排栏杆，在中段发现痕迹，中段的栏杆摇摇欲坠，一个用力，大概就会脱落。
春桃和秋水也注意到这个问题，不由惊呼一声：“娘娘。”
“先别声张。”叶婉宁还在犹豫是直接让人修补，还是将计就计。
最后叶婉宁选择了后者，就算她修复了栏杆，一计不成，夏雪莹肯定还会再生第二计，倒不如将计就计，她看向春桃：“去查查最近谁到过这里，悄悄地查。”
这时候该没出事，有些痕迹应该还没被清理才是。
离开前叶婉宁再次看了栏杆一眼，从外表看压根看不出问题来，回到坤宁宫半个时辰后，秋水带回来消息：“娘娘，这宫中最喜欢荷花的是秦昭仪和丁才人。”
听到秦昭仪时，叶婉宁心里生出果然如此，也是，如若秦昭仪生下皇长子，对她威胁最大。
春桃那边查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荷花亭属于公共区域，去过的人可不少，光是一一排查就需要不少时间。
“不急，慢慢来，这两天荷花亭那边也要继续盯着。”
这一天，荷花亭那边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到了第二天请安的时候，夏贵妃却称病告假了，叶婉宁总觉得有些不妙。
请安结束后，春桃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娘娘，线索断了。”
“查到哪里了？”叶婉宁随口问道。
“查到庄嫔身边的小六子，但小六子现在跟凭空消失了般。”春桃皱眉道。
叶婉宁也跟着皱眉，她们都明白，在宫里凭空消失的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叶婉宁的脸色沉了下来：“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目前还没有。”春桃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继续让人找。”叶婉宁揉了揉眉心。
“娘娘，冷宫那边的废井发现了一具尸体。”秋水来报。
“过去看看。”叶婉宁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等叶婉宁一行人到了冷宫，那边已经有人验尸，小六子死亡已经三天了，叶婉宁猛地和春桃对视，明明之前的线索表示小六子两天前去了荷花亭。
第34章 34真假小六子
叶婉宁等人到的时候，小六子的尸体已经被拖下去处理了，她扫了一眼四周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自霍明煜登基后，这还是宫里第一次发生命案，原本垂头的庄嫔听到叶婉宁的声音连忙抬头撇清自己：“娘娘，前几日水惜阁失窃，嫔妾的首饰在小六子房中找到，却一直不见他人，没想到他会畏罪自杀。”
“娘娘，据仵作初步判断小六子是吞金自杀。”春桃从仵作那边回来凑近她耳边低声道。
庄嫔的话很快得到证实，水惜阁那边确实出过失窃之事，所以小六子的起因被定性为畏罪自杀。
尸体不会说谎，所以破坏栏杆的人并不是小六子，破坏栏杆的人到底是有意把这件事嫁祸给不会说话的死人，还是无意的？叶婉宁觉得自己或许需要去一趟荷花亭。
死了一个宫人对于后宫的宫妃似乎并没有影响，大家很快散了，小六子的后事也有人处理，叶婉宁没有直接回坤宁宫，而是再次去了荷花亭。
坐着软轿回萦华宫的夏雪莹瞥到叶婉宁去的方向，眼神暗了暗，随后开口：“庄嫔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上次有人提了流云阁那位喜欢荷花，庄嫔已经有所行动。”红珠垂眸道。
“回吧。”夏雪莹淡淡道。
气温回升，不过一天的时间，湖里的荷花有的竟然开始绽放，还没走近荷花亭，叶婉宁就听见栏杆有些痛苦的声音：“我好疼，我快掉下去了。”
“那个手上有痣的家伙好可恶，竟然徒手把我掰成这样。”栏杆说着开始哭泣。
栏杆的破碎的痕迹很自然，如果真的出了事，最后大概也是管事背锅，没有及时发现破损，她偏头看向春桃：“去查查小六子手上是否有痣。”刚才冷宫的尸体身份也仅是凭借他身上的衣服和对牌确认的。
“是，娘娘。”春桃连忙应了下来。
主仆三人回到坤宁宫时，才发现霍明煜竟然到了，她有些疑惑：“陛下可是有事？”
“最近这段时间，朕不想宫里再生事，皇后明白朕的意思吗？”霍明煜说完定定看向叶婉宁，陇南正逢灾害，后宫再生事，保不齐废太子一脉会用这利用两件事生事，他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臣妾明白了。”叶婉宁从他的语气里猜出了他的用意，也是，民意和舆论不管在任何时候都非常重要。
“那就辛苦皇后了。”霍明煜说完就直接回了养心殿，他心里还惦记着陇南那边的事，周远宏密信里称陇南官员应该和京城官员有来往，但具体是谁他还没查出来。
见他一脸匆忙的样子，叶婉宁自然不会那么没眼色地挽留，恭敬地送他离开，随后春桃进来了：“娘娘，丁才人落水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叶婉宁不由蹙眉，她刚打算让人去修复栏杆，这一会的工夫丁才人就落了水。
“具体奴婢还不清楚，这会丁才人正闹着有人要害她。”春桃摇了摇头。
“走吧。”叶婉宁无奈地叹了口气，霍明煜正火大着呢，这些人非要往枪口上撞。
她到荷花亭的时候，那边已经围满了人，丁才人身上裹着披风，头上还滴着水珠，看到她来，连忙叫嚷着：“娘娘，你可一定要给嫔妾做主啊！”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这里是皇宫，不是菜市场。”叶婉宁冷斥一声，周围的人才安静下来。
叶婉宁扫了一眼丁才人身边的宫女继续冷声道：“静雨楼的奴才呢，你家主子落水不送她回去，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娘娘，您不要怪她们，是嫔妾想要留下来，看看到底是谁想要害嫔妾。”最后一句话，丁才人说得咬牙切齿，现场的人都能感受到她的怒气。
“耽误下去，染上风寒，岂不是得不偿失，你先回去，这件事本宫会给你一个交代。”叶婉宁说完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宫人。
丁才人权衡一番，是了，如今秦昭仪有孕，在宫里一家独大，自己要是因为风寒错过侍寝可就得不偿失了。她连忙垂头：“谢皇后娘娘。”
“负责栏杆的管事呢？”叶婉宁目光直直落在跪地上的人群里。
“回娘娘的话，奴才先前检查的时候这里并无问题。”
叶婉宁扫了他一眼，这人明显在说谎，这栏杆昨日就坏了，她还来不及再开口，就看见站在人群后面的庄嫔，被她攥紧的手帕正在呼痛：“啊啊啊啊，好疼，攥的我好疼，不过落水的怎么是丁才人，不应该是秦昭仪吗？白果姐姐她们不是说秦昭仪吗？”
这件事难道和庄嫔也有关系？她扫了一眼垂头的庄嫔，而后才慢慢开口：“去查近两日谁都到过荷花亭。”
庄嫔闻言慢慢松开攥紧的手帕，小六子已经畏罪自杀，就算他们查也查不出来的，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骂了李美人一句蠢货，坏了自己的好事，她冷着脸回宫看向白果：“李美人喜欢荷花的事之前怎么没查出来？”
“娘娘恕罪。”白果跪地求饶，这确实是她的失误。
“小六子那边处理干净了没？”庄嫔沉声问道。
“处理好了，现在没人能认出他是小六子。”白果连忙道。
“最好是，找个机会让他消失。”庄嫔还是觉得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跪在地上白果身子一僵，随后才低头应了声是。
偏殿的动静自然瞒不了夏雪莹这边，她差点摔了手里的茶杯：“蠢货。”
夏雪莹真的气个半死，她辛苦布局，结果庄若惜这个蠢货做了那么多，最后只让丁才人落水，还让事情暴露了出来，她闭了闭眼，暗骂庄家怎么送这么个蠢货进宫来。
“娘娘，先喝杯茶。”红珠递了茶杯过去。
“娘娘放心，破坏栏杆的是小六子，小六子已经‘畏罪自杀’，况且这一切都与咱们萦华宫无关，庄嫔要是真的被查出来对娘娘也算是个好消息。”红珠安慰道。
夏雪莹抿了口茶水，冷静下来后赞同道：“也是。”
*
坤宁宫这边秋水已经确认，冷宫那具尸体的两手上都没有痣，再次证实他和破坏栏杆的人无关，她看向秋水：“那小六子的手上有痣吗？”
“奴婢这边还在打听，如果确定小六子手上有痣，那死的人又是谁？”秋水发出疑问。
“去查查水惜阁那边前几日的失窃案，以及最近几天宫人的变动。”叶婉宁想起庄嫔手帕的话，不由垂眸，所以这件事夏雪莹真的只是旁观者吗？
“静雨楼那边太医怎么说？”虽然已经四月了，但湖里的水应该还是挺凉的。
“太医开了风寒的方子，丁才人已经喝过姜汤了，目前无碍。”
“去库房挑点东西送过去。”叶婉宁只希望这件事快点查清，不要影响她回家盛亲的日子。
看似风平浪静的下午，叶婉宁这边遣的人终于查到有用的线索，水惜阁那边前两日打发了一个犯错的太监小喜子去了浣衣局，他右手有颗黑痣，脸上也破了相，基本能确定这人就是破坏栏杆的人。
秋水这边也带回有用的信息，小六子手上有痣，冷宫死的那位是和他同屋住的小喜子。
“走吧，去水惜阁。”叶婉宁摇了摇头，庄嫔可真是不安分。
“娘娘，这是何意？”看着直接闯进水惜阁的人，庄嫔心里闪过不安。
“庄嫔，荷花亭的栏杆一事可是你指使人破坏的？”叶婉宁直接问道。
“当然不是，娘娘这是怀疑嫔妾？”庄嫔摇了摇头，垂在两侧的手却不由握紧。
到了这时候，她还在嘴硬，叶婉宁闭了闭眼：“把人带上来。”
小喜子被人带上后，庄嫔的眉头突然一跳，不等她说话，就听上首的叶婉宁出声：“本宫是该叫你小喜子还是小六子？””
奴才是小喜子，不明白娘娘话里的意思？“小喜子一脸茫然。
“你觉得本宫若是没有证据，会贸然让人带你过来吗？”叶婉宁说完轻笑一声，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开始故弄玄虚。
“奴才不明白娘娘的话，但奴才是小喜子或者小六子全凭娘娘一句话。”
“好厉害的一张嘴。”叶婉宁冷哼一声。
旁边的庄嫔手心里已经有了汗意，她有些后悔她一念之差的仁慈，如果早点连他一起处理了，那皇后是不是就不会查出什么来？
“将人证带上来。”叶婉宁说完很快有几人被带上来。
他们都是当时在中省殿和小六子住一个屋的太监，甚至还有和他一同入宫的同乡，大家说着小六子的外在特征，除了他现在被毁的脸颊，其他都能对上。
“小六子，你可还有其他话要说？”叶婉宁再次问道。
此时的小六子已经没了再辩解的精力，他一脸的灰头土脸：“奴才无话可说。”
“娘娘，嫔妾不明白，这和嫔妾有什么关系？”庄嫔说话的时候瞥了一眼那边的小六子，用眼神警告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庄嫔你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叶婉宁冷笑一声，不管这件事有没有夏雪莹的手笔，她庄嫔可是一点也不无辜。
不等庄嫔开口，叶婉宁继续看向小六子：“之前庄嫔的首饰是你偷的吧，小喜子不是吞金自杀，而是被你害的吧？”
“奴才没有。”小六子飞快地否认。
叶婉宁摇了摇头：“小喜子被你喂金死后，你制造出他自杀的假象，刚好这时候庄嫔吩咐你去破坏荷花亭的栏杆，你做完这些回来发现同屋的小喜子‘畏罪自杀’，于是主动告知庄嫔，让他冒充你的身份，这样荷花亭那边的事就算暴露，线索也就因为假的小六子死亡而断了，你主动放弃小六子这个身份是因为你平日里喜欢赌钱，欠了其他宫人不少钱，所以你放弃自己的身份，想着成为小喜子后就不会被追债。”
这一局中，庄嫔也被他算计，可惜他这样的聪明才智全部用在这上面。
听到叶婉宁说出他躲债的事，小六子整个人彻底瘫倒在地，他知道，此时在求饶已经没了意义，他手上已经有了人命，况且他还欠了那么债，现下身份被挑明，他已经没了活路。
“娘娘，荷花亭的栏杆就算是小六子所为，但也不能证明是臣妾所为。”庄嫔抓住这个漏洞为自己辩解。
“小六子变成小喜子，没有你们配合，他能如此顺利吗？”叶婉宁冷笑一声，况且她手里还有其他证据。
“娘娘，你不能这么武断。”庄嫔一脸不服气。
叶婉宁的目光落在瘫坐在地上的小六子：“说吧，是谁指使你去破坏栏杆的？”
小六子瞥到扔在他旁边的包袱，那里面装着庄嫔给自己的金叶子，他变成小喜子，除了躲债，更多的是想从头来过。他凄然一笑：“奴才都招，是庄嫔娘娘吩咐奴才做的。”
“你胡说。”庄嫔没想到她会攀咬自己出来。
“主子，你觉得到了这时候皇后娘娘会没有证据吗？”小六子苦笑一声。
这时候，秋水也利落地打开小六子的包袱，从里面倒出金叶子来，她拿起金叶子嘲讽一笑：“一个犯错的奴才怎么会有这些，庄嫔娘娘该不会又要说你水惜阁失窃了吧？奴婢记得上次失窃你说的金叶子少了五片，这里可不止五片哦！”
庄嫔的脸色很快变得惨白，叶婉宁没给她挣扎的机会，淡淡地看向她：“或者庄嫔打算让慎刑司来审你水惜阁的所有人？”
“不用了，嫔妾认罪。”庄嫔垂头，到了这时候，她自然看出皇后娘娘手里证据十足。
“庄嫔蓄意谋害后妃，心思恶毒，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叶婉宁冷声道。
“不，皇后娘娘，嫔妾不去冷宫。”庄嫔连忙抬头抗拒道。
“贵妃娘娘，求求你救救嫔妾。”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主殿那边的夏贵妃。
“贵妃娘娘，”可惜无论她怎么呼叫，主殿那边都没动静。
“带下去吧。”叶婉宁说完扫了眼庄嫔，心里难免有些悲哀。
庄嫔很快被带下去，她离开偏殿，经过主殿的时候夏贵妃上前请罪：“娘娘，庄嫔的事，是臣妾监管不力，臣妾也有罪。”
“贵妃何罪之有？”叶婉宁低头和夏贵妃对视，她头上的步摇依旧叫嚣着开口：“庄嫔真是废物。”
“臣妾监管不力，如若臣妾早点发现，就不会出现今天的事了。”夏雪莹垂眸盯着叶婉宁的露出来的绣鞋，上面的东珠可真漂亮，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去年塔尔送来的贡品，没想到陛下竟然全数给了坤宁宫。
“既如此，那就罚贵妃抄写宫规五遍吧。”叶婉宁轻飘飘的声音将夏雪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不由攥紧自己的裙角，叶氏她怎么敢的？
“是，娘娘。”夏雪莹掩饰自己心里的不悦。
叶婉宁转身的时候扬了扬唇角，所以她早就说了，在这后宫千万不要太过虚伪，这不，夏贵妃就是最好的例子，本来没她什么事，她非要上来领罚，她自然是要成全她的。
从萦华宫出来，她看向旁边的春桃：“找人去静雨楼那边说一声，免得丁才人不安心。”
“是，娘娘。”春桃想，等她走这一趟后，估摸宫里的人都该知道了，希望庄嫔的事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毕竟娘娘很烦处理这些。
庄嫔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后宫，流云阁的秦昭仪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们说，庄嫔这一次是不是冲着本宫来的？”
她喜荷从闺中开始就不是什么秘密，这几日荷花亭的荷花慢慢开始绽放，她确实有去那边的打算，想到这里，她召来采莲：“给订才人那边送些药材过去，也算是本宫对她的谢礼了。”
庄嫔那里她这会不好做什么，但到了冷宫那边，自己一定会让人好好“照顾”她的。
等采莲出去后，秦昭仪垂眸盯着自己的小腹，庄嫔一直依附夏贵妃，所以她还得继续提防夏贵妃才是，她们越不想自己生下腹中的孩子，她越不能让她们如意才是。
庄嫔的事发生后，第二天请安时大家都安静了许多，叶婉宁的目光落在丁才人身上：“丁才人身子无事吧？”
“谢娘娘的关怀，嫔妾并无大碍。”昨天回去之后，丁才人狂灌姜汤，如今才无事。
“那就好，最近陛下本就为陇南之事烦心，大家最好不要有生事的心思，否则陛下动怒，谁都保不了你们。”叶婉宁的话和她们透露了一个意思，昨日庄嫔的处罚，是陛下赞同的。
众人闻言心思各异，齐齐应声下来，倒是一片和谐，叶婉宁这才挥手让她们都退下。
“娘娘，明日就是省亲之日，可要准备什么？”春桃询问道。
“明日让御膳房准备两份桃花酥，那日我看大嫂似乎很喜欢。”至于其他的，倒是不用多带。
“奴婢这就去准备。”出宫省亲，春桃和秋水也分外高兴，表现得十分积极。
前朝这边，陇南赈灾的官员已经开始出发，霍明煜让太医院的医生给他们配了些药材提前预防，他空闲的时候还在继续研究前朝留下的史记，以便到时候不会太过手忙脚乱。
“陛下，明日初九，到娘娘省亲的日子了。”周明德提醒道。
“嗯，朕知道了，在原先的清单里再添些东西。”原本叶婉宁回家省亲的赏赐清单他已经提前拟定好了，但昨天的意外之喜让他决定再添加些东西上去。
因为赈灾名单左相一派蹦跶得太过欢快，昨日庄嫔被打入冷宫后，那群人倒是老实下来，他们大抵以为是自己在敲打他们，但真相是他也不知道这回事。
也是这件事让他发现，夏雪莹和夏睿广似乎并没有达成共识，这对他来说，算是个好消息。
忙忘朝中的事，霍明煜起身：“去流云
阁看看吧。”
“是，陛下。”周明德盯着前面的身影，一时摸不透陛下到底在不在乎秦昭仪腹中的皇嗣。
流云阁中，秦昭仪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眼眶里的泪珠仿若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下落，霍明煜眼里的烦躁一闪而过，随后问道：“这是怎么了？”
“陛下，丁妹妹落水的事您可知晓？”秦昭仪仰头看她，脸上的泪珠还透着光。
“自然。”霍明煜点了点头，不明白她突然扯这个干什么？
“臣妾喜荷的事从来都不是秘密，只怕丁妹妹这次是替臣妾受过，臣妾每每想到不由后怕，要是去荷花亭的是臣妾，那臣妾和腹中的孩儿恐怕凶多吉少。”秦昭仪说完又开始落泪。
“不必担忧，朕不会让你出事，待会朕就让送两个会武的婢女过来。”霍明煜觉得她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她腹中的孩子还有用，短时间内不能发生意外。
“臣妾谢过陛下。”秦昭仪一脸的喜出望外，虽然她的本意是给夏贵妃上眼药，但现在也算是意外之喜。
这一夜，霍明煜自然是留宿流云阁的，这消息一出，丁才人屋子里的瓷器又遭了殃。萦华宫这边也没能幸免，她盯着铜镜里的自己慢慢开口：“传信回复府中，告诉父亲，本宫同意他之前的提议。”
“娘娘，”红珠有些惊讶，娘娘竟然同意夏家女进来分宠。
“去吧。”夏雪莹笑的温婉，只要不是夏云霜，其他旁支的女儿出了事，他的好父亲自然不会追究她的责任，当然最重要的是，有些东西总要有人替自己试试，她垂眸看向上次她娘送进来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