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挺想找个在部队里的,假期可以过去探亲,但是没有遇到。”
周梨道:“你别想太浪漫了,现实层面上说,异地要是经常见不了面,也很辛苦的。”
“这倒是。”
这个插曲并没有影响什么,周梨继续在学校上课,过着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的生活。
她偶尔会收到靳屿成寄来的非常简单的信,内容都是报平安为主。而她没法回信,毕竟一寄过去,他可能又转地方了。
也偶尔,宿管处会喊周梨去接电话,那是靳屿成打过来的,聊的不多,打电话处一直有人,也说不了什么甜言蜜语。
……
天气一天天转热,时间眨眼晃到了6月,大家都在准备期末考,而周梨获得了兼职的推荐。
现实中她刚入大学的时候,口语不大好,特别羡慕那些能和外教沟通自如的同学。而今她在这里,成了最突出的人,老师并不奇怪,只认为她有语言天赋。
口语跟书面表达是不一样的,为了避免一开口就一股“莎士比亚的味道”,她也想多练练。于是渐渐的,她和几位外教老师越来越熟悉,老师及其家眷有时候要出门逛街什么的,也喜欢叫她陪同。
那天辅导员找她,跟她说:“周梨你的口语交流不错,你愿不愿意去做个口语翻译的兼职?”
周梨想都没想便答应:“好啊,去哪儿?”
“可以推荐你去一家涉外饭店做兼职,今年来京的老外比去年又多了许多,那里很需要会说英语的人员。”
那家饭店,正是靳屿成之前带她去过的地方。
尽管现在还没有正式改革开放,但实际上这两年来,来华的外国人越来越多,而那家饭店基本上是外国人来京的首选下榻之地。
放暑假后,周梨先回了趟大院,打算第二天带着介绍信,去饭店报到。
此时正是烈日炎炎的7月份,靳屿成已经回京,开始写各种报告,开没完没了的会议。
周梨回到家中,休整了一下。风扇吱呀转动,周梨热得一身汗。
得知她要去饭店兼职,哥哥嫂子都没意见,只说:“是给你安排白班吧?”
周梨点头:“应该是,晚上也没有这么多业务,顶多临时加个班。”
第二天,周梨拿着介绍信去了饭店,接待她的,正是之前那位大堂张经理。
周梨一点儿也不意外,笑着说道:“张经理,你好,我是京大外语系一年级学生周梨,被谢慧瑜老师推荐过来兼职,这是我的介绍信。”
张经理打量着她,敢认又不敢认。
时隔一年,人是有些变化的,他也隐约听闻靳屿成找的对象考进了京大。于是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去年来过这儿?”
周梨微笑着回答:“是
的,跟靳连长一起来的。”
张经理:“哎哟我说呢,看你眼熟得很。”
他介绍道:“我们饭店的客人,往年以各国政要居多,还有一些来华投资的,但是去年起,尤其是到了今年,过来旅游的外国人也多了些。”
“各国政要过来,基本上都有配翻译,他们也能不麻烦就不麻烦,但是一般的游客没有翻译,饭店会英语的人又不多,最近都忙不过来。”
周梨先是被安排熟悉了饭店的业务,随后去了东楼提供英语翻译工作。
东楼接待住宿的是国外代表团的客人,或者一些来华投资的商人及其亲眷,咨询各种问题的都有,她主要承担翻译工作,倒也不累,还有冷气享受,她对这份工十分满意。老外问的最多是旅游方面的事,周梨又临时补了京城各景点的一些翻译知识。
她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累并快乐着。
某天下了班,回到大院,嫂子说:“靳连长过来了。”
周梨吃了饭便去老首长家找他,然而保姆阿姨说:“他刚吃了饭,出门了。”
这么不巧……她只得往回走。
刚走到某个路口,被叫了一声:“阿梨。”
周梨望向前方的人,说道:“我以为你在家,特地去找你。”
“出来走了走,想晚点再去找你的。”他走过来问,“吃饭了吗?”
“吃了。”
在夜色中望着这个男人,周梨问:“你是不是瘦了?”
靳屿成却靠近一些,伸手手摸了摸她的脸,皱眉:“你才是,怎么瘦了这么多?在饭店兼职,很辛苦么?”
周梨摇头:“我做翻译,不是做服务员,其实不怎么辛苦,就是很琐碎,但刚好可以锻炼一下口语。”
她感觉自己并没有瘦,只是天气热,掉两斤肉是正常的。
“走吧。”他牵过她的手,“去喝汽水。”
周梨没喝汽水,拣了根冰棍,边走边吃。
酷暑时节连偶然吹来的风都是闷的,靳屿成说:“早知道拿把扇子出来,边走还能边给你扇扇风。”
周梨发笑:“你还挺贴心。”
“贴什么心,忙得三个月没见你。不过,”他看着她,眼神却充满无奈,“我终于休假了。”
周梨有点儿惊讶:“你休假了?休多久?”
他低道:“一周,偏偏你在兼职,本来还想带你去别的城市玩。”
原来他还有这样的计划,周梨呃了一声,为难道:“突然离职的话不大好,推荐我的老师也难以交差。”
靳屿成发笑:“我可没让你辞职,倒是可以早晚接你上下班。”
“接我上下班?”周梨若有所思,“可是你休假的话,车也不归你用吧。”
靳屿成:“我用老首长的车。”
“哦,那挺好。”周梨看着他笑,“那你接送我吧,我这一周不用挤公交了。”
男人垂眸注视她,路灯下,她的脸确实瘦了许多,之前脸上还有些肉,现在仿佛小了一圈,显得五官精致许多,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喜悦的光,他却冷哼:“高兴成这样。”
周梨老实说道:“挤公交很累的,人又多,空气又闷。”
“大夏天的,你知道又热又累还折腾。”他语气不满,“自找苦吃。”
“老师推荐我去,也能学到东西嘛,不过饭店里面有冷气,我觉得比在大院还要舒服。”
“……”
她絮絮叨叨,靳屿成拖着她的手往前走。
他难得安排了休假,计划好了一切,想跟她飞去不同的城市度假,一回大院便去找她。这个没心没肺的人,却完全没有察觉他下午得知她在那间饭店兼职时,心中有多失落。
瞅她一眼,她这会儿依然悠哉地吃冰棍,还吃得津津有味。
男人心中不禁有气,走到拐角偏僻的树下,侧眼看她咬掉最后一口冰,问道:“冰棍好吃吗?”
“还行,吃了凉快许多。”
“怎么不给我尝尝?”
周梨愣住,咬着碎冰渣:“刚刚不是问了你吗,你说不吃。”
恍然想起上回在车里,他也是这样。
正愣神,男人低声说:“现在想尝了。”
周梨:“?”
男人垂头过来,咬住她的唇。
毫不留情地扫荡一阵后,再恨恨地离开:“是有些凉。”
……
第57章 第57章“阿梨,帮我。”……
第五十七章“阿梨,帮我。”
望着他背影,周梨能觉察到这个男人的情绪低落。
周梨跟在身后,双手抓着他手腕,被他拖着走,再扯着他的胳膊,说道:“靳屿成,你走太快了。”
男人无奈放慢脚步。
周梨又道:“要不然,我请一个礼拜的假吧,其实饭店那边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会英语。”
靳屿成回头瞧她:“不用向推荐你的老师交代啦?好不容易得到这样的实践机会,你不得好好把握,这次做好了,才有下次。”
周梨道:“但你也好不容易休假,或者我们去三天,坐飞机去。”
靳屿成见她这副努力哄他的样子,不禁笑了笑:“先好好工作,别想东想西的。”
“那你这几天除了接送我,还做些什么?”
“打发时间还不容易。”
“好吧。”
走着走着,他又说:“也没准半路又被叫回去干活了。”
周梨:“……”
靳屿成开始兢兢业业地接她上下班,她的上班时间是早八晚六。早上七点多,他便在楼下等,分明还打着呵欠。
周梨问:“你是不是没睡好?”
他说:“昨晚送了你回家后,被许志东叫去宵夜摊喝酒,这小子失恋了。”
周梨不由惊讶:“他失恋了?不对,他谈恋爱了?”
上大学后,她几乎很少回大院,也很少听到这些人的事。
靳屿成的语气十分平淡:“跟桃子好了一段时间,突然又闹分手。”
她呆住:“他俩有谈啊,我都不知道。”
靳屿成瞥她一眼:“你不知道是正常的,我也刚知道。”
“那他们为什么分?”
“小情侣闹闹别扭这不是挺正常,桃子又爱犯矫情。”
周梨点点头:“也对……我们好像就没闹过别扭。”
开车的男人向她投来一记复杂的眼神,她这迟钝的性子,他生气她能瞧得出来?
都快气出内伤了。
车子抵达酒店,靳屿成驱车离开,周梨回到东楼,去员工室换好工服,再出来忙活。
靳屿成下午过来时她还没下班,他便直接来了东楼。
东楼一楼有一个大休息区,周梨正在和两个老外聊天,这俩老外是一对高知夫妻,今天去了故宫,特别兴奋,也特别有分享欲,感叹中国古代的建筑有多么壮观华丽吧啦吧啦,然后问明天去哪里好,周梨一一解答。
靳屿成坐在沙发上,瞧着她应对自如的飞扬神采,男人嘴角不由挂了笑,笑着笑着又皱眉。
回去时说:“你的英语水平突飞猛进。”
周梨道:“我初中时英语本来就挺好,大学老师也说我有语言天赋……不过其实,有的话我也不是很理解,就连懵带猜。”
他笑:“你还挺机灵。”
“其实只要听得懂大概就好了,他们聊的都非常简单。”
“这倒是,敢开口交流才是最关键的。”
连着几天,靳屿成都接送她上下班,第六天,周梨从包里翻出一瓶香水,说道:“这是一对老外夫妇送我
的,你要不要闻闻?”
那是瓶经典的香奈儿五号香水,她在车里对着空气喷了一下,用手扇了扇:“挺香的。”
靳屿成说:“老外都爱喷这玩意儿,我闻着都呛鼻子。”
“没办法,他们为了遮盖身上的味道。”周梨说,“对了,明天你休假结束,我正好能休息一天,你想去哪儿,我陪你。”
他漫不经心:“外边天气这么热,去哪儿都容易中暑。”
“不去晒太阳的地方,我们去看电影。”
“行啊。”
这天天气异常闷热,仿佛昭示着要下一场暴雨。
周梨穿着干净的浅蓝色裙子,喷了一点点淡淡的香水,挎着一个精致的小皮包,跟靳屿成一起出门。
一靠近,他就问:“喷香水了?”
“嗯,喷了一点点。”周梨笑,“没呛着你吧。”
男人哼了一声:“就这一点点能呛什么。”
今天老首长要用车,他便让司机送他们出门,在东华门那一带闲逛,再让司机下午三点过来接他们。
这一带算是商业最繁华的地方,百货商场、王府井、友谊商店都在这儿汇聚,他们看了一场电影,吃了一顿午饭,又在几处地方逛了逛。
走在路上,闷了好些天的大雨终于落下,豆大的雨点直接砸在人的身上,靳屿成拉着她往旁边的一栋房子屋檐下躲雨。
周梨的衣服被雨淋湿了一些,薄薄的几绺刘海也被雨凝成了一股。
她从包包里拿出一块手绢,胡乱擦了一把,靳屿成接过了她的手绢:“我帮你擦吧。”
她的脸庞被雨水洗了一下,皮肤越发清透,靳屿成垂眸看着这张精致白净的脸,闻着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喉结轻滑,咽了咽。
一旁有躲雨的人说:“这雨估计得下挺久。”
“其实我包里有伞。”周梨抬腕看了眼手表,“估计司机也快来了,约好接人的地方就在拐弯处,我们撑伞过去也行。”
靳屿成道:“没事,先看会儿雨。”
她点了点头。
说是看雨,实际上在看人。避雨的市民把他们挤到了外侧,周梨靠着墙壁,靳屿成跟她面对面,低头安静地看着她。
周梨抬起眼眸,对他莞尔:“傍晚小朱来接你?”
他点头:“可能是小朱,也可能是别人。”
“接下来会更忙么?”
“八成是。”
周梨问:“你上次不是说自己给自己挖坑么,现在这个坑是个好坑吗?”
他漫声道:“谁知道是好坑还是坏坑,领导心海底针,也许明天一声令下,我就脱下军装了。”
周梨愣住,这么快么。
民航不是80年代才脱离部队的么?
可是想一想,1980年也是80年代,何况马上就改革开放了。
有避雨的人往他们这里挤了挤,靳屿成朝她靠近了些,手撑在了她身后的墙壁上。
一股温热的气息环绕在这个小空间,周梨心脏一缩,像是忍受不住,下意识伸手掐住了他的腰,本意是要扶他一下,却仿佛是她扶着男人的身体自然向她贴近、贴紧。
毫无预料,她的小腹处,明显被什么硌到了。
周梨怔了一怔,男人的哂笑声自头顶传来。
他这是……周梨面色尴尬地抬头望向这个男人。
男人嘴角衔了笑,低声道:“挺久了。”
从刚才帮她擦干雨水起,就这么傲然而立。
周梨无语,视线往马路上瞧,却一眼看到了熟悉的吉普车正好经过。
她说道:“你的车来了。”
靳屿成的视线穿过人群看去,还真是,那车还就停在不远处。
小朱眼尖,一眼就扫到了连长在人群中躲雨,干脆把车停了,还下车跑了过来。
他笑嘻嘻地说:“指导员让我早点儿过来,我到了大院,正好遇到老首长家的司机,我就直接过来接你们了。”
靳屿成冷嗤一声:“你来的正是时候啊。”
小朱不明所以,继续咧着大白牙:“连长、嫂子,现在要上车吗?”
靳屿成咬了咬后槽牙:“你先在原地等,我得带她去个地方。”
“是!”
周梨不知道什么情况,就这么被他带着,连伞都没撑,冲进了雨幕中。
他拉开后座的门:“你先上去。”
随后自己坐进驾驶座,开着车,在大雨中兜了一圈,最后停在一处没有什么人的地方。
周梨问:“你要去哪儿?”
车子熄火,男人的火焰开始升腾。
他没有回答,周梨见他抿唇线抿直,下颌也绷得紧紧的,看一下他的眼睛,眸色更是幽深。
完了,大事不妙。
果然,他车都没下,直接从前座来到后座,周梨往边上挪了挪。男人高大强壮的身躯坐下,下一秒,周梨被他一把抱起,跨坐在他腿上。
死死贴紧,滚烫的感觉让她缩了缩。
想要说什么时,已经说不出话,唇被死死封住。搅动一翻后,他喘着粗.气,眸光沉沉地看她,嗓音沙哑:“阿梨,帮我。”
周梨愣了愣,涨红着脸:“怎么帮?”
话音未落,手已经被他的大手抓住,往腰间的皮带上放:“先解皮带。”
周梨:“……”
“介意么?”男人问。
怀里的人怔然摇头。
她真的一点儿也不介意,只是突然明白,如果她没有去兼职,他俩一定会度过一个美好又刻骨的假期。
但是事情就是有这么凑巧,虽然他这几天都十分寻常,还是一如既往地逗她,猝不及防地亲她,但是想想,应该还是有些遗憾的。接下来他一定会更忙,等下次见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雨水浇在车玻璃上,让玻璃变得模糊。车里的周梨来不及多加感慨,她真真切切看得极为清楚,一瞬间迎接了瞳孔地震,他却在笑:“怕了?”
她脸颊红红,依旧摇头。
谁怕了,之前就触摸过,能想象得出,只是这一刻……超出了想象。
车外,大雨依旧重重砸下,浅的地方积成了水坑,溅出一朵朵水花。
车内,男人感受着她光滑皮肤的接触,扶着她纤软的腰肢,予取予求。
像是闷了一天的大雨终于泼天泼地尽情浇下,忍了许久的男人,无处安放的灵魂也终于在释放后获得了安宁。
纾解过后,男人抱着她,深重的呼吸逐渐喘匀,像爆发的火山,进入了休眠状态。
周梨的手抱着他脖颈,脸埋在他肩窝,他的身体是依旧发烫,方才那一刻,抱着她的力道也很大,像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她一直没有说话,由着恢复神识的男人检查了一番。
良久,男人终于吱声:“两边的皮肤磨得有些红,疼么?”
她轻声回应:“不疼。”
过了一会儿,他又扯笑:“好像裙子上沾到了。”
周梨:“……”
第58章 第58章啧。这狗。
第五十八章啧。这狗。
看着他细心地用车内的卷纸清理干净,还从后备箱里翻出了一个大玻璃瓶,里面装有储备的水,周梨查看了一下裙子,还好,只是裙边有两处湿渍。
他说帮你洗个手。
周梨点点头。
外面的雨还在下,车门打开一道缝隙,他倒着水,先让周梨洗手,周梨濡湿了一下裙边,用纸擦了擦。
弄完这一切,二人对视一眼。
他嘴角似笑非笑:“委屈你了。”
看他神情,分明是得意的,周梨哼了哼。
安静下来,周梨这才感觉腿部两边有点儿黏乎。她继续朝他哼气,靳屿成低笑:“要不洗一下那儿?”
“算了,回家再洗澡。”
他搂着她的腰抱住,没再说话,只看了看前方的雨幕,随着滚烫的身体降了不少温,人也仿佛冷静了下来。
周梨轻声道:“都这样了,今天还不如去酒店。”
男人低低回应:“本来没想,刚才帮你擦脸,见你很好看,实在忍不住。”
周梨:“你又不是第一次看我。”
他停顿片刻,突然冷幽幽地说:“这玩意儿越来越有它的自主意识,不受我控制了。”
她伸手掐他脸:“是你放纵它了。”
许是掐得有些痛,她的手被捉住,靳屿成捏了捏手指,说道:“不去酒店也因为还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周梨不解。
男人清亮的眼睛注视着她,良久,面色平静地吐出一句:“开荤后谁还会想吃素。”
周梨一脸无语地瞅他。
然而他的神色十分坦诚:“没准一个冲动就退役了,我不是只有留在部队一条出路,等环境好点儿,去发展家业也不是不行,难道我还会养活不了你。”
周梨严肃道:“你的职业理想呢,人生追求呢?”
男人冷嗤一笑:“跟你比起来,这些都排后面。”
周梨愣住,怔怔地看着这个风姿清发的男人。
她从不怀疑他对她的情感有多炽热,可是再次听见这么肯定的回答,她依旧不知如何回应。他已经在喜欢的职业上工作了许久,已然可以轻轻松松做出选择,可她学业都没完成……
“我……”她张了张口。
靳屿成挑笑:“这就感动了?倒也不用。”
周梨无语,推了他一下,让他靠在座椅上。
他笑着说:“现在劲儿还挺大,刚才握着的时候,怎么手心都是软的,使不上力。”
周梨咬牙:“我是怕弄断了。”
他笑:“还挺为我着想。”
雨势渐小,天色越来越明亮。周梨没跟他贫下去,催道:“雨要停了,快回去啦。”
他看了眼窗外,打开车门:“通个风再走。”
周梨:“……”
身处其中没注意,车门打开后她才感觉,车里好像是有一股子怪怪的味道。
后来,小朱开车,他们二人坐在后座。
小朱道:“连长,指导员说上面一直在催你归队。”
靳屿成挨着周梨,手握紧她的,原本靠着座椅在闭目养神,听罢眼睛睁开,愤懑不已:“我这一年才休七天!催个什么劲儿。”
小朱笑嘻嘻:“连长你太重要了,没你不行。”
“扯淡,地球离了谁都转。”
周梨默然听着,感觉接下来他一定更忙,他俩不会有什么见面的机会,即便是见面,也只是匆匆一见。
事实跟她估计的差不多。
8月中旬,周梨看着靳屿成的车子离开,半个月后,学校开学。
新学期开始,今年夏天通过高考录取的第二届新生也入学,周梨作为第一届的师姐,跟其他同学一起去迎新。
这一届的学生看起来整体比他们更年轻,也仿佛更有活力,校园里越发热闹了些,充满着勃勃生机。周梨积极参加各种活动,精进英语翻译技巧,也努力地学习法语。
她以前辅修法语只是学了一点点皮毛,现在作为本专业,自然也想学得更加精通。
她在忙,靳屿成更忙。二人的联系,以信件与电话为主。
他在参与民航的内部改革,但同时,也没落下自己的飞行员本职,由于之前一直在出差,他在今年的飞行时长不够,最近还在想办法排队补飞行时长。
有次他在电话里感叹:“载客量一百人以上的中大型客用飞机实在太少了,全国上下数一数十架不到,想操作一次都得排长队。”
时间转眼进入10月,她度过了20岁的生日。
当时靳屿成在外地飞行,打了通电话给她。
周梨对生日什么的不大看重,不过他似乎挺遗憾,说道:“好歹也是整十的生日呢,回去再给你补上。”
周梨道:“不用补,反正你的生日,我一次也没赶上。”
他的生日在7月底,每回都是过了生日他俩才见面。
他在电话那头说:“大老爷们过啥生日。”
几日后,他终于回来,下午只有前两节课,下课时,周梨看见那个男人站在明朗的秋色里静静地望向她。
周梨跟他去外面吃饭,饭后在街上走了走。
此时的天气最好,天高云淡,凉意微微,不冷也不热。
他说:“前几天,领导人给了指示,民航要用经济观点管理。”
周梨愣了愣:“意思是,以企业管理为主,经济效益为先?”
靳屿成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也是迟早的事,民航是面向民众的,为群众服务,自然也得回归到群众中去。”
“所以你们这段时间都在调研这些?”
“可不,各种会议开得人脑子都不够用。”
周梨说道:“可见你确实很重要,要参与这些研讨。”
“重要什么啊,”他不屑,“要不是当时手欠,写了那份报告上去,我才不会忙成这样,连见你的面都没有。”
周梨想了想:“我觉得现在隔段时间见一面,好像也挺好的。”
日子过得会很快。
“没良心。”
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来,像是按捺不住,神秘兮兮地看着她:“再跟你透露一个小道消息。”
周梨抬头望,认真倾听:“什么?”
“12月不是要开个大会么,估计有大动作。”
周梨顿住,他是指那场决定“改革开放”的重要会议!
但她得佯装不知情,问道:“什么大动作?”
“具体的当然得那天才知晓,但现在种种迹象都表明,目前的经营方式已经落后,无法匹配企业发展,也满足不了民众的需求,包括民航都能明显感受到。我听到风声,说现在的国营企业迫切需要自主经营权。”他忽然对她笑了笑,“要是能自主经营,靳家的产业也能重新回到自己手里。”
周梨听他提过,他们家的工厂企业之前上交了经营权,他家有个叔叔在港城那边发展,有资源人脉,想和自己家生产合作都受到了各种限制,无法做主。如果能自主经营,不难想象,他们家的产业会发展得如何壮大。
周梨不禁问:“你家还有占股么?”
他说:“当然有,当时我大伯想买断股份,我没同意。”
周梨笑着朝他竖大拇指:“你有先见之明。”
他笑了笑,语气十分平淡:“没什么先见之明,当时不想被买断,主要是我大伯出价太低了,还有,那好歹也是靳家共有的东西,买断了就成了他一个人的,总觉得好像要吃亏。”
“可你那个叔叔不就卖了股份去港城,他发展得挺好的。”
“叔叔能走,我爸可走不了,他也没想走,他只想报效国家。”
说完这话,靳屿成忽然看向前方,用严肃的口吻说:“再过几年,这里也许会是另一片天。我们,我们的国家,不会总是这么穷下去。”
看他充满希冀的眼神,周梨用力点头:“嗯!不会一直穷下去的!”
他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别老是嗯来嗯去的,就不打算说说,最近想不想我?”
周梨:“……我有想的。”
“想什么了?”
“想很多。”
“比如呢?”
“反正很多。”
“敷衍……”
如他所料,两个月后,会议结束,中国正式进入“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时代。
那段时间,不光中国的报纸、媒体在宣传这件事,全世界都在宣传这件事。
由于对外开放,一些签证变得特别容易,短短十几天,便能肉眼可见乘国际航班抵京的客人数量在增加,同时那间涉外饭店入住的客人也在增多。
某天外教老师Susan突然找到
周梨,跟她说,朋友来中国了,邀请了他们一家去饭店里参加新年派对,问周梨去不去。
周梨毫不犹豫地答应。
然而在新年派对前一天,靳屿成打来电话:“指导员见我可怜,让我过个元旦节,我可以明天回大院,你回去么?我去接你。”
周梨回道:“我答应了外教,明天先去那间饭店参加他们的新年派对。”
靳屿成:“新年派对?”
“是啊,饭店不是为了迎合外宾的礼仪习惯,有设置西式宴会厅么,餐饮是自助的,然后想跳舞的也可以去跳舞,这是我外教老师Susan的朋友筹办的新年派对,Susan就邀请我过去了,Susan还让我换一身她收藏的中式旗袍,她特迷古董旗袍,这几年悄悄收藏了挺多。”
靳屿成啧了一声:“也行,我到时坐大厅里等你。”
周梨想了想:“要不,你也参加吧,应该可以带人去,反正你又不是没参加过接待外宾的活动。”
他应了一声:“我看看。”
翌日,周梨在Susan家里,换上一条做工十分精美的刺绣旗袍,虽然是玫瑰花色,却一点儿也不艳丽浮夸,反而古典端庄,走出来后,Susan捂着嘴,一个劲儿地夸周梨好漂亮好美丽好迷人……
这种外教都是夸夸团成员,不能全信。
周梨感觉有些紧,皱眉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她记得自己在文工团跳舞时是纤瘦的,有这么曲线玲珑么?
好像发育成熟了一般,怪不得靳屿成老说她长大了。
啧。这狗。
望着镜中人,又禁不住沉出气息,他要是会去,看到她的这个造型,应该也挺喜欢的吧。
……
第59章 第59章“开房”
第五十九章“开房”
周梨在外教家待了挺久,除了换衣服,也捯饬了一下头发,盘了发髻。
Susan三十多岁,父亲是法国驻华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她生了一双儿女后,体型变得丰腴了些,人又高,不大适合穿原版的旗袍,但又实在太喜欢,于是找裁缝改了一条。
周梨帮她扣好盘扣,让她去镜子前看看合不合身,Susan表示超过了她的预期,这两天她控制饮食还是有效果的,又说,要是她年轻一些时候来中国就好了,那样她能直接穿各种好看的旗袍。
这次舞会除了邀请周梨,也邀请了几位老师,包括辅导员谢慧瑜,他们会各自前往饭店。
周梨套好大衣,同他们一家四口出发。
Susan的丈夫直接把车开到了饭店东楼那边,此时正是暮晚时分,周梨随他们一家进入酒店内。在大厅,遇到之前一起共事过的同事,周梨朝他们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
舞会大厅已经来了许多宾客,有西方白人面孔,也有东方面孔,还有几个拉美裔的老外,大家正在聊天,吃东西,一时十分热闹。
酒店内的暖气十分充足,周梨、Susan及她的十岁小女儿,把外套取下来,三个人都是旗袍装扮,瞬间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周梨在人群中寻找靳屿成,但并不见他的身影。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他昨天在电话里,并没有给明确答复,只说倘若去,会直接到舞会找她。
此时,靳屿成的车停在饭店主楼外,他并不知晓舞会主场地在哪栋楼,打算先去问一问,结果刚从车里下来,就遇到了几个看起来很斯文的人。
靳屿成看了他们一眼,确定自己不认识,正要前行,有人盯着他看了看,犹豫地问:“你是,周梨的对象?”
靳屿成大约猜到了他们的身份,点头:“你好,我是周梨的对象,靳屿成。”
几位老师一起疑惑:“谢老师,是你们班的那个周梨?”
谢慧瑜道:“是啊,她今天和Susan他们过去,这是他对象。”
三位男女老师纷纷打量着靳屿成,不住点头:“是听说她对象一表人才。”
靳屿成礼貌笑笑:“谢谢几位老师夸奖……”
他们一行人一起前往舞会现场,一路上聊了许多。抵达门口时,室内音乐声轻快活泼,有人在跳恰恰。
靳屿成只扫了一眼,目光便精准地被那个身段玲珑的人攫住,心脏骤然一缩。
灯光落在她身上,照出她姣好的面容、身材,她的头发盘了起来,修长的脖颈让她优雅得像一只高贵的天鹅。
周梨也在这一瞬看到了靳屿成,以及他旁边的几位系里老师,她迅速朝他走去。
他今天特地穿了套很合身的西装,里面是件白衬衫,虽然没有系领带,扣子还松了两颗,但是看上去呈现一股雅痞绅士风。
周梨朝他笑了笑,又跟几位老师打招呼。
谢老师说道:“哎哟,这是Susan收藏的旗袍?”
“是的老师。”
“真不错。她就爱这些,你穿上也真是好看。”
社交场合,时不时有人过来聊天,周梨流利地跟外宾介绍自己的对象,靳屿成时不时用欣赏目光看她,像是在看一件艺术品。
他今晚装扮俊雅无双,周梨好奇问:“这是你定做的西服吗?”
靳屿成道:“民国时期的西服了,我特地去舅舅家翻出来的,穿上刚刚好。”
周梨嘀咕:“果然是衣服架子。”
交谊舞的音乐响了起来,有人进入舞池跳舞,周梨问道:“靳屿成,你能请我跳支舞吗?”
他顿了顿:“我可没学过这玩意儿,你不怕我踩脚?”
“不怕的,我带你。”她信心十足。
“那来吧,”男人笑。
他嘴上说没学过,实际上牵她的手入舞池,就是标准的动作,后来跳华尔兹,他可能忘了舞步,周梨慢慢带着他,练了几个拍后,他便熟悉起来。
他们十分低调地在人群中,幅度很小地迈着常规舞步走动。
清俊的男人将手搭在周梨的腰际,她的腰肢纤软,身体柔韧,随便动一动,也能从细节中感受到她是个有舞蹈功底的人。
偶尔,周梨看他一眼,再羞涩般收回视线,男人情不自禁轻轻呵出一声:“想把你拐走。”
周梨抿了抿唇:“怎么拐走?”
“带你去只有我们俩的地方。”
周梨下意识想到的,是只有他俩在的房间,她点头,像是没心没肺地回道:“行啊。”
靳屿成先是笑,笑完又愤愤不平。
这个傻瓜,怎么拐得走?
都要出国留学了,却还瞒着他,搞什么鬼?
她这种专业的优秀人才,出国留学是非常正常的,他甚至早就做了心理准备。可是,他们都这样了,她怎么还瞒着她?
越想越气。
舞蹈结束,虽然他一直保持笑容,也出言调侃,但周梨觉得他仿佛有隐忧,他们今晚对视的第一眼,她便觉得他不大高兴。
两个人一时都没戳破,只是端着酒杯,跟人碰杯聊天。不知道是酒太好喝,还是藏着心事,周梨喝的多了一些。
有个看起来很稳健的男人走向他们,问道:“你是成副部长的外甥对不对?”
靳屿成愣了一下:“顾叔叔?”
“你记性真不错。”
顾叔叔看向周梨:“她是?”
“我对象,周梨,在京大外语系读书。”
周梨也跟着打招呼:“顾叔叔好。”
对方是负责外务接待的工作人员,听说这里举办外宾舞会,过来看看情况。
靳屿成解释:“我以前读航校时,寒暑假会跟我舅舅参加一些活动,见过这位叔叔。”
周梨说:“哪里都有你的熟人。”
他却不以为意道:“等你以后,也有自己的熟人。”
舞会进行过半,周梨穿着外套想去洗手间,靳屿成看上去意兴阑珊,于是她一把拉着他:“你陪我去。”
男人哂笑,任她拉着前行。
洗手间在外面走廊的尽头,周梨走出来,见男人站在窗户边,手指夹着根烟,也没抽,只是让它燃烧。
他的背影看上去似乎更孤寂了些,今天这个男人就很不对劲。
周梨按捺不住,走到他旁边,静静地望着他:“靳屿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穿成这样?”
“怎么会?”靳屿成垂眸注视着这张清丽绝伦的脸,喝了不少酒的缘故,她的双颊还泛起了酡红,男
人眼睛里的爱慕像要溢出来,“你不知道你今晚有多好看。”
古典端庄的窈窕淑女,又不乏灵动之气,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周梨收起眼睫,喃喃道:“可是你看起来不高兴。”
靳屿成把烟头掐灭,握住了她的手,手指在掌心捏了捏:“并没有不高兴,是太为你感到高兴。”
周梨茫然不已:“怎么说啊?”
他笑了笑:“你可是担任着传播中华文化重任的使者,你看看有多少外国友人都在夸赞你,向你投来欣赏的目光。”
他说着,故作腔调:“我只是有点儿不想那几个男人老是盯着你看而已。”
“是这个原因吗?”周梨睨他,将信将疑。
男人点头:“不然还有什么原因呢?”
周梨摇摇了脑袋:“我不知道。”
她只是本能地觉得他有心事。
他沉沉气息:“先回去吧。”
即将转身,周梨直接抱住他,脸颊贴在他胸前,说道:“不许走!”
靳屿成看着死死抱着他腰的人,叹了口气:“你抱得这么紧,我走得了?”
周梨没理他的插科打诨,揣测地问:“是不是,我们辅导员跟你说了什么?”
思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原因。
靳屿成定了定,最后低低啊了一声,语气无奈极了:“留学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摸着她的脑袋:“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告诉我吗?”
果然就是这个原因,周梨咬紧了唇。
“怪不得你之前跟我说,几个月见一次也挺好,是因为知道自己要出国?”他诘问。
“不是的。”周梨松开怀抱,认真解释,“我是在这个学期开学不久,才知道学校可能会重新启动公费留学计划,但我们这批最早也要过了下学期才确定,所以我并没有深想。只是没有想到,改革开放来得这么早,学校就提前了这个计划。”
他低问:“什么时候去?”
“最早也要到明年三四月了,之前老师找我谈话,透露打算推荐我去,我也没有立即回应,我想元旦找时间跟你说这件事,商量过后才决定,没想到你先遇到我老师了。”
她委屈巴巴望着他,看得男人目色凝重。
周梨扯了下他的衣角:“我还没有决定要去,我怕……”
“你怕什么?”他低问。
周梨沉默地低头,抿紧了嘴唇,忽然鼻子一酸,再度埋进他怀里,吸着鼻子,带了几分醉意地说:“我怕你,不开心。”
靳屿成身体一怔,抱紧了她,安抚她的背:“傻瓜,留学是好事,何况是公费项目,对你学业有益,我怎么会不开心?”
周梨在他怀里蹭着摇头:“你现在就不开心了。”她用一贯的撒娇语气,喊他名字,“靳屿成,我不想你不开心。”
不想他不开心?男人沉叹。
“你跟我说实话,你想去吗?”他反问。
周梨怔住,看着他,不想敷衍地点头:“想,我想去。”
但她的担心也是真的。
这个男人对她的爱意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她不知道如何回报,也不知如何应对这种异国的情况,她知道他一直在隐忍和等待,等着她成长、觉悟,可这总需要时间。
她总得完成自己的学业。
靳屿成听罢,收起眼神,是啊,她怎么会不想去?
他笑笑:“既然想去,那就去,有什么可纠结?难道我会离开你吗?还是你有朝一日贪图国外的生活,不想回来?”
周梨听着他的回答,心中却更难过,眼泪不知不觉掉了出来。
他总是这么好,好到让她常常觉得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可是面前的人又如此真切地站在她面前。
“我会回来的。”她抹了一下眼泪,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书里的,书外的,所有的世界,都只有一个靳屿成,她只能在这里遇到他,周梨带着哭腔说道,“这里有你,我喜欢跟你在一起,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你等等我好不好?我会努力跟上你的脚步的。”
再等等我好吗?
我不会辜负你的。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这个高大的男人一时怔住,心中野草仿佛在肆无忌惮地生长。
等啊,不管等多久,他都可以等。
他只是想要她一句肯定的话,就像现在这句。
良久,他用指腹帮她擦掉眼角的泪痕,“哭什么?就算要留学,也还有好几个月,急什么?搞得现在就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像什么话?”
周梨被训得破啼为笑,尔后又吸着鼻子,泪眼汪汪地看他。
“不早了,回大院还是学校?”他问。
周梨停顿片刻,忽然一只白净的手伸向他,又扯了一下他的衣摆:“靳屿成——”她抬眸,“不回去好不好。”
男人视线落在她水光闪烁,还夹带几缕红的眼睛处,仿佛窥探出了她的深意,他的喉结不由轻滑,嗓音发哑:“不回去,那要去哪儿?”
周梨直直望着这个男人:“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男人呼吸顿沉,可是看见她泛红的脸颊,他咽了咽:“你喝酒了,不清醒。”
“只喝了一点点……今晚我想和你一起过。”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个耍赖的孩子。
看得男人气结。
早晚会被她气死。
男人咬牙,一把拉过她的手,发号施令:“走!”
“去哪?”
“开房!”
……
第60章 第60章“你想要几次?”【锁后……
第六十章“你想要几次?”
靳屿成说他去主楼前台订房间,让周梨坐在东楼的休息区等他。
周梨乖乖坐着,拢了拢大衣,伸了伸脚,看着自己擦得发亮的小皮鞋。这双低跟小皮鞋是靳屿成买给她的,试鞋那次,他帮她脱掉鞋子,再帮她慢慢穿上。
这个男人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
周梨不由抿起了嘴角。
厅面逐渐没什么客人,有个认识的主管过来跟她聊了几句话。
对方说:“最近西方国家放圣诞假,又恰好碰上咱们国家开放,外宾一下子多了好多,客房都满了,把我们累得够呛,英语又听不大明白,大家各种手舞足蹈一通抓瞎。”
周梨笑道:“以后来的外宾会更多。”
“是啊,听说饭店马上会安排所有服务员都去学英语。”主管摇着头,“大家都感觉这事儿忒不可思议。”
主管离开后,周梨忽然觉得,今晚可能没客房了。
不久,靳屿成走了过来,周梨站起身望着他:“是不是没客房了?”
“客房都满了。”他说,“老外正好放假,一窝蜂全涌了过来。”
周梨无奈地点头:“那没办法了。走吧,我们回大院。”
却听见靳屿成冷声嗤笑:“刚才一副今晚说什么都要在这儿留宿的顽固姿态去哪了?一听见没客房就溜得比谁都快。”
“可是都没客房了……”周梨看着他,忽然觉得他一向神通广大,亮着眼睛问,“你有别的方案?”
“没有。”他脸一冷,回得果绝,“难道我还能把客人赶走?”
“那……”
他瞧着她失落的样子,说了句:
“没出息。”
“跟我走。”
周梨一把抓住他胳膊:“去哪儿?”
“主楼顶层套房。”
周梨倒吸一口凉气,抓紧了他。
东楼与主楼是打通的,周梨忐忑不安地随他去主楼,他瞥向她:“怎么,不敢去了?”
“不是,套房好贵啊。”周梨嘀咕,“而且那里不是不对普通人开放么?”
“谁跟你说不对普通人开放了?”
“一般是不开放的,我在这里工作过。”她说。
他语气平静:“今晚实在没房,这个时间又没有贵宾,就通融了。”
“哦。”周梨点点头,“但还是好贵。”
男人啧声:“有点儿出息。”
“我人穷志短行了吧。”
一到主楼电梯间,有位客房部的领班便礼貌朝他们微笑,随领着他们进电梯,周梨见她按了十三楼,稍稍放心。
第十四层全都是总统套房,特别豪华,十三层是中小套房。
他们的套房是一室一厅,领班进来,大致给他们说了一下设备使用及注意事项,这才离开。
暖气打开后,室内渐渐暖起来,周梨关上门,还是觉得不妥,又问他多少一晚?
男人在客厅不耐道:“问这么多,你要跟我平摊房费?”
周梨哼声:“我就问问,我哪有钱跟你平摊房费,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知道就好。”靳屿成将外套脱了下来,随手甩在沙发上,“一天天的,就会气我。”
感觉他仍旧意难平。
周梨小声嘀咕:“我没气你,是你在气我。”
她说罢,也脱掉了外套,挂在衣橱内。
室内突然安静,头顶暖黄的灯光打在她身上,靳屿成看向她,身段柔软,手臂纤细,白净如玉的皮肤,泛着莹莹光辉。
男人心下一扯,走过来,靠近。
周梨来不及反应,有力的臂膀已经将她抱起,用单臂托着她的姿势,走向卧室。
边走边散漫地道:“既然我气了你,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惩罚手段?”
周梨的手搭在他肩膀上,垂头看他,老实巴交地道:“我没有。”
男人嘴角扯起:“那么我有。”
周梨:“……”
她被放在床上,柔软的大床传来舒适的感觉。
周梨缓了缓气息,平躺着看他,他像是在玩弄什么玩具,纤长的手指抚过她的眉眼、脸颊,最后指尖停在她的嘴唇上。
两个人在这一刻静静对视,没了声音。
男人的嘴唇微动,忽地收起眼神,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
他也站起了身,吩咐:“快去洗澡睡觉。”
周梨听着这话语,感觉节奏就不对。
很像他俩第一次住宾馆的那晚,他一个劲儿催她洗澡睡觉。
也不知道是他依旧不想,还是要出国的事打击到了他。
周梨坐在床上,郁闷说道:“我没鞋子。”
刚才被他抱着走进来,她的小皮鞋直接脱落在地板上,东一个西一个。
男人好脾气地帮她拿了双拖鞋过来,周梨朝他伸腿,靳屿成无奈帮她穿好鞋子。
然而人一落地,站在他面前,又望着他说:“旗袍不好脱,你帮我解扣子。”
靳屿成耐着性子,伸手帮她一一解开盘扣,刺绣的旗袍虚虚挂在她身上,他想也没想,一把推着她的腰背走向浴室:“扣子都松开了,快去洗澡。”
这副避嫌的模样,将周梨斗志彻底激起。
他今晚竟然还这样,她就不信了!!!
周梨进了浴室,一时没了声音。
靳屿成在客厅拉开窗帘,眺望城市并不算明亮的灯火。
虽说不算明亮,相比从前,又似乎多了一些灯光。浴室传来哗哗水声,他在窗前回想着订房的事,普通客房确实全都满了,这两层楼通常是备用,一般不对外开放。他是用了那位副部长舅舅的名义,才拿到这层楼的套房,估计明天舅舅也会知道这件事。
他几乎不用这些特权或人脉,唯二的两次,都是带着这姑娘过来。
上次发生了表白,这次会发生什么,他也说不好。
之前几个舅舅让他带她回家吃顿饭,他一直没带,毕竟一带回家就会被催结婚,她要读书是个极好的借口,便让她先适应适应大学挺好,也不想给她压力。结果倒好,一下子人就要跑国外了。
男人啧了一声,明明意料之中,又难免失意。
心头发闷,男人摸出烟盒,正要点烟,浴室传来一声喊:“靳屿成,花洒不出热水。”
唉,男人将抖出的那根烟塞回烟盒,再将烟盒扔在茶几。
今晚注意是个磨人的长夜。
推门之前他提醒:“穿好衣服,我要进来了。”
里面的人说好了。
然而一推开门走过去,男人整个人就怔住了。
曲线玲珑,周身莹白如玉的人,站在淋浴间,玻璃门开着,她就这么睁着清澈无辜的眼睛望着他。脸颊因为饮了酒,依旧泛着迷人的红。
男人的呼吸霎时窒住,心跳也停了一拍。
抚摸过,也蹭过,唯独没有见过她原本的模样。
现在,一览无遗。
说不想看是假的,克制着不看亦是假的,也没有必要,只是他明白,面前的人是借着几分薄醉,故意使然。
妖精,绝对是妖精,把他勾引进来了。
便让他再也走不掉。
周梨站在那儿,许是被他目光逡巡,终于有些不好意思,她的手指一把勾过他的皮带:“靳屿成,你帮我洗吧。”
男人喉结滑动着,伫立在原地。
周梨抿了唇,贴近他,圈着他腰紧紧抱住,声音娇软:“再不洗澡,我都要感冒了。”
男人心中深叹:
投降吧。
怎么斗得过她。
他都不知道扣子是自己解的,还是她解开的,花洒里的热水是先浇在谁的身上……
回过神时,淋浴间水汽氤氲,两人被温热的水滋润过的光滑皮肤,紧紧贴在一起,热烈地缠吻,不休不止。
沐浴露的香气萦绕,周梨的嘴唇被牢牢攫住,唇舌相缠,人被抵在瓷砖上。
身前是滚烫,身后是冰凉,滋味万千,不能言语。只是感受越发强烈,她的手圈在他脖颈,仰头迎接他炽热的亲吻,白净的腿不自觉想盘上他腰。
怕她感冒,男人没敢在浴室玩太久,帮她擦净身上的水,再给她裹上了浴巾,自己胡乱擦了一下,围着浴巾,而后单手抱着她回到卧室。
人再次被放在床上,周梨没心没肺地笑着伸手勾着他的脖子,让他倾倒向她。
他怕把人压坏了,撑住了身子。
她依旧睁着那双泛了水光的漂亮眼睛,没说话,只是挂着微笑看他,拖着尾音喊了声他的名字:“靳屿成——”
像极了小孩要糖吃。
男人眉心一拧,这个醉鬼是铁了心?
“不怕?”他问。
周梨摇头。
“为什么要怕?”
靳屿成语气低淡:“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
周梨伸手揉他的脸:“那可以多开几次嘛。”
男人气结:
“谁教你这些的?”
“还多几次!胃口还挺大。”
“你想要几次?”
周梨涨红了脸:“我只是顺着你的话说的。”
话音落,温软的手已经贴住了他的腹部,开始肆意游走,靳屿成喉结滚了滚。
卧室的灯开得恰到好处,光线暧昧中,男人亲吻过她润润的唇,含住了她的耳垂,再亲向她的颈部……同时大手四处游走,周梨被刺激得身子直扭。
两块浴巾被扔在一旁,男人就着卧室浅橘色的灯光看她。
方才在浴室,有的地方没仔细看过,现在才看清楚了。
很美。他说。
周梨又扭了扭腰。
随着他的亲吻与抚摸,周梨开始哼哼唧唧。
她明显动情了,喘息亦跟着加深了一些,腰也扭得更起劲儿。
啧,才这样,就受不了了。
待会儿可怎么办?男人摇头。
她却仿佛不想再忍受,只想要他,迷离的声音问道:“还不行吗?”
男人无奈:“那你得疼死。”
周梨不信,让他试试。
不信邪是吗?
男人冷嗤一声。
“等下你别哭。”
她说我才不会哭。
果然,他只是稍稍不那么温柔,周梨就开始咬牙,却仿佛不想认怂,努力地忍住。
可是慢慢的,她能忍住就奇怪了,光洁的额头已然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周梨的手揪紧了床单,揪出一个旋涡。
他说放松。
可她根本放松不了半点。
整个人紧张得不行,额头的汗更密。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用哭腔念他名字:“靳屿成——”
男人低低回应:“嗯。”
“我疼。”
他知道。
这也令他更困难,额头的青筋都迸起了,却还要先顾着对她加以安抚。
他俯身吻了吻她,温声哄:“乖,再忍忍。”
躺着的人猛烈摇头,手揪着床单,
拳头握得极紧。
“乖——”他只能继续哄。
她好像被哄住了,男人没再缓慢应对,趁其不备,像个破门而入的歹徒。
男人的呼吸在那一瞬沉了。
与此同时,周梨自眼角滑落一滴生理性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