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空间女主16格局拉满。
不只鸟铳,大齐连大炮都有。
只是碍于冶炼和加工不过关,导致炸膛事故频发,而且大齐连续三任君主都不重视工匠,于是这两样征战利器被束之高阁了好几十年。
不过束之高阁,不代表被人遗忘。
风泽调整改进过的毛瑟,结实耐用且不再有炸膛风险,但有两个缺点:造价贵,制造不易。
即便如此,郎纬带着十支毛瑟样品找上太子、安西王与西关大将军,太子他们在亲自以及让能人上手测试后毫不犹豫下了五百支毛瑟订单以及与之相配数目的弹药。
订单五百是半年里牙泉城八成以上的产能了。
而为了激励牙泉城早日完成订单,太子他们非常爽朗大方: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要人要兵,一概答应,没有一点讨价还价。
三天后,郎纬带着大笔订单开开心心地返回牙泉城。
随后,太子、安西王世子以及大将军长子“铁三角”再次到访,专为进一步合作,构建亲密的伙伴或者说盟友关系……为表诚意,他们这回不仅把答应给付的钱粮人都运了过来,是的,他们选择未收货先给全款,更带来大量工匠,准备过来好好看好好学。
风泽从本地天道那儿接受的关键任务就是开启工业革命,同时不要让工业萌芽被本土固有势力强势扑灭。
他肚里存活太多,完全不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反而希望前来取经的学生越多越好,不说工业品足够廉价到走进千家万户,就是上层精英们一旦习惯了多种多样的工业品带来的便利又舒适的生活,不可能再想退回去……目前唯一的问题是:他愿意教,但学生们没那么容易学会啊!
作为太子他们“铁三角”诚意的回报,风泽把纺织机的技术手册递了过去,并言明纺织机是基础,玩明白了才有资格学习进阶版的火铳制造。
他没有藏私,工作原理和加工工艺,外加保养维修注意事项都写得清清楚楚。
“铁三角”将信将疑地接过来,不用一个时辰就彻底服气:接受这个时代顶级精英教育的他们想基本看明白手册上的原理和数据都要花费相当精力。
于是他们仨对风泽坦言:得到新型纺织机不是没拆过没仿造过,造出来的仿品只能说能用,但效率和耐用性无法跟
原版相比。
风泽笑而不语。
“铁三角”认为彼此互信,交情到了,也没客气,当晚就让带来的工匠们捧着手册秉烛夜读。
由纯粹的白话编写的技术手册对于识字的工匠们而言,一晚上读完,但想读懂……反正工匠们第二天下午在城主府边上的纺织机工坊里上演了一把“脑子:我会了,手:不,你不会”。
“铁三角”早有预料,也不显得失望。只是跟风泽商量一番,准备再加钱让工匠们在牙泉城进修一段时间。
风泽自然痛快答应。
等“铁三角”带着刚刚生产出来的二十杆毛瑟,二十架纺织机匆匆告辞,二儿子郎绪才问出他心中的疑问,“老爹,这样好吗?”
风泽没有回答,只是笑。
郎纬笑呵呵地搂住弟弟肩膀,“咱们老爹压箱底儿的宝贝太多了。指缝漏上一点儿,他们拿回去珍之重之,回来只会越来越……依赖咱们。”顿了顿他又坦诚说,“咱们这边辅兵战兵加一块儿,能养上一万兵顶天了,往后谁都不能忽视咱们,但对于安西王大将军他们而言咱们又不是要命威胁。早早……按老爹的话,咱们早早上了太子这趟车,可谓皆大欢喜。”
郎绪听懂了,片刻后才幽幽道,“咱们这波从龙之功是稳了啊。”
成也从龙,败也从龙,咱们现在手段这么多,老天爷都在偏向咱们,就不能走条新路吗……
听出二儿子那点委屈和怨念,风泽放下手中茶杯,再次笑了起来,“这才几天,臭小子你的野心蹭蹭见长。”说完他看向大儿子郎纬,“可惜不太合适,不然搏上一把又何妨。”
郎纬闻言一惊,先凑到他爹身边,过了会儿才心情复杂地说,“父亲,都是儿子不争气。”
风泽抬手拍了拍近在咫尺的大儿子,“你很好,文武双全样样出挑,但太子比你心大也比你心狠。”
想起太子得知身边有苗家的钉子后,派人追查的确发现疑点,毫不犹豫让他那几位身带疑点的枕边人出门遭遇意外,还是撞断脊椎的这种意外;再想到独孤家投诚,甭管真心还是假意,太子至少做出了接纳的模样……郎纬轻叹一声,重重点头,“是。”
郎绪的目光在老爹和大哥之间游移好几个来回,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迈着步子凑到父兄跟前低声跟着“是”了一声。
风泽再次轻拍两个儿子的肩膀,站起身来,“走,带你们真正去看看压箱底儿的好东西。”
父子三人以及随从们穿过整座城主府,来到贴着山脚的那三排平房之前。
郎纬郎绪兄弟望着那不远处冒着缕缕青烟的数个烟囱,难抑兴奋之色:他俩当然知道自家纺织机与火铳很难被模仿复制的关键是独特的冶铁技术,冶炼出来的钢锭、黄铜锭都不是市面上同类能比的!
然而哥俩做好准备,跟着父亲踏入热火朝天的冶炼工坊,谁知老爹轻巧地走过冶炼工坊大门,转身走入旁边小巷,再顺着小巷走到尽头,老爹推开面前平平无奇的红门,似乎等了好一会儿的自家大管家现身门后。
郎纬和郎绪兄弟面面相觑:他俩可记得大管家的小儿子前阵子受伤,伤口发炎高烧不退,不至于丢命但情况不太好。
如今大管家满脸喜色,必然是小儿子身体大好……一时间哥俩心里顿时有了数。
跟着老爹进门,在大管家的引路下,他们来到了正房,跟专门出来迎接,以月白棉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几个人打了个照面。
兄弟俩轻轻松松透过双目认出了他们的三弟媳妇。
郎绪可不见外,“三弟妹,我说这几天都没见着你。”
裴琼华美目波光流转,微微颔首示意,之后便冲公爹道了个万福,语气中满是得意,“父亲!成了!按您说的真成了!”
风泽夸赞道:“好!记你首功!”
裴琼华一双大眼眯成了放倒的月牙,她再欣喜却不至于丢了理智,“父亲,我就是个办差的,当不得!也使不得!”
风泽道:“我心里有数。”说完回头对满眼好奇的儿子说,“来,见识下真正的杀器。”
他带着儿子,与儿媳妇大管家们一起踏入后面的临时病房以及更后面的实验室。
话说裴琼华的空间不仅方便育种,改良作物,还有加速生长的功能。
之前几样任务,裴琼华不仅完成得很好,更是超额完成——牙泉城在一个多月里就攒够了明年用于播种的粮食种子。
裴琼华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而且她的系统空间也强烈建议她能者多劳,往后必有好结果,于是她等完成任务没几天又主动找风泽询问,还有没有她能做的。
风泽想起自己早年看过的穿越小说,觉得培养青霉素就挺合适,于是写了本小册子,交给裴琼华去捣鼓。
只能说裴琼华不愧是本地天道都青眼有加的人物,纯靠自己摸索培养出了极高的科学素养。
不到一个月,风泽在裴琼华手里见到了粗制青霉素,再简单处理一下就可以当成药来服用的那种……嘉奖过后他盯着裴琼华眉心故意说“能者多劳”,把阿司匹林也交给裴琼华去制备了。
而这个三儿媳妇再一次证明了自己。
风泽都动容了,在夸奖过后认真询问裴琼华想要什么奖励。
裴琼华当时嫣然一笑,原话是“有您这话,莫名觉得我下辈子都稳了”。
风泽真心愿意护持裴琼华转世,这个儿媳妇实在是过于顺眼。
一言为定过后,裴琼华不仅负责制备青霉素和阿司匹林,更与府中供奉根据风泽的小手册一同设计了临床试验,大管家那因为伤口发炎而日渐衰弱的小儿子成了第一批“幸运小白鼠”。
目前大管家小儿子就在郎纬和郎歆震惊的目光中活蹦乱跳,兴奋地向风泽和裴琼华他们表达诚挚的谢意,“我的命是您的了!”
一直笑呵呵的老管家神色一变,快步上前,一手摁住小儿子的脑袋大力往下:臭小子光动嘴?!赶紧给我跪下去!
搁在风泽老家,救命之恩高低都得磕一个。
大管家的小儿子也很机灵,不用他老子再明说,麻利地跪了下去,而且诚心诚意。
郎纬和郎绪再次对望:瞧这灵活劲儿,根本看不出腿上有伤!
却说众人一起看望过情况大好或者干脆接近痊愈的“幸运小白鼠”们,就移步病房后面被郎家死士们重重把手的……小型药厂。
入眼便是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郎歆顿觉眼晕。
郎纬轻易不会知难而退,但在这屋子里小心地转了一圈儿,从三弟妹那儿听了一耳朵半懂不懂的东西……他就明白自己老爹的意思了。
七天后,风泽召集了牙泉城内的实权人物,隆重介绍了目前牙泉城的几样无可取代无可复制的拳头产品,并当众为裴琼华表功。
大多数人开始将信将疑,可真正看过甚至有人亲身体会过阿司匹林以及青霉素效果后,无不服膺。
自此,裴琼华成为了牙泉城的三号人物。
而且是实权人物。
阿司匹林和青霉素的临床试验还没有完成,“铁三角”再次闻着香味儿找了过来。
此时已是初冬。
而西北的冬天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连着下了两场雪,西城之外的积雪已能没过脚腕。
因为牙泉城
位于西关外南北商道交汇处,再加上城中拳头产品……虽然关键几样都缺货得交定金排队,但羊毛毛线和各类混纺棉布每日出货,于是往来商队络绎不绝。
太子他们又一次赶在高峰时段入城,预备入城的商队足足排了五里地。
即使守门的年轻将军带太子他们走了特殊通道,太子依旧冻感冒了,而且毫不让人意外地发起烧来。
太子固然高烧,但没有烧掉神智,他甚至兴冲冲地主动要求尝试一下名字奇奇怪怪的阿司匹林。
阿司匹林作为一款经典解热镇痛药唯一的缺点就是刺激胃肠道。
所以太子哪怕没什么胃口也乖乖地喝了碗热粥,配以几样清单的小菜,而后他把内侍递过来的玻璃小瓶子接到手里一饮而尽……不忘点评一下,“又苦又涩,平平无奇。”
虽然味道和大多数汤药一下很不怎么样,但因为只需要服用一小瓶,喝起来还是比整碗的汤药轻松愉快不老少。
而后待在温暖房间里的太子就出了一整身汗。
汗水彻底浸湿他细棉布里衣,他无需内侍上前,自己抬手抹了抹额头:果然退烧了。
最后太子喝了三瓶阿司匹林,第二天就好得差不多,只余下轻微的肠胃不适。
太子洗澡更衣,与安西王世子和大将军长子一起吃过早饭,分享他的服后感,“铁三角”一起找到了风泽面前。
风泽把产品拿出来,自然就是要卖的。
不过比起卖产品以及更深层一点的卖技术,他更想与“铁三角”合资办厂。
“铁三角”没一个草包,听完郎纬简单介绍了下意图,就迅速琢磨过味儿来:各类工坊建立后需要大量人手!
招工嘛,匠户可以来,农户可以来,因为各种各样原因失地的难民一样可以来……
按照郎纬的说法,矿场、冶炼厂,加工厂,毛纺厂、棉纺厂……稍微算一算,至少要招收上万青壮,上万青壮背后又是上万个家庭……
太子琢磨了好一会儿,忽地站起身,对着风泽诚心诚意地拜了拜,“谢先生教我,我必不负先生!”
风泽起身回礼后,在场众人默契地笑了起来。
这笑声当真爽朗。
话说回来,真以为封建王朝的统治者不知道前朝缘何亡国,不明白土地兼并的危害吗?
他们当然知道。
可知道症结所在,大多数情况下也无力解决。
风泽现在就提供了一条安置失地百姓的金光大道,太子如何不发自真心的感激?
格局拉满的风泽当天就收到了太子的谢礼……太子派出了自己暗藏的亲卫们顶着寒风,自西城出关,贴着大齐北面群山前往位于东北的大关。
新近成为东北镇关大将军的苗大将军难得兢兢业业在大营中守关。
而他最宝贝的嫡子苗五公子却带着亲卫们出关狩猎……
太子的亲卫们轻松拿住苗大将军的嫡子,还捎带着擒获了女扮男装陪着苗五公子出行的李氏——就是郎纪那心心念念的真爱,皇帝之前下旨指给太子的那位未来侧妃。
第92章 空间女主17一更。
苗大将军这阵子没少大摆宴席,宴请本地四方宾朋。
这导致他在第二天下午,酒醒后才听说宝贝嫡子消失不见,惊怒之下立即派一千轻骑出关追查。
宝贝嫡子在他眼皮子底下失踪,传出去不仅不好听还影响他声望,于是他无法广而告之大动干戈,而是只能派出完全听命于他忠心于他的八百亲卫出关寻人。
苗家因为苗贵妃得宠而发迹,有了钱和权苗大将军果断砸资源培养了包括死士、步兵和骑兵的三千人精锐亲卫。
不得不说,这支亲卫的身体素质可圈可点,然而说到战意和士气……反正太子的亲兵们使用毛瑟,迎面来了次清空弹匣,几个呼吸后放倒前排数十人,苗家亲卫们便立即掉头四散奔逃——还是身着银甲的头目带头跑路的。
苗大将军的宝贝嫡子五公子在马车中亲眼看着自家亲卫抱头鼠窜,绝望地闭上眼睛。返回西城的路上,他也始终安静如鸡。
作陪的李氏最是识时务,更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生怕一点错误丢了自家性命。
大齐国土形似不太规则的梯形,北边短南边长。
太子的这支亲卫原路回返,期间也没遇到任何侵袭与意外。等他们带着“战利品”顺利回到大雪纷飞的西城,苗大将军才从零星几个心存侥幸跑回大营的亲卫口中得知发生了什么。
苗大将军怒不可遏,处置了几个跑回来的亲卫,就要发动边军精锐出关追击,夺回宝贝嫡子的同时将来敌全军覆没,大帐中的副将们看热闹不怕事儿大,有几个更是满口称赞苗大将军,表示不能任由对方“在脑袋上拉屎”。
苗大将军的两个心腹见自家大将军十分心动,眼瞅着就要正式下令出兵,二人登时顾不上别的,立即上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反复强调如今关外积雪没小腿不适宜用兵,才让苗大将军改口再想一想
此次冬日突袭,于关外干脆利索掠走苗五并击退苗家千余亲卫的这支奇兵显然出自太子、安西王以及西关大将军之手,硬碰硬未必能占得便宜,更会落人口实!
众所周知,东关大营中从副将到兵卒对苗大将军只是表面敬畏……更关键的是擅自出兵没法儿过皇帝这一关!
皇帝再怎么公认“平庸”,现在终究不是苗家的傀儡。
苗大将军终究还是听进去自家心腹的老成之言,思来想去还是放弃出兵,但丢了嫡子没了一千亲卫,他总得想点办法从别的方面找补找补。
于是他琢磨了三个晚上,反复推敲,才亲笔给皇帝写了封密折,言之凿凿太子有不臣之心。
不得不说,苗大将军能让皇帝把东关边军的兵权交出去,还是有点东西的,懂得什么是投其所好。
皇帝这些年一直令太子代父巡边,实际上就是把太子赶出京城这个中心,至于太子在外联络武将,他并不怎么担心,因为武将桀骜难驯!
年纪轻轻的太子只凭若干好话再许以利益,武将就肯不惜性命……若真能如此简单,他不会为收服边军诸将头疼了这么些年。
于是皇帝对太子与诸位在外武将一直比较“放心”,直到这次太子上折子说西边连日暴雪恐有雪灾,恳请父皇许他春日雪消再启程返京。
皇帝收到这封折子,第一反应是太子与西关大将军勾结上了,想要拥兵自重。
细细一想,他偏重苗妃与苗家多年,太子全无反应才是稀奇。他只是犹豫,要不要真在这几年废掉太子。
刚好苗大将军的密折送到,皇帝只看了一半就气得砸了面前的茶盏,同时也有了决断:连安西王都搅合了进来……他必须让那个逆子知道谁才是爹!
距离京城千里之外,风泽的毛纺厂一口气开了三间。
这个时代的纺织厂自然跟后世规模不能比,但在风泽监制之下,西城内外千余铁匠上万学徒合力,两个月就赶制出了一千多台新式纺织机。
留下其中九百台用来建厂,余下的则分给慕家这样的友商。
九百台机器三班倒,光是纺织工至少需要雇佣两千七百人,在风泽专门干预下,两千七百人足有两千五是女工,又因为女工为主,纺织厂也自然而然安排了至少六成的女管事,甚至三位厂长也都是女子。
当然,风泽这么做惹来了不少争议,但都没有真正闹到他面前,再加上正在改建的钢铁厂主要雇佣男子,利益相关的众多勋贵望族决定……回头看看再说。
一个月后,西城内外的勋贵望族先后穿上了掺上羊绒的极细羊毛线织就的毛衣与毛裤,他们觉得“不尊礼法,牝鸡司晨”似乎也就那么回事儿,没那么大不了。
等当万众瞩目的药厂正式招工,从周边杏林人家中挑选了总共百位学徒,男女比六比四,并由裴琼华担任药厂厂长,一众吃到大甜头忙着划分“经销范围”的勋贵世家们别说不情愿了,要不是他们还有点理智,“圣明”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只要风泽点头答应多给他们配点货。
就在这样雪花飘飘寒风刺骨,但整个牙泉城、西城以及二城方圆二百里都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时候,探子们终于把“皇帝和苗家如何密谋又动作频频”的密报先后到来。
搁在以前,太子收到这样的信报,虽然心里明白迟早有这么一遭但还是难免惴惴不安,现在……他居然生出了种“来得正好”的爽快和解脱之感。
安西王世子端详过太子的神色,再斟酌了下措辞,才开口劝说道,“恕臣多嘴,苗家……正如郎先生所说,早有除掉您的心思,之前您查出点的那些腌臜人腌臜事儿,苗家脱不开关系。”
太子笑了笑。
安西王世子口口声声说起苗家才是罪魁祸首,但话里话外还不是在提醒他:皇帝不默许,苗家能这样算计殿下您?
太子无比笃定皇帝早就容不下他了。
接下来就该找借口,再朝中公开谈及废立……他叹息一声,看向安西王世子,“有日子没见苗五了。”
安西王世子也笑了,“不知他在牙泉城劳动改造得怎么样。”
实际上他在心里嘀咕:什么看望苗五,就是想问计于郎先生罢了。
身在牙泉城的风泽也从相熟的人家那儿得到了不少消息,他在家庭例会上自然而然地说起来,“皇帝与太子的冲突无可避免了。”
郎纬他们并不是畏惧,只是下意识地担忧,觉得要是能再给点发展时间就好了。而且史书上,儿子造老子的反,能成功的属实凤毛麟角。
孩子们的心思几乎写在脸上,风泽笑而不语:他有心考验下孩子们的心智。风雨未至先吓个半死可不成。
另外,儿子造老子的反确实成功率极低,但他老家那儿毕竟有个李二凤。
第93章 空间女主18御驾亲征。
因为往来过于频繁,西城到牙泉城的官道如今每十里地就有一座驿站,不仅提供简单的补给和住宿功能,更负责周边官道的建设与维护。
自打新型纺织机现身,再到两种神药震撼上市,西城内外的世家豪族就变着法儿地给风泽送钱送人,风泽挑着没有烂到底的人家笑纳了相当一部分——收受的银钱和人才大部分拿去建厂,小部分就用来建设这些驿站了。
要想富先修路,可是刻在风泽骨子里的理念。
要不是冬日里不适合搞基建,再加上水泥厂也还在规划,他高低得在自家家门口搞出条最低档的省道出来。
闲话扯远,太子他们轻车简从风尘仆仆来到牙泉城——这一看就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风泽依旧让大儿子郎纬在城门处迎接。
喝了祛风散寒的温热药茶再吃了各色点心,太子舒了口气,与安西王世子和大将军长子一样,毫不见外地瘫坐在包裹着皮毛的大靠背椅上,“又让先生说着了。”
皇帝与太子之间再也无法调和,大家心知肚明。
风泽把茶壶放在面前的小茶炉上,笑问,“殿下还要回京吗?”
太子摇了摇头,并不直接回答,“明年开春估计讨伐我的檄文就该遍布天下。”
大将军长子笑道:“殿下的亲卫一个照面就击溃了苗大将军精心培养的精锐,苗大将军许是吓坏了。”
安西王世子则道:“苗大将军不可能把这事儿广而告之,我寻思接下来他肯定不会亲自上阵,拉上陛下也是为了找一堆替死鬼出来。咱们这儿一派欣欣向荣,总不能叫战乱毁了……”
话音未落,“铁三角”就齐齐望向风泽。
见状郎纬没绷住,笑出声来:他们哪里是来问计于老爹,分明是催着老爹尽快交货!最好不耽误其他厂子的扩建以及建立新厂。
风泽也笑了,“咱们这儿会让战乱毁了?”
安西王世子抹了抹额头,也不尴尬,“意会!意会!”
风泽慢悠悠道:“全新的来不及,半新半旧的殿下看看成不成,半价,有现货。”
太子拱了拱手,诚恳地问,“老先生,我们能去瞧瞧不?”
眼见老爹笑盈盈地起身颔首,郎纬想起自己库房里由原本的火铳改造成的新款毛瑟,再次佩服起老爹的先见之明。
话说太子的天赋远强于他那个心比天高的父皇,同时努力且勤奋。
在得道新款毛瑟后他亲手拆解,并在搞懂原理后又组装了回去,接着就在边军大营与他的亲卫、边军再加上安西王府的府卫好生检测过毛瑟的各项性能。
也正是因为太子为首的“铁三角”做事认真又有章法,风泽才显得这么好说话。
一众人顶着风雪来到城主府后山的小校场,再踏入专门搭建的室内靶场:手脚利落的匠人们挨支仔细检查后交给靶前的郎家家丁们,而家丁们接到毛瑟就是连续十发,没有问题的话再交给另一侧的匠人们进行最后一次检查,依旧无误就擦拭封装了。
“铁三角”都是讲究人,他们从准备封装的那批毛瑟中随机挑选了几只,亲自上手检查试射,熟练程度并不比专门负责试射的家丁差上多少。
再看看对面的靶子,郎纬都承认,“铁三角”各个都在私底下下了苦功夫。
一刻多钟过去,太子打靶勉强进行,他呼出一口浊气,神采奕奕道,“全新的毛瑟一杆不能少,这种火铳改过的半毛瑟,有多少要多少!”
风泽笑了笑,“拿大齐的制式火铳来换,我就收个材料钱和手工费。”
“铁三角”齐齐眼睛冒光,旋即众人相视而笑。
签下能决定开春“当头一棒”结果的关键单子,太子肉眼可见地轻松了下来。
吃了顿牙泉城特色烤肉配砂锅,一夜好睡,再起来他又有精神头打算在牙泉城各大厂子转一转。
不得不说,郎家对厂子里做工的工人实在太好:包两顿工作餐,顿顿有蛋有肉,只要认真工作每月至少一两银子的月钱,超额完成工作还有另外的赏银。
在西城,十二两银子只要过得仔细些,足够养活三代六七口人。
通常来说,在西城里作坊做工,特指学成的熟练工,不同行业平均下来不过三百到五百钱。
这个对比过于惨烈,拿到新型的纺织机人家听说且见识后其实都明里暗里表达过不满,但很快他们就发现待工人们足够好,工人们才对善待娇贵的纺织机。
倒不是纺织机容易弄坏,而是只要卡线就必须停机找专门的匠人来处理,而每耽误一点时间就意味着少赚银子——新型纺织机纺制的毛线目前供不应求。
看在银子的份儿上,拿到纺织机的各家各户嘴上依旧嘀咕着郎家不妥,实际上都给自家的工人加了月钱。
太子听说此事后没说什么,却都记在了心里。
他当然乐见在厂子里工作的工人们安居乐业,因为这些工人们大多曾经是失去土地的农民,又或者是农户牧民家里的剩余劳力。
这些劳力赚了银子自然要花销,光他就听心腹们提过几次,说是西城之外游手好闲的都少了许多,每三天只要往牙泉城送一趟柴火就足够一家三口嚼用了。
太子先参观牙泉城的工厂,再微服私访过城中几处交易市场,他颇有心得,寻思着如此再过几年,西城为首的整个西北足以成为他的帝王之资。
当然,在此之前他先得扛得住他父皇的几次来犯。
回到城主府,他略歇了歇,又想起苗大将军的宝贝嫡子苗五,干脆派人去跟郎纬提一嘴:他要再见苗五一面。
苗五很快就让郎家管事带到了太子面前。
简单端详一番,太子十分好奇,“你气色瞧着挺不错。”
苗五能被苗大将军看重,可不光是他在一众兄弟中出身最好,而是他脑子最好,精神上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此时他相当坦荡,“在牙泉城总不会有性命之忧,再让兄弟们背刺。”
太子的近侍闻言深深地低下了头。
而太子沉默了一下。虽然有被小小的冒犯到,但他生不起气来,“听你这话,不大想回去?”
苗五毫不犹豫,“确实不想。”面对太子他也并无惧色,因为他知道太子是什么人,“我父亲也不急着救我回去,能在开春时发兵,一击得胜,把殿下您和我一起带回京城……最省事不过。这可不成。”
太子哈哈大笑。
苗五看来也想通了。
于是太子离开牙泉城,不仅满载新货,更把苗五给捎上了。
送走太子他们,郎纬没怎么样,郎绪憋不住道,“老爹,苗五非得跟太子投
诚,这是瞧不上咱们!”
风泽拍拍儿子的肩膀,“火中取栗难得善终。”
郎纬也接话说:“他若是老实在咱们这儿住着,好歹能保下性命。”
事实正如郎纬所言,开春皇帝就迫不及待地宣布太子狂悖,没直说太子想造反,但话里话外都是希望权贵世家能出兵去西城“勤王”,他不会吝惜赏赐。
皇帝前后三封意思差不多的诏书印制在邸报上,发往大齐各地。
收到邸报的官员与世家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真是要直呼一声“好家伙”,
拿不出确凿的人证物证来指控太子造反就算了,毕竟皇帝做事不需要证据,但既然要收拾太子,自己一毛不拔只花个大饼出来又算怎么回事!
以前大家都觉得皇帝喜怒无常,脑子不太好使且想一出是一出,但庸君归庸君,起码算不得太昏……他们忽然就和跟京中同僚们心连心:为啥谁都不肯出面劝一劝皇帝。
再想起据说短短一年就“翻天覆地今非昔比”的西北,众多权贵世家都盘算着派点自己人手亲自去西北看看……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话说皇帝发出诏书只等有人响应,然而一个月过去他连相关奏折都没收到一封。
话说回来皇帝终究不是智障,他也不觉得那些以土皇帝自居各扫门前雪的勋贵世家会老老实实地响应他,但跟着吆喝壮壮声势总没问题吧?
这群勋贵世家真就跟聋了哑了一样,比朝上只会喊“陛下圣明”的应声虫还不如!
比这群勋贵世家更让皇帝恼火的是……他儿子们的母族与妻族,一样没什么动静!他们总不至于看不到太子被废后的好处!
甚至苗家这回也在敷衍推脱,说什么刚刚就任,不宜轻动。
皇帝越想越气,干脆前往贵妃宫中发作。
苗贵妃任由皇帝在她面前砸了好几样茶盏与摆件,等皇帝累得呼哧呼哧乱喘,她才不紧不慢道,“太子那边有安西王府和西关大将军帮衬,”她也不理会皇帝的杀人视线,吹了吹自己嫣红的长指甲,“您随便许个诺,人家凭什么傻不愣登往上冲。”
皇帝一听这话,压制住怒意问,“哦?你又有什么高见。”
苗贵妃不在意皇帝阴阳怪气,“你得钦点个出头鸟才成。而且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您说什么都得派禁军出征,我大哥再把家里边军里精锐送个万来人,再写信给独孤夫人,这么多年了,她不能一直只拿好处不办事儿。”
皇帝定睛瞧了苗贵妃半晌,“你能说动你哥?”
苗贵妃粲然一笑,“凭什么不能?他能发达不就是仗着我,我不又是仗着您?他不听话,您就让东关边军的副将们对付他就成了。”她接着道出了自己的理由,眯着眼睛神情清冷,“小五是个多乖巧多聪明的孩子,我大哥疼了小五那么多年,还不是说舍就舍了。我也不过是他的妹妹,陛下,咱们生的两位皇子于我大哥而言,也不过是外甥……他靠不住的。”
皇帝听到这里,也不由动容,上前揽住苗贵妃肩膀,“你说得很是。”
苗贵妃窝在皇帝怀里,又小声道,“陛下,那边毕竟是太子,真让别人拿住了他……”
皇帝也眯了眯眼睛,“你是说御驾亲征吗?”
苗贵妃感受到些许杀气,毫不犹豫道,“我跟您一起去!您去哪儿我就在哪儿!”
第94章 空间女主19三合一超大杯。
苗贵妃出嫁前在家中极为受宠,同母的嫡出兄弟们都要让着她纵着她,更不用说庶出的兄弟姐妹。
她在自家同代中堪称说一不二。
顺利进宫后,她跟皇帝几乎是一见倾心,不过三个月便无子封妃,在皇帝的默许下,从有名无实的皇后手中夺过中宫之权,从此后宫独宠继续说一不二。
而苗贵妃得宠又得势,自然而然就要回报提携娘家。当时正赶上皇帝自认为坐稳皇位,踌躇满志想要给当年看不上他的勋贵世家一点颜色悄悄,苗家乘势而起。
不过苗家原本也只是京城中下等人家,祖上也阔过也出过一品大员,但到了苗贵妃这一代……起码在苗贵妃入宫前兄弟们无论嫡出庶出,是连世家子弟必去“刷学历”的官学都读不起的。
顺便一提,想入学京城官学也不是非家世钱财到位不可,才学过人外表出众也是可以中选的。
由此可见,苗贵妃的兄弟们都是什么样的水平……大多庸碌,少部分废物罢了。
矬子里挑将军的话,只有苗贵妃的亲哥哥“脱颖而出”:在皇帝与苗贵妃的多重关照之下,前前后后花了十多年,才真真假假勉强凑够了军功升任一品,接着玩了脏招儿,给原本的东关大将军扣了个通敌的帽子,取而代之。
然后苗贵妃发现自己一向恭谨沉稳几乎予取予求的大哥……忽然就使唤不动了!她气得好几天没睡好,却也不太意外,大哥那边写信“已读不回”她就打发人回娘家追问家中是不是生了变故,如今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苗贵妃的母亲和大嫂二嫂第二天便入宫,跪在苗贵妃面前指天发誓:若有异心不得好死。
苗贵妃神情不变,都没让母亲和嫂子们站起来,顺势问了问家里的情况,就把母亲她们打发出宫。
话说刚入宫那会儿苗贵妃或许还比较天真,现在她成了两位皇子的母亲,可不像以前那么好让娘家糊弄了。
好几年前,她就知道自己读书不多,哪怕做了一家独大的贵妃见识依旧有限,因此格外关注两个儿子的学业。
皇帝再疼她,她也跟皇帝有几分夫妻之前,也不得不承认:皇帝比较不学无术,偏听偏信喜怒无常,没气量的同时也没什么手段。
连太子这样出色的嫡子都要嫉妒……这样的皇帝不至于丢掉皇位,但被架空也是迟早的事儿。
她的儿子可绝不能重蹈皇帝的覆辙!心里相当的有数的苗贵妃自从儿子开始读书,每次见到两个儿子,都要试着问问儿子最近太傅都讲了些什么。
两位皇子都挺亲近母亲,也就不怎么敷衍,有问必答。
如此好多年下来,苗贵妃从儿子们那儿学到了“二手史书”,尤其是苗家发迹,太傅就着重提了提前朝外戚如何作乱又落得何等下场,苗贵妃听说不急不恼,心里反而感谢太傅绕着弯儿给她提了醒。
那就是对她父亲和大哥而言,有个皇帝外孙(外甥),又怎么比得过自己做皇帝来得痛快?
当然,她父亲和大哥不是一开始就有这样的野心,但当大哥前往东关坐镇,手握兵权,哪怕边军副将们未必全受驱策,父兄的野心只怕就不受控制地疯涨了。
苗贵妃思来想去,觉得她大哥忽然间不理会她,只能是这样的原因。而母亲和嫂子进宫来便是一副理亏的模样,话里话外都想先稳住她,更验证了她的猜测。
她真真怒极反笑:这还没怎么样,娘家亲大哥先来了次得志便猖狂,而娘家态度更是让她心寒,得了兵权她这个贵妃她的两个皇子就没什么用了是吧?
再往深处想,苗贵妃都有些不寒而栗。
听了不少史书的她觉得娘家再下一步可能要除掉皇帝,让她做太后,而她的儿子则是傀儡皇帝。她大哥先挟天子以令诸侯,等时机差不多,逼迫皇帝外甥退位,再过几年找机会弄点意外,让外甥先后去世……她相信这种事儿她大哥绝对做得出来。
既然娘家不仁,她也没什么好说,横竖先下手为强,各凭本事罢了。
这就是为什么苗贵妃会建议皇帝御驾亲征……皇帝调兵遣将,自能顺理成章地削弱她大哥的兵权!
苗贵妃固然明白皇帝没什么本事,但她完全没想过禁军精锐出征会打不过太子与安西王府、西关大将军府联军……
却说皇帝被苗贵妃说动,打定主
意要在开春后来一次御驾亲征,自然动作频频,动静……极大。
皇帝想一出是一出,朝臣宗室与勋贵世家也差不多习惯了。
关键是皇帝与太子父子争锋,大家其实都不太想搀和,真插手进去谁赢谁输都得惹出一身骚来,到时候功不是功过不是过的——帮着老子揍儿子,还是帮着儿子打老子,事后都有可能被秋后算账。
不过勋贵世家们大多不打算搀和,不代表他们看不出谁赢的机会更大……不出手但可以送点消息过去,提供一点小小的方便。
于是京中动向,事无巨细,都通过各家各户的探子送去了如今繁荣兴旺的西城。
太子看过心腹汇总后的情报,沉默了足足半刻钟。
他能猜到父皇不可能由着他在外“列土封疆”,必然会派兵来提点他,但御驾亲征这个骚操作他属实是没想到。
历朝历代太子造反的情况不多,却也有不下十起,但皇帝亲征太子,这真的是头一遭,还是没有被实锤砸死的造反太子……
特地来到太子书房商议对策的安西王都忍不住皱起眉头,“对付心腹之患都没见御驾亲征。”
安西王世子接话道:“前朝和咱们大齐,只有对付生死外敌的时候皇帝才会亲自挂帅。”顿了顿他看向太子,“要不,咱把他……抓过来?”
安西王抬手给了儿子后脑勺一下,“胡闹,这烫手山芋给你你要不要?”
安西王世子捂着后脑勺嘿嘿一笑。
安西王这才望向太子,郑重道,“殿下,咱们老严家这些年乐子够多了,就别再给那些世家望族添些饭后谈资了。”
太子想了想,完全想象得到世家望族极尽挖苦之所能编出段子来编排皇族宗室,不由苦笑道,“王叔说得是。”
安西王见太子一如既往听得建言,才又说道,“击退他得了。老臣素知殿下指向,如今工坊……厂子开得如火如荼,安置下的劳力将近万人,若真能成,殿下当得起千古一帝,可若是不顺,咱们总管得住这方圆几百里,随时修改调整不说,甚至凭现在攒下劳力和银子,从头再来也没什么。”
安西王世子收起多余神情,严肃极了,“这真是前所未有之举,殿下且得慎重,可别步子大了扯着……”他轻咳一声,“臣弟想起郎先生说过,他的神药须得仔仔细细多方验证,万无一失才可推向天下。想是一样的道理。”
太子想起那位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都坐在窗根儿下晒太阳的高人郎先生,微微一笑后重重点头。
却说太子决定只击退御驾亲征的父皇,并不打算顺势吞噬西城以东乃至于直抵京城,备战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阳春三月,勉强准备了半年粮草的禁军先锋领旨开拔。
这支一万人的先锋军,有五千禁军,三千紧急调动的东关边军,剩下两千则是苗家的家养亲兵。
苗贵妃的庶出弟弟,苗大将军的庶长子也在其中。
这两千人苗家不是真心想给,但又怕真的惹恼苗贵妃……苗贵妃父亲在和身在东关的苗大将军反复商量后掏出了这份“棺材本儿”,虽然只是一部分,但也足够苗贵妃父亲肉疼不已了。
而跟着先锋军赶路的苗贵妃庶弟与苗贵妃大侄子没少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苗贵妃的弟弟并不看好苗大将军卸磨杀驴,不是卸磨杀驴不对,而是操之过急。
苗贵妃的侄子则觉得横竖有这么一天,早来还早省心……他俩谁也没能说服谁,却也没有忘记各自身上的职责。
来到西城外五十里扎营,他俩分别派出心腹潜入城中,试着联系打探被抓走的苗五下落,以及向独孤夫人寻求帮助。
某天深夜,独孤夫人望着眼前躬身行礼的黑衣人长叹一声,“你们苗家是真不想放过我。”
独孤夫人只是在生了皇帝的私生子后放飞自己,不代表她把脑子也扔到天上去。
从牙泉城不停扩张建厂,再到仿照牙泉城模式的厂子在西城内外遍地开花,她亲自乘坐马车去好几家纺织厂炼铁厂瞧过,那白烟滚滚的烟囱和到换班时间戴着帽子手套穿着厚实外衣长靴挺直着腰杆不停出入的工人,她就明白……大势已去了。
这个时候她非常后悔没能做事留一线,在郎家最初定居牙泉城时使了点绊子。
可惜没得后悔药,她和独孤家只能忍受多次建厂招标,就只有独孤家一次不中的现实——这背后必有太子的授意。因为太子不发话,安西王府和大将军府都会看在她儿子的份儿上睁一眼闭一眼,给点好处。
可被太子如此区别对待,独孤家敢怒不敢言。
能在西城盘踞百年,独孤家历代主事的家主和族老起码能有一部分做到心明眼亮:比起废物皇帝,太子可厉害太多了,再有安西王府大将军府以及郎家辅佐,越瞧越有贤君相。
单说修建扩建纺织厂炼铁厂,太子摆明了就是“有钱一起赚”以及“有好处大家分”,西城内外世家豪族迅速被笼络,体验过纺织厂和炼铁厂的独家产品,这些世家豪族打心眼儿里支持太子。
而随着纺织厂犹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关外部族可以轻易用羊毛换得他们需要的粮食、盐茶以及铁制工具——除了关外那两个著名养不熟的白眼狼野心家,其余部族都是秉承着“日子只要能过就不出兵搏命”的原则……不用说短短半年内,关内关外成冼百年间前所未有繁华与安定之态。
独孤家看到这一幕,基本放弃生事的打算。
独孤夫人带着傻儿子深居简出,就等着太子看她们母子识时务,看在血亲份儿上高抬贵手,结果……苗家人又这么突如其来找上门来。
她想了想,就把苗家派来的探子先留在屋里,准备找自己老爹商量一下。
在老爹书房里,她不仅见到了面带忧色的老爹和大哥,还有她那个不知愁的傻儿子。
因为苗家来人自家人都差不多知道,她也就没有特地让儿子回避,而是当着儿子的面儿叙述完苗家的意思。
独孤家实际上看好太子,却也并不想得罪苗家后面的皇帝……这一点跟众多勋贵世家态度基本一致,父子争锋谁赢谁输,他们这些瞎掺和的一定里外不是人。
就在独孤夫人的父兄垂头思量的当口,独孤夫人的宝贝好大儿忽地开口,“为什么不把这苗家人交给苗五?苗五不是让太子从牙泉城接了出来,现在就在太子跟前伺候着吧?”
独孤夫人大惊,“你怎么知道苗五跟在太子眼前伺候?”
宝贝好大儿道:“安西王世子他那个傻弟弟说的啊。”
独孤夫人蹭地站起身来,“你居然跟安西王府有往来?!”
好大儿愣了一下,才应了声“嗯”。
独孤夫人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腕,转头看向自己父兄,“咱们就按宝儿说得办,苗家人的事儿苗家人自己处置。”
独孤家经由他家的皇帝私生子外孙果然顺利联系到了安西王府,苗家派来的探子没有当初被安西王世子进门拿人的待遇,却也是让自家五公子拎回了……太子在西城的行宫。
苗五简单问询,果然听到了自家的“多个声音”。
苗贵妃的心思最朴素,找到独孤夫人打探消息。
苗大将军则希望找到李氏,再由李氏说动郎纪,让郎纪给父兄下药,逼问或者说拷问新型火铳的情况。
苗大将军与苗贵妃的父亲则希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请独孤家出手,给太子点教训。
苗家更有族老许诺亲王爵位,只求独孤家能联合些人家……对御驾亲征的皇帝做点什么。
苗五一边叹息一边如实记下口供,一刻都不耽误转头交给太子心腹内侍。
太子第二天早起,吃早饭的时候拿着这番口供乐得多下了一碗杂粮肉粥。
苗家人腾飞得太容易,难免异想天开:不管是
想掌握新型火铳拥兵自重,还是感觉解决皇帝太子父子俩,都没让太子感觉意外。
真正让他惊喜的是:通过这苗家人的口供,他真确定自己的妻族倒向了苗家,太子妃倒是可能无辜。至于自己母族一直低调不吭声,而他身边的亲卫死士过半都是母族的支持。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客气了。
三天后,他的亲王、安西王府府卫再加上大将军的亲兵总共五千人,跟西城东门外五十里的先锋军来了次短兵相接。
知道先锋军士气有限,太子他们也不想动用王牌,几轮长弓驽机齐射,配合精锐冲杀,留下五百人后先锋军掉头回营。
太子端着从郎家小店里买到的新版千里镜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无奈道,“早知道禁军吃空饷严重,但一万人中能战之兵最多一千,也太说不过去了。”
身边安西王世子更早拿下了千里镜,他比太子更不忍心看下去,“殿下,燕王上回来信说,请您手下留情,这战况传回去,族里只怕也快有定论了。”
燕王就是宗令,先帝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太子的叔爷爷。
太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等见着父皇再说。”不等亲卫们打扫完战场,就先行回城了。
在周边小心藏身的禁军斥候见状,先松了口气再急忙回报。
太子在皇帝到来之前,明显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很快,这场用时不超过两个时辰的“狭路相逢”传遍了西城内外。
牙泉城城主府,收到战报的郎纬难得说了一大堆话……这真是实打实不吐不快,“昔日先帝纵横天下无敌手的十万精锐转化而成的禁军,居然堕落至此!我明白先锋军从上到下大家都不想搅浑水,都想出工不出力,但这种一击即溃……就算皇帝眼瞎,又如何看得过去?!”
风泽拍拍心情复杂的大儿子,“这早就不是你祖父你大伯父那会儿的禁军了。咱们郎家正是皇帝登基后清洗的第一家勋贵,大约也是唯一清洗成功的一家。”
郎绪发现老爹“觉醒后”很惯着他,就特别敢说,“要我说,爷爷和大伯真是……太愚忠了。像现在咱们跟太子,就刚刚好。”
“太子值得。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风泽也不打算往深了说,转而吩咐儿子们,“把战报公布出去,让大家伙都乐呵乐呵。”
经过半年多的急速扩张,牙泉城现今常住人口突破三万,包括五千守卫。
不管是在牙泉城找到工作,拖家带口就地定居的百姓,还是往来不断的商人们都不怎么担心牙泉城的未来,因为安西王府有五万战兵,西关大将军更是坐拥边军二十万……虽然其中真正的战兵不会超过五万,总之凭这十万精锐足够保住这一方太平。
当城主府在门口与各街道上专门留出来的通知栏里贴上战报,通过识字之人口耳相传,百姓们也知道了西城外的战果。
于是太子心腹内侍前来牙泉城送信儿并拉货时,没少在街头巷尾听百姓嘀咕“殿下早点登基吧”,内侍记下百姓所言,与郎家完成交接准备返回的时候,街上一道红衣身影一闪而过,他觉得颇为眼熟……细细回忆,他不由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太子妃的妹妹吗?!
内侍也没让人上前,而是乘上马车,飞速赶回去给太子报信儿。
心腹没有节外生枝,太子夸奖了几句,便挥手让心腹退下,他自己则绕着书桌走了两圈儿:苗家找独孤家生事,一个月过去没有半点回应,苗家再傻也猜到独孤家反水,得上后招了。
苗家其他人倒还好说,体会过毛瑟威能的苗大将军肯定念念不忘。
说起来,苗五能投诚,何尝不是亲眼见识过毛瑟威力,果断弃暗投明。
他若是苗大将军,才不管皇帝太子谁更胜一筹,只要捏住毛瑟火铳,就是稳稳利于不败之地。而且苗大将军坐镇东关,手下跟东关外的部族有一定交流,而大齐北方草原上的部族能养羊养牛的这会儿都得了实惠,因此苗大将军知道毛瑟源于牙泉城实在不稀奇,注意力也多放在牙泉城。
太子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苗大将军若是能拿住毛瑟,大将军似乎也可以不要。
他坐回书桌前给郎先生提笔写信。
话说太子妃幼妹含嘉珊被请到东关,并和苗大将军密谋数日随后乘车出门,在苗大将军赠与的以及含家自家亲卫的护送下提早出关,绕开西城顺利抵达牙泉城——这一切风泽都看在眼里。
抵达牙泉城,光是入城就排了大半天的队,进城后含嘉珊堪比“刘姥姥进大观园”,很是见过些世面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平生第一次感觉眼睛不太够用。
而风泽扫了眼,小姑娘多少有点心术不正,他就懒得再关注。
而含嘉珊完全没有遵照父兄的提点,苗大将军的要求,全凭自己的喜好把牙泉城逛了个遍。
不满二十岁的年轻姑娘无法理解那冒着滚滚白烟的工厂就是解决土地兼并的“王道”,她没发现苗大将军千叮咛万嘱咐的新火铳,倒是留意到了那日日夜夜没有区别仿佛永远排队排不到头的“郎氏日新药厂”。
能被含家派出来,能被苗大将军看重,含嘉珊当然有点东西。
她也没四处乱打听,生怕引起牙泉城主人郎家的主意,只带人在茶楼扎根,听着商人们高谈阔论。
听到“神药”的效果,含嘉珊心中颇为不屑,直到她转天染了风寒,加上舟车劳顿高烧不退。
识字的不识字的,谁不知道高热危险?
含嘉珊记得自己烧到有点糊涂,可服下那酸涩难以下口的“阿什么林”后居然一夜退烧……
这会儿哪怕没有亲眼见到那新版火铳,她也相信那玩意儿绝对够神奇,比不上神药可不见得差上多少。
自觉亲自打探过虚实,她知道自己应该离开,去找自己的太子好姐夫。
而就在她打算出城,她余光一瞥,见到了个没打过什么交道的熟人,于是她赶紧调整好神情,飞速跳下马车,以她最擅长的天真烂漫模样,冲着熟人快步扑了过去,“裴家表姐!”
裴琼华昨天刚刚写完公爹出给她的题目,今天天气极好,她就跟妯娌们一起出门。
此时她定睛望着冲她而来的红衣小姑娘,搜肠刮肚想了几息,依旧没想起对方是谁,“你是?”
含嘉珊脚底一滑,险些栽倒。
不过小姑娘迅速调整,顶着张微红的面容,“表姐,我是嘉珊啊!含家的小嘉珊!”
一提姓氏,不仅裴琼华,两个妯娌白氏和陈氏也都确认了这不速之客的身份:太子妃同父异母的小妹。
太子妃跟娘家一众兄弟姐妹感情平平,唯独偏爱小妹妹,这事儿在京城几乎众所周知。
生母去得早,太子妃出嫁前在家中过得不太顺心,只有含嘉珊生母略微关心过几回。
而含嘉珊生母不仅是太子妃生母的亲表妹,同时又是裴琼华生母亲堂妹……说起血缘关系,裴琼华和含嘉珊的确隔得不远。
但裴家是书香门第,含家则是勋贵,平素没什么往来。
裴琼华也就跟含嘉珊没什么交情,偶尔遇上几次,也不过是点点头打个招呼的情意。
这会儿含嘉珊忽然这么热情,明显没有好事。
搁在以前,裴琼华遇上这种情况可能就想办法夺了,现在嘛……自从她执掌药方、药房和药厂,身边狂蜂浪蝶数量猛增。在公爹的建议下,她找了不少乐子。
在她偶尔带着闺女娇娇去探望的时候,郎纪也流露出些许悔意,似乎是想要浪子回头。
裴琼华不怎么回应,就“嗯嗯嗯好好好对对对”,回头就让大伯子再饿郎纪一天。
虽然她对郎纪没什么感情了,但每次直面经历坎坷依旧不减风采的盛世美颜,她都觉得狂蜂浪蝶真没意思……这大概就是公爹说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了吧。
总而言之,含嘉珊这手就是她在刚得到空间时都不会上当,只是现在的她有心学习大伯子郎纬戏耍丈夫郎纪一整天,想来耍猴钓鱼也非常有趣。
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她微微一笑,都不寒暄,“你来牙泉做什么?不去找你的太子好哥哥?”
妯娌白夫人和陈夫人闻言齐齐侧目。
三弟妹除了扇三弟嘴巴子,她们不曾见过三弟妹有什么攻击性。
含嘉珊也听出话里没什么善意,她大为震惊,紧接着装出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大姐让我来看看姐夫……好久没见,您怎么……”
裴琼华盯着泪盈于睫楚楚动人的含嘉珊,忽地心血来潮——自她得了公爹的许诺,她就再没如此强烈的感应。
她忽地一笑,这次笑得可就真诚多了,“也好,要不要去府里坐坐?”说完似乎并不在乎含嘉珊的意愿,转头吩咐随从先回府打声招呼。
白夫人她们仨经常相处,多少有点默契在。
见状白夫人给自己的丫头使了个眼色,让丫头去找自家老爷要府卫,省得含嘉珊这一波人狗急跳墙。
含嘉珊又愣了,意识到自己去郎家未必是好事,而且……她回头环视一圈儿,护卫一个劲儿给她使眼色……她就只能再次摆出个笑脸来,“姐姐相邀,小妹自然从命。”
比起之前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有种扭曲劲儿。
白夫人和陈夫人相视一笑。
原本位于牙泉城正中心的城主府经过多轮扩建,规模堪比西城的行宫,这还不算城主府后院里的各个宝贝实验室。
含嘉珊跟着郎家管事进门,接连过了五次岗哨才得以踏入外院大门,被墙头那闪烁的银光指着,她整个人都紧张得有些恍惚。
这还不算完,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是进了表姐裴琼华的书房没错——看陈设就能猜得差不多,但不见表姐夫郎纪的身影,她顿时直觉不太妙。
不多时,换了家常衣裳的裴琼华再次出现,坐在主位上,等丫头上茶上点头,她才不紧不慢道,“你估计不想见我,而是想找三郎还是李姑娘聊一聊。”
李姑娘也就是李氏,含嘉珊当然知道是谁。她甚至知道李氏是和苗五公子一起被太子亲卫掳到西城的!
现在李氏居然跟郎纪又“混”到一起去……她的直觉更糟糕了。可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说不定哪天就用得上。
她忍着那份不适或者说不安,坚持住脸上的笑容,继续坐等。
裴琼华笑容满面,她可乐见心术不正之人坐卧不宁了。想到这里,她也没有特地遮掩,而是往暖阁方向瞄了眼。
满腹心事的含嘉珊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随意一瞥。
不多时,郎纪和李氏先后被管事带入门中。
李氏自己可以乖乖进门,但郎纪干脆是管事拎着领子放到屋里地毯上的。
管事行礼后没有出门,而是与身后家丁一起在屋角站定。
一瞧这架势,含嘉珊再不安都要嘀咕一声: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担心郎纪暴起伤人吗?
落地后扯掉自己口中帕子,再抬头就见到低眉顺眼李氏,郎纪猛地飞扑过去,“都是你!你害我!你让我出卖家人!”
李氏头也不抬,侧身一让,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出,“明明是你说的,为了大业些许牺牲不在话下……”
吃了李氏一脚,郎纪顺势伏下上身,一个“水坑捞虾”就把李氏绊倒在地,再一拳捶了过去。
被实实在在闷了一下,李氏吃痛顿时冷静下来,而是团起身子不再动手。
而郎纪再怎么破罐破摔,终究不是什么疯狗,李氏停手,他“呸”了声缓缓站起身来。
裴琼华轻笑一声,看向含嘉珊,“他俩发誓绝不辜负彼此,如今反目成仇见面就打……表妹能帮我解惑,苗大将军究竟许诺了你些什么吗?”
含嘉珊悚然一惊。
郎纪靠在墙边,把松散的发髻拆开,长发散落肩头,再抹了抹冒血的嘴角,“问她做什么,问我啊。李氏跟含氏明面上都差点被许给苗五。哦对,含氏对太子动过念头。不过太子和苗五都没那么好糊弄,而且等太子苗五掌权起码十几年,轮到她们仗着孩子说了算,不知道猴年马月。那不如捡个现成的……”他扫了依旧蜷缩着的李氏一眼,又冷笑道,“皇帝估计没看上李氏。但含氏可就说不准了。”
含嘉珊瞪大眼睛,下意识捂住小腹。
在场众人齐齐转向,包括依旧倒在地上的李氏,一起盯住含嘉珊,目光中满是惊讶和钦佩。
郎纪端详了含嘉珊片刻,“我说你可真够拼的。有孕在身居然敢乘车跑这么远……还算准了日子跟太子,是吧?”
含嘉珊颓然地放下双臂,她想解释自己也是刚知道,要不是病愈后不放心请随行的大夫瞧了瞧她也想不到……
但她似乎解释不解释也没什么区别,而且她的确是想找太子姐夫,再顺势做点什么事情出来。
郎纪难得遇上没法儿反驳的对象,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你太子妃姐姐成婚多年也没有什么动静,得知你有了太子的孩子,再怎么不情愿也得好好照顾你。”顿了顿他好奇问,“不对啊,皇帝眼瞅着要御驾亲征,你父子俩都沾上,到时候怎么收场啊?”
坐在暖阁后内间里的太子轻声开口,“父皇与我都没了不就好收场了。”
风泽笑问:“看来殿下猜到她背后是谁了。”
“八成是赵家。太后和父皇原配的娘家。”
此时含嘉珊腹中一道金光仿佛冲出牢笼,并在空中分成亮度相仿的两道,一道飞向了郎纬,而另一道则穿入太子天灵盖。
太子似有所觉,他皱起眉头往上看了看。
风泽见状抬手按住太子肩膀,迎着太子惊疑的目光,直接问道,“殿下是不是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落到您的身上?”
太子眼睛骤然瞪大。
风泽继续问道:“您想看看那东西的模样吗?”
太子笑了,“我就知道郎先生不一般。您今天这是忍不住现原形了吗?”
“那确实。”风泽看得出太子已然放松下来,有点任他施为的意思,他抬手便在太子眉心轻点,“抓紧点时间。”
太子只见郎先生收回手指,而后……他低下了头,一条半透明淡金色的……小龙,鹿角,牛耳,蛇神,鹰爪……绝对是龙,正绕着自己打转。
然而眼睛瞬间刺痛,他坚持着想要再多看几息,终究因为眼泪狂涌而出不得不闭上眼睛。
太子身周金光一闪即逝,周边守着的内侍都不由瞪大眼睛,神情都绷不住。
太子一瞧就猜着周围人也瞧见了什么,只是未必能看清金光的样貌。
他在心中默念三遍不可贪念,一边用帕子擦眼一边说道,“原来如此。”再联想到此情此景,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原来含嘉珊肚里那个,才是下任真龙天子。”
风泽笑道:“他现在不是了。”
太子擦掉泪水,眼睛已然恢复正常,但直觉那条小金龙依旧在他身边。
他丢开帕子,对着风泽一拜到底,“多谢郎先生教我。”
以太子的性格,能做到这种地步,往后只要不造反,什么事儿都能包容。
而且风泽又多敲了一眼:太子的才学本事跟本人性情都压得住这份龙气,他笑着扶起太子,“殿下客气了。”
太子笑了笑,往外指了指,“咱们也该走出去了。”
他一马当先,推出暗门,出现在裴琼华的书房里,含嘉珊吓得当即就从椅子上滚了下去。
太子笑道:“有了身子,还这么稳不住。”
太子语气柔和,含嘉珊却如坠冰窖,止不住瑟瑟发抖,“太子哥哥!太子姐夫!是赵大人,他……”
太子应道:“我知道。等父皇来了,我自派人送你去父皇那儿养胎。”
含嘉珊大惊,大叫道,“不行!苗贵妃不会放过我……”
太子再不理会,而
是示意内侍把含嘉珊带走。
目送含嘉珊被架出门去,太子又问,“三郎,你今天与以往大不相同。”
郎纪嘿嘿一笑,“因为我觉得皇帝打不过你。我投靠殿下你,你能让我爹放我出来吗?”
太子眯起眼睛,神情温柔极了,“不能。”
郎纪:……
裴琼华就喜欢看郎纪被噎得张口结舌。
同时空间也在提醒她,那位大佬又给她记了一功。她开心得差点当场哼歌。
第95章 空间女主20一更。
送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太子一行,风泽正好召集全家人开个小会。
虽说太子是低调前来,而离开时郎家全员都要送一送——除了老太太、郎歆和郎纪,而太子的变化又比较明显,因此众人在风泽左右手边一一落座后,嘴角一直压不下来的裴琼华最先发问,“父亲,您对太子殿下做了什么?殿下他刚刚那是用尽全身力气……防止他笑出声来。”
郎绪也冲着他爹挤眉弄眼,“肯定是他梦寐以求的好东西!”
风泽隔空虚点了下裴琼华与郎绪的脑门,“调皮。”
郎纬干脆笑而不语,他也感觉到自己得到了点了不得的东西。
他望了眼父亲,无需父亲提点,他都会“闷声发大财”——老爹显然是在帮太子的同时薅了把太子的羊毛,太子如今对老爹感恩涕零。
风泽顺势拍了拍大儿子郎纬的肩膀,“能锦上添花,兜底只有一次。”
郎纬秒懂,笑逐颜开,“儿子省得。”
风泽转过头对其他家人道:“只要不造反,保三代富贵没什么问题。”
裴琼华一点都不意外,“太子殿下此番稳赢了。”
风泽轻轻颔首,“过阵子他们父子争锋,咱们不要直接插手。”
郎纬笑道:“就一心一意搞厂子推动那什么工业化,咱们家一准儿立于不败之地。”
风泽再次拍拍大儿子的肩膀。
短短一年时间,牙泉城扩充了至少八倍面积,其中过半都拿去建厂,剩下的则是居民区、商业区以及服务设施。
风泽是打算用自家牙泉城做工业商业城市标杆,因此在规划上提前下了点功夫。
有污染的工厂都布置在牙泉城边那座山头的另一边,且处于牙泉城的下风口。新建的居民区商业区都紧挨着原本的牙泉城铺展开。
以风泽按照西城打工人两到三倍收入制定的工资标准,进入纺织厂和炼钢厂的工人在经历三到半年的学习后成为熟练工,不仅有丰厚的工钱还有各种奖金,如此收入足够支撑他们全家过起滋润的小康生活,且每月都有一定数目的余钱。
开始的几个月,工人家庭几乎除了日常花销都在存钱打算买地——毕竟工人来源超过八成都是失地的农民和有地农户家中的富裕劳动力,可当风泽的“为厂子工作十年且素无劣迹,即赠送目前所居住房舍的地契”的说明一出,加上“工人近亲属招工优先”,以及最后的“重拳”,也就是前来牙泉城购买纺织品、纺织机、各类金属工具、零件和原材料的商队一直从牙泉城大门排到西城外的哨卡,工人们很难不认真考虑:就这么富富裕裕做工一辈子,不再回头种地……
想法和心态一变,言行自然也随之变化,更敢花钱是最明显的表现。
而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市场,在新建和正在修建的工人小区周边自发形成了大大小小规模不等的集市。
风泽见状,主动出人出钱给那些大小集市修整土地,而后设置了管理人员,每个十尺见方的标准摊位一天收五个钱的管理费。
既然收了钱,管理人员就要负责维持秩序清理垃圾。
毫无疑问,大小集市也渐渐井井有条,成了气候。
现在风泽又要开启新一轮基建,他打算在西城和牙泉城之间再额外修建一条公路,原本在这个时代称得上平坦易行的官道则专门给小商小贩以及普通行人通行。
既然是搞基建,就要大肆订购原材料同时招募施工队,旧相识慕家大公子又一次带着十车货物翩翩到来。
因为修整后的官道两边种植了裴琼华在空间里改良过的沙枣和胡杨,在专人照顾下长得飞快,不满一年已经能初步阻挡风沙,因此慕家大公子这次来就跟“风尘仆仆”四个字并不沾边。
慕大公子品尝过牙泉城特色美食,吃饱喝足后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悠悠道,“看你们这么沉得住气,我也就安心了。”
作陪的郎绪好奇地问,“太子殿下你们没见着?”
慕家大公子立时坐直身子,“怎么说?”
郎纬接过话头,“殿下前阵子来了趟牙泉城,回西城后调兵布阵……你们不会一无所知吧?”
慕家是西城最早那批投向太子的世家望族之一,且因为慕家与郎家交情不错,一直都颇得太子青眼。
由此慕家分别从安西王府和大将军府处揽到了不少油水丰厚的项目,自家子弟也在太子、安西王和大将军处谋得了高低不等的差事……包括新近给太子做幕僚的慕大公子。
要不是给牙泉城郎家送货,他不会亲自到来。
简而言之,太子最近动静,慕家若是一点瞧不出不同来,那别家一样看不出,或者说太子真就万分低调,什么特别之处都没显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