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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徒弟看见了坐在石亭外面一棵树上的温晏,又一次地瞪大了眼睛。好厉害的法术,它一个不留神就发现石亭里只有自己和师傅了。现在,又是一个眨眼间,这个厉害的人又出现了。

这个年画娃娃悄悄把温晏和它的师傅放在一起比较了一下,觉得温晏好像不仅长得比师傅好看许多,就连道法都更厉害一些呢。

年画娃娃作为山中精怪,虚长了三百岁,心智却还在成长期,还没有学会人类掩饰心情的办法。它丢掉手里的蟋蟀,走到温晏很近的地方,低头玩泥巴,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温晏,目光中全然是好奇和崇拜。

这样直白的目光就仿佛地里突然冒出来的水灵灵大白萝卜一样,温晏完全没办法忽视。

她没忍住捏了捏年画娃娃的脸庞,手感真不错。

“你老是看着我干什么?”

年画娃娃摸了摸脸庞,仰头看着温晏,脆生生地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师傅和人同辈相交,他老人家的辈分可大了。我有点好奇前辈的师承门派?”

年画娃娃藏不住话,对温晏来无影去无踪的法术极为推崇,十分孝顺地替师傅承认了自家的腾云驾雾之术比不过温晏的法术。

“师承何人吗?”温晏也想知道。

无字天书不是一般的法宝,上面显示的神通法术把白发老者的法术都比下去了。

温晏有心想多了解一些这个世界,那些神奇的法术,还有修炼的功法,这个世界的修真界在寻求长生和超脱凡俗的路上,究竟走了多远呢?

她看着山间浮云,微微一笑,回答之前的问题:“天地为吾师,世间万物皆传授我师承。”

人参精听着云里雾里,连连点头,清脆的童言说道:“虽然完全没有听懂道长的话,那总感觉很厉害呢。”

温晏移开目光,这应该是忽悠过去了吧。她也不是有意故弄玄虚,她自己也不知道无字天书的来历。不过,她说的也非完全糊弄,行善事、修功德,就是在对这片天地做贡献吧,那相应地得到神通法术,就是天道土地传授的。

“我常年不在此方世界,几个月前才在人间游历,有许多事我不知道,还要来请教小仙童呢。”

温晏态度温和,年画娃娃只觉得身负重任,把自己所知道的,能说的都说了。

这四天时间里,白发老者五心朝天,将药草炼制成丹药。温晏从他的小徒弟这里知道了志怪世界的许多常识,凡事皆有因果,如果贸然插手旁人的因果,会替他人背负命运。

最简单易懂的一个例子,在客船上过夜的人千万不要在半夜离开船舱,更不要在听到水中有人呼救时前去观察,绝对不可以向水中冒出来的那只苍白的手伸出自己的手。

水鬼寻找替身承担厄运,向水鬼伸出手的好心人会被死死地拉住,扯进冰冷的河水中。从此,无论原本的前途命运是好是坏,就此终究在这一刻。

温晏恍然大悟,为何她当初主动提出让张氏放归鼠兄妹自由时,那对兄妹会千恩万谢。她觉得不过是随口一句话,在鼠兄妹眼中,却是她作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主动为了它们

去承担了一份因果。

就在温晏后知后觉地悟出这个道理时,识海中的无字天书放出五彩的光芒。

温晏看见眼前的虚空悬浮着无字天书,一行行金色的字不断从她的面前出现又消失。

等光芒停歇,温晏看着无字天书落下在她怀中,再一次融合进了她的识海。

“河图洛书?”

金色的字体在书页封面隐去,只有不规则的图腾花纹环绕着这一圈名字。

温晏用意识翻开书页,除了她解锁的那些神通法术,书页上竟然显示着一门道家心法《万物春生心经》

道家心法和神通法术不同,温晏不能念出口诀就施展出法术,她要自己去持续不断的按照上面教的呼吸吐纳之法去修行,吸收日月之精华,感悟天地万物。悟性越高,这门道家心法就能修炼到更高的层次。

一开始,这不过能够强身健体,越往后,这门道家心法的力量越强大。这门道家心法还可以与无字天书中解锁的神通法术相互配合,强化那些神通法术的威力。

温晏理解了一下,这就像是她以前玩过的一款武侠游戏,云裳心经没有三十级,纵有技能也没办法发挥出十成的功力。

得到了一门修炼心法,温晏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学着白发老者的样子,在惠山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施展了【隐入虚空】神通法术之后,也开始打坐修炼。

除了吃饭睡觉,不曾停歇地开始修行这门心法。

四天之后。

温晏回到石亭里,等着药丸出炉的那一刻。

白发老者打开了铜鼎的盖子,看着里面成形的两枚丹药,语气有些遗憾地说道:“凡火温度不够高,必须要以灵气加以炼化,才能催发出这几株灵草中的药性。可惜了,只得到两枚药丸。凡火的温度也不均匀,得时刻关注。要是有天火或者异火一,可以事半功倍啊。”

温晏察觉要素,凡火?

她有三昧真火。

不等温晏再问上几句,白发老者已经将一枚药丸装进了一个玉瓶子里,另一枚药丸装进了盒子里。

他将两枚药丸都递给温晏:“解药已成,道友,去救人吧。”

第28章 得到解药王老夫人醒来

白发老者向温晏解释道:“这个盒子只要不打开,可以让药丸一直保持药性。玉瓶里的是也是一枚解药,保持三天药性不散。服用一颗药丸就能解开蛇毒,盒中的第二枚药丸交给道友,以备不时之需。”

温晏拱手抱拳,说道:“多谢神医,想的如此周到。”

白发老者提醒道:“蛇类性贪婪,好吞人。在腹中将猎物化成白骨,再吐出来。道友,你此行千万当心。”

温晏点点头,向这位隐居在惠山的修真者道别。临别前,温晏问道:“此间事了,还能来此处拜访神医吗?”

白发老者摇摇头,说道:“近日在惠山种下的因果已经够多了,今日一别,我要带着小徒儿回山门闭关清修。道友若是想再见我,可让游鱼传递书简。我若是在山门那里收到书简,必会回信。”

温晏垂下眼睫,再一次地提高了因果在此方世界的重要性。她询问道:“方才听神医说起凡火和天火,我竟不知炼丹还有这样大的学问。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能请教神医,冒昧在临行前询问一番了。”

白发老者看见这位年轻的道友对炼丹之道感兴趣,也是大为欣慰,并不藏私,从袖里乾坤取出一块玉简。

“吾辈修行炼丹之道的人越多,越有可能得证大道。仓促之间,也没有别的赠礼给道友。这是以前教导小徒儿时整理出来的玉简,里面除了一些老生常谈的吐纳要诀和初学者的修行关窍,还有些炼丹方面的杂谈。前面的那些粗浅的修行道法,道友道行高深,自然不用去看,只管忽略就是。”

温晏接过了玉简,这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是白发老者给小徒弟准备的启蒙教学,正适合温晏。

本来只想多了解一些她拥有的神通法术,没想到还意外收获了一份给初学者的详细修行指导书。

温晏取到解药,又得到了一块玉简,此行的所求都达成了。她神色郑重地再次拱手行礼,向着白发老者和他身旁的年画娃娃叙离别之意。

“人间虽大,若有缘分在,我与神医和仙童定会再次相见,到时,请二位喝一杯茶。”

“三清无量天尊,道友,你我后会有期。”

温晏最后望了一眼惠山,在心中默念【神行千里】神通法术的口诀:“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法由心生,生生不息。神行千里,急急如律令。”

顷刻之间,惠山仿佛有一道清风吹过树林,枝叶簌簌作响。

白发老者和年画娃娃看见温晏已经不在他们眼前,此处唯有郁郁葱葱的山林,还有一株随风摇曳的野草。这株野草生得极好,叶子浓绿,盛开着一朵小黄花。

年画娃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凑近这株野草,说道:“鬼针爷爷,你别躲了。道长已经走了。”

这株野草晃了晃,忽然变成了一个头顶一朵小黄花,长着绿色胡须的老人家。他有些生气地说道:“谁说我在躲了,我只是恰好在这里睡觉。”

年画娃娃故意做了个羞羞脸:“鬼针爷爷特地来石亭睡觉,怎么不怕道长再把你抓住炖汤喝、搓成药丸子吃掉。”

鬼针草抖了抖绿色的头发和胡须,气哼哼地说道:“你这个小人参精,才三百岁就这样伶牙俐齿,等你到了我这年纪,真是不敢想清虚仙长会被烦成什么样。”

小人参精躲在师傅身后,反驳道:“师傅才不会烦我呢。”

白发老者笑着拍了拍小徒弟的脑袋,对着鬼针草说道:“你有两千五百年的道行,何必再和这小娃娃吵架。吵输了你没面子,吵赢了也是理所应当啊。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会来送行。”

“看在清虚仙长的面子上,我就认了你用我掉下来的叶子救一个凡人。不过,我总得看看求药的人是谁。哼,她漫山遍野地追了我半天,真是不嫌累。”

清虚真人没有再去理口不对心的鬼针草:“我和徒儿在人间的因果够深了,要回紫霞山闭关清修。紫霞山一旦开启护山大阵,寻常人是进不来的。你可要与我们一同回去?”

鬼针草回头看了一眼惠山,有些不舍,摇头说道:“我知道清虚仙长的本事,只是故土难离,我在惠山从一颗小种子一直长到了今天,看过了无数个惠山的日夜,我已经离不开这里了。”

清虚真人点头,尊重了鬼针草的意愿,说道:“既然你不愿离开惠山,你多多保重,我们有缘再会。”

鬼针草点头,说道:“这个小人参精就拜托清虚仙长的照顾了。”

说完,鬼针草重新变成了一株山林里的野草,随风摇曳着。

悬崖峭壁间,天上浮云行。

清虚真人宽大的袖子一甩,呼唤来悬崖顶端的白云,幻化做一头吊睛白额大虎。这只大虎的脊背上坐着清虚道长和小人参精,朝着极为遥远的紫霞山飞去。

“师傅,你看下面的村庄真小啊,就像是木雕一样。”年画娃娃目光好奇地往下看去。

“你从天上放眼望去,凡间村庄是很小。可是这小小的人间,却是卧虎藏龙啊。”

清虚真人看向云层下渺小的人间,想到竟然可以来无影去无踪的温晏,是发自内心地感慨。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离惠山四百余里的清溪县,王员外府邸内。

王老夫人正平躺在床榻上,气若游丝。生死不明。

王家三娘一直侍奉在祖母身边,已经叫了家中可靠的老仆去给王家的其他人送信过。但是他们估计收到信,再拖家带口地回来,怕是还要半个月的时间。

忽然,屋中的王韶听到外面惊喜的声音,有丫鬟在喊:“是道长回来了。”

王韶赶紧起身,果不其然,她见到温晏推门而入。她再也不敢将温晏当做是普通的道士,态度极为尊敬,语气中满怀着

期待:“道长,您看我祖母所中的毒,可是有救了。”

温晏点点头,她伸出手,在心中默念【隔空取物】的神通法术口诀,只见藏在袖子里的玉瓶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温晏把玉瓶子交给王韶,她说道:“瓶中就是一枚解药,你为老夫人服下吧。”

王韶依言,从温晏手中接过玉瓶,为祖母服下药丸。屋中二人都紧张的看向王老夫人,不多时,王老夫人的手指微动。

王韶惊喜地出声道:“祖母好像有些知觉了。”

她连忙在一旁呼唤道:“祖母、祖母,您快醒醒,别再吓三娘了。”

王老夫人缓缓地张开了眼睛:“三娘,我这是怎么了?”

温晏见到王老夫人已经醒了,拱手道:“我不再打扰祖孙叙旧。”

说着,就此告辞。

温晏施展了【隐入虚空】神通法术,在王老夫人和王三娘的眼中,他是突然就消失了。

温晏留在屋中,是想看看王老夫人知不知道,是谁下的毒。

惠山回来之后,她一时疑心王老夫人的毒,只怕并不是凡人所为,而是精怪作祟。

温晏的直觉,在获得【明断是非神通法术之后,就得到了强化。这一次,她的直觉告诉她,也许这一切和王家三娘子曾经提到过的在家中墙壁游走的青首黑蛇有关。

她旁听王老夫人和王韶对话,想知道此中是否还有内情。

“祖母,我一开始吓坏了,以为是厨娘想要害你。可是厨娘连去报官都不害怕。我觉得是我想错了,道长也这么说,我就想起曾经我在家中一直看到有一条青首黑蛇,往来于咱们家中墙壁。管家和您一直说我看错了,可是我仔细想来,不是我看错了。”

第29章 鲤鱼故梦鲤鱼跃龙门

屋中一片寂静。

温晏本以为不会听到答案了,因为王老夫人实在沉默的太久。

见此情景,王韶只得低头说道:“既然祖母不肯回答,那三娘就不问了。只是,三娘万望祖母一定保重身体。”

王老夫人躺在床上,声音还有些虚弱,说道:“三娘啊,你先回去好好歇歇吧。你看看,你眼底都已经青黑了,快回房去歇息吧。你放心,之后祖母一定会给你一个答案。”

听完王老夫人的话,王韶沉默地点点头。

她站起身,说道:“祖母,我先回房了,我去外面叫管家进来陪您。”

王老夫人摇头说道:“三娘,我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只用一会儿,你们不必担心我。好了,你们先都回去吧。”

王韶见王老夫人如此坚持,只能道:“祖母,你有任何不适,就摇床头的铃铛。管家就在外头,听见了自然会进来。”

王老夫人点点头,等到王韶出去了以后。她看着头顶的青色床上,轻声道:“温道长,老身能否请您出来一见?老身有些话想同您说说。”

温晏撤去了【隐入虚空】的神通法术,显现出身形,问道:“老夫人怎么知道我仍在此处?”

王老夫人说道:“温道长,你能来救我这个没什么关系的老婆子,就能看出来您是个热心肠的人。即使没有在这屋子里守着老身,听到老身呼唤您的名号,您有慈悲怜悯之心,一定会前来相见的。”

“老夫人要和我说什么?”

“我年少时,不过是清溪县郊外渔民家的女儿王珍。我们家靠近衡漳河,世代以捕鱼为生。我从小在渔船上长大,水性极好,可以到最湍急的河流当中采摘河蚌,也会在船上和我爹娘拿着网兜子捕鱼。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在清贫而普通的生活中度过,直到那一天,衡漳河的突然起了很大的风浪,掀起的河水浪花几乎有数丈之高。

我在家中等着爹娘回来,可是,撑着小船出去捕鱼的他们最终也没有回来,沉睡了在那条川流不息的衡漳河里。

自那以后,我失去了双亲,不得不一个人孤身生活。

我实在很需要银钱,所以,当我划着船捕鱼的时候,渔网里捕捉到了一条极为漂亮的鲤鱼,我心里十分高兴。

我心知这样漂亮的鲤鱼,那些城里的大户人家一定喜欢。我准备第二天一早,收拾了东西,就进县城把这条鲤鱼给卖掉。

可谁知到了这天晚上,月亮从我那间茅草屋的窗户里透进来。

在睡梦中的我一直睡得有些不安稳,直到我被一道声音叫醒了。我披上衣服,来到屋外的院子里,却惊讶地发现,我院子里的水缸好像一直在吸收月亮的光辉,水面波光粼粼,极为美丽。

水缸里那条漂亮的七彩鲤鱼在水中游动,吐着泡泡,而我的耳边又听到了刚才听见的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正在恳求我,放它回到衡漳河。

会说人话的鲤鱼,可比普通的长得漂亮的鲤鱼更值钱。”

温晏说道:“二者的价值不可同日而语,后者不过是观赏之物,前者才是举世难寻的宝物。”

王老夫人笑了笑,用虚弱老迈的声音轻声说道:“是啊。可惜我年少时不识字,等我后来年岁很大了才开始认起字,读起书。原来在书里,这就叫奇货可居。一条会说话的鲤鱼是多么稀奇呀,可它看向我的目光,却充满着哀求,它的声音是那样的凄惶。

只要我把这条鲤鱼放归衡漳河,它就能充满着期望,继续自由自在的生活。

可是,我是一个渔女,还是一个贫穷的渔女,只能以捕鱼采蚌为生。我捕鱼、杀鱼、贩鱼,还吃鱼,我怎么会去同情一条鱼呢。这条神奇的鲤鱼很可能是我拿到一大笔银钱,再也不用过着下河采蚌,天不亮就划船捕鱼的日子。我不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温晏观察了一下王老夫人的神情,王老夫人对这条鲤鱼是同情的,言谈间的目光却十分放松平和。她笃定地说道:“看来您没有做成这笔买卖。”

王老夫人陷入在了回忆当中,点头,说道:“是,一切都瞒不过温道长。我第二天早上没有去县府,但是我也没有立刻就想好把这条鲤鱼给放走,我就把它养在了水缸里。我在这世上孤零零只有一个人,我要无休止地下河捕鱼采蚌,为了养活我自己。有时,我也觉得孤单烦闷,就和水缸里的这条鲤鱼说话。旁人养只狸奴、细犬,我养一条会说话的鲤鱼。

天下无不透风的墙,我时常对着水缸里的鲤鱼说话,被邻人瞧见过不止一次。

当时,邻人往外传出去,认识我的人就来告诉我,担心我是得了疯病。

迟早有一天,邻人会发现鲤鱼的异常,他们会夺走鲤鱼。

那是一个下弦月的夜晚,我把鲤鱼装在了一个破碗里,送它回到了衡漳河。

自此,一切都仿佛一场梦。

什么会人言的鲤鱼,兴许是我过得太难了,得了一场短暂的疯病,想象出来了一条会陪着我说话的七彩鲤鱼。

在那之后,我继续过着我平静而贫穷的日子。又到了后来,我成了亲,生下了一双儿女。许是我这个人实在是没有什么与人的缘分,我的丈夫也早早过世。我只能一边是否侍奉丈夫的老弱双亲,一边还要抚养我那对嗷嗷待哺的儿女,那段日子过得可真是辛苦啊。

直到有一天,就和所有人说的那样,老天长眼了,我这么一个穷困潦倒的渔家妇人突然交上了好运,每次去捕鱼总能捕到满满的一船,下河去踩河蚌那河蚌里的珍珠又大又圆,能卖上不少价钱。

我为了赚更多的银钱,也怕这样的好运过段时间就没了,我比以前更加频繁地下河去捞河蚌,想着就多辛苦几日,把两个孩子入学的束脩挣出来。许是我太不爱惜身子,那一日我风寒入体,在迷迷糊糊中,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沉入了河底。

我心生绝望之际,却突然感觉河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个浪头把我带出了水面,我连忙爬回了船上,撑着身体回到了家中。

公婆为我找了郎中来看病,我喝了药也不见好,可到了第二天一早,我却忽然感觉病痛全消,而我的枕头边上出现

了一枚鳞片。原来,许多年前的鲤鱼故梦不是大梦一场啊。”

王老夫人卷起袖子,那枚本该七彩斑斓的鳞片已经变成焦黑一片。她说道:“我知道这枚鳞片是谁相赠,我就把鳞片绑在一根红绳上,随身带着。自那日病好之后,我的力气变大了许多,寻常的小病小灾也再也没有找上过我。很快我就攒够了钱,带着一家人来到了县城。我在这里置办下了一份家业,开始了新的生活。我还给我的一对儿女重新取了大名,准备好了丰厚的束脩,送他们都入了学堂。”

在王老夫人的描述里,她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

温晏思考片刻,询问道:“老夫人当年心存善念,后来也终于得到了善报。只是,老夫人的故事里是一条七彩鳞片的鲤鱼,这又与那青首黑蛇又有什么相干?”

“这要从老身在县府置办的家业说起。”王老夫人长叹一声,“我本以为来到县府,那些源于衡漳河的好运都会就此消失。可是,老身的运气竟然一直都还在。温道长,你可曾见过天上掉银子?”

第30章 共同面对蛟龙之怒(已捉虫)

温晏百思不得其解,她从小学到的神话传说确实是鲤鱼跃龙门,总不能是鲤鱼变成了蛇吧。不过,温晏记得前几天陪着王家三娘子在书斋里挑选话本,她也看了一些这个世界的志怪故事。这些志怪故事中也记载了鱼跃龙门,与温晏穿越前剧情走向相同的神话故事。

听完温晏的疑惑之后,王老夫人坐了起来,看着枯瘦手腕上的焦黑鳞片,眉头紧紧皱起,目光中是藏不住的忧心。她用苍老和缓的声音继续说着她的故事。

“我自从举家搬来县城之后,就不再去河里采蚌捕鱼,而是经营起一家小铺子。可我每日算账的时候总会发现实际上收到的银钱总是比账面上的银钱更多,我心中就觉得有些奇怪,历来只有账面上的银钱比实际多的,难道是我算账不仔细吗?

我有一次在深夜时算账算的累了,趴在书案上小睡了一会儿,打算过会儿醒了过来,就再接着算账。

忽然间,月色透过窗子照到了我的身上,我又一次地惊醒了。

我睁开眼,看见墙壁中钻出一条青首黑蛇,嘴里衔着一块碎银子,吐在了我装着银钱的盒子里。也许是它察觉到被我发现了,它丢下银子,飞快地遁入墙壁之中消失不见。

也是自那天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好运还没有结束。我不再去衡漳河里捕鱼采蚌之后,这条青首黑蛇就来给我送银钱了。”

温晏仔细想了想,心中了然,怪不得王老夫人之前听到家里人谈论墙壁间可能会有青首黑蛇出没,先是矢口否认有这回事,见到小辈实在忧心,王老夫人又让管家出面劝说,让其他人不用担心,原来是青首黑蛇与王老夫人也是早已认识的。

之前她意识到的不对劲,如今也被解开了谜底。王老夫人显然是清楚明白家里发生了何事,不然,哪家的慈爱长辈听说家里有蛇,不会叫人勤打扫?

这就是为何当日温晏听完王家三娘子的口述之后,觉得心中有些奇怪的原因。

温晏问道:“老夫人与鲤鱼有一段情谊,不认识黑蛇吗?”

王老夫人摇摇头:“我没救过一条会说人话的蛇类,救下那条七彩鲤鱼,已经是我人生中最难以忘怀的事情了。要是还救了一条会吐露人言的黑蛇,老身又怎么会忘记。”

按照王老夫人所言,她并没有救过一条黑蛇,与她有关系的只有许多年前放归衡漳河的那条七彩鲤鱼。

温晏微微沉思一会儿,她的强烈直觉让她有了一些猜测:这条会每天夜晚衔着银子来赠送给王老夫人的青首黑蛇,或许与那条七彩鲤鱼有关系。

也许,就是那条七彩鲤鱼叫青首黑蛇来为王老夫人家送些财物。

鲤鱼,所有人看见它的时候,都会想到鲤鱼跃龙门。

温晏沉思一会儿,心中想到王老夫人救下的这条鲤鱼,或许是成功跃过了龙门,成了蛟龙、应龙又或是真龙、烛龙?

蛇类通常的进化方向也是由蛇变为龙,那条青首黑蛇应该是那条鲤鱼的下属,才会听从鲤鱼的吩咐每天都悄悄的给王老夫人家的店铺钱袋子里装上一些银子,这可是一个细碎的活呀。

至于为何不是鲤鱼变成了蛇,一来是觉得这不太符合温晏以前看过的神话故事,二来,若真是鲤鱼突发奇想,想要毒死王老夫人。

这位与王老夫人是旧相识的鲤鱼,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它曾经给王老夫人留下过保命的鳞片?

温晏记得她在离开清溪县的时候,回春堂的老大夫也说有一股奇特的力量护住了王老夫人的心脉。王老夫人已经是知天命年纪的老人家,在中了奇毒无比的蛇毒之后,还能一连坚持许多天,等到温晏给王老夫人带回解开蛇毒的解药。

如果那条七彩鲤鱼会是凶手,怎么会忘记王老夫人手腕上的鳞片?

温晏因此断定,定是黑蛇做了些什么,而那条七彩鲤鱼还不知道如今的情况。

王老夫人也是和温晏一样的想法,甚至她这么多年都是受到鲤鱼的回报,比起温晏更加相信鲤鱼绝对不可能害她。

“我不过是没有把鲤鱼当做货物卖掉,实在当不起这些礼物。它给予我的,已经远远超过了我曾经给予它的。我相信,无论如何,它都不会害我。”

王老夫人坚信这一点,所以当她看见撩起了袖子,看见自己手腕上的鳞片从水润有光泽的七彩颜色变得一片焦黑时,她皱着眉,目光焦急担忧。

她的反应不是担忧自己的身体,而是忧心忡忡地想着:那条鲤鱼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王老夫人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看向温晏,虚弱的身子半躺在床上。她说道:“温道长,我已经把我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世间奇妙之事可真是不少啊,老身都觉得能度过此生,真是无憾了。您哪天在衡漳河又或是哪天支流的水中坐船,要是能够见到一条鳞片七彩的鲤鱼,也许就是老身年少时见到的朋友吧。”

王老夫人的语气很是平缓,神情豁达自然,“唯一的缺憾就是我在下弦月等了它很久,可惜,每一个下弦月的夜晚,我都没能再见到它。”

说罢,王老夫人长长地叹息一声。

温晏听完了这一个长长的故事,听到王老夫人的叹气声,让她从那一场神奇的幻梦中醒来。

她看着王老夫人的期待目光,点头说道:“如果我在河水中央,遇见那一条七彩鲤鱼,一定会上前叙旧。若是可以,我一定会向那条鲤鱼询问是不是曾经和老夫人结下缘分的当事鱼。”

王老夫人的脸上就露出了一种十分高兴的笑容,她因为寒凉,家中喝了许多药草,咳了几声。

温晏连忙请王老夫人好好休息,说道:“你既然已经解了毒,就快好些吧,养好身子,才能图谋未来、”

温晏请王老夫人好好歇息之后,她在心中默念了【神行千里】神通法术的口诀。

等到温晏离开了屋子,屋外毛茸茸的,小狐狸已经等在了门口,尾巴一甩一甩的,棕色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温晏。

小狐狸的目光中充满了谴责,发出一声——“嘤”。

温晏连忙抱住小狐狸,连声道歉道:“这几日出门匆忙,下次我一定带你一起,可以吗?”

小狐狸轻哼了一声,连续地嘤嘤嘤了几声。它试图想让温晏明白,一连数日,竟把它忘在了王员外府邸。好不容易回来了,温晏刚刚进去又是和王老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它又被忘在了外面。

到了现在,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它。

小狐狸用毛茸茸的大尾巴勾了勾温晏的手,棕色的眼珠子看向温晏。还拿不拿它当

朋友啊?真正的朋友应该是遇到事情就会一起分享,一起承担的。

只是小狐狸还没有学会人族的语言,这些话只能用目光传递给了温晏。

因此所有的不满只能表现在它的神情和目光中,它决定好几天不给温晏抓山鸡吃,要让温晏知道,惹他生气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温晏虽然没有听懂,小狐狸在那里“嘤嘤嘤”,究竟在说些什么,但是她从和小狐狸朝夕相处的这些时间来看,把小狐狸目光中想要表达的意思都看明白了。温晏看着小狐狸的眼睛,认真地对小狐狸说道:“你放心,不管之后遇到什么大麻烦,我们都一起面对。”

毕竟我们是要一起游历九州四海,寻找成仙之道的。

到了晚上,月黑风高之夜,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温晏只想把她白天说的话都给吞回去,她看了看屋子外面的天空,又看了看小狐狸,忍不住用目光询问:小狐狸,要不你先躲起来?

小狐狸尾巴卷住温晏的手腕,又摇了摇脑袋,用目光透露给温晏两个字:绝不。

温晏深吸一口气,心想,看来只有一起面对了。

她的手有些颤抖,心也有些抖。

温晏终于知道为什么以前会专门有个寓言故事叫做叶公好龙了,因为她现在的心情也差不多呀,明明在还没有看见蛟龙的时候,心中只想着一定要想办法见一见龙,不见枉为穿越者。

可是如今,她有些欲哭无泪,为什么龙的身体会这么庞大,几乎遮盖了整个天空。

天上骤然变多的乌云,还有那云层中若隐若现的庞大身影,以及温晏偷偷往外瞧去,透过云层看见的一双威严而又冷漠的巨大眼睛。

屋子外面下起了磅礴大雨,雨是越下越大,就和不久前昆仑之丘一样,那里也下过一场大雨。

温晏只听到天上传来威严压抑的声音。

“你从昆仑之丘取走草药。难道不知道这是蛟龙的东西吗?”

这蛟龙就在天空看着躲在屋中的人族修士,龙目极为威严。

温晏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镇定下来。

如果不镇静下来,谁也没有办法救她。

也许是怕到了极致,温晏反而冷静了下来,她听见自己的心跳的非常快,而她的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反问道:“龙兄,草药乃是天生天长之物,何来说是一家独有啊?”

蛟龙极为霸道地说道:“无论是谁都知道,昆仑之丘已经被我占据。你作为人族修士来到我的地盘上,取走草药,难道是在对我进行挑衅吗?”

它本想立刻降下雷霆和洪水教训这个敢来挑衅他领地威严的人族修士,只是它见到这个人族修士居然来了清溪县。它只能暗自忍下,没有贸然降下天灾,但是心中更加生气。

这些人族修士向来道貌岸然,极为看重人间因果。

只要它让这个道士离开清溪县,与它一对一地斗法。就可以不用顾忌这么多,可以把这讨厌的道士用尾巴抽上一顿,让人族修士知道蛟龙的威严不可冒犯。

温晏还不知道蛟龙的这个想法,但是有了些许猜测。她微微垂眸,做了一个胆大的决定,出声问道:“贫道掐指一算,正是为了龙兄才去昆仑之丘采摘草药。”

天空中雷霆阵阵作响,似乎是在嘲讽。

温晏轻轻地笑了一声,提醒道:“怎么?难道龙兄忘了衡漳河的缘分。贫道在惠山之中采摘鬼针草,又去昆仑之丘采摘草药,都是为了寻神医炼制一枚仙丹,来救下龙兄你的有缘分之人。”

鲤鱼成精会变龙,一个地方很难有两条龙,所以这一位……温晏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要大胆地试一下。

如今看来,她赌对了。

温晏说完之后,外面天空中的乌云逐渐散开,皎洁的月光又洒下来。而那正在生气中的蛟龙把庞大的身形变得更小一些,飞到了温晏的院子里。

“鬼针草是用来解开蛇毒的,她待在县府里,怎么会中蛇草之毒?”

温晏心下大松一口气,反问道:“龙兄该问问你自己,王老夫人中的是巴蛇之毒,县府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