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更) 你是我的情绪特……
早茗青内,王子贞受不了烟气。
“外面在庆贺什么?”
饶是王子贞,也想不到外头的热闹,是在为邹以汀接风。
邹以汀只觉喉间有些涩然。
仿佛有暖暖的热意,一点点渗透进他冰冷的、孤独的灵魂深处。
那些热意看似温柔,却又十分霸道。
邹以汀缓缓关上了窗:“没什么。”
“不过,”王子贞话锋一转,“她看着不着调,实则家财万贯,富可敌国,是经商的好手。
两年前,西北旱灾,又因连年征战国库亏空,母皇下令征收过一批‘商税’。光是王文上交的,便可抵大半。母皇赞王文有爱国之心,还赐了她个梅瓶。
如此年轻便有此等财力,手段非同寻常,切忌接近。”
“子贞兄说的是……”
“我倒又想起一件趣事,你回京至今,尚未回过傅府?”
“是。”
傅家是邹以汀父亲的爹家,当年母亲获罪在狱中自尽后,他便随着父亲回到了傅家,但那终究不是他的家。
她们甚至没派车来接他。
“你那三弟弟,你可还记得。”
“记得。”
傅瑛,他自然记得。
京城第一贵公子。
除才貌家世外,几乎所有女人都沉迷他的男香。
王子贞浅浅喝了一口茶,继道:“我也是听说的,去年踏春,富家子们结伴而行,傅瑛也在其中,王文虽是商人,却因得了御赐,又是皇商,交际方面富有大方,朋友遍京城,也在邀请之列。
曲水流觞宴上,王文恰巧得了傅公子亲手倒的酒。”
邹以汀面无表情。
他身后的飞鹰连连点头:那王小姐一定受宠若惊吧!
王子贞默了默:“她大喊了一声:‘何人没洗手就倒酒,甚臭。’”
邹以汀:?
飞鹰:……
邹以汀:……
王子贞:……
王子贞:“自从那次宴会过后,年轻人之间都在传,说王小姐恐怕是京城唯一一个不喜傅公子气味的怪人,诚然,你那三表弟表现得十分稳重大方,并不计较王小姐的唐突。”
稳重大方?
邹以汀不信。
他二十岁的时候,傅瑛十岁。那一年,他收到调令,离开镇潮军前往河东,期间路过京城,回了一趟傅府。
意料之中的无人相迎,大门紧闭,唯有管家为他开了个侧门。
管家说:“邹将军,三公子今日请了客人来府中做客,不希望让朋友闻到一些让人误会的气味,他特备下茶水,请您在别厅暂歇。”
邹以汀紧紧攥着缰绳,一刻也未停留,调马走了。
这便是,“稳重大方”的傅家三公子。
邹以汀默默端起茶,一饮而尽,却觉口中苦涩。
倒不如苍山新翠清甜。
“如今母皇无奈收了你的兵权,就我看来也是好事,你也莫要再操心边疆之事,咳咳——”王子贞咳了数声,侍奉的仆人忙递上茶,他继续担忧道,“眼下周边小国不成气候,只有夏国能与渤国一战。
夏国局势稳定,由摄政王辅佐幼帝上位,我听闻那摄政王虽有狠辣之名,幼帝却有一颗仁心,应不会再挑起战事。
你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的事,好不容易脱了罪身,活在当下,莫要再沉湎过去。”
邹以汀放下茶杯,王子贞还要为他再倒,被他推拒了:“此茶一般。”
王子贞:……
“此乃御赐贡茶,你说一般,是在恼我?”
“实话罢了,兄长如父,我既叫您一声兄长,自不会恼你。”邹以汀命飞鹰把准备好的药材放到桌上,“这是我在河东时,找人去夏国边境寻来的药,对子贞兄也许有帮助。”
“鹤洲有心了。”王子贞担忧道,“鹤洲,你调查王文可以,莫要太过相信她。那王文在京内的名声,你走两条街便能听个大概。她与许多纨绔姊妹混在一处……
你可知王知微视她为知己。”
邹以汀眼底闪过一抹震惊,捏着杯子的手发紧到发出熹微的碎裂声。
别说在朝堂上,远在河东的时候邹以汀就听过王知微的名声。
那是个不仅玩得花,性格也十分恶劣的女人,她视男人为玩物,只要是被她看上的男人,没有她玩不到的。
而且玩的手段不会干净。
凶残、恶劣、暴力、凌虐、强抢民男。
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王文……
邹以汀突然发现,他根本不了解王文。
无论是身份、来历、亦或是性格,他仿佛只看到她指缝中愿意透露给他的那些。
王子贞在暗示他,王文可能是一个有“猎奇”喜好的人,这种人接近他只是瞧他特别,耍他取乐,比那些远离他的人更恶劣。
“谢子贞兄关心,我会注意的。”
邹以汀起身离开。
下一瞬,桌上的茶杯咔嚓开了花。
茶水泼了一桌,倒影出王子贞担忧的表情。
“紫林,王小姐那般样貌,又有意接近他,我怕他真对王小姐动了心。若真如此,他会被王文和王知微联手耍得很惨。”
“殿下说的是,但将军也不是不清醒的人,定会摆正自己的身份的。”
邹以汀下了楼,一路上,他极佳的耳力能听到大堂众人议论纷纷,一口一个“某将军”。
出了茶楼,外头依旧飘着小雨。
邹以汀不在乎这些小雨,身后却突然“嘭”一声。
飞鹰竟撑开一柄伞,仿佛落下点点茉莉的香气,自上而下照拂着二人。
这伞绣了金线,嵌了宝珠,伞檐竟还坠下琉璃,浮夸得很。
他疑惑地回首,飞鹰嘴巴打了折:“呃……是黄鹂硬塞进我背篓里的!我也是才发现!
况且咱们确实没带伞,将军淋雨就不好了……”
邹以汀眉头一皱,他推开伞:“明日还回去。”
飞鹰:“那将军等会,我去牵匹马来,我们快些回府。”
早茗青门口,无论多拥挤热闹的街道,邹以汀所过之处,如劈山之斧、断水之坝,人流自觉空出一条康庄大道。
对面琅玉阁火光缭绕,烟气熏天,烟花璀璨。
此处却小雨霏霏,青竹晃晃,寂静无声。
邹以汀似有察觉般抬起头。
视线不期然撞入一双弯成月牙的、掩映着绚烂灯火的眼。
乾玟正趴在窗户上对他招手。
明艳地仿佛把世上最亮的东西都穿在了身上,让人无法不注意到。
哪怕不认识她,也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她。
不一会儿,飞鹰便牵来一匹马。
邹以汀面无表情,利落上马,疾驰而去。
窗外最后的烟花燃尽,夜幕降下,却如同拉开一场新的大幕。
琅玉阁的水苍阁里,乾玟冲邹以汀的背影举杯,将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
她目送他离开东柳街,方悻悻收回视线。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青年从早茗青中探头,一瞬便与她四目相对的模样。
也不知是窜天猴太红,还是他的脸红了。
乾玟只觉心头一荡,笑愈发粲然。
这琅玉阁的热闹也不是白来的,她绕了京城三圈,那些“好姐妹”们自然听到了她回来的风声,纷纷往这儿赶,整个东西市才活泛起来。
当时许多在琅玉阁外蹲点的丫鬟都迎了上来。
“哟,王小姐回来了!”
“早听说了,一会儿琅玉阁肯定聚满了人。”
“王小姐,我家小姐请你一叙!”
乾玟笑着下车,挥挥手:“让她来找我。
今儿个心情好,今晚大家在琅玉阁的消费,本小姐全包了!”
还有这等好事!
路人登时面上开花,纷纷欣喜地往琅玉阁涌。
一传十十传百,眨眼间炸烟花似的,整条街都知道了,街尽头几辆马车刚行驶至街对角,尚未停稳,纷纷掉头往琅玉阁来。
整条东柳街才有如今的人声鼎沸。
晚风漏进她的衣襟,吹起她额前的青丝,也吹凉了她的笑意。
再多的酒肉和乐曲,也堵不住楼下客人欠撕的嘴。
“你说王小姐心情好要请客,到底是哪门子的心情好,为啥好?今儿个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嗷对了,那什么邹家的将军回来了,今儿中午从中央大街过的,我当时就在街上,嚯,大伙避之不及,你说谁这么倒霉会娶这样的男人?”
“王小姐非得挑今天心情好。今儿因为他,整个京城都跟个死城似的,香料都卖空了。也就琅玉阁热闹,怪突然、怪独树一帜的,若不说清楚,人家还以为王小姐在为他接风呢!”
“可千万别把那瘟神招来。”
乾玟:“宛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