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钝地扭过脸来,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你……”
直到巫萤晚快步走到他身边,眼神认真地查看他的伤势,他才回过神来。
他不自在地要将衬衫穿回去。
“先别急,让我看看。”巫萤晚拦住他的动作,盯着他的伤口,头上的猫耳也极其认真地立起来。
伤在肩上。
蔺寒时现在已经没了机械纤维,这点伤口虽然不会有什么大碍,但对一个普通基因人类来说,还是有些惨烈的。
他从代号S的酒庄出来后,便被兰德找到,说蒙先生已抵达亚母林城,要亲自见他一面。
见过蒙晋后,他肩上便多了这道伤口。
“我没事。”蔺寒时不想巫萤晚知道太多,强行将衬衫套回去。
嘴上也在转移话题:“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已经把晶核给你了么?”
巫萤晚的心思都在他的伤势上,没有接他的话。
幸好伤口不深。
出发来亚母林城前,族长大人特意让骨凌刀带了许多疗效极佳的疗伤药,这会儿正好可以给蔺寒时用上。
“我先回去拿点药,你等我。”话音刚落,巫萤晚又在蔺寒时眼前消失了。
蔺寒时陷入一片寂静中,他双眸短暂失神,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等反应过来时,他抄起外套就想走。
他怕巫萤晚回来,对他问东问西。
念头刚起,巫萤晚便猝不及防出现了。
她好似料准了他会逃,突然折返回来。
用威胁却不惹人生厌的眼神牢牢盯着他,“不准躲我。”
蔺寒时心底微微动容。
可下一瞬他看到她的目光,有意无意掠过他的腹部。
好似是在确认宝宝的状况。
蔺寒时转念想到自己毕竟还怀着她的孩子,她关心自己也很正常。
心底因为她的关切而徐徐张开的一丝缝隙,又瞬间弥合回去。
巫萤晚将外套从他手里抽走,因为他的不听话而无奈:“大不了我向你保证,绝对不问你怎么受伤、是被谁打伤的。”
反正她可以从监测器里知道。
……
借着抽走蔺寒时外套的机会,巫萤晚顺利拿到了外套里的监测器A端。
她忙不迭启动B端,想知道蔺寒时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画面显示出,兰德带着蔺寒时,秘密见了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
也就是蒙晋。
巫萤晚虽不认识蒙晋,但她认得出跟在蒙晋身后的兰德先生。
早先她便听周四老头提过,蔺寒时用体内的机械纤维“复活”了兰德。
而兰德作为DL公司的官方代理人,又对这个神秘的中年男人恭敬有加,加之周四老头又恳求她在蒙先生面前保自己一命。
她瞬间便猜到,这位“蒙先生”,就是智能人阵营真正的领袖。
连智能人的领袖,也亲自来到亚母林城。
这座末日大陆边缘的小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为什么皇帝、元帅、智能人三股势力,都前赴后继聚集于此?
从巫萤晚先前的调查来看,亚母林城内的病毒,应该也出自智能人的手笔。
或者说,是霍家与智能人为了名正言顺在亚母林城交易机械纤维,而故意搞出来的。
可他们为什么,偏偏要选在亚母林城呢?
画面中,通过蔺寒时与蒙先生的对话,巫萤晚能推测出——蔺寒时闯入代号S的酒庄盗取晶核的事,蒙先生是默许的,并且用拯救晶核让酒庄内的能量波动全部失效。
“你、你……居然杀了代号S?”兰德对蔺寒时怒吼道,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蒙先生只想利用蔺寒时拆穿皇帝的假面目,让皇帝失去巫萤晚这个最强助力,并不想直接杀掉代号S。
这个冲动鲁莽的小子,这下可坏了大事!
他根本就不知道——
“——其实你们早就知道,皇帝陛下的天之眼,就藏在代号S的酒庄内。你们需要天之眼来追查一个重要东西的行踪,所以不想我杀掉代号S。”
蔺寒时突然打断兰德,将他心中推测一一道出。
“蒙先生,我说的对吗?”
蒙晋不像兰德那般沉不住气,他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张淡然的笑面,眼底波澜不惊。
听到蔺寒时拆穿他的计划,他这才朝他送来一个正眼,笑眯眯道:“年轻人,你很聪明。既然你直接杀了代号S,那就说明,天之眼并不在他身上。”
“不止,”蔺寒时心底清楚,现在是亮出筹码的最佳时机,“我还知道,代号S是机械体,他根本就是天之眼的载体。或者说,代号S就是天之眼的一部分。”
蒙晋听到这里,向来八风不动的脸色,终于流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
就连画面外的巫萤晚,也忍不住蹙眉沉思。
她没想到,看似根本没有入局的蔺寒时,居然也推断出了代号S就是天之眼。
“长久以来,皇帝陛下利用天之眼,也就是代号S的身份,在亚母林城做着黑市生意,聚敛了巨额财富,也便有了辉煌无比、如同迷宫一样的巨型酒庄。”
“基因人类的最高掌权人,和智能人类的领袖,一向水火不容。所以蒙先生想要得到天之眼,只能通过我这样走投无路的‘帝国叛徒’。”
蒙晋又露出和善的微笑,提醒蔺寒时:“那你现在杀了代号S,不就是毁掉了天之眼?不也是背叛我吗?”
“蒙先生,您想知道的那个线索,未必非要透过天之眼,”蔺寒时信誓旦旦,“我也知道。”
蒙晋是个老狐狸,并不上钩。
他只四两拨千斤道:“说来听听。”
蔺寒时放出终极筹码:“是在寻找溯能量,对吧?”
画面外的巫萤晚,也听得满头雾水。
这些秘密,她并不知道。或许连族长大人都对此无从知晓。
那蔺寒时又是怎么知道的?
听到这里,蒙晋彻底变了脸色。
他收起虚伪的笑意,沉默不语,视线紧盯着这个心思深沉的青年。
他脑中闪过无数个杀死蔺寒时的办法,可他最大的困惑却还是——关于溯能量的事,这个基因人是如何知晓的?
蒙晋眼底的杀意,蔺寒时并不是没看出来。
但他面上却毫无惧色,眼神冷静得可怕,游刃有余道:“蒙先生,我以元帅的名义杀了代号S,废掉皇帝陛下的另一条左膀右臂,才是真正的帮您。”
蒙晋挑眉,收敛起眼底的杀意,饶有兴致道:“你说。”
“皇帝手里本就没有兵权,现在元帅得到了机械纤维,只会愈发嚣张跋扈。一旦新人类军正式形成,他就会推翻皇帝,登上帝国之主的位置。”
“皇帝陛下现在没了巫萤晚,又没了天之眼,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他必定会抢先元帅一步采取行动。”
蔺寒时深吸口气,野心勃勃的双眼里,满是胜券在握。
他继续分析道:
“蒙先生,您要的是亚母林城这块地而已,没必要介入皇帝与元帅之间的明争暗斗。只要我能辅佐元帅登上皇位,亚母林城,我必定唾手可得。”
“您与其联合他们中的任何一方,不如先让他们鹬蚌相争,斗个你死我活,您坐等渔翁之利即可。”
蒙晋本就是冲着亚母林城这片土地而来的。
智能人在这里掀起诸多风浪,为的,就是得到亚母林城的控制权。
——因为这片土地之下,蕴藏着智能人需要的超自然能源,也就是蔺寒时口中的溯能量。
“蔺寒时,”蒙晋这次并没有叫他年轻人,而是用非常正式的口吻称呼他,隐约将他视为具有威胁性的对手,“你又为什么要与我合作?就只是为了上位吗?”
“你出卖皇帝、又背叛元帅,就不怕哪天阴谋败露,基因人类将你处以极刑吗?”
“怕!我当然怕死!”蔺寒时冷笑着,脸上却找不出一丝畏惧感,“但我就算不背叛帝国,也不可能会有好下场。”
“我不是真正的A属性人类,也不是蔺闻韬的儿子。我的真实身份,是帝国最下等的奴隶,还是一个O。无论哪条罪,我都会被帝国处以极刑。”
巫萤晚盯着投影中蔺寒时那冷峻而阴郁的面容,十指不自觉攥紧。
他好像疯了。
毫无介意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
甚至将自己的软肋,磨成了一柄刺向他人的利刃。
可这样的手段,分明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蔺寒时的回话,仿佛就是在回答她。他沉声道:
“从冒名顶替蔺闻韬儿子、离开贫民窟的那天起,我就知道,只有不择手段往上爬,才能保住我苦心经营得来的一切。我不能回头,后退一步,便是死路。”
蒙晋一面听着,一面用手指在桌上敲几下,似乎是在考量蔺寒时话里的真假。
脸上不显山不露水,叫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当时,蔺寒时透过兰德找上自己,大言不惭说可以替他找回那批机械纤维,继续完成智能人与霍家的交易。
蒙晋并不完全相信。
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前途光明、未来无可限量的帝国将军,凭什么要出卖帝国,来与智能人合作?
他向皇帝出卖元帅的阴谋,岂不是更捞到更多的好处?
但只要能搅得亚母林城一团浑水,蒙晋也乐见其成。
便答应了蔺寒时的合作请求。
但现在,蒙晋算是明白了。
看来蔺寒时本就因为身份秘密被元帅掣肘,他若是不站队元帅,必定会被元帅揭穿O属□□隶的秘密,腹背受敌。
对他说什么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其实蔺寒时自己,分明也想当那个坐享其成的“渔人”。
为了彻底消除蒙晋对自己的戒心,蔺寒时再进一步,以退为进:“蒙先生,我知道您对我还有怀疑。但我助您得到亚母林城,也并非没有私心……”
蒙晋爽朗一笑,“既然说好了是合作,你有所求,自是当然的了。”
“我要的东西,是异化枪。”
异化枪,就是可以与怪物抗衡的武器。
——蔺寒时在预见到的未来时空画面里,见到了新人类军带着异化枪与怪物决战的场景。
为了帮巫萤晚,他必须得到足够的异化枪。
但以目前帝国的科技水平,是无法制造出异化枪的。
而早已抛弃这片蓝星大陆、回来只是为了掠夺资源的智能人类,却有这个能力。
从蔺寒时决定与蒙晋合作的那一刻起,他的目标——就是异化枪。
听到异化枪三个字,蒙晋的瞳孔猛地颤动。
伪装出来的淡定从容,终于露出了一丝破绽。
“异化枪,是周四告诉你的?”他的语气,称得上是质问。
异化枪的事,只有参与研发的人才知道。譬如周四。
连兰德都不清楚。
还有一个人——当初那个人间蒸发的实验体M0331。
那孩子,是第一个被用于异化枪测试、且成功活下来的实验品。
蔺寒时淡笑,回道:“周四老头,怎么敢再背叛您一次?”
蒙晋笑而不语。
如果不是周四……
如果那个实验体M0331顺利长大,算算年级,也差不多蔺寒时这么大了。
蔺寒时并不知道实验体M0331的事。
他暗中观察着蒙晋的神色,还以为他仍对自己抱有疑心。
“蒙先生,我可以向您保证,异化枪只会用来对付大陆外的怪物,绝对不会瞄准智能人。我只想在蓝星继续活下去,我们并没有利益冲突。”
蔺寒时站在客观角度,分析得头头是道。
可他此刻还不知道,智能人要制成异化枪,正需要大量溯能量。
“至于我杀了代号S的事,蒙先生,我可以向您郑重道歉。”
话音刚落,蔺寒时忽的掏出一柄匕首,利落地在自己的肩头划了一刀。
巫萤晚看到这里才明白,原来他身上的伤口,就这样来的。
看到他带血的“诚意”,蒙晋这个老狐狸终于松了口。
“好,”他点点头,对蔺寒时露出欣赏的眼神,“只要你能替我得到亚母林城,异化枪我可以给你。”
……
等巫萤晚带着药回到蔺寒时的卧室,时间已经过去大半晌儿了。
蔺寒时却仍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见她回来,他失神的双眸,终于恢复了一丝生气,眼巴巴地盯着她。
这么久,他还以为她不来了。
可蔺寒时嘴里却冷淡道:“药给我就好。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他的肢体语言却是不动声色地侧过身去,将肩上的伤口朝向她。
巫萤晚用头发丝想也知道,他这是在故意扮可怜。
但她却不急着拆穿。
虽然蔺寒时口口声声说——他做这些都是为了保全自己,不择手段也要向她证明,自己比骨凌刀更配得上她。
但巫萤晚笃定,他必定还有其他目的。
可却连她也不愿告知。
巫萤晚心底那些,对蔺寒时连日来异样举动的窥探欲,又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自基地科研所重遇蔺寒时,她的目光——好奇的、戏谑的、关切的,愤恨的、汹涌的、不甘心的,无论怎样的目光,都再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
一切变局的起点,也许要追溯到她因过度使用异能而发烧晕倒的那一晚。
巫萤晚不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夜她睡得格外沉。
黑甜的夜晚本该是叫人浑身畅快的。
可第二天醒来,她却隐约觉得有一股悲伤感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天之眼也被人动过了,很明显是蔺寒时。
但当她追问蔺寒时,那晚他到底问了天之眼什么问题。
他却避而不答。
她睡着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蔺寒时又透过天之眼,知道了什么秘密?是关于她的吗?
关于未来时空的线索,他又知道些什么?
这些问题萦绕在巫萤晚心头,在她的太阳穴上不断冲撞着,发出吵闹的嗡鸣声。
她之前并不觉得,了解蔺寒时是什么迫在眉睫的事。
但现在她的直觉却告诉她,这些问题的答案,至关重要。
——因为它们共同指向了蔺寒时的“真心”。
倘若真的如她所猜测的那样,他做这些,是为了那个目的……
那巫萤晚会重新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
也包括,婚约。
当务之急,要先撬开蔺寒时的嘴。
打定主意,巫萤晚便顺着他的小心思,弯下腰来,凑近他受伤的一侧肩膀。
她温柔地向他示好:“还是我帮你上药吧。”
蔺寒时盯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庞。
没有她想象中的惊喜或羞赧,他反而脸色阴沉,眼底逐渐漫起一层可怕的愠色。
颈侧的创可贴,不知何时已经掉了。
在这个视角下。
骨凌刀留在她颈间的吻痕,正张牙舞爪地暴露在他眼前。
第87章 讨好 我把尾巴给你摸摸,你别不开心了……
巫萤晚还未觉察到危险的信号。
她垂着眉眼, 视线牢牢钉在他的肩头,细致地给他清洁伤口、重新上药。
间或还小心翼翼地在他的伤口处轻轻吹气。
一副卖力又爱怜的姿态。
蔺寒时将她认真专注的模样纳入眼底,心中汹涌的怒火与妒火, 倏然间便如烟雾般散开。
算了。
她愿意关心自己,就已经是个慰藉了。
这起码说明自己在她心里, 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人。
再者说,她跟骨凌刀本就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有任何亲密行为都是正常的。
没名没分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毫无立场就跟骨凌刀较劲,说不定会适得其反,反而将她推得更远。
况且, 这也会让夹在中间的巫萤晚难做。
蔺寒时莫名有种大房的豁达气量,不想她左右为难。
巫萤晚才不关心他这些心理活动。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向蔺寒时打探, 关于那些她想知道的答案。
开门见山直接问,他肯定会避而不谈。
就算他说了, 也不见得就是真话。
巫萤晚心底已经有了个成型的猜测。
但她想蔺寒时亲口说出来。
按他吃软不吃硬的脾性, 要不然……她试试讨好他?
“嘶——”她正走神间,蔺寒时突然倒抽口冷气, 嘴里发出痛苦的闷哼。
巫萤晚见状,忙不迭停下手, “对不起,我弄疼你了吗?”
蔺寒时眼神凉凉, 扫向自己受伤的肩膀。
那里简直……一塌糊涂!
药粉洒得到处都是,创面清洁也做得乱七八糟。
当她用棉签给他涂药时, “心狠手辣”得简直像在绞肉。
蔺寒时知道她笨手笨脚的性子。
炸厨房、黑暗料理、把衣服洗出两个窟窿……都是家常便饭。
他便也没说什么。
直接从她手里接过药,自己动手。
巫萤晚看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看看蔺寒时沉默又贤惠的模样。
她为自己又一次弄巧成拙, 而暗自叹了口气。
真算起来,蔺寒时也没少被自己折腾——
还住在贫民窟时。某次,她亲手做的小饼干,害得天生体弱的奴隶0,也就是蔺寒时,食物中毒。
他又没钱去医院,只能躺在床上,被胃痛折磨了一整天。
她倒是体质强悍,半点事也没有。
结局就是她愧疚得哭了一天,病体虚弱的蔺寒时也哄了她一天。
那时他们还睡在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上,中间用一道帘子,隔成一大一小两个空间。
晚上她不敢睡觉,也不敢哭出声,只好缩在床的最里面小声抽噎。
像受伤呜咽的小兽。
时不时还撩开帘子偷瞄,生怕他一个不注意就……死了。
她也不敢直接触碰他,只能借着昏暗的月色,盯着他的喉结和胸膛看,观察他呼吸的节奏。
以此来判断他的身体状态。
蔺寒时被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哭声,弄得心烦意乱。
胃里还在灼烧。
可心脏处却酸酸涨涨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仿佛要破体而出。
他索性撩开帘子,“不准哭。”
带着几分恼意,他将她哭得梨花带雨的一张脸,用力按在胸前。
好似这样做,他就可以借助这股外力,压制住那节奏紧促、轰轰作响的心跳声。
谁知,她从他怀里抬起一双泪眼,反而哭得更凶了。
她抽抽搭搭问他:“哥哥,你是不是要死了?心跳得这么快……”
“……”蔺寒时被气到。
她更担心了:“哥哥,你连说话都没力气了是吗?”
“……”
蔺寒时只好使劲揉她的脑袋,既是警告,也是安慰:“力气大得很。”
她认真感受了两秒。
根本感觉不出来。
望见他苍白脆弱却还在强撑的脸色,听到他有气无力的威胁,女孩的眼泪说掉就掉:“哥哥,你好可怜啊……”
蔺寒时那时还没被她标记,也没有借她的力量进行再分化,还是个彻彻底底的体弱无能的O属性人类。
跟她这种怪咖A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蔺寒时听完她的话,瞬间脸色煞白。
体温好似也凉了一截。
她万分难舍地抱紧他,心中又悔又怕。
可表现出来的动作,却是用脸颊在他身上轻蹭,在他的下颌线、脖颈间、胳膊、手指上都留下自己的痕迹。
就像小猫明晃晃的示好,用各种亲密的肢体接触在向他表达喜爱,来引导他和自己玩乐。
可她的神情分明又极其固执,看起来半点没有玩乐的心思。
她甚至还拖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还穿着衣服的腹部上。
哭过后湿淋淋的双眼,一瞬不瞬钉在他的脸上。
这种行为,很难不让蔺寒时联系起小猫乖乖翻开肚皮,邀请主人摸摸的场景。
他陡然呼吸一滞,喉头发紧。
可也不知究竟是谁在紧张。
她悄悄吸两口气,柔软的腹部起伏两下,蔺寒时便指尖一颤,瞬间将手抽了回来。
蔺寒时极其不自在,浑身紧绷,心跳声重得快要压不住。
浑身血液好似被架在火上煮,几欲沸腾。
连指尖都是涨涨的,麻痹而滚烫。
这样近的距离,他几乎能感觉到她脸上细小的的绒毛,在刮蹭自己的肌肤,也在他的心脏上不着痕迹地拓下印记。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小少年。
但确实无法理解这个捡来的小笨蛋,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垃圾。
直到她开始轻轻舔舐他的侧脸、他挡在她唇边的手指,一面轻舔,还一面认真地观察他眼底变化的神色。
蔺寒时终于忍无可忍地推开她,“够了!”
可满脑子都是不入流知识的小孤女,却满足地笑起来,兴奋道:“哥哥,你脸红了!”
她抓过他的手,劫后余生般激动地攥住,真情流露:“你现在这样,总算不像要死了的样子……”
蔺寒时心下一沉。
原来她是看他脸色惨白、又一言不发,还以为他要死了。
那、那她……抱这么紧干嘛?
蔺寒时不太自然地推开她,语气恢复冷淡:“你……离我远点。”
被他冷着脸瞥一眼,她立马乖乖缩回手去。
她躺回自己那大半边床,却不肯再拉上床帘子。
只侧着身,目不转睛盯着他。
“哥哥,我其实知道的……”她柔软而青涩的嗓音,好似被昏聩的月色染上一层暗色,“上次你发.情期时,趁我睡着偷偷抱我了。你还悄悄揉我的肚子……”
蔺寒时呼吸窒住,紧跟着心跳疯狂加速。
她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体贴又大方:“如果这样做,你能舒服点的话,我可以……”
“闭嘴!”他猝然将床帘拉上,隔绝她炽热的目光。
这羞恼而避之不及的两个字,倒是中气十足,全然没了刚才病中的孱弱。
谁知,沉默着暗自平复心跳的时间,还没足两分钟。
她又猛地掀开床帘,不由分说钻到他怀里,四肢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扒在他身上。
她胡搅蛮缠也要他抱住自己,“不要松开我!”
心里还在埋怨蔺寒时,这么大的人了,生病还是这么不听话。
但她嘴上,却是可怜巴巴恳求他:“哥哥,我冷……你抱抱我吧……”
台阶都递到脚下了,蔺寒时也只好勉为其难顺着下来。
他展臂揽住怀里热乎乎的小猫。
这次她安安分分,没有凭不入流的知识在他身上乱蹭。
哄了她一天的蔺寒时,这时也被她哄好了。
也是从这天起,床帘彻底被拆了下来,丢到某处角落。
回忆戛然而止。
巫萤晚眨眨眼,突然有了灵感。
既然要讨好蔺寒时,那她干脆故技重施。
只要她表现得柔柔弱弱,因为自责愧疚而哭得梨花带雨,蔺寒时肯定会心疼她,到时候说不定什么秘密都被她套出来了。
打定主意,巫萤晚眉头一耸,头上的猫耳朵也配合地耷拉到两边。
她坐到蔺寒时面前,自怨自艾般低喃:“都怪我,笨手笨脚的,每次都会弄疼你……”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蔺寒时,我是不是很没用?”
“是。”蔺寒时高贵冷艳地赏了她一个字。
巫萤晚被噎住,讷讷道:“……也不至于那么没用吧?”
不上钩也就算了,怎么还倒刺她一剑?
蔺寒时眯起眼,若有所思。
他听出她小小的虚荣心,刻意满足她:“你根本就不会受伤,上药这种事,你会什么会?”
“……有道理。”巫萤晚摸着下巴点头,深表认同。
“那你能不能帮我倒杯水?我有点渴。”蔺寒时顺势提出要求。
“噢噢。”
“我现在不方便,你能不能喂我?”水倒来了,蔺寒时又让她端着喂给自己喝。
巫萤晚乖乖照做。
他坐在沙发上。她站着,必须弓着腰才能给他喂水。
蔺寒时抻着脖子,喝得也艰难。
巫萤晚索性跪到沙发上,降低身体重心。
在这个姿势下,她身后毛茸茸的猫尾,恰好搭在他的大腿上。
蔺寒时很难不注意到。
他明目张胆揪她的尾巴,握在手里轻捋几个来回,恶趣味地把她的猫毛弄乱,再又捋顺。
他一点也不喜欢猫。从小到大也没养过猫。
但他喜欢巫萤晚。
喜欢看到任何模样的她。
巫萤晚果然又气冲冲地甩了甩尾巴,在他掌心弹两下,却没抽走。
她皱起眉,“干嘛老摸我尾巴?!”
蔺寒时倒是理直气壮:“因为可爱。”
巫萤晚撇嘴,嘟囔着:“又不是真的尾巴。”
明天就可以摘下来了。
“不是尾巴……”他突然打断她。
“?”巫萤晚愣愣对上蔺寒时的目光。
他不由自主移开眼,这次居然意外的坦诚:“……是你。你可爱。”
“……”巫萤晚耳尖泛红,少见的接不上话。
可恶。
说好的要讨好他,怎么好像被反过来哄了一把?
但是——
巫萤晚反观蔺寒时的神情,他似乎心情也不错,正是放松戒备的好时机。
气氛刚刚好。
干脆她也顺杆子往上爬,提点“不太过分”的小要求。
她笑得谄媚,“老婆……”
“……别这么叫。”蔺寒时忽然对这个称呼产生了抗拒心理,哪有大男人天天被叫“老婆”的?
视线焦点不自觉落到她的颈侧,那枚骨凌刀留下的吻痕上。
蔺寒时愈发不喜欢这个称呼。
巫萤晚有点委屈,“怎么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
蔺寒时不悦地瞪她一眼,口气有点酸:“你又不会这么叫你的未婚夫。”
她这样叫,搞得好像他是她养在外面的小情人。
尤其他还怀着她的孩子,更像那种妄想父凭子贵的第三者了。
巫萤晚神色一怔。
她模仿平时称呼骨凌刀的叫法,试探着叫他:“老婆哥哥?”
蔺寒时:“……”
随便吧。
他问:“想说什么?”
巫萤晚狡黠一笑。
她极其自然地在他正在上药的手背上,快速亲了下,然后才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说:“老婆哥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话间,她身后的尾巴,在沙发上慢悠悠扫来扫去。
这些小动作,看在蔺寒时眼里,十足十是一只满腹心机、意有所图的腹黑小猫。
他不至于蠢到看不出来,巫萤晚是在故意讨好自己。
但关于为她的未来铺路的事,蔺寒时不想说。
——背信弃义、万人唾骂的事,交给他去做。
她只要做好温柔悲悯、以一己之力托举整个帝国命运的神女,就好。
蔺寒时干脆抢白她:“你自己说的,不问我怎么受伤的。”
“不是这个,”巫萤晚摇头,“我想问的是,那晚你究竟用天之眼知道了什么?”
她思前想后,挑了个看起来最容易令他放松戒备的问题。
她说完便小心观察蔺寒时的表情,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掠过一丝后怕、与类似悲凉的神色。
——其实他看到了巫萤晚在遇到自己前、逃离血族庄园的场景。
可蔺寒时却话锋一转,露.骨地说:“我问天之眼,你和骨凌刀究竟有没有做过。”
他忘不掉她颈侧刺目的吻痕。
巫萤晚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反问回去:“那它怎么回答?”
之前她不是已经答过一次了?
怎么他还揪着不放?
蔺寒时轻轻扣住她的下巴,晃两下,“我倒是比较想听听,你怎么回答。”
她貌似认真思索两秒,“说真话,你会生气吗?”
“……会。”
巫萤晚回答他的问题:“……没有。”
蔺寒时用近乎冰冷的眼神,看着她。
她短暂的迟疑,让这个【没有】的可信度几乎降为零。
其实真没有。
但巫萤晚故意表现得模棱两可。
万一以后有了怎么办?
她不能自己把后路堵死。
见到蔺寒时露出一副早已了然、却仍止不住心灰意冷的破碎表情,巫萤晚不太道德地有被暗爽到。
在蔺寒时面前,她偶尔会暴露出连自己都无法克制的病态感。
他的失序、失控、歇斯底里,会大大刺激她的肾上腺素分泌。
但他共享着她的能量和精神力,她理所应当从他这里取走一点情绪价值,作为自己的补偿。
这是交换的本质,也是爱的具象化表现。
不是吗?
蔺寒时表现出在意她、紧张她、恨不得独占她的样子,才能证明——那个关于他的动机的猜测,是准确的。
今晚,她迫切想验证自己的答案。
但巫萤晚驯服自己猎物,也不止是使用暴力、诱惑、怀柔政策这些手段。
她也会用真心。
所以她凑过去,温柔地亲了下蔺寒时的眼皮。
“别多想,我和凌刀哥哥是真的没有……我的犹豫,只是想看看你为我紧张的样子。蔺寒时,你对我的态度,我很在意。”
蔺寒时久久盯着她,似乎是在计算她话里的真心,有几分重量。
当目光再次触及她脖颈间的吻痕时,他结着一层霜的眼神,忽然多了一股嘲讽意味。
他说:“在意?你脖子里都没遮一下,你就是这样在意我的吗?”
巫萤晚一摸自己的脖子。
糟糕。
创可贴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这下她也不知该作何解释。
但巫萤晚转念想到自己原本的打算,想到骨凌刀那句“毫无怨言”。
她忽然又不想解释了。
干脆趁这个机会,试探一下蔺寒时的态度。
“老婆哥哥,如果凌……骨凌刀说想跟你化敌为友,想跟你聊聊,你愿意吗?”
蔺寒时不假思索:“不愿意。”
巫萤晚顿时一愣,没想到他态度这么坚决。
这、这……
看来凌刀哥哥毫无怨言,这也没用啊!
她脑子转得飞快,“他说不想每次见面,都跟你打架。他想跟你好好过日子……”
蔺寒时用恶寒的眼神看向她:“?”
“是真的!他说、他说……你喜欢我,对我也好,还怀了我的孩子,不能就这样流落在外面。我也不能不负责任,对你不管不顾。所以他想和你做朋友,和你一起陪在我身边……”
巫萤晚借着机会,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然后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表情,揣摩他的心思。
谁知蔺寒时听完,脸色骤然阴沉,眼神却苦涩。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口中每一句都是骨凌刀,根本就没考虑过他的感受。
难怪今晚她千方百计想讨好他。
是不是一会儿就要暴露真实意图,要他以后对骨凌刀好一点?
蔺寒时的锯嘴葫芦脾气一上来,半个字也不肯多说。
他侧过身去,只把冷酷的背影丢给她。
自顾自开始包扎伤口。
巫萤晚这时冷静下来,也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和冒进。
说好今晚要“讨好”蔺寒时的,结果反而让他不开心了。
她觉得自己做得不对。
她扒着他正在动作的胳膊,小声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蔺寒时绷着脸,口吻冷漠无情:“没有。”
听这愤恨而自我压抑的语气。
那肯定是气得不行。
巫萤晚知错就改。
她站起来,绕到蔺寒时面前,双手捧起他的脸,强硬地要他看着自己。
嘴里却是好声好气的道歉:“老婆哥哥,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你不要生气嘛。”
想到以后还会有漫长的日子,她认真又坦诚地,将自己的想法说给蔺寒时听:
“要是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你就告诉我,好不好?你说出来,那我下次就会记着,不会再犯,我也可以更理解你的感受。要是你不说,像我这么笨手笨脚的人,就有可能伤害你……”
说着,巫萤晚忽然俯下身来,将额头贴着他的。
她温柔而郑重地告诉他:“……我不想你不开心。”
当这句话从嘴里脱口而出时,巫萤晚心底那个念头,也如同拨云见日,瞬间清晰明朗起来。
不知从哪个瞬间起,她忽然便放弃了对蔺寒时的撒谎、隐瞒与戏弄。
她开始对他说真话,对他袒露真心。
所以她要等他的答案。
等他亲口说出那个答案。
那样,她才可以正式将蔺寒时,纳入未来的规划里。
【我不想你不开心。】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仿佛有浩瀚无穷的力量,瞬间治愈了蔺寒时的自卑和阴郁。
他盯着巫萤晚的鼻尖,甚至不敢看她关切、宽和的眼神。
心底止不住的动容。
其实蔺寒时真的很好哄。
只要她稍稍向他表露出友好的一面,他就根本克制不住真实的内心。
蔺寒时的双手,一直搭在自己的大腿上。
这时突然痒痒的。
好似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正在悄悄扒拉他的手。
他低眉望过去,只见她的猫尾巴,在她的操控下正铆足劲,要掀开他的掌心钻进来。
这一刻,巫萤晚忽然掰过他的脸。
她极其认真地询问道:“我把尾巴给你摸。你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
巫萤晚觉得每次跟蔺寒时在一起,自己就会变得很奇怪。
比如现在。
她莫名其妙又被他带歪了思路,连今晚的目的都忘了。
甚至还不亦乐乎地,说要替他结束收尾工作,替他绑上绷带。
蔺寒时蹙眉,视线移到她手上,“绷带……是这么绑的吗?”
明明伤口在肩上,只见巫萤晚趁着替他包扎的机会,双手又悄悄摸到了他的腹部。
柔软的掌心,光明正大地贴着他没有外衣覆盖的腹部肌肤。
像小猫踩奶时一张一张的爪心,又轻又软又痒地,在那里蹭来蹭去。
巫萤晚微窘,尴尬一笑。
手却不识相地没有挪开。
她在心底吐槽。
她想摸摸自己的宝宝,这也有错?
可掌心贴在那里好久,她露出困惑的眼神,不耻下问:“老婆哥哥,它怎么没有动啊?”
电视剧里不是都这样演的吗?
只要宝宝爸爸把手贴在妈妈的肚子上,宝宝就会像有心灵感应一样,应和地动一下。
巫萤晚紧张起来,“宝宝是不是……还不认识我啊?”
怎么也不跟她这个妈妈打招呼?
蔺寒时听到她童趣又忧愁的话,忍俊不禁。
这让他紧绷一晚的神经,微微放松了些。
“它又不是一直在动的……”蔺寒时安慰她,语气中还夹杂着一丝笑意。
他的大掌覆上巫萤晚的手背,引导着她的手在腹部慢慢游移,来回轻抚,说:“这样,它就会跟着你的手动来动去了。”
巫萤晚果然感受到掌心下的轻微异动。
她的眼神倏然变亮,眼底光彩流转。
那是自己的血脉骨肉,在回应她的呼唤。
这种神奇的血脉感应,如同猛然在她体内灌注某种力量,令她头皮发麻,心神激荡。
“老婆哥哥,以后你要多教教我,怎么和它相处。”
巫萤晚忽然有点感伤。
她错过了这个孩子四个多月,连它的存在,也是在某种剑拔弩张的情形下才被自己知晓的。
甚至将来……
她甚至没有将来。
在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前,巫萤晚根本没犹豫过要将亲生骨肉用于换血,以替自己维持最强的超S级精神力。
可当它在她的掌心轻轻颤动、当它用鲜活的生命力出现在她的掌下时,她突然生出了一种……于心不忍的情绪。
族长大人说过,换血并不会对孩子产生生命威胁。
只会像她一样,被剥夺情绪感知力。
也会继承与她一样的超S级精神力。
这是血族继承人三百年来风雨不动的使命。
可如果宝宝也与她一样,无法真切感受到喜怒哀乐、不会对任何人产生留恋和依赖……
那样说不定,它根本不会记得有她这个妈妈的存在。
就像她也不记得自己妈妈那样。
亲生母亲在她脑海里的印象,甚至还不如朝微妈妈的模样来得深刻。
想到这里,巫萤晚不由地蹲下来,将侧脸轻轻贴在蔺寒时的腹部。
她心中满是不舍,可此刻也只是轻声喃喃,也不知到底是在对谁保证:“我以后一定会对它很好很好,让它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蔺寒时垂眸望着,她伏在自己膝前的小小身影,眼底也是波澜汹涌。
在祭祀场中,蔺寒时进入过由她的记忆开辟出来的新空间。
亲眼见识过她三百年前的过去。
他明白她也和自己一样,出生于亲情淡薄的家庭,从小没有感受过父母关爱,所以对无法分割、不可分离的血脉亲情格外渴望。
蔺寒时抚着她的发顶,温情而坚定地告诉她,仿佛在起誓:“我也会好好保护它……”“直到它平安出生。
后半句话,他特意没有说出口。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活到什么时候。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孩子出世前,好好保全自己这条命。
他的孕肚一日比一日明显,怀孕的消息很快就会败露。
哪怕仅仅是为了自己和孩子的安全,他也必须找个强势的靠山。
投靠元帅这一步棋,无论如何也得走下去。
巫萤晚现在倒是很敏锐,瞬间便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词——【保护】。
她蹭的站起来,刨根问底:“难道你不想亲手养大它吗?”
蔺寒时还没来得及作答,门外便响起仆人的敲门声。
“小蔺将军,门外有人要见您。”
蔺寒时和巫萤晚对视一眼。
两人不约而同都想到了蒙晋,却是谁也没宣之于口。
仆人这时再补充一句:“他说,他叫骨凌刀。”
巫萤晚瞬间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此刻她还不知道。
她将监测器A端和B端同时拿回去后。
趁她离开,骨凌刀也启动B端,看到了蔺寒时与蒙晋的会面。
第88章 修罗场 骨凌刀的吻
听到骨凌刀突然造访, 巫萤晚本能地脸色一僵,心跳加快。
今天已经是第二次,撞上这种三人同场的尴尬局面了。
她下意识就想回避。
可还没来得及启动晶核, 瞬移回去,她就被蔺寒时揪住尾巴, 动弹不得。
他沉声警告:“不准跑。”
巫萤晚五官皱成一团。
但他就是不肯松手,还故意揶揄:“你不是说骨凌刀要跟我聊聊?现在不是正好可以聊?”
巫萤晚急得连猫耳也在不停抖动,愤愤道:“要聊你们聊啊。我又不想聊……”
蔺寒时这次却怎么也不依。
骨凌刀进来时,只看到蔺寒时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抓着一条雪白的、毛茸茸的猫尾巴。
而尾巴的主人却不见人影。
巫萤晚正躲在沙发后面,不敢现身。
她也猜不透骨凌刀的意图。
难不成是后悔对她说的那番话, 所以亲自来逮她?
反正先躲着吧。
蔺寒时却故意指了指她的藏身之处,对骨凌刀高声道:“听说, 你要跟我交朋友?”
巫萤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真是A落平阳被犬欺!
好在骨凌刀迅速反应过来,这是巫萤晚在和稀泥。
他没揭穿, 顺着她的话说:“是啊。你介意?”
“……”蔺寒时双眸一沉。
骨凌刀这块破铜烂铁, 现在这么能装了?
知道巫萤晚在这里,故意顺着她说漂亮话是吧?
“我是不介意, 就怕你这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会介意。”蔺寒时煽风点火。
骨凌刀一笑置之,轻扯嘴角:“我能介意什……”么。
蔺寒时:“她说让你当小的。”
“咔嚓——”
巫萤晚听到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异响, 头上的猫耳耳尖蹭的竖起,呼吸也跟着一滞。
幸好只是骨凌刀“不小心”捏碎玻璃杯的动静。
“……也行。”骨凌刀咬牙切齿, 半天吐出两个字。
明明得了逞,蔺寒时却自哂一笑。
看到眼前的骨凌刀, 就好像看到不久前苦苦哀求她的自己。
他故意道:“她还说……你跟她生不出正常的孩子,以后你就专心照顾好我的宝宝,其余的, 你就不用操心了。”
巫萤晚的尾巴,还在他手里攥着。
此时听到这歹毒的话,那条极富韧性的猫尾巴,在他掌心猛猛弹动,挣扎着要抽出来。
显然是在抗议他的胡言乱语。
可下一瞬,她的尾巴就被蔺寒时收拢五指一捏,强力镇压。
巫萤晚紧忙捂住嘴,不敢惊呼出声。
她本想阻止蔺寒时。
可这个念头一涌上来,潜藏在她心底的邪恶小人,便张牙舞爪地在她脑海中大喊大叫:不要阻止!你不敢说出口的话,借这个机会让蔺寒时去说!
巫萤晚不是圣人。
恰恰相反,她比大部分人更有欲望,直白、贪婪且强烈的欲望。
她想从蔺寒时嘴里撬出来的答案,关系着她的抉择走向。
而骨凌刀猝不及防的出现,反倒逼着他们三人,提前将这道选择题摆到了明面上。
蔺寒时和骨凌刀,她肯定要选一个。
既然骨凌刀也说了——哪怕她抛下他,转而和蔺寒时结婚,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巫萤晚是好女孩。
她不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伤心。
况且她也对骨凌刀承诺过,永远不会离开他的。
她不能食言。
她可耻地想,那干脆都在一起好了。
开开心心过完余下的日子,这样不是很好吗?
面对蔺寒时的故意刁难,骨凌刀踏出第一步后,后面的招数反而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他从善如流道:“好。孩子我会照顾。”
听到骨凌刀温柔包容的回答,巫萤晚心底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天平,瞬间开始剧烈摇摆。
她愈发愧疚了。
却也让她心底贪婪的念头,变得愈发强烈。
谁知,蔺寒时倒不满意起这个答案来了。
他狠狠折着眉心,冲骨凌刀阴阳怪气:“我的孩子,谁要你照顾了?!”
他早就考虑过,假如自己不在了,孩子肯定是要交给巫萤晚的。
以她那毛手毛脚的性格,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大概率也是骨凌刀来替她收尾。
可当真听到这句话从骨凌刀嘴里冒出来,蔺寒时又有种气血上涌的强烈不适感。
他最在意的爱人和孩子,将来都会被骨凌刀继承。
而自己作为背叛者,或许会死在某个没有星光的夜晚,死在某处肮脏破旧的角落,死在天寒地冻、大雪泥泞的湖边。
像前世那样,在无尽的冰冷和黑暗里,停止心跳与呼吸……
这对他一点也不公平。
但他无力改变。
蔺寒时心中愤恨,却只能冲骨凌刀冷脸:“鬼才跟你做朋友!”
他起身,将巫萤晚从沙发背后捞出来。
打横抱起。
巫萤晚还来不及挣扎,便被他动作粗鲁地丢到了骨凌刀怀里。
“人给你,”蔺寒时谁的好脸色也不给,“你带她回去。”
巫萤晚还被骨凌刀抱着,眼神却恨不得在他脸上钉出两个窟窿来,嘴里却闷声闷气道:“谢谢,你真大方。”
她根本不想走。
她今晚就是来找蔺寒时的,根本就没想回去。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贪心也罢。
巫萤晚的确有借着蔺寒时的口、试探骨凌刀的想法。
——她是真的有在考虑,要不要和蔺寒时在一起。
反正帝国的婚姻制度允许一A多O。
以她这样的身份,最后只选了两个伴侣,谁见了不夸一句忠贞不渝、有始有终?
她今晚已经把姿态放低、来讨好蔺寒时了。
他怎么还把她往外推啊?
要知道,这辈子她连做恨时都没低过头。
o(╥﹏╥)o
正当巫萤晚苦恼之际,骨凌刀忽然将她放下来。
他朝向蔺寒时的背影,道:“你猜错了。今晚,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蔺寒时转过身来,目光微讶。
“我们聊聊。”
……
两个男人,需要到书房单独交流。
把巫萤晚一个人丢在客厅里。
临去书房前,骨凌刀从怀里掏出一枚药丸,不由分说塞到巫萤晚嘴里。
当着蔺寒时的面,他说:“晚晚,你身上的催/情剂还没解。吃了这个药,你会好受点。”
巫萤晚被他一提醒,后知后觉记起这件事来,“噢噢。”
蔺寒时扫一眼她面色酡红、眼神湿漉漉的模样,面无表情地冷哼半声。
他心道:怪不得她今晚变着法子想讨好他。
骨凌刀这时冷不丁来了句:“蔺寒时,她今晚就是来标记你的。”
……
进了书房,骨凌刀还将门反锁了。
巫萤晚见他如此谨慎,心中更是忐忑。
该不会是要避开她打一架吧?
不行。
她得想办法进去。
书房内。
骨凌刀对蔺寒时开门见山,表明已知道他见过蒙晋的事。
蔺寒时压下疑虑,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你跟踪我?难不成你是担心,等我真的爬到了万人之上的位置,巫萤晚就会抛下你、转投我的怀抱?”
骨凌刀皮笑肉不笑,拿他方才的话来回呛:“你就这么小心眼?我不是都答应了,可以做小的?”
蔺寒时神情古怪地剜他一眼。
巫萤晚不在,他可以毫不留情地拆穿骨凌刀:“你明知道,她不可能那样说话。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没必要再装什么通情达理、忍气吞声的未婚夫。”
臭绿茶男,真有心机。
以后宝宝跟了他,指不定要听多少关于亲生爸爸的坏话。
骨凌刀知道他在岔开话题。
他直言:“我知道你和蒙晋合作,想为了得到异化枪。”
蔺寒时紧盯着他,瞳孔深沉如墨。
沉默思忖的时间很短暂。
他不再回避,直面骨凌刀的交锋:“所以呢?你是打算去告密,还是说……想帮我?”
骨凌刀冷声哼笑,“如果不是为了她,我一定第一个告发你。”
“这么说,你是要帮我?”
骨凌刀不置可否。
他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亮明自己的真实身份:“我就是蒙晋一直在寻找的,实验体M0331。没有我,异化枪根本造不出来。”
蒙晋现在手里,根本没有异化枪。
只有未来时空的蒙晋,在同时拥有溯能量和实验体M0331的情况下,才得以制造出大批量的异化枪。
当骨凌刀透过B端见到蒙晋那张恶魔面孔时,他的本能反应,是从骨子里渗出一阵强烈的战栗与恐惧。
这张看似温和、实则伪善的脸,他永远也忘不掉。
当骨凌刀从未来时空回到现在时,这个时空里的实验体M0331,便人间蒸发了。
取而代之的,是以机械人身份隐藏在基因人类中的,骨凌刀。
他的机械人身份,是掠夺一个机械体而得来的。
这件事除他以外,只有族长大人知道。
所有相遇,都是族长大人的安排。
也包括骨凌刀。
奴隶蔺寒时的基因,是族长大人早已选定的完美基因,是注定要为巫萤晚孕育孩子的最佳受体。
而骨凌刀,一个无法与基因人类结合的智能人,一个可以无限延长生命的智能人。
则是保护巫萤晚、陪伴她度过漫长一生的最佳人选。
自恢复智能体的记忆,骨凌刀便将所有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拥有两个时空记忆的他,早就预料到蒙晋会出现亚母林城,也知道他是冲着亚母林城这片土地而来的。
蒙晋与蔺寒时之间的合作,也间接印证了他的推断。
——但这不对。
一切时间节点,因为蔺寒时的一招“先发制人”,全部被提前了。
在未来时空里,元帅很快就会猎杀怪物,夺取晶核。
基因人类为此付出巨大牺牲,促使新人类军得以迅速建立。
元帅的新人类军成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作为皇帝左膀右臂的巫萤晚,囚在血族庄园三年。
元帅与皇帝将会在亚母林城进行一场大战,以夺取亚母林城的地下资源。
皇帝落败,元帅篡位成功,执掌帝国大权。
直到怪物朝微再度现身,巫萤晚才恢复自由之身,被推出来迎接基因人类与怪物的终极之战。
可被蔺寒时一搅和,亚母林城这场资源争夺战,兴许很快便会打响第一枪。
骨凌刀联系起所有细枝末节的线索——
周四老头的出现、同为实验体的小左的遭遇、蒙晋的现身。
他恢复记忆后向巫萤晚解释未来时空时,蔺寒时那异常冷漠、分外平静的眼神。
还有蔺寒时突如其来的背叛与激进……
甚至包括越星殿下曾向他提及的困惑:祭祀场内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他总觉得自己遗忘了某些重要记忆。
骨凌刀大胆推测——也许蔺寒时和自己一样,也比其他人多了一段特别的记忆,所以才会做出那些出人意料、又合乎发展逻辑的事来。
蔺寒时是在阻止某个厄运的发生。
或者说,他是在期待某个转机的到来。
骨凌刀是通过掠夺晶核,掠夺了一个叫作【韩时】的老者的时间晶核,才得以回到这个时空的。
他回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保护巫萤晚,阻止她的死亡。
他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改写她与怪物朝微同归于尽的死局。
根据他在未来时空的记忆,巫萤晚真正的死局,是在第二次与怪物朝微契定命契之后。
用的,正是她从祭祀场带出来的那枚绿晶核。
在未来时空里,怪物朝微也并不想死。
她也在寻找解开命契的办法。
最后被她找到了另一个命契主人。
只要晶核驭能者结成新的命契,便会自动解开上一份命契。
所以,第三个命契主人,就是破局的关键。
按照未来时空的时间线,这个第三人,还远远没到出现的时间节点。
——骨凌刀正是要利用这个时间差,抢先找到这个第三人。
那样,他才有机会改写巫萤晚与怪物朝微同归于尽的结局。
可是!蔺寒时的行动突然脱轨。
他从经纬线中的棋子,变成了棋局之上运筹帷幄的棋手。
成了一切变局的起点。
只要蔺寒时助力新人类军成立,又将元帅推上帝位。
巫萤晚被新人类军囚禁三年的时间线,也会被迫提前。
但第三位命契主人还没出现,她不能就这样被推到战争的第一线。
她会死的!
骨凌刀处于被动局面,他只能从蔺寒时这里入手。
起码他不是真心想伤害巫萤晚。
骨凌刀也想与蔺寒时交易:“异化枪,我可以帮你拿到。但亚母林城你绝不可以给蒙晋,至少……现在不可以!”
蔺寒时怎么可能妥协?
“我做事,用不着你来教。”
骨凌刀冷笑,揭穿他:
“得到机械纤维,元帅的新人类军已经大致成型了。他们要想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最快的方式就是获得大量晶核。所以接下来,元帅一定会与怪物开战,猎杀怪物夺取晶核。”
“而你,一定会说服霍荞,将这场战斗的地点选在亚母林城。因为只有这样,站在霍家阵营里的你,才能真正得到亚母林城的控制权,你和蒙晋的合作才能推进下去。”
“亚母林城之战,则会成为元帅篡位的起点。而且你其实早就通过某种渠道,知道元帅一定会登上帝位。而新人类军,才是基因人类与怪物之战的关键,包括异化枪。”
“所以你早早就开始布局,先一步取得霍荞的信任、站到元帅阵营里,先一步拿下亚母林城,先一步筹划从蒙晋那里得到异化枪……蔺寒时,我说得对吗?”
蔺寒时面无表情盯了骨凌刀许久,才嗤笑道:“那又如何?你有办法阻挡我吗?”
“蔺寒时,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骨凌刀的神情几乎称得上悲痛,“你这样做,会害死她的!!”
“算我求你了……”他深吸口气,眼底漫起水雾,“我才是真正经历过未来、经历过她死亡的人。我知道怎么做,对她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蔺寒时,请你不要再插手更多。只要你什么都不做,被搅乱的一切,就会重新回到原点。她也就……还有生的希望。”
沉默的空气,仿佛是有重量的。
压得他们彼此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蔺寒时才平静地开腔:“我知道她会死,但我……”也没想活着。
话未说完,他突然发现,屏风后有一条鬼鬼祟祟的猫尾巴。
此刻还毫无知觉地在空气中晃了两下。
蔺寒时走过去,提着猫尾,将巫萤晚拽出来:“……你怎么进来了?”
话落,他又记起她的瞬移能力。
真是高估了她的公德心。
蔺寒时轻轻揪她的猫耳朵,沉声道:“听到多少?”
巫萤晚不回答,只是用沉静而复杂的目光望向他。
蔺寒时与骨凌刀相视一眼。
看来,她是都听到了。
骨凌刀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但他转念想到,他能推测出来的东西,巫萤晚未必没有想到。
也许她今晚来找蔺寒时,就是为了来求一个结果的。
就像他来找蔺寒时,不也有自己的私心吗?
——骨凌刀其实并不像表面那样,当真就以为,蔺寒时是要推巫萤晚去死。
他隐约意识到了蔺寒时的真正动机——他好像在为巫萤晚的死,而铺路。以一种飞蛾扑火的、自取灭亡的姿态。
蔺寒时仿佛是在做着,与巫萤晚一样的傻事。
抱着生死同销的决心,向死而生。
当骨凌刀意识到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时,他的忐忑与恐惧终于达到了巅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形容不清那股危机感究竟来源于何,又要以什么样的结果才能抹平。
也许来源于对情形发展的失控。
——也许,是来源于对蔺寒时那份爱意的低估。
这股不安与危机感,才是他来找蔺寒时的导火索。
他害怕了,怕输给蔺寒时。
所以他抛下自尊、抛下成见、抛下那些阴暗的心思,心甘情愿来与他讲和。
只要巫萤晚心里的天平没有彻底崩塌,他就要争一争。
哪怕是以这种迂回曲折的、退而求其次的方式。
三人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气氛逐渐变得焦灼又尴尬。
蔺寒时突然下了逐客令:“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先休息了。”
刚刚那番话,听起来是他为了上位,连巫萤晚的命也可以置之不顾。
想必她现在,对自己一定是厌恶多过留恋。
骨凌刀千方百计想救她,而他却要推着她去一条死路。
任谁听了都会愤怒和失望。
蔺寒时不想解释。
他将两人都赶出书房,与她隔着老远,才对骨凌刀说:“你送她回去吧。”
可骨凌刀却替巫萤晚拱把火:“……她不想回去。”
当事人仿佛这才回神来,她没有否认。
其实那番话,巫萤晚自己就能推测出来。用不着蔺寒时亲自解释给她听。
但那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她根本不在意他要做什么、会怎样做。
她只在乎——蔺寒时为什么要那样做。
就在这时,向来在两人中间当透明人的骨凌刀,突然走到巫萤晚身后。
——他要点燃一把火,将三人间的这块遮羞布,彻底烧毁。
蔺寒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注意力却被他吸引过去。
只见骨凌刀俯身,故意凑到巫萤晚耳后,指腹在那枚吻痕上摩挲两下。
动作间,他的眼神却是瞄准蔺寒时的。
显而易见的挑衅意味。
巫萤晚却误以为,骨凌刀这是要跟自己说话。
她自然而然地扭过头去。
却猛然被骨凌刀,从颈后握住纤细的脖颈。
这是一个不容拒绝的禁锢性的动作,甚至带着一丝潜在的引导意味。
“她今晚来找你,就是为了标记你,”骨凌刀挑眉望着蔺寒时,戏谑一笑,“你帮帮她吧。”
“?”巫萤晚用困惑的目光盯着骨凌刀。
可下一瞬,她却听到骨凌刀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音量,低声引.诱她共犯恶行:“晚晚,我来帮你……”
“又变……”成帮我了?
巫萤晚甫一张口,便被近在咫尺的骨凌刀攫住双唇,封住后话。
这是一个完全脱轨的吻。
周围的氧气在消失,巫萤晚的呼吸也被对方夺走。
心脏内犹如被加了一台大功率机器,心跳快得,好似心脏要直接跳出胸腔。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
之前都是蜻蜓点水,或者带着安抚性质的浅吻。
尤其是现在——蔺寒时还站在一旁,双眸赤红地盯着她和骨凌刀接吻。
巫萤晚在心底不住后悔。
装晕倒这一招,用得实在太早了。
应该在此刻这种修罗场搬出来才对。
可当用眼角余光瞥到蔺寒时怒火中烧、几欲皲裂的面庞时,她的四肢百骸内,却无端喷涌出一股恶劣的、庸俗的兴奋感。
那种感觉,在她身上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蔺寒时这个坏种,不止一次在骨凌刀面前强吻过她。
但从未有哪次,会像此刻这般,在巫萤晚心底掀起狂风骤雨。
掀开她那颗潜藏在平静海面下的,波涛汹涌的真心。
原本她以为,在骨凌刀面前抗拒蔺寒时的亲密接触,是为了维护骨凌刀的自尊心,是为了抹平他的不甘心。
她不想伤害骨凌刀。
然而这一刻情形对调,她站在蔺寒时面前,却并没有按照常理逻辑,抗拒骨凌刀的进攻。
反而是轻轻启开唇齿,配合他的阴谋共犯。
如玫瑰灼烧般动人心魄的眼神里,找不出一丝可怜蔺寒时、同情蔺寒时的情绪。
他半张脸埋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
巫萤晚看不清他的神色。
可她在这瞬间,突然心如明镜起来。
要想撬开蔺寒时的嘴,也许……她根本用不着去讨好他。
反而应该“折磨”他。
蔺寒时与骨凌刀不同。
骨凌刀是她的守护者。
她当然应该维护他的真心,回报他的守护。
但对蔺寒时,她根本不需要抱持任何愧疚之心。
与他共享精神力的人,是她;同他一道叛罪、助他再分化的人,是她;乃至给予他爱与欲的人,也是她。
她是他唯一的赋予者,亦是唯一的审判者。
或许今晚从一开始,她就应该像骨凌刀“帮”她的这样。
行使自己作为主导者的强权。
要他如履薄冰、要他百转千回,再要他彻底瓦解心防。
——若想破局,她只需要待在原地,静静等着蔺寒时自己,向她暴露那狰狞丑陋、又独一无二的真心。
正如巫萤晚所预想的那样,蔺寒时根本不能容忍她与骨凌刀的亲密。
他迅速催动时间晶核的力量,将这一刻的时间静止!
用这种自欺欺人的外力,截断她与骨凌刀的吻。
蔺寒时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妒火。
自他发现她身上那枚不属于自己的吻痕时,这一簇怒火,便已在反复灼烧他的肺腑。
他一刻也不能再忍耐,大步流星冲过去,用力扣着巫萤晚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拖到自己怀里。
因为他的肢体触碰,巫萤晚骤然从时间静止中苏醒过来。
然后便见到,蔺寒时正用几乎要将她吞吃入腹的可怖眼神,凶狠地盯着她。
可这外强中干、仿佛马上就会分崩离析的眼神,却大大取悦到了她。
她体内的肾上腺素,开始飞速飙升。
蔺寒时喑哑的嗓音,仿佛要碎在她的耳边:“巫萤晚,你又是故意的,对吗。”
是个肯定句。
巫萤晚笑起来,全无推脱:“不这样做,你怎么愿意挽留我?”
近来,他对自己都是这副淡漠疏离的态度。
她早应该对他强硬些。
蔺寒时用力吸口气。
他闭了闭眼,似乎是在平复心情,才接着道:“你今晚来找我,到底……为了什么?”
巫萤晚坦白:“我想知道,你究竟为什么要那样做。”
她并非猜不到,蔺寒时是在寻一条死路。
但这个答案,她万分在意,必须郑重其事:“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亲口告诉她?
蔺寒时眼神微微闪烁,目光在她身上不断重合,再移开。
双唇也翕动个不停。
他眼底漫起一层痛苦,却嗤笑她说:“我告诉你又能如何?你能阻止什么?还是我能阻止什么?”
这句话也刺中了巫萤晚的软肋。
她眼睫微颤,态度不自觉软化:“我可以求你。拜托,请你告诉我……”
她反手抓紧他的手,用力到指甲陷入他的手背,几乎是用颤音在说:“这个答案,对我很重要。”
“重要?”蔺寒时像是听到个天大的笑话,嘴角笑意苦涩,“在你眼里,连我这个人都是不重要的。我的秘密,又值几斤几两?”
他轻飘飘的一句反讽,却莫名削弱了巫萤晚的气势。
彼此都噤了声。
蔺寒时背过身去,一挥手,收回时间晶核的力量。
顷刻间,时间静止结束。
骨凌刀苏醒过来,却见到巫萤晚和蔺寒时,仍是水火不容地分立两边。
这和他料想的发展不一样。
他故意在蔺寒时面前提及,巫萤晚身上的催情剂药效还没解,又故意在他面前和她亲吻。
他居然还是无动于衷?
可骨凌刀心底除了震惊与意外,还藏着一丝浅浅的侥幸。
“别胡闹了,你们走吧。”蔺寒时的声音,已恢复如常。
事已至此,骨凌刀也想放弃。
他牵起巫萤晚的手,“算了,我们回去吧。”
可巫萤晚的双脚却如同钉在地上,纹丝不动。
她直直盯着蔺寒时的背影,没分给骨凌刀半个眼神。
无望的目光,像一株快要枯萎的花。
在无尽的冷风里,拼尽全力将地下的根须,朝着水源的方向伸展过去。
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胸腔内好似有什么情绪在激荡,巫萤晚仿佛被某种强悍而决然的力量,支配着:“好,那我跟你交换——”
她笑起来。
真心实意的话语,让她的眸光变得晶亮又热切。
“-蔺寒时,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
蔺寒时猛地转过身来,扣住她的手腕,略显粗暴地将她扯回书房里。
砰的一声关上门。
骨凌刀被隔绝在书房外。
看起来,巫萤晚心底的天平,彻底倾向了蔺寒时。
他没有笑,也没有难过。
第89章 绝对占有 “我要你求我,标记你。”……
巫萤晚被蔺寒时强横地扯进书房里。
因为只是临时驻地, 他的书房不大,一览无余。
可一个不算宽敞的密闭空间,反倒加重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
巫萤晚心中惴惴, 不知道蔺寒时要做什么。
直到自己被他扳着腰,整个儿倒扣过来, 毫不客气地压在书桌上。
他一只手还反扭过她的一条胳膊,以一种无法挣脱的姿势,压制在她腰后。
巫萤晚吃痛低呼,头顶的猫耳朵无意识抖两下。
她心里有点委屈,强撑着咬牙切齿道:“你干嘛呀你?有话就好好说不行嘛……”
她都已经主动示好了,也表达了自己的诚意。
怎么他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还对她这么凶!
蔺寒时冷酷淡漠的声音, 从背后传来:“再说一遍。”
“……说什么?”
“刚刚,的话。”
巫萤晚先是困惑皱眉, 很快又意识到他想听哪一句。
她忍不住唇角翘起,故意软着嗓音, 重复道:“蔺寒时, 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是这句。”
“?”巫萤晚怔住。
那只能是后一句了:“现在, 你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
“也不是。”蔺寒时又否认。
这次他还恶劣地拍了下她的P股,警告道:“别耍花样。”
巫萤晚咬牙, 忍无可忍。
但还是决定再忍一下:“……我跟你交换?”
她总共就说了没几句,这句总对了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 巫萤晚好似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压抑的轻笑。
可很快又被蔺寒时疏冷的嗓音盖过去:“交换?你以为你的一句话就这么值钱,几个字就想换走我的秘密?”
巫萤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那你还叫我说什么说?!
巫萤晚本想服软说:那要怎么样, 你才肯告诉我答案?
但想到这样说,岂不是将主动权交给对方了?
她转念又闭了嘴。
思忖片刻,她心生一计:“你先松开我。我有个东西想送给你。”
蔺寒时却不为所动, 冷嗤:“好啊,东西在哪?”
“在、在……”
巫萤晚还没编好,他便先一步对她上下其手。
看样子是要将她身上搜一遍。
巫萤晚受不住,哭丧着脸,直接滑跪:“我认错我认错……你别碰我……”
这下好了,软硬都不吃了。
正当她苦恼之际,蔺寒时却突然松开对她的桎梏。
巫萤晚抓住时机起身,扭过身推了他一把,想逃开他的压制。
谁知蔺寒时忽然柔弱得不行,顺着她的力道,便要往后栽去。
她眼疾手快,下意识用精神力扯过近旁的椅子。
这才将身娇体贵的孕夫接住。
“吓死……”我了。
巫萤晚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下一瞬便被那位柔弱不能自理的孕夫,揽住腰,给抱到了他腿上。
还是一样的配方。
蔺寒时将她一只手折到她身后,与她十指紧扣,横臂压在她的腰间。
他一面托着她的腿,贴心地将她往外挪了挪,免得两个人距离贴得太近。
一面光明正大地要挟她:“你要是敢对我使用精神力,我将来就对宝宝说……它妈妈不要它,还要赶我们父女俩去捡垃圾。”
巫萤晚:“……”
他打不过她。
但又精准拿捏住了她的小心思。
巫萤晚这下只能像个炸毛的小猫,面对近在眼前的小鱼干,选择一边龇牙咧嘴,一边哐哐猛吃:“好,不用就不用。等宝宝出生,我就告诉它,它爸爸老是欺负妈妈……欸不对——”
“父女俩?”她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是个女儿?”
蔺寒时阴阳怪气:“又不是在你肚子里,你当然没感应。”
“……”这是事实,巫萤晚没法反驳。
想到他肚里的孩子,她心底的委屈和怨念,瞬间消散了大半。
无论将来他们何去何从,至少还有这个孩子,是他们之间永远也割不断的联结。
“蔺寒时。”
“?”
巫萤晚忽然反守为攻,掰过他的脸,眼神温柔动容,凑过来要吻他。
蔺寒时却用手一挡。
她最后只亲到他的手心,抬着眼,用羞愤的目光瞪着他。
蔺寒时则满脸冷漠,还故意将掌心在她的猫耳上蹭两下,顺手揉一把。
才悠悠道:“刚亲过别人,就别来碰我。”
明明也是事实,但巫萤晚此刻莫名有点受伤。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没用。
怎么做,都没办法让三个人都高兴。
此时此刻,巫萤晚彻底放弃了那些拙劣的试探,转而直截了当地,问他:“蔺寒时,你是不是……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蔺寒时望着她蒙着一层水雾的眸子,还有不自觉耷拉下来的猫耳。
他目光微动,却不肯妥协:“要么,你就跟骨凌刀解除婚约;要么,你就死了这条心。”
“可我答应过凌刀哥哥,不会离开他……”
蔺寒时冷笑,不想给彼此留任何退路:“你以前不也答应过,要和我在一起很久很久?”
他加重语气,再逼一步:“我不同意和他分享你。巫萤晚,我要得到你,就是独占。我要的在一起,是我们一家三口,不是和骨凌刀。你听明白了吗?”
斩钉截铁的话,每个字都像一枚冲击力极强的子弹,凶狠沉重地穿刺进巫萤晚的胸膛。
她沉默着,垂下脑袋,眼睫压住眼底的神色。
仿佛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可在蔺寒时看不见的视角下,巫萤晚却暗暗勾起唇角。
已经被圈定为猎物的他,还全然不觉。
只是眯起眼,用看待弱势方的轻屑眼神,瞥向此时低眉垂首的她。
“巫萤晚,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善良、很善解人意?哪个你都不肯放弃,哪个你都不愿伤他的心。你以为这样做,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这才是你最可恶的地方,自以为是。”
“你是不是以为,我要的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是和你日夜相伴?”
“错了。巫萤晚,我要的,是你这个人——”
蔺寒时陡然用力钳住她的双颊,迫使她抬起脸来,看着自己。
力道大得五指都有些轻微发麻。
他的眼型,也因为激荡的怒意而轻微变形。
“——我要你爱我,并且只爱我一个,眼里只看得到我一个。就像以前那样,就像我对你这样……”
巫萤晚被迫对上他悍然又决绝的眼神。
被他钳制在掌心,她发不出声音,只能可怜地将他望着。
薄薄的瞳孔里,暗光闪动。犹如墙皮剥落的节奏,一点一点露出原本的面目。
可面对他的指责,巫萤晚心底的感受却不是羞恼与愤恨,也不是无奈和无力。
而是一种摧枯拉朽般的强烈餍足感。
子弹刺穿她的胸腔,却也击碎了她心底最后一道防线。
彻底暴露出她灵魂深处——那如火山岩浆般炙烫的、汹涌的、亟待一个出口的暴烈爱.欲。
——她天生就对这种被强烈需要、被极度渴望的感觉,神魂颠倒。
她想听他说爱她,想看他暴露占有她的野心。
巫萤晚心神激动,甚至上半身往前冲了一下。
她抱着莽撞又狂热的真心,想要吻他。
但又被蔺寒时铁面无情地挡了回来。
“唔唔……”她单薄的喉咙在鼓涨,显然是想说什么。
蔺寒时却选择在这时,对她低沉又温柔地笑。
如同某种昭然若揭的诱哄。
他惋惜般说:“这就忍不住了?”
可眼神却是冷艳的、置身事外的。
说话间,蔺寒时松开钳制她双颊的手指,转而向下,调.情般握住她白皙纤细的脖颈。
随着他的动作,他线条分明的手腕上,暴露出甜美的腺体。
巫萤晚的目光,果然向下移去。
嘴里的话欲言又止。
蔺寒时就是在这时凑过来,贴近她的耳畔,却又刻意在彼此间保持着足够清醒的距离。
他问:“是不是……很想标记我?”
她体内的催.情药药效,还没解。
巫萤晚几乎是双眸失神地在看着他。
想标记他吗?
想。
她默然不语,呼吸时连唇角都在轻颤。
心底仿佛骤然破开一个口子,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地流逝。
蔺寒时却在这时,接管过她的理智掌控权。
他用占据上风的强势口吻,说:“你不是说要跟我交换?那被交换的东西,应该由我来选才对吧?”
巫萤晚声如蚊蚋:“那你……想要什么?”
刚刚才暗自警告自己不能将主动权交给对方的她,不知不觉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巫萤晚,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她承受着蔺寒时带着怒意的眼神,却全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心里去。
“是你的傲慢、贪婪、自我。”
巫萤晚顺着他起伏的腔调,盯紧了他的唇角。
她的目光,好似也变得黏稠与濡湿。
她很难想象,上位者正在说教的舌头转眼被吞吃掉的场景。
但这的确是此时此刻,她心底最强烈的冲动。
蔺寒时注意到她的走神,压在她喉管上的拇指,微微一用力。
巫萤晚果然闷哼一声,潮湿的目光,怯怯移回他漆黑深沉的双瞳。
她听到蔺寒时危险又癫狂的一声轻笑:“所以我要的被交换条件是——要你求我。不是求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那样做。而是——”
“——我要你求我,标记你。”
话音刚落,他倏然收拢五指,真正掐紧她的脖子。
巫萤晚很快便喘不上气来。
蔺寒时就在她面前近在咫尺的地方。
他压过来的属于他的气息,就像一捆被浸湿的纸,既沉甸甸又密不透风,裹贴着她浑身每个毛孔、每个细胞。
就像软体巨物那些恐怖的、极具控制力的濡湿触手。
一根根死死捆缚着,她早已沦陷的道德与怜悯。
尤其是蔺寒时嘴里还在诉说着,长久以来他对被标记这件事的巨大羞耻感:
“我要让你这个从来只需要标记别人的A,也尝尝被压制、被羞辱、被迫承受痛苦、又被迫失去理智和自制力的滋味。”
这种什么也不做、就能搅动对方泥泞内心的感觉,不仅没有令巫萤晚感到毛骨悚然。
反而愈发刺激了她体内蠢蠢欲动的窥探欲、和那被掩饰得很好的侵略性。
她就是喜欢看蔺寒时因为自己而失控的模样。
巫萤晚不动声色地收起身后的尾巴,将容易暴露自己的猫尾,压到自己腿下。
然后才在他令人窒息的禁锢下,发出心口不一的微弱挣扎声:“不……要……”
“要。怎么不要?”施暴者声嘶力竭,却只能发出一点正常的音量。
掌心下的被害者惊恐一般,大睁着眼看他,眼角几乎要被逼出生理性泪水。
蔺寒时这才松开掐着她的大掌,轻柔地替她拭去眼角水痕。
他心中涌起一丝报复的快感。
那一针催.情剂的药效,还没解。
他心想。
转而又将手往下,触到她紧绷的大腿。
蔺寒时将她故意压在大腿下的猫尾巴,扯了出来,握住尾巴尖尖。
巫萤晚抬眼,看到他露出古怪又扭曲的神情。
双眸赤红,面部肌肉也在失控般轻微痉挛。
却用痴然而带着一丝癫欲的口吻,笑着问:“巫萤晚,知道为什么我从不准……你帮我咬吗?”
她脸色一僵。
的确没料到他会提到这个。
巫萤晚顺着他说:“为什……呃——”
猫尾尖尖的细小绒毛,正如同一只只微小的触手,贴着她最单薄的小衣物外缘,正在肆无忌惮地作恶。
而罪魁祸首蔺寒时,还在不依不饶地继续方才的话题:
“……因为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巫萤晚,你知道吗?其实你吻我、碰我、甚至稍稍盯着我看的一个眼神,都会让我难以自控。”
大概是为了阻止她挣扎,巫萤晚腰后与她十指相扣、反折着她胳膊的那只大掌,倏然也加重几分力。
虽然巫萤晚此刻,根本一点都不想反抗。
她仿佛还停留在窒息的余韵里,迫切需要这些触动心魂的言语,来成为自己的氧气。
她顺着他的思路,故作弱势地求饶:“我不、知道……你别、弄我……”
等来的却是对方的得寸进尺。
像在拨弄、揉躏一只毫无还击之力的小奶猫。
没法前进,也没法后退,她嘴里含糊地试图拨乱反正:“你别说胡话了……你根本……根本就没法标记我……”
O属性人类是没有犬齿的,根本不可能刺穿A的腺体达成标记。
更何况,O的信息素力量过于孱弱,没法被注入A的体内并与之融合。
越是实力等级强悍的A,便越是抗拒外来信息素的压制。
在蔺寒时眼里,她正在变着法子阻止他:“我又没说,一定要标记、标记你……凌刀哥哥给我、吃药了,我、我很快就好了……”
“你别、欺负我……我们好好说、说话,不好么?”
“这也算欺负的话……”
蔺寒时盯着她涨红的脸,错乱的呼吸节奏,还有正在哀求自己的湿漉漉的眸子,“那你用朝微的身份,欺负过我几回了?”
乍然提到朝微的名字,他脑海中也不自觉闪过,那些充斥着心跳声和暧昧气息的片段。
蔺寒时在这一刻,仿佛突然理解了“朝微”当时的心情。
用一种徐徐图之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猎物,这的确是一件足以激发食欲的事情。
此情此景下看到这张纯真又圣洁的面孔,他心底最强烈的念头却是想……吃掉她。
将彼此彻底融为一体的可怖欲.望,甚至超越了想要得到她青睐的本心。
——毕竟只有这两副躯体物理意义上的联结,才是最可辩驳的【绝对占有】。
就像他们之间有了一个孩子这样:
谁都可以否认他的爱意,但却无法否定这份血脉亲情。
蔺寒时甚至将这番谬论宣之于口:
“我没法真正标记你,这没关系。我只需要咬住你的腺体,看到你的血……被我一点点tian干净,就像我将你吃掉一样……做到那样,交换就算成功……”
怀里的小猫,似乎是被这惊悚的话惊吓到。
她嗫喏着鲜美饱满的双唇,边缘似乎还有浅浅的咬痕。那是刚刚被骨凌刀掠夺过而留下的痕迹。
她惊恐又慌乱,可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坠在他的掌心。
“蔺寒时,你不想、不想和我在一起,我可以接受……你要抛下我离开我,我也接受……但你不能、不能……”
【可以接受他离开她?】
蔺寒时只捕捉到这一句关键词,眼神骤变。
“我的离开,对你来说根本就可有可无,是么?”他心底仅存的那一丝丝理智,因为她的一句【可以接受他的离开】而迅速膨胀开来,占据他的大脑。
忽然间,蔺寒时松开了握在手里的、她的猫尾巴。
巫萤晚敏锐地觉察到了,他的收敛与退让。
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听到他说想要“吃掉”自己时,她心底汹涌的食欲和餍足感,其实并不比蔺寒时的少。
充满对抗性的爱.欲,一旦某一方妥协,便会变得不那么甜美。
但巫萤晚迫不及待需要这样的甜美。
比渴望他的信息素味道更甚。
她开始主动进攻,凑近他紧绷的肩膊,将下巴颏轻轻搭在肩侧。
就像在海上寻求一根浮木的依靠那样。
又像图穷匕见后、委婉的求饶和千依百顺。
她抽噎着,轻声问:“是不是、非要看到我哭……你才肯放过我?”
看到她哭吗?
经她一提醒,蔺寒时不由自主便在脑中幻想起这一幕。
他还真没见过,真正的巫萤晚的眼泪。
此时此刻——
巫萤晚就靠在他的肩上,以极轻的力道。如同一个可进可退的拥抱。
她的一条胳膊,被他反制在腰后。
她大腿上的猫尾巴已被他松开,蔺寒时的手,却还没移走。
备受煎熬的小猫,忽然虚弱地深吸口气。身子便跟着往下一坠。
就像清晨的第一滴露珠,不偏不倚,坠在蔺寒时掌心。
这是撕裂晨昏线的第一道信号。
他蜷曲的两指伸开,没再犹豫。
同时也张开口,狠狠咬住了巫萤晚暴露无遗的侧颈。
腺体阻隔贴就在旁边。
蔺寒时故意没在那里下口。
她没求他“标记”她。
所以,他也刻意避开了她的腺体。
蔺寒时现在,根本不想考虑更多。
他只想决绝地弄哭她,想凶狠地对她予取予求。想要她也像自己一样歇斯底里,又绝处逢生。
巫萤晚趴在他肩上,一只手只能被迫揪紧他的衣领。
上下都是折磨,她几乎是在难耐地压着嗓子痛哭:“蔺、寒、时……你疯了?!”
可在蔺寒时看不见的视角下,她却爽到露出一个得逞的暗笑。
支配着她整个行为逻辑的,不是任何道德与理智,也不是捕猎欲和破坏欲。
而是那翻滚于胸腔内的如同火山岩浆般、拥有摧毁一切力量的暴烈爱.欲。
第90章 我爱你 蔺寒时,我爱你
“蔺、寒、时……你疯了?!”
巫萤晚的颈侧, 已被他咬出了血。
听到她压抑的哭泣、感受到她无法自控的颤抖,蔺寒时心底那股想要撕裂彼此的欲.望,反而愈发凶猛起来。
他口中满是血锈味, 却如同怎么也不够餍足的野兽,一边添掉她的血液, 一边在她耳畔低声蛊惑:“也许,这才是我的真面目呢。”
“变、变态……”巫萤晚哭到不能自已,话都说不利索。
她只能柔柔趴在他肩头,唯一能自由活动的手臂,紧紧圈着他的脖子。毕竟她一松手,就会更深重地坠入他的圈套。
那样的话, 她怕自己会爽到装不下去。
可这样的肢体语言,在蔺寒时看来, 却更像她的某种示弱。
他故意将沾着血的唇,偏移一点方向, 以一种方便她吻过来的距离, 对她说话:“原来你哭起来的时候,是这样的。”
她呛回去:“有病吧你……”
目光却停留在他唇角, 那些殷红的残血上。
巫萤晚猝不及防又一个往前冲,今晚第三次想要吻他。
但蔺寒时算准了她的心思, 故意仰起下颌。
让她的吻,落在自己下颌以下、咽喉以上的衔接处。
巫萤晚的唇贴着他的皮肤, 连她的眼泪也紧贴着他。
就那样默然停顿着,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该死。
又没亲到。
她甚至听到他从胸腔里传来一声低低的闷笑。
可恶。
但很快, 巫萤晚便感觉到蔺寒时主动动了动。
他两只手都有重任在身,只好稍稍扭动自己的颈部,调整角度, 将自己最脆弱的喉结,对准她轻微张开的双唇。
这样的举动,无异于躲过陷阱的猎物,突然又折回来,向猎人主动露出软肋。
“亲一下,就放过你。”他说话时,震动的频率顺着喉结传过来,仿佛也在巫萤晚唇上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火苗。心中又酥又痒。
巫萤晚当机立断,咬上他的喉结。
怎么能放过她?
一边轻咬,她一边哭着哀求:“现在、现在你咬也咬了,我也求、求你了,你的气也该消了……那可不可以,告诉我?”
蔺寒时的气息,显而易见的紊乱。
他用力吸口气,却带起颈间小猫更迫切的追逐。
他很受用地享受了一会儿,才撤开自己的脸。继续回到她浮现一圈血痕的颈侧,将来自她身体的血珠,一点点添进口中。
好像这样做,就等于将她吃进腹中。
“好,你想知道什么?”他终于大发慈悲,指节却用力钉进她的禁地。
巫萤晚身后的猫尾,倏然变得笔直。
她下意识单臂圈紧他,又惊又痛又快慰。
嘴上却哭得更卖力了。
她一边哭,一边还要严肃地问:“你加入元帅的新人类计划……是、是为了什么?”
“为了得到新人类军。我要得到这支队伍,然后,送给你。”
巫萤晚迟疑一瞬,“元帅有那么笨吗?或者说……你有什么能耐,让这支新人类军听我的?”
蔺寒时瞥眼看到她流着泪的眸子,他恶意加了点力道。
“你还记得,基地科研所那台可以修改记忆的仪器吗?”
巫萤晚一愣。
原来他是想利用仪器,篡改新人类军的记忆,以此来达到让新人类军易主的目的。
“只要我再从蒙晋手里得到异化枪,元帅不论是忌惮我、还是想拉拢我,都会我进入新人类军核心。到时候,我把一切都给你。”
蔺寒时一错不错盯着她的眼睛,“巫萤晚,我会帮你,做成你想做的事。”
巫萤晚怔怔望向他,眸底的泪水几乎忘了落下。
她忽然间不想继续伪装下去。
她迫切想听到自己预想的那个答案:“你明知道我的未来,是一条无法改变的死路。你为什么……要推我去死?”
蔺寒时手上的动作一滞。
又低头在她颈侧的一圈血痕上,再咬一口。
巫萤晚狠狠蹙起眉。
好痛。
比上一次更痛。
但这次她没有虚伪地哭,没有发出任何惹人疼惜的声音。
只是紧紧拥着他。
甚至往前抵了抵,应和他的指。
蔺寒时从她的颈侧,徐徐抬起头,唇齿间还沾着她的血。
可他的眼神却也仿佛染着赤血,甚至比猩红的血液更浓烈、更怵目惊心。
明明做着最残忍的暴行,但他回答的语调却是分外平静的:“因为,我想陪你一起死。既然改变不了你的死局,那我就陪你一起殉身。”
“其实我没告诉过你,我的灵魂,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我的前世,是个被人放弃、躺在床上等死的植物人。”
“到来这里,是老天爷给我机会重新活一次。我怎么可能不好好把握?”
他要在这个末日后时代堂堂正正活下去,为此可以不择手段,剥削身边任何资源。
小孤女就是第一个。
他以为自己是一株野蛮的杂草,千方百计要汲干她身上最后一滴水分。
可在不知不觉间,他早已化成了一株藤蔓。卑微到只能以这种不死不休的纠缠,才能换取与她短暂的相守。
蔺寒时退开一点距离,又将她的身体托高一点。
好让她更清晰地看到,他义无反顾的神情。
他几乎是用毫无指望的口吻在说:“巫萤晚,我最爱惜我这条命。但我偏偏要为你而死……我要你,永远记住我。”
巫萤晚垂首望着蔺寒时。
蔺寒时指上的进攻企图,还鲜活在她的体内。
即便早已有过多次,但她从未像这一刻这般,强烈地感应到他的存在。
感应到自己与蔺寒时是如此默契,天生一对。
她心底蓦然掀起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浪,顷刻便击碎了那些防卫理智的礁石。
礁石滚落进海底。
巫萤晚也沉到他的心湖。
她抬手揪住他的头发,用力将往后一扯。
要他将嗜血的唇瓣,朝她暴露。
“原来如此……”巫萤晚笑着望他的泪眼里,根本看不到一丝怯弱与惊惶。
她很轻松地脱开他的桎梏,将被压在腰后的手臂收回来。
蔺寒时眼睁睁,看着她撕掉了颈后的腺体阻隔贴。
而那里,居然毫无异样。
——根本没有任何易感期的症状!
蔺寒时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原来你……”
原本,她根本就没被催晴剂影响!
她的示弱和任他摆弄,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巫萤晚手指点了下他的鼻尖,笑吟吟道:“对啊,我根本没想标记你。”
“蔺寒时,你近来不是一直躲着我、千方百计不想我碰你?现在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做什么露出这种不甘心的样子?”
高兴?
蔺寒时用几近愤恨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
“哦,我明白了……”巫萤晚却还要在他的不甘心上,再点一把火,“你听到我在骨凌刀面前说喜欢你,说想和你在一起,你就什么原则都抛弃了……”
她一手还扯着他的头发,另一手也幽幽攀上他的脖颈,拇指不断刮弄他因为激愤而上下滑动的喉结。
“啧啧,你本来还是一副为了我心甘情愿去死的奉献者姿态,一听到我说喜欢你,你就立马像狗一样扑过来,还想用那种根本没意义的方法标记我……蔺寒时,你真可爱。”
巫萤晚垂眸凑近他。
柔而媚的双瞳里,只印着他的脸。
“还有你的故事……”她在他的鼻尖前呵笑,吐气如兰,“你以为你为我做这些,我会感动?会愧疚?会因此而抛弃骨凌刀,然后和你在一起?”
“错了,我一点都不感动。”
“但我很喜欢。”
“蔺寒时,我就是喜欢你为我失控的样子。喜欢你为我分崩离析,又为我重组骨血、一点点将自己拼凑好的样子。”
说话时巫萤晚一直在打量着,不知是在动怒、还是在动情的蔺寒时。
他的喉结在拼命颤抖,眼角几欲裂开,却还要梗着脖子,歇斯底里一般将她望着。
可他克制又绝望的模样,反而刺激她得寸进尺下去:“既然说好了要陪我一起死,你就得遵守诺言。”
话落,巫萤晚贴着他脖颈的五指,骤然一收。
动作狠戾地掐住他。
暴力是他们之间表达情绪的方式。
不论是恨,还是爱。
而蔺寒时却仿佛与她心有灵犀,在这时,手下加了一重力道。
他不甘示弱的说:“我答应你。这是……回礼。”
她亲口说了【喜欢】。
对他而言,这就是绝望之后的绝处逢生。
哪怕是生死同销,也是至此不渝的殉情。
巫萤晚自上而下,压在蔺寒时的鼻尖前。
她突然笑出声。
是那种带着一丝嘲弄、又浸染着决绝的谑笑。
“蔺寒时……”
“?”他还被她掐着,几乎没法说话。
巫萤晚忽然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好让他看清楚她眼底的真诚与真心:“等宝宝生下来,我想和你z爱。”
有个孩子,毕竟不太方便。
蔺寒时骤然红起眼,眼尾飞红。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松开掐着他脖子的手,转而改成双臂圈抱在他肩上。
他猛然咳嗽两下,警告她:“别这么直接。”
“好吧。”
巫萤晚思忖后,直视他的眼睛,换了个同义说法:“蔺寒时,我爱你。”
他眼底猝然流露出动容的意味,还夹杂着一丝不知所措的腼腆。
却又偏要故作平静:“……嗯。”
这一刻,巫萤晚突然觉得内心柔软又充盈。
这个世界和他,都很温柔。
因为心情畅快,她头上的猫耳朵也徐徐舒展开,形态惬意。
巫萤晚什么多余的心思都没有。只想像这样,静静地与他抱在一起。
直到蔺寒时狂热的吻,铺天盖地地压过来——
“不是说亲过别人,就别碰你?!”她抵开他的脸,故意以牙还牙。
蔺寒时眼里还有藏不住的赧然,但还是不肯罢休地压过来。
奋力到把另一只手也抽上来,好牢牢扣住她的后脑勺。
“我没说……”他不肯承认,也不让她有机会揪着他的话不放。将她的舌.根吮到发麻。
他渴盼这句“我爱你”,真的太久了。
再没什么能比他的吻,更适合表达这爱yu汹涌、悲喜交加的爱意。
……
这晚,巫萤晚没回去。
她和蔺寒时睡在一张床上,一如曾经那样。
只不过以前都是她抱着奴隶哥哥,睡着了也要揪着他的衣角。
而现在却变成了——蔺寒时主动箍紧她,仿佛某种温驯又黏人的大狗,把脑袋埋在她脖子里,闻着她的味道才能入睡。
她的一日限定猫尾巴,也被他死死攥在手里,怎么也不肯松开。
巫萤晚简直要喘不上气来,只好提醒他:“别扒拉得这么紧,小心压到宝宝……”
蔺寒时不依,“她没这么脆弱……”
“但我有。”
他不答,缠着她的头发,细细嗅着她发间和自己相同的洗发水味道。
巫萤晚以为他是故意装听不到,正准备用尾巴跟他对峙。
便听到他闷闷的声音从颈边传来,仿佛是透过她的胸腔,直接导入她的心脏:“……那以后,我守护你。”
“……”
蔺寒时再强调一遍:“我是认真的。”
她下意识偏过脸去,“我又不是不信。”
“你问我,那晚到底用天之眼看到了什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他突然提起这件事,并不想再隐瞒下去。
巫萤晚又将脸转过来,在黑暗中与他含着水色的眸子对视。
“我想了解你的过去,所以用天之眼看到了——你遇到我之前,被骨凌刀拯救、逃离血族庄园的情形。”
她从没有一丝光亮的禁闭室里逃出来。骨凌刀守护着她,为她挥下了第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