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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却主动将伞送过来,眉头蹙起:“雨这么大,你怎么连伞都不打?”

他太高了, 她必须高高抬起手臂,才能替他遮去一点风雨。

蔺寒时盯着她的脸, 双唇翕动,想说什么,张口却没有声音。

巫萤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你先进来换身衣服吧。”再这样下去,指不定会淋出病来。

等蔺寒时再回过神来时, 他已经被她牵着手进到屋子里来了。

巫萤晚和骨凌刀,没像霍荞那样下榻在使馆, 而是借住在执政官的一处私宅里。

一座复式公寓小楼,独栋清净, 里头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她的卧室外面,还连着一个漂亮透气的小阳台。

除了他俩, 屋内还有一位管家,这几天负责照料他们的起居琐事。

骨凌刀迎面上前来。

看清巫萤晚身后的人是谁, 他的眼神不由地微微一变。

在他面前一向趾高气扬的蔺寒时,这次居然不甚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没有与他对视。

他甚至还往巫萤晚身后躲了躲,垂头低眉, 雨珠顺着他低头的动作,从发梢滑落到地板上。

骨凌刀的视线,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巫萤晚瞬间便松开了蔺寒时的手, 难得一见的心虚。

她转身叫来管家:“麻烦您找一身适合他穿的衣服,谢谢。”

然后才对骨凌刀安抚道:“凌刀哥哥,他有急事找我,所以才冒雨跑来。你别担心,先去睡吧,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巫萤晚撒谎也是信手拈来,蔺寒时侧目瞥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讶然。

他当然不会拆穿她。

只是她对骨凌刀解释这么一长串,反倒显得……更刻意了。

结果骨凌刀看起来,根本没有半点怀疑,对她这一套非常受用。

看来他这个机械人,的确不太能理解人类的情感。

巫萤晚将蔺寒时带到楼上的客房。

她仿佛是个好客的主人:“你先洗个热水澡吧,会舒服很多。衣服我会让人送上来的。”

说完她便要走。

“你……”蔺寒时下意识拉住她的衣角,踟蹰着想说什么,最后仍是一言不发。

他本想问她:你怎么不问我,来做什么?

可他怕巫萤晚当真这样开口了,自己又答不上来。更怕她后知后觉反了悔,要他立刻回去。

巫萤晚睨一眼他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角,眨眨眼,故意换一个话题:“是不是饿了?”

蔺寒时顺着她的台阶下去,乖乖点头,“嗯……”

“那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话落,巫萤晚才反应过来:怎么突然重复上了几个小时前的步骤?

巫萤晚下楼,嘴里念念有词地转去厨房,迎面又碰上了骨凌刀。

“我来做吧。”他接过她手里被拧得乱七八糟的食材,熟稔地围上围裙。

巫萤晚正求之不得,嘴巴像抹了蜜,夸他:“凌刀哥哥,你真好。”

骨凌刀一边清洗食材,一边漫不经心问道:“下午你消失的那几个小时,是和他在一起?”

她呼吸顿了下,才眨眨眼,小声询问:“你生气啦?”今天怎么老惹他们生气?

“没生气。就是不喜欢……他总缠着你。”骨凌刀口吻笃定,把错都推在蔺寒时身上。

巫萤晚不经意摸了摸鼻子,声音压得更小了:“那我待会儿劝劝他,以后少来找我。”

揣着心思上楼,巫萤晚仍是一副苦恼的神情。

其实她和蔺寒时之间的事,凌刀哥哥都清楚,她从不认为有瞒着他的必要。

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对骨凌刀撒了谎。

最近几天,她和蔺寒时的确走得有些近了。几个小时前还莫名其妙接了吻。

只有老天爷才会相信,她“绑架”蔺寒时,真的不是想咬他啊!

四周无人,巫萤晚依然羞愧地捂住脸。

凌刀哥哥才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她却和蔺寒时在背地里做这种事,简直是……太刺激啦~

对,一定是因为这该死的易感期!

仔细算算,这已经是第四天了。

明天,她的易感期就要结束了!

巫萤晚突然从手心里抬起脸,双颊微微发红,脑中却灵光一现。

——易感期快要结束了。所以,她更要好好把握机会,赶紧把蔺寒时标记了才是!

等她回到客房时,蔺寒时已经洗完澡出来了。

他此时正坐在床边愣神,擦头发的毛巾披在头上,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巫萤晚走过去,自然而然地接过他的毛巾,温柔地替他擦头发。

她站在床边,人高马大的蔺寒时,就在她的掌心之下。

她能明显感觉到,因为自己的突然靠近、他乍然变得一片僵硬的肌肤,和微微紧促的呼吸,还有下意识从她身上移开的视线。

巫萤晚不解,不明白他在紧张什么。

她在他头顶轻轻柔柔地说话:“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什么。”蔺寒时今晚的反应,似乎尤为迟钝。每和她说几个字,都要迟疑许久。

巫萤晚又问:“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他还是一副缄默无言的态度,小幅度摇了摇头:“没有。”

她倒是很有耐心,也有几分好奇,想知道他的目的:“那大晚上冒雨来找我,总有什么话要说吧?”

“嗯……”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巫萤晚都要给他逗笑了。

虽然闷葫芦很符合蔺寒时的人设,但他们难得心平气和地相处一次,他怎么这时候还当锯嘴葫芦啊?

不行。

巫萤晚孩子气地大力揉他的头发。

然后隔着毛巾按住他的脑袋两侧,将他整个脑袋往上仰起,要他正面对视自己。

“蔺——”她笑闹的声音,卡在了喉咙。

蔺寒时双眼红通通的,眼底浮着一层水色,显然是有什么悲伤心事。

他的瞳色,没有骨凌刀的那么清冷、漂亮,是偏向深沉的黑棕色,显得冷静、理性,经常给人一种心思深沉的感觉。

可这样一双坚毅的眸子,蒙上一层水色后,反倒有种冲击力极强的反差感。

巫萤晚瞬间有种被击中的错觉,心跳错了一拍,呼吸也跟着一滞。

只能惊惶而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撞上她讶然的眼神,蔺寒时忙不迭移开视线,挣扎着从她掌心下离开。

甚至还稍稍坐远了些。

“对、对不起。”巫萤晚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可嘴巴抢先大脑一步,便将话说了出来。

尴尬的气氛,像一片发酵过头的面包,隐隐的发酸。

她不是没见识过蔺寒时脆弱的模样。

他一个天生体弱无能的奴隶O,要不是经历过再分化,也许早就死在了某次暴风雪中,或者矿难之下,或者哪家雇主一顿没来由的毒打之中。

包括每次承受她的标记行为,他也总是一副沉默、隐忍的模样。明明已难抑到眼尾发红、眼角渗出一丝生理性泪水,却仍极力不让真实的情绪表现在脸上。

可没有哪次会像现在这样。

让她的心脏像被泡在一罐酸水里。不痛。但却又酸又胀,还窒闷得喘不上气。

大约也觉得气氛沉闷,蔺寒时终于朝她侧过身来。

但脖颈仍微微低垂着,视线落在地板上。他拘谨得好似一条刚到新家的小流浪狗,胆怯地缩在角落一声不吭。

他半湿刘海下只露出一只眼睛,音量很低,用试探的语气问:“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卧室?”

“啊?”

蔺寒时自己也明白,这个请求的确冒昧。

“没什么……”他把头埋得更低,借此让刘海遮住露出的那只眼睛,佯装刚刚自己什么也没说。

小狗鼓起勇气刚探出的爪子,因为害怕被拒绝,又迅速缩了回去。

好在,巫萤晚是个很善良的主人。

她抓了下头发,皱眉,眼神略显为难、但也不是不能克服,说:“那你等我先收一下私人用品。好不好?”

蔺寒时孩以为她要收的,只是些女生的方便用品。

“嗯。”

巫萤晚飞快回到自己的卧室,把朝微的衣服行头,直接往窗外一丢。

呼~

搞定了。

蔺寒时穿着一套全新的休闲居家服,表情凝重地,在她的房间里转了一圈,用眼神认真检视每个角落。

“我可以打开衣柜吗?”

“我可以看看这个床头柜吗?”

“我可以看看卫生间吗?”

巫萤晚觉得他在口头上,还是蛮有礼貌的。

虽然他的行为,简直就像小狗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固执地在每个角落都留下自己的痕迹。

有时是故意用指腹蹭一蹭她的牙杯,有时是将她裙子上的蝴蝶结摆正,有时又神经质地在她的枕头上、衣服上,轻嗅几个来回。

真成小狗了。

啧。真变态。

做完这一切,巫萤晚恍惚间好像见到——蔺寒时在她看不分明的视角下,悄悄露出了一个既怅然、又宽慰的笑容。

下一瞬,他走到她面前,眼神透着些不算违和的腼腆。

他轻轻勾了勾她的尾指,说:“饿了。”

高大挺拔的身型,让他必须微微佝着腰,上半身前倾。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温顺些,才不会让她生出抗拒的念头。

果然很有效。

巫萤晚反手抓住他的手指,“走吧,应该做好了。”

骨凌刀不在。管家早就歇了,没有吩咐不会随意出来。

餐厅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巫萤晚把餐盘推向蔺寒时。

她觉得今天蔺寒时特别乖,所以想奖励他。

说是她自己做的,他肯定会吃得更高兴。

闻言,蔺寒时先是眼睫一滞,微微惊愕,随后又流露出一丝轻微的怒气。

以前她和自己在一起时,洗衣做饭都是他一手包办的。她没把厨房炸了,就算下厨成功。

现在怎么都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了?

整个血族,还有骨凌刀,究竟是怎么照顾她的?

巫萤晚哪里知道他这么多心理活动?

她还以为是东西不合他的胃口,愣愣道:“不喜欢的话,要不然,我重做一份?”

“喜欢。”蔺寒时瞪着眼,急忙澄清。

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喜欢,他大快朵颐,迅速将餐盘里的食物消灭了个七七八八。

骨凌刀在这时突然出现,冷着眼,站在餐桌边,居高临下睨他。

他扫一眼空了的餐盘,不知是哪里学来的阴阳怪气:“霍荞不给你饭吃?”

蔺寒时抬起眼皮,见到围裙都还没摘下的骨凌刀。

他脸色由红转青,毫不犹豫地,将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食物,吐了出来。

“难吃死了。”

他扭头去看巫萤晚,趁机抓紧她的手,一副置气的幼稚口吻:“我要中毒了。”

第57章 “好痛” 她现在正在易感期

“别乱想, 凌刀哥哥不会害你的。”巫萤晚一面安抚蔺寒时,一面觑一眼骨凌刀的脸色。

餐桌下被抓着的手指,轻轻扭动几下。

蔺寒时觉察到她想挣脱的动作, 心底一沉,识趣地把手松开了。

他一副煞有介事的表情, 站起身,声音硬梆梆的:“我去洗手间。”

他要把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蔺寒时走后。

巫萤晚立马给骨凌刀倒了杯水,讨好地递到他嘴边,顾左右而言他:“凌刀哥哥,你怎么还没睡啊?”

骨凌刀不渴, 但低眉时看到她像小猫一样,半依偎在自己的一侧胳膊上。

他不太自在地咽了下喉, 无意识便就着这个姿势,将她手里的水喝了大半。

缓慢的、小口吞咽。

喝完, 他还不忘回答她:“我来看看, 你们在做什么。”

巫萤晚快速眨眨眼,面颊微微泛红, 少见的心虚。

凌刀哥哥真是一点假话也不说啊。

她都给他喂水了,他就是不肯顺着台阶下来。

巫萤晚只好老实交待:“我今天, 好像惹蔺寒时生气了。”她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要是他没来找我的话, 也就算了。既然来了……”

“既然来了,你就忍不住想标记他?”骨凌刀抢过她的话茬, 直截了当拆穿她。

“咳、咳——”巫萤晚猛咳两声,双颊浮起的红云,愈发清晰。

她双手撑在餐桌上, 蹭的站起来,望着他语气有些急切:“凌刀哥哥,你……”

“对,我不高兴。”骨凌刀总能猜中她的心思,又抢白她。

最在意的话不经意脱口而出,他瞬间眉头紧锁,神情拘谨而。耳后的青筋隐隐暴起。

骨凌刀在芯片的学习程序里,极力搜寻着可以找补的借口,或者能够解释自己无端激进的理由。

可他完全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代码。

藏在仿生皮肉组织下的主控制器,在飞速升温,导致他的体温也跟着飙升,像极了正常人类机体在情绪激动下所产生的生理反应。

他空洞的眼神在空中快速游移,根本找不到焦点。

某个瞬间,他好似忽然接通了正常人类的脑回路,支零破碎地,表达着自己的思想——他的独立意志。

他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不知道……要怎样形容。但是,晚晚……我好像可以感受到……我的愤怒和不高兴。我、我不可能……讨厌你,但我很讨厌……你看他的眼神……”

当那些充满个人情绪的字眼,在他的主控制器里,连成足够他读懂的字句时。

连骨凌刀这个机械人自己,都觉得,这样无理取闹的逻辑,简直不像一套设定好的完美程序。

他好像一个,从未拥有过理性与智慧的笨蛋人类。

正对另一个可爱的人类,笨拙地表露着一些,连机械人都会鄙夷的情绪。

——可这是迄今为止,他唯二学会的人类情感。

——恐惧与厌恶。

——在她逃离血族的时候;在她看向蔺寒时的时候。

但骨凌刀此刻尚未意识到,机械人,是绝不会拥有“鄙夷”这种人类情绪的。

巫萤晚拧着眉心,没有立即接话。

十指紧紧抠着手心。

今晚的骨凌刀,不知怎的,态度冒进,和她说话时语气也分外生硬。

就像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锋利的形状,把她的手硌得微疼。

巫萤晚认识骨凌刀的时间,要比认识蔺寒时久得多。

她自认也更了解骨凌刀。

她知道他温和宽容,清楚他心思纯粹。

但她也明白,他是铁板一块,从不会生出多余的情愫。更不会像蔺寒时那样,生出想要拿捏她、征服她的念头。

这是她第一次,在骨凌刀外露的神情中见识到,那种本不可能在他身上出现的焦灼感。

他好像……很在意与她的关系。

尤其是在婚礼定期之后。

可她本就打定主意要和骨凌刀结婚。

之前更为了他,想要得到两枚契灵系晶核。只不过后来便宜了蔺寒时罢了。

骨凌刀出乎意料的表态,难道不就是她一直想要得到的吗?

但为什么,当他表现出对蔺寒时靠近的不满,自己却莫名生出一种不想面对的抗拒感?

仿佛不知道骨凌刀的心思,她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巫萤晚忍不住在心底,斥责自己的三心二意。

她好像是个名副其实的坏女孩。

一面,她想骨凌刀爱她,另一面,她又想蔺寒时忘不掉她。

她想万无一失地,得到骨凌刀的真心。

又想名正言顺地,报复蔺寒时的假意。

她知道这样做不对。

但也许是那两枚契灵系晶核起了效,抑或是易感期操控了她的理智,她现在控制不住想靠近蔺寒时的念头。

他们才是基因注定的天生一对。

她一直都知道的。

作为这个世界第一位ABO基因人类,巫萤晚才是最无法抵抗本能的人。也正因如此,任何抑制剂对她都毫无效果。

浩瀚宇宙,总是用各种软肋,维持着这个世界的微妙平衡。

正如她强大的超S级精神力那样,反而会被最平凡脆弱的东西打败。

所以,巫萤晚并不打算对抗本能。

忽然,她将目光转向骨凌刀,认真地望着他。

灯光的碎影印在她的瞳仁里,一颤一颤,如同模拟着她心跳的频率。

她决定将两枚红晶核的事,坦诚告诉骨凌刀:“凌刀哥哥,其实我有个秘密没告诉你……其实那天在授勋仪式上,我和蔺寒时,已经结成了情契。”

基因本能,的确无法抵挡。

契定一生爱意的红晶核,也许更是难以摆脱。

可巫萤晚更愿意信任骨凌刀,毫无欺瞒地,将自己的软肋暴露给他。

她说过的,蔺寒时是她的软肋。

而骨凌刀,却是她的铠甲。

……

骨凌刀回到自己的卧室,发现里面像遭了贼一样,满室狼藉。

衣柜大敞,床头柜也被掀开。

他的衣服和私人用品,被翻得乱七八糟。

而罪魁祸首——蔺寒时,此刻则耀武扬威般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手边的小几上,还摆着一杯没喝过的红酒。以及一点食物的碎屑。

他本来想喝点红酒,但想到自己还怀着孩子,只好作罢。只吃了点东西,起码不让宝宝饿着。

蔺寒时本来的确是去抠吐了,但路过骨凌刀的房间时,他又动了点坏心思。

就像在巫萤晚的卧室那样,他又将骨凌刀的房间检查了个遍。

只不过动作粗暴了些。

像刚霸占一个新地盘的野狗,第一时间就是翻找每个角落的食物。

——他在搜集他们亲密的证据。

好消息是,他什么也找不到。

坏消息是,他也没找到那个,装有天之眼的黑匣子。

骨凌刀懒得骂蔺寒时。

早在巫萤晚还没回归血族之前,他假扮普通O混到她身边,蔺寒时就经常暗戳戳针对他。

俩人针尖对麦芒,早就打过好几架。

各有输赢,不分上下。

但论神经质和不按逻辑出牌,还是蔺寒时更胜一筹。

所以骨凌刀在小事上,一般都不跟他计较。

他关上房门,一声不吭,弯腰将被掀在地上的东西捡起。

等着蔺寒时主动开战。

小半晌,蔺寒时才慢悠悠掀开眼皮,转过身来,眼神不善地望向骨凌刀。

他开门见山:“把天之眼,交给我。”

骨凌刀突然有点渴,抬手把他的红酒喝了,说:“要做梦,就滚回去。”

蔺寒时顿时脸色阴沉。

虽然只是一杯红酒,还是骨凌刀房里的红酒,但他就是不肯相让,把空杯子也抢了回来。

他猛地站起身来,揪住骨凌刀的衣领,眼神凶狠地警告他:“你不给我天之眼,那我现在就去告诉她,你,骨凌刀——根本就不是基因人类!只是一块废铜烂铁!”

骨凌刀听到这句威胁,终于变了脸色,眼底掠过一丝惊愕:“你……怎么会知道?”

“害怕了?”蔺寒时勾着唇,阴戾一笑,转而又故意露出嘲讽的眼神,“怎么?机械人也懂得害怕吗?”

骨凌刀当然不想这个秘密被巫萤晚知道。

“天之眼,不在我身上。”他坦白。

蔺寒时压着眉,“在哪?”

骨凌刀不用再遮掩,他发出机械般冰冷的笑意,“你说呢?”

蔺寒时心领神会。

是在巫萤晚那里。

他徐徐松开骨凌刀。

本也没打算揍他。

可他没料到,骨凌刀猝然砸来一拳,正重重击在他的一侧肩上。

瞬间局势反转,蔺寒时被他摁倒在地。

骨凌刀掐着他的脖颈,自上而下盯着他。冰蓝色的瞳孔里,掠过一丝无机质的白光。

他面无表情说话时,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渗人的惊悚感:“还记得吗?那天,你从我的肩上,剐下一块皮肉组织。”

他用拇指抵着蔺寒时的肩,用力往下一压,“就是这里。”

自己干的坏事,蔺寒时当然记得。

他神色冷静,使出精神力全力一击,破开骨凌刀的钳制。

蔺寒时满眼不屑,“你要是能报仇的话,我早被你拆穿了。”

单论战斗力,他们不相上下。

但现在,他还拥有时间晶核的力量。他根本不把骨凌刀放在眼里。

骨凌刀却没有被他的傲慢刺中,他只是一边揉手背,一边意有所指道:“蔺寒时,你真的太自负了。”

刚刚打蔺寒时那一拳,他用了十分力。

机械体都得疼几秒。

这小子居然还在强装镇定。

“你以为,她真的猜不到凶手是你?你还记得吗,你是用什么东西包扎伤口?”

他一错不错地盯着蔺寒时,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破绽。他的破防,是他最乐于见到的画面。

“蔺寒时,你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她。”骨凌刀盖棺定论。

蔺寒时的理智,被他的话搅成一团乱麻。

他极力回忆着那晚的细节——

巫萤晚把他送的精神力鸢尾蝶,转送给了骨凌刀。

就那样温柔地、充满爱意地,放在他的肩上。

她把自己送给她的东西,就那样轻飘飘地,转送给了别人。

蔺寒时当时太过愤恨,嫉妒犹如巨浪,吞没了他的理智。

再加之,他正苦于没有理由在众人面前、营造出自己受伤的假象。

所以他便恶毒地剜掉了,骨凌刀肩上的一块皮肉。

他发现骨凌刀的皮肉组织,可以与自己体内的机械纤维融为一体。

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撞破了骨凌刀是机械人的秘密。

蔺寒时记得,当时情况紧急,他只能用随身佩戴的领带,用作包扎伤口的纱布。

而那条领带,是曾经弯弯送给他的。

若非像授勋仪式这样重要的场合,他甚至不会拿出来佩戴。

所以骨凌刀想说什么?

那条领带,是什么意思?

蔺寒时深深锁起眉心,是……他心底猜测的那样吗?

骨凌刀今晚,话格外的多:“蔺寒时,如果我是你,我根本不会多看对手一眼。没有任何人,比她更重要。”

蔺寒时不得不承认,自己居然被情敌说动了心思,心头莫名涌起一阵彷徨。

他没有回应骨凌刀,也不想再与他打一架。

骨凌刀反而不依不饶的,也不知是攒了多少怨气,又杀气腾腾地攻来。

蔺寒时眼神一凛,说打就打。

本也就是满室狼藉的屋子,转眼间就变成了千疮百孔,满地破碎。

骨凌刀还有闲心跟他商量:“蔺寒时,你让我打一枪,我就告诉你……她现在正在易感期。”

“?”蔺寒时听得大脑一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控制器进水了?”

两人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拳,谁也不肯先让步。

这么大的动静,很难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巫萤晚打开房门时,就看到他们俩跪抱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

彼此身上都挂了不少彩。

她皱起眉,“你们是在?”

两个打红了眼的男人,同时停下动作。

异口同声。

骨凌刀:“我没事。”

蔺寒时:“好痛。”

第58章 基因报告 “巫萤晚,你标记我吧。”……

两边都安抚好, 巫萤晚先把蔺寒时带回客房。

还好都是些小伤,两人都没动真格。

她随意在飘窗上坐下,掏出小药箱, “手给我。”

蔺寒时就坐在她面前。

他坐得很板正,也不说话, 唇角紧绷抿成一条直线,全程任由她摆弄,眼神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给自己上药的动作。

巫萤晚身后是一整面纱窗。

雨还没停,雨线被风斜扫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狰狞的伤痕。

他们很久没有, 像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了。

蔺寒时本来是有些悲观地想,见到他和骨凌刀扭打作一团, 她会帮骨凌刀再来踩他一脚。

没想到,她只是平静地分开了他们俩, 也没指责任何一方。

甚至以他为先, 先把他送回来。还细心地给他上药。

他能感觉到,今晚的巫萤晚, 格外温柔。

她穿着白色的睡裙,十指像云朵一样柔软。

轻柔的灯光, 笼在她的脸上。

自己满身伤口,身上还有不忠的痕迹, 面目不堪。

可她背在那些暴风雨狰狞的阴影里,如同一株温柔静美、洁然无暇的小茉莉。

即便什么也不做, 也会让他眼底动容。

蔺寒时本以为,这是梦里才会出现的画面。

“好了。”她收好药水。

蔺寒时垂下眼,不敢看她的眼睛, “谢谢。”

巫萤晚站起身来,关切道:“今天已经很晚了,外面还在下雨,要不……你就先在这里睡一晚吧。”

他犹豫了一秒,才答应:“嗯。”

“那我去给你找点新的洗漱用品。”她说完,便出去了。

蔺寒时一个人坐在房里,思绪放空,目光黏在手臂上刚刚她擦过药水的地方。

巫萤晚很久都没回来。

他心底清楚,她肯定去了骨凌刀那里。

蔺寒时没有挪步,维持原样坐在那里。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

通讯器响起,一连两遍。

蔺寒时看了眼,是陈玑的消息。

他点开一看,麻木放空的眼神瞬间有了焦点,紧跟着,睚眦欲裂,被这个消息震撼到神色大变,呼吸加速。

——陈玑说,上次他交给他的基因报告,检查结果出来了。完全没有问题,确认是A属性基因人类。

【完全没有问题,确认是A属性基因人类。】

蔺寒时心头狠狠一震。

明明自己偷的是骨凌刀的基因报告,他怎么可能会是A?

“脸色发白,快死了?”房门口传来一个冷酷的男声,非常客观地评价道。

是骨凌刀。

他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蔺寒时迅速收敛表情,暗中将通讯器藏好,阴阳怪气回去:“你还活着,我怎么舍得死?噢,你们机械人,应该死不了吧。”

他观察到骨凌刀身上,果然有上过药的痕迹。

“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骨凌刀走进来,把门带上。

蔺寒时站起来,不想在气势上输给他,“那你来打架的?”

骨凌刀面无表情,说出最认怂的话:“我是来求你的。”

蔺寒时眼神一变,“?”

“我说了……”骨凌刀视线一扫,同样也看到了角落里的小药箱,“晚晚在易感期。”

“任何抑制剂都对她无效。她真的……很痛,你无法想象的痛。”

骨凌刀微微眯起眼,视线向窗外遥远的地方飘去,说话时语速很慢。尽可能地模拟着、一个正常人类充满怜悯意味的语气与神态。

他薄薄的嘴唇里,吐出由程序触发的冷冰的结论:“蔺寒时,只有你能帮她。”

可在同一个瞬间内,好似还有另一条隐藏指令,在对他的主控制器疯狂发起警告。

……

巫萤晚拿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过来,顺便还端来一杯牛奶,已经热过了。

她关切道:“喝点热的再睡吧,小心着凉。”

蔺寒时有每天喝牛奶的习惯。

他没接,只盯着她手里的杯子,眼神复杂。

她不是一直以来都说自己失了忆,只记得某些片段了吗?

见他不动,巫萤晚把热牛奶塞到他手心里,“又发呆?”

她抓着他的手腕,一时没有放开。

指腹下是他赤luo却平静的腺体。没有外力刺激时,那里只有一点浅淡的痕迹。

蔺寒时瞥了眼他们交触的手,脑中回荡起骨凌刀那句“她正在易感期”。

他突然,反手抓紧了她的手腕。

把着她握杯的手,就着这个姿势,喝光了她杯中的热牛奶。

他太高了,这个姿势有些困难,索性便把她抱到桌上。整个人不动声色地,挤到她两膝圈住的范围内。

巫萤晚一愣,然后笑了下,没有躲开。

外面的瓢泼大雨,不知何时已成了缠绵细雨。

看样子,这场雨,会温吞地下一整夜。

和这室内的气氛一样慢热。

蔺寒时透过玻璃杯扭曲的镜面,看到她明亮的眸子带着笑,里面还雀跃着灯光的颤影。

他突然间,比她更心潮澎湃。

然而巫萤晚只是因为联想到,自己可能养了两条狗,都爱这样喂水喝。

所以才没心没肺笑出了声。

明明她抬着手臂,都快酸死了。

喝完牛奶,蔺寒时没有离开她的领地。

而是拉过她的手心,又轻又缓地,靠近自己的面颊。试探的眼神则像羽毛一样,不间断在她脸上拂过。

彻底确认她没有抗拒的意思,蔺寒时才将她的手心,小心翼翼贴在自己的脸侧。

指腹在她的手背摩挲两下,他眉心放松,神情迷恋地闭上眼,轻轻晃两下脑袋。

作出一副她在轻抚他脸颊的假象。

明明他们谁也没有释放信息素味道。

可周围的空气里,却仿佛漂浮着丝丝缕缕无形的细线,将他们痴缠地搅在一起。

这个谨慎、克制而又充满讨好意味的小动作,完全愉悦到了巫萤晚。

她手指带上力,接着他的动作,主动轻抚他的侧脸。

蔺寒时果然浑身一颤,双眸陡然睁开,甚至还微微与她拉开一点距离。

“抱歉……”他先道歉,把什么道理都先占去。

可他的双臂,仍分别按在她身后的桌面上。形成一个圈住她的姿势。

巫萤晚最明白他不是什么禁.欲的人。

可刚刚那个瞬间,蔺寒时将那种堕落中的禁.欲者蓦然清醒的神态,扮演得太妙了。

这是一枚小小的、却长着倒刺的钩子。

勾在巫萤晚的心脏上,既痛苦又痛快地,钩出她心底那些无法名状的欲.望。

那种令她头发发麻的吸引力,排山倒海般又涌了上来。

巫萤晚双手捧过他的脸,亮晶晶的眼底笑意浮动,凑近了和他说话:“刚刚凌刀哥哥来找你,和你说什么了?”

她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蔺寒时眼神跟着那些无形的气息游移,喉结上下滑动。

他没怎么坚持便投了降,乖乖交代:“他说……你正在易感期。”

“噢。”巫萤晚的语气,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意外。

这让蔺寒时拿不准,该如何进攻。

以前她每次进入易感期,都是她主动来缠着自己。

不管她是又哭又闹,还是又亲又咬。

总归、总归……他只需要尽力扮演着掉入陷阱的可怜猎物,那样就可以了。

可今晚面对她模棱两可的态度,蔺寒时不敢贸然进攻,但又不甘于只是防守。

他茫然无措,用眼神恳求她给一个信号。

巫萤晚柔柔一笑。

她心软,还是将主动权交还给他:“那你,想做什么吗?”

蔺寒时久久凝望她,眼底燃起一簇火。

他想立刻吻她。

不是浅尝辄止的那种。

是烈火焚心那样炽烈的吻,是唇亡齿寒那样危险的吻。

可这些具体的形容词一跃入脑海,便让他瞬间联想起,和朝微在水中的那个吻。

那些暴烈的定义,都来自于这场无法挽回的堕落。

他是不忠的背叛者,这让蔺寒时抬不起头来。

进攻的姿态刚蓄上力,便又偃旗息鼓。

他想退回来,可双颊还被她捏在手里,只好停下。

蔺寒时转移话题,失落的嗓音分外低哑:“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巫萤晚一愣,“啊?”

这算什么问题?

她懒得思考,“随便吧,你喜欢就好。”

蔺寒时迟疑着,试探道:“老婆?”

巫萤晚被他逗笑了,捧着他的脸晃两下,“这个不行。还有不到三个月,我就要跟凌刀哥哥结婚啦。”

她猜他是气朝微总这么叫他。

蔺寒时垂下眼,浓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沮丧。

这一刻,他很想告诉她,自己正怀着她的孩子。

可话到嘴边,他只是有点可怜地问:“你和骨凌刀,做过吗?”

巫萤晚快速回答:“当然没有。”

他用不信任的眼神,回望着她。沉默。

她反倒笑了,手指轻轻抚摸他的眉毛与眼睛,似是而非地说:“你不就是想听这个回答吗?”

蔺寒时完全被她拿捏了七寸。

他有些悲伤地想,如果她现在反问他,要不要做她的情人。他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她一定是知道的。

所以,她不肯这样问他。

那他就再进一步好了。

蔺寒时铁了心,今晚要一个结果。

可话说出口,简直没出息到家了:“那这三个月里……我还可以见你吗?”

巫萤晚想了想,“可以吧。”

蔺寒时追加条件:“那你别不肯见我。”

她噎了下,被他说中了坏心思。

外面的风雨声,小到几乎听不到。

暴风雨后的宁静,尤其有感染力,将这夜晚也渲染出几分温情。

巫萤晚突然想好好地,和蔺寒时说说话。

但其实他们也没什么可聊的。还没和朝微能说得多呢。

蔺寒时大概也是同样的想法,开始主动开启话题。

就以这样暧昧的、呼吸相闻的姿势。

他问:“你们结婚后,打算……生宝宝吗?”

这话说出口,他都能感觉到心脏生理性的抽痛,不由蹙起眉。

“当然,”巫萤晚语气坦然,“我很需要一个宝宝。”

她需要一个亲生骨肉来换血,才能维持她的超S级精神力状态稳定。

蔺寒时听到她的话,悲伤和怅惘,比庆幸更多。

骨凌刀是机械人,他根本没法和她孕育一个孩子。

蔺寒时本以为。

肚里的宝宝,是自己唯一的筹码。

可这个筹码,也因为那份基因报告而宣告破产了。

突然,他用力握住巫萤晚的一只手腕,不甘心地追问她,仿佛要将自己的牌面全部亮出来:

“骨凌刀可以,我就不可以?你忘了?我们才是契定情契的人,我们注定要在一起的……”

说到最后,他嘶哑的嗓音愈来愈小。

连他自己都觉得,他一败涂地。

她宁可抵抗晶核契约的力量,也执意要和骨凌刀结婚。

他还能拿什么跟骨凌刀比?

外面的雨势,猛然间又变大了,风急雨骤。

雨珠密集地砸在玻璃上,像无数气球不断被戳破的爆裂声。

真是缥缈而决绝的一夜。

蔺寒时直呼她的名字,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

他说:“巫萤晚,你标记我吧。”

第59章 【允许标记】 “你根本就没失忆,对吗……

巫萤晚听到, 蔺寒时沙哑的声音:“巫萤晚,你标记我吧。”

他正目光深重地盯着自己。

那种因内心不确定、而变得尤为凝重的眼神,让他在巫萤晚眼里, 更像一件精心准备的、等待被拆开的礼物。

她没有立即做出回应。

直到他眼底流露出一丝焦灼,巫萤晚才用温柔的嗓音, 回绝:“我不要。”

蔺寒时压着眉,唇线愈发绷紧。

深埋在心底的那些、关于失去她的紧迫感和恐惧感,在这时全部一拥而上,冲撞着他的情绪与理智。

他不想再考虑更多,毫无原则妥协下去:“你放心,我不会告诉骨凌刀。”

他急急去抓她的手, 用力握住,“我发誓。”

可巫萤晚挣开他的掌心, 顺便再推开他,“你什么时候说话算话过?”

蔺寒时没注意到这话里的漏洞, 只忙不迭保证:“这次一定算!”

巫萤晚盯着他看了两秒, 目露犹疑。

忽的,她小腿一伸, 轻勾了下他的。

她将嗓音压得极低,如同一缕朦胧的晨雾:“那去我房里……”

比起这间客房, 她的房间,离骨凌刀的卧室更远。

……

蔺寒时是抱着巫萤晚进到她房内的。

他用脚随意勾上门, 然后把她放在离门最近的沙发上,一条腿搭在自己的膝盖上。

谁知, 巫萤晚第一时间就跳下来,又走去把房门反锁上。

这才笑盈盈地走回来,坐回沙发, 双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蔺寒时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脸色说不上好看。

但他不想破坏气氛。

便只是低头,倾身凑到她的颈间,闭上眼,神色眷恋地轻嗅。

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后腰,指腹微微摩挲几下。

蔺寒时的腺体还没有反应,这个状态他们是无法完成标记的。

他滑到她面前,压低上半身,换了一个更没有攻击性的姿势,让她可以从上而下看着自己。然后开始细细吻着,她垂落在锁骨的碎发。

可巫萤晚忽然又推开他,嗓音里带着一点痒痒的笑,“错了错了……”

“?”蔺寒时睁开眼,困惑地看向她。

他现在,连、连一点发/情的迹象都没有……怎么给她标记?

巫萤晚目光灼灼,温柔地捧过他长着腺体的那只手,解释道:“不要这样标记。我只想,闻一下你的信息素味道……”

她的双手,轻轻贴着他的手背,拇指在他的掌心摩挲,这是一个极其珍重的姿势。

她甚至还低头,蜻蜓点水般吻了下他的腺体。

才接着补充道:“你把腺体割开,好不好?”

闻言,蔺寒时顿时头皮一炸。那种冲击力,就像剧烈摇晃过的啤酒,骤然被撬开瓶盖。

大脑是一台停摆的时钟,他茫然问:“什么意思?”

“不懂么?”巫萤晚的笑容,甜美又残忍。

她凑过来,小奶猫撒娇一样,轻轻咬了下他的下巴,没留下一点痕迹。

很快又拉开彼此的距离,说:“你不能跟我做。你只需要把腺体割开,让我闻信息素味道,就可以了。”

“好乖乖,我会非常感谢你的。”

蔺寒时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刚随着体温升高而发热的血液,如同被丢入几块冰棱子,降温的同时,也刮得他心脏收缩有点疼。

尴尬、羞愤、怅然,又带着一点自虐般的了然,他笑得很勉强。映着她笑靥的瞳孔,像两片薄薄的铅灰色纸片,仿佛轻轻碰一下就会破裂。

他不死心地想挽回她:“可是我……我的腺体,现在还没有反应……”

情人间的密语,巫萤晚听得懂。

可她只是一边爱怜地揉捻他的耳垂,一边刻薄地,奚落他所剩无几的忠贞:“难道只有我,才能让你的腺体有反应吗?”

蔺寒时的瞳孔骤然一缩,脑中跟着浮现出,朝微那张美艳而纯真的面孔。

这耻辱的联想,让他无地自容。

巫萤晚凝视他惊愕、凄惶的神情。

她讳莫如深地一笑,“好乖乖,你自己弄吧。”

……

蔺寒时一个人躲在浴室里。

淋浴头水声不断,遮掩着那些破碎的声音。

它开了多久,他便在里面呆了多久。

为了刺激自己,蔺寒时在脑中不断幻想她的面容。

那些曾共同拥有过的回忆,就像傍晚温吞的潮水,悠缓地、接连不断地朝他卷来。

被拒绝的这一幕,其实似曾相识。

曾经,他也拒绝过易感期求怜的弯弯。

那时,他已经不是贫民窟里一个没有名字、只有编号的低等奴隶了。

他已回到蔺家,是蔺闻韬最为器重的继承人,血统尊贵。又刚立下几次军功,在军区也算站稳了脚跟,前途无可限量。

正是最志得意满之际。

基因人类只要有二次标记行为,就会有怀孕的可能。

当时蔺寒时还天真地想,以他们的关系,小孤女迟早会怀上他们的孩子。

蔺家父母对他们隐秘的关系,并非全无察觉。

他们开始张罗着,要替这位整天黏着他的“假妹妹”,寻找一位合适的结婚对象。

蔺寒时为了掩人耳目,抢先蔺家父母一步,先替她安排了一个可靠、听话的普通O。也算是留着将来,做孩子名义上的父亲。

他以为,自己亲自安排的人,总比蔺家父母选定的结婚对象,要好掌控得多。

可万没想到是的,这局棋唯一的错漏,就出在这个“可靠”、“听话”的普通O身上。

——那是骨凌刀为了找到她,而假扮的。

蔺寒时每日都忙于公务,分身乏术,让这个假O有了可乘之机。

他知道弯弯是渴望与外界接触,也想认识更多朋友。

所以便没有限制她与这个普通O来往。

结果就是引狼入室。

看着她与这个普通O日渐亲近,蔺寒时心底隐隐生出一种,类似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的危机感。

他没有主动分开他们。

也默许她可以由这个普通O送回家、默许她可以在他面前提起这个O、默许她可以在这个O受伤时到医院看望他。

但在她最近一次易感期时,蔺寒时故意晚了三个小时回家。

并且推开了她迫切缠上来的双臂。

上半夜,他甚至没有走进她的房间。

直到午夜一过,她主动推开了,他故意没有反锁的房门。

在她咬破他的腺体时,蔺寒时忽然打断节奏,他用力扭过她的脸,用拇指轻轻剐蹭她尖锐的犬齿,上面甚至还沾着一点属于他的热血。

被易感期控制的小孤女,实在太渴望他的味道了。

只好乖顺就着这个姿势,讨好地,轻舔他的虎口和两指。求怜的眼神,牢牢钉在他脸上。

她的目光既热切、又纯真,浑身都在发烫。

就像一只因初尝血腥味、而不自觉亢奋的小兽。

这本该是令来自现世的蔺寒时,感到耻辱与畏惧的一幕。

可他这时却勾唇一笑,露出一个极少见的张扬的、毫不掩饰的笑意。

然后手掌一转,向下握住她纤弱的脖颈,拉到鼻尖前。

满身香甜的被捕食者,忽然用力与他的捕食者接吻。一点点地,将她犬齿上的血痕吞咽掉。

交换气息的片刻里,他用平静到几乎算得上冷漠的声音,在她唇畔轻喃道:“我允许你标记了吗?把牙齿收回去。”

……

“我允许你标记了吗?把牙齿收回去。”

这句话,巫萤晚也还记得一清二楚。

蔺寒时躲在卫生间里。

她无聊地躺在沙发上,悠闲得开始晃脚。

全息手机弹出新消息,她拿起来一看,是骨凌刀发来的。

【蔺寒时问我要天之眼。】

他只阐释事实,不作任何评价和意图引导。将决定权交给她。

巫萤晚想了想:【我来解决。】

又问:【凌刀哥哥,怎么还没休息?】

那边过了很久才答:【快了。】

【快睡吧。不用担心我,我会处理好的。】

巫萤晚不再回复,她找到抽屉,取出那枚代表天之眼的黑色戒指。

蔺寒时要天之眼,是想知道什么?

会和霍荞与智能人的交易有关吗?

难道,他今晚来找自己,是为了替霍荞拿到天之眼??

卫生间内。

蔺寒时仔仔细细清洗好每一根手指,包括指缝,和本就很干净的指甲。

这才将腺体割开一道口子,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味道,散出来。

他整理了下衣服,从里面走出来。

眼尾和耳骨,都覆着一层薄红。眼神的焦点,没有直接落在巫萤晚身上。

或许是因为太过用力,他颈间的项链,也跑到了衣领外。连他自己也没发现。

巫萤晚半躺在沙发上,蔺寒时站在她面前,蹲下来。让自己与她视线齐平。

他有点紧张,“我……”

巫萤晚直接打断他,问:“你找天之眼做什么?”

“?”蔺寒时皱眉,心里有点郁闷。

这是谈公事的场合吗?

浓郁水蜜桃味的信息素味道,迅速在房内飘散开来。

他脸色不悦,声音也硬梆梆的:“我现在不想谈。”

巫萤晚反倒愈发执着起来,拉着他的手,央求说:“谈一下吧。你今晚不说,我心里痒痒的。”

蔺寒时突然目光怨愤地盯住她,小半晌,才控诉一般说:“我也……痒。”

话音落下时,他的脸已经完全红透了。

到底谁才是易感期啊?!

“对、对不起……”巫萤晚愣了下,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连易感期的痛苦都忽略了。

从他出来后,她浑身每个毛孔、每个细胞,便被空气中的信息素味道包裹着、温柔地安抚着。

易感期那些无孔不入的裂痛,逐渐被那些温暖的力量所填补,变得无足轻重。

她的身体变得轻盈,头脑变得清晰。心头仿佛被卸下一块巨石,如释重负。

可仍有一种难以平抑的欲.望,正如毒蛇一般,吐露着黏稠的、阴.湿的蛇信子,摇晃蛇身、攀上她的大脑。

——正徐徐绞杀着,她的理智。

她的欲.望,是西西弗斯不断推上山顶的那块巨石。

每当被推到临界点时,便会陷入更狂烈、更无法抵挡的循环里。

没有尽头,无休无止。

巫萤晚低头,看到蔺寒时手腕腺体上的口子。

从那里源源不断散出的信息素味道,是她这几天,最日思夜想的东西。

他们是基因本能决定的天生一对。

在她回归血族、恢复身份之前,蔺寒时的信息素味道,对她来说就是灵丹妙药,药到病除。

但这些温暖熟悉的信息素味道,对于同时拥有小孤女记忆、和巫萤晚本性的她来说,不过是斗升之水、杯水车薪。

——蔺寒时的痛苦、冒进、破碎、与被拼合,才是最能令她肾上腺素飙升的东西。

——他的孤注一掷、溃不成军、失控与沉沦,才是她最满意的信息素味道。

巫萤晚是末日后时代人造的神,这个时代所有繁衍与进化,都来源于她的基因。

但她也是感知力与共情力低下的怪物,天生冷血、情感淡漠。

她的一切情绪感知,全靠模仿与沉浸式的扮演。

蔺寒时就是她最好的教材。

她一面唾弃蔺寒时,另一面,却暗自模仿着他的内敛、伪善、深藏不露、和精致利己,甚至还有那些不合时宜的真心、与不稳妥的爱意。

也许是她在模仿曾经贪得无厌的蔺寒时,又或许,他们本就是同一类人。

巫萤晚迫切地想看到,他的汹涌炽烈、他的歇斯底里。

——对高高在上的被爱者来说,只有这种极端的方式,才能证明这份感情的有血有肉。

她目光一错不错,攫住那个露出破绽的腺体。

正蹲在她面前的蔺寒时,忍不住跟着她屏息。

他以为,那是她融化前的眼神。

巫萤晚猝然抬起眼,目光冷锐,如同在猎人陷阱里、骤然清醒过来的野兽。

她用审判的眼神看向他,笑着说:“哥哥……我的牙齿,露出来了吗?”

蔺寒时心头一震。

这一幕像极了一场压制性的审判。

他是渺小的、罪大恶极的异教徒,而她是耐心耗尽、回收所有宽恕的主神。

“你……”他想质问她,你是不是记得什么?

可舌尖像被压着千斤重,蔺寒时发不出声音。

巫萤晚顺势握住他的下巴,两指张开,用力钳着他的双颊,阻止他发出声音。

这是一个混杂着上位者傲慢、与下位者顺从的姿势。

她直勾勾盯着他愠怒的眼睛,调笑般说:“好乖乖,如果你允许我标记你……”

【允许标记】

听到这里,蔺寒时不可能还猜不到。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明明什么都记得!

巫萤晚观察着他眼底的变化。

那些碎裂的、压抑的、愤怒的情绪,与对失而复得的侥幸,如同血液与红酒一样,割裂而又诡异地搅在一起。

她忽地松开手指,笑意也跟着戛然而止。

然后继续道:“……那你应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接下来,怎么做?

蔺寒时当然记得。

他问出连自己都觉得没意义的问题:“你根本就……没有失忆,对吗?”

巫萤晚不答。

可沉默,就是最残忍的答案。

蔺寒时心头,蓦然涌起一阵酸楚。

眼底既空荡,又好似泪意汹涌。

上次在授勋仪式那晚,她的解释是,她偶尔会回忆起一些支零破碎的画面。

现在想来,再联系起她对自己忽冷忽热的态度。

这真是个破绽百出的答案。

可蔺寒时是真的,深信不疑。

那个只能与他相依为命、互相取暖的小孤女,突然成了万众瞩目、人人爱戴的帝国女神。

原来,自己才是她脱轨人生里,一个小小的意外。

他好像仅仅只是,一道不经意被她发现的、转瞬即逝的流星,甚至连最耀眼璀璨的那一个,都算不上。

蔺寒时宁可不要,那些对她而言低沉、黯淡的回忆。

他宁可与她重头来过。

可原来她什么都记得,什么都知道。

他在她面前,就像是个没穿衣服的小丑。

从他们重逢的那一刻开始,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是在戏耍他、玩弄他。

脑中混乱的念头太多,嗡嗡叫着,吵得他头疼。

蔺寒时慢慢站起来,一阵头晕目眩。

然后又只是愣愣地,立在原地。

巫萤晚随着他起身的动作,一齐仰起脸,凝视着他失神的侧脸。

她突然用脚尖,轻轻蹭了下他的小腿。

这个一触即发的小动作,引得蔺寒时失焦的目光,又重新移到她的脸上。

“巫萤晚……”他突然叫她的名字。

音调没有起伏,像用手指捻碎一株干花花瓣时,那种干脆的、麻木冷感的细响声。

他以曾经的经验,提醒她:“别发出声音。”

接下来的一切,复刻着午夜那次的痴缠。

巫萤晚深刻记得,那晚淌过身体的每一秒。

在头顶清冷而魅惑的灯光下、在她轻微失控的目光里,他虔诚地吻遍她美丽、纯洁的肉Ti。

他毫无克制地,留下属于一个男人的、而非基因强权下一个O属性人类的印记。

肩膀、锁骨、蝴蝶骨、腰窝、腿上……哪里都有他的痕迹。

这是蔺寒时故意留在小孤女身上的标记,是他明目张胆在宣示所有权。

意识到他在轻咬自己的肩带时,巫萤晚从沉坠中清醒了一瞬。

她轻轻踢他一脚,捂住他的眼睛,“你闭上眼,不准睁开。”

她肩上,还残留着一圈淡淡的牙印。

——那是蔺寒时发疯咬在朝微肩上,所留下的。

蔺寒时不明所以。

他口气中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自欺欺人,很有意思?”

孩子都有了。

现在才来讲究这些,是不是有点晚了?

不过嘴上这样说,他还是乖乖把眼睛闭上了。

忽然,巫萤晚心口传来一阵酥麻的生理性痛意,她忍不住呜咽出声。

他在咬她,极轻、极痒的一下。

蔺寒时借机捂住她的嘴,毫无诚意地道歉:“不好意思。我看不见。”

巫萤晚盯着他紧闭的双眼,还有嘴角噙着的一丝恶劣的笑意。

她难得面颊浮红一瞬。

她扫开他捂着她嘴的手,不客气地咬了回来。

蔺寒时被她突如其来的力气,压得矮了半身。

他听到她恨恨地关了声控灯。

其实,她早该这样做了。

手掌被她拽过去,十指交扣,握在手心。蔺寒时不由自主吞了下喉咙,仿佛心脏也被她捏在手里。

而她另一只的手,则绕到他的颈后,用力往下一压。

巫萤晚的声音,听起来不太有耐心,却又像一团浸满水的棉花,又潮又重:“换个地方。”

蔺寒时刚想张嘴说话,牙齿就磕到了她的膝盖。

“嘶——”疼得她倒吸口凉气。

巫萤晚不太满意地警告他:“小笨蛋,把牙齿收好。”

突然觉得跟自己的O没什么默契了怎么办。

又是牙齿。今晚过不去了。

蔺寒时不乐意听,但很乐意地把牙齿收了回去。

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像剧院里沉睡的午夜场。

外面的雨,这次好像真的停了。

蔺寒时听不到任何风雨声,只能听到,她支零破碎的吸气声。

他忍了忍,最后还是忍无可忍:“巫萤晚,不准……再压我脑袋。”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少管我。”

结束时,两人都是一身黏腻的薄汗。

谁都没有动。

黑暗,是最好的保护壳。

再激烈汹涌的爱恨,仿佛也会像汗液一样,被热意蒸干。

只剩下些纯粹的温情。

巫萤晚突然想到什么。

她打开灯,见到蔺寒时果然在黑暗中,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谁都没有回避对方灼灼的目光。

巫萤晚嗔他:“就知道你会睁眼。”

幸好,她快一步遮住了肩上的牙印。

蔺寒时没有接话。

只是仍一言不发地、双眸深沉地注视着她。

她会意地眼神飘开,假装忘记他在等什么。

可转而又没头没脑地,闷声一笑。

巫萤晚放弃抵抗般,用力闭了下眼。

再睁开眼时,便像小猫佯装生气恐吓敌人那样,朝他龇牙,气鼓鼓瞪他:“小蠢货,去漱口。”

蔺寒时在这时终于笑了,一个不算好看、但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仿佛就在等她这句话,一瞬间卸下心防。

这一刻,他突然很想落泪。

那种得偿所愿的感觉,比失而复得更美好。

好像一瞬间,他所有的煎熬、挣扎与期待,都重新拥有了意义。

他忙不迭跳下沙发,小跑着去卫生间漱口。

再回来时。

他们交换了一个绵长的、温情的吻。

“谢谢你……”蔺寒时红着眼,声音轻到像在自言自语。

谢谢她还愿意回来。

以原来的身份。

无论今夜过后他们的人生列车,未来是否还会再有并轨。

这曲折而慢热的一晚,只属于过去的他们。

她愿意坦然相见。

蔺寒时就觉得,已经很好了。

巫萤晚扯了下唇角,不想考虑那么多。

她笑着点头,难得的真诚:“我也是。”

第60章 同一个人 这枚牙印,或许可以解开这道……

同一个人

次日清晨, 雨已经彻底停了。

淡淡的金光如同细碎金线,随着窗帘的轻晃,拂入室内。

蔺寒时昨晚就离开了。

巫萤晚醒来时, 入目便看到床头柜上,摆着那枚黑色戒指。

天之眼。

璀璨的黑色晶石, 被金光折射出一道缥缈的光影。

她还记得,昨晚她将天之眼取出后,放在沙发旁边。

蔺寒时动过了?

他知道这就是天之眼?

……

越星这辈子都没加过这么多的班,还一分钱也没有。

他每天兢兢业业走着去净化,晚上躺着被人抬回来。整个人都要被抽干了,感觉自己马上也要变丧尸了。

所以这几天, 他都赖在蔺寒时这边,敲诈他的身心损伤补偿费。

说白了就是, 把巫萤晚的一举一动,当情报“卖”给蔺寒时。

越星把那天提到DL公司要送特效药来亚母林城时, 巫萤晚的异样反应, 也一五一十告诉给了蔺寒时。

蔺寒时听完,眼神一沉, 久久沉默。

——看来,巫萤晚对特效药也很感兴趣。

霍荞曾两次叮嘱他, 要他去城外接应DL公司的车队。

可见她对此十分重视。

到时,她必定会派心腹手下随同接应。

非要带上蔺寒时, 除了是想利用他的时间晶核的力量,更是摆明了要拉蔺家共沉沦。

或许, DL公司的车队里,不仅仅是特效药那么简单。

箭在弦上,这一趟他必须要去。

……

很快, 又过了两天。

霍荞传来秘密消息——今晚,DL公司的车队,便会抵达亚母林城城外。

为了万无一失,她在白天便下令全城封锁,禁出禁入。

并且严密封锁车队进城的具体时间与路线。

等夜深了,蔺寒时便会带着她的心腹,悄悄出城,接应车队。

……

巫萤晚也在等着这一晚。

虽然霍荞部署这么多,防的就是她。

但她通过天之眼,不费吹灰之力,就知道了DL车队入城的时间与路线。

“凌刀哥哥,等我的好消息吧。”顶着朝微的脸的巫萤晚,对骨凌刀道别。

他们约定好,分头行动。

骨凌刀再去一趟代号S的酒庄。

而她,则以朝微的身份,劫持入城后的车队。

不知怎的,骨凌刀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微微皱眉,再次叮嘱她:“车队进了城,就都是霍荞的人。她想对付你,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

巫萤晚必须要等车队进城后再行动。

她眼底掠过一丝异色,又迅速掩下,安抚性对他笑笑:“你放心。那些人,再多也不是我的对手。”

骨凌刀还想说什么,便被她抢过话茬:“代号S那边,我的大礼送过去了吗?”

“嗯。”

“谢谢凌刀哥哥。”

那份大礼,是一车在酒庄就地取材的酿酒废水,上面附着了她的精神力。

——巫萤晚的空间晶核,在同时满足两个条件时,可以形成空间交换的效果。

其一,被交换双方,必须附着她的精神力。

其二,自附着精神力后,除她之外,再没被第三者接触过。

巫萤晚要用空间交换的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那车特效药,哦,应该说是机械纤维。

车队入城后,霍荞发现机械纤维被盗,必定会在全城进行地毯式搜查。

那么多的机械纤维,迟早会被发现。

所以,将机械纤维送出亚母林城外,放到一个霍荞不敢搜查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那眼下最好的选择,自然就是代号S的酒庄。

除此之外,巫萤晚还得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替她守住那车作为交换体的酿酒废水,不被任何第三者触碰。

这个任务,只能骨凌刀去。

上次,巫萤晚送骨凌刀去“见”神秘的代号S,也是用的同一个办法。

也正是那次,让巫萤晚隐约发觉,自己频繁使用异能后,疲乏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尤其是在亚母林城这几天。

每次她使用过异能后,便睡得格外沉。

算了,或许是因为易感期加重了她的疲惫感吧。

现在易感期已经过去,肯定已经恢复了。

她这样想。

目前她的当务之急,就是守株待兔,等DL公司的车队入城,再悄悄潜入。

为那些机械纤维,附着上她的精神力。

……

不是冤家不聚头。

当巫萤晚发现,带队入城的人就是蔺寒时的时候,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那晚之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面。

哦对,跟朝微也没见过。

算了,巫萤晚心想,还是别见了。

省得他问东问西。

从天之眼出给的资料可以推断,DL生物科技公司背后的掌权人,是智能人。

智能人倒也不至于那么蠢,带着机械纤维来到霍荞的地盘,还任人摆布。

代表DL公司前来与霍荞交易的,是一位大约四五十岁、长着一张典型西方面孔的中年男人,总是挂着一张没有攻击性的笑面。看起来平平无奇。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罕见的绿色瞳孔。

其他人都叫他“兰德”,Lander。

兰德的相貌,看不出来是基因人类、还是智能人类,又或者……机械人。

但他随车队带来的手下,真是刀枪不入、火力凶猛的战斗型机械人。

这让霍荞不敢轻举妄动。

车队入城后,会直接进入能源站补充燃料,等待交易。

但具体的交易地点,根据双方事先约定,会由兰德入城后再选定。

这样可以避免霍荞提前部署阴谋。

也就是说,蔺寒时的任务,就是将兰德与车队安全护送到能源站为止。

他们会自行安排后续行程。

巫萤晚索性跟着车队一路抵达能源站,打算等蔺寒时的人走后,再行动。

不过一进能源站,蔺寒时便不见了。

装载机械纤维的车子,都在燃料舱里补充燃料。

外面的守卫,恰好都不在。

顶着朝微面孔的巫萤晚,甚至连个伪装的面具都不戴,大摇大摆就用瞬移能力潜入了燃料舱内。

没想到——

她打量着蔺寒时,压低声音:“你怎么也在?”

“当然是在等你。”蔺寒时料到会有不速之客,早就在这里恭候,瓮中捉鳖。

那天,朝微将他“绑”到酒庄,随后便有人顶替他,炸毁了那些假的抑制剂。

他不信这只是单纯的巧合。

“别白费力气了,你今天,绝对带不走你想要的东西。”蔺寒时口气略显嚣张,“兰德带来的机械人,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那些铜皮铁骨,都不要命的。”

朝微冲他淡淡“噢”了声,脸上找不出一丝讶然和后怕的神色。

“那你等我一会儿。”

蔺寒时不解:“做什么?”

只见朝微一通忙活,给所有车厢都施加了自己的精神力。

呼~

大功告成。

“行了,我的事办完了。”她松口气,冲蔺寒时挥挥手。

谁说她要带走这些大家伙了?

她还给霍荞准备了大礼呢。

她倒是贴心,笑眯眯得说:“东西我就不带走了,免得老婆你被我连累。”

悄悄地,巫萤晚暗中向骨凌刀传送信号。

蔺寒时双拳抱胸,一直伫立在原地。

外面的守卫,是被他支开的。朝微出现,他也没有立即向兰德发出警告。

听到朝微厚脸皮的话,他微微挑眉,居然也没生气:“是吗?那多谢了。”

然后眼神复杂地盯着朝微这张脸,冷冷道:“还不逃?”

朝微反应过来,“故意放水?”

蔺寒时似笑非笑,目光却如一台高精度机器,在她脸上来回扫描。他漫不经心道:“算吧。今天不想抓你。”

恰好这时,巫萤晚收到了骨凌刀回传的信号。

时间到了。

她才懒得思考那么多,“那我就不客气了。”

反正蔺寒时也猜到她拥有操控空间的能力,朝微便当着他的面,催动晶核,将两件庞然大物进行了空间交换。

空间交换比空间瞬移,要消耗更多的能量。

巫萤晚忽的,头晕了一瞬,身形微微一晃。

蔺寒时下意识伸出手,扶住她的胳膊,很快又把手收回来。

很快恢复状态的朝微,冲蔺寒时比了个心。

“谢谢老婆……”

她笑起来时,眼神亮晶晶的,就像另一个人:“下次见面,我请你亲嘴哦。”

蔺寒时狠狠揉了下眉心。

等他再抬起眼时,朝微已经不见了。

他没再耽搁下去,迅速离开燃料舱。顺便拉响了警报。

很快,所有人都冲进燃料舱。

包括兰德、霍荞的心腹手下,还有装模作样的蔺寒时。

霍荞的心腹手下,第一个冲到装有机械纤维的车厢面前。

他气势汹汹,不顾兰德的阻拦便要打开车厢,查看情况。

然后就被一车酿酒的废水,从头泼到尾,浑身酸臭味。

“东西呢?!”他对兰德大发雷霆,怒吼道。

任务失败,霍荞一定会杀了他,还不如逼兰德这个老东西趁早把机械纤维交出来。

蔺寒时拧着眉,沉默。

他亲眼看到,明明朝微什么都没带走。这怎么会变成一车废水?

这是什么新异能?

兰德表面看起来,的确是个脾气温和的小老头。

面对这无礼的咆哮,他仍笑容和蔼,语气不紧不慢:“别急,我早有准备。”

说着,兰德伸出手,手掌上翻。

他的掌心,突然出现一面透明的光屏,上面是整个亚母林城的地图。

有一个小红点,在图中飞快移动。

“装载特效药的车厢,都被涂抹了微型追踪粒子。它们用肉眼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只要有人触碰到它们,便会吸附在那人身上。”

兰德绿色的瞳孔,忽然闪过一丝暗芒,“这个红点,就是今晚的罪魁祸首。”

蔺寒时紧盯着地图上迅速移动那枚红点。

这条路线他有印象。

那个雨夜,他就是一直沿着这条路,走到巫萤晚的住处的。

到这一刻,他心中那个天马行空的推测,似乎愈发可信了。

蔺寒时对朝微的身份,原本是没有起疑的。

直到朝微今晚的出现。

他从越星那些零碎的信息里拼凑真相。

蔺寒时原以为,今晚来的人会是巫萤晚。所以他故意支开了守卫。

就他所知,除了霍荞,只有巫萤晚对这些特效药感兴趣。

——可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朝微。

那么多线索,错综复杂地缠绕在一起,让每个人出现在亚母林城的动机,都变得扑朔迷离。

那或许,朝微和巫萤晚,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呢?

蔺寒时想起那天,他莫名其妙咬了朝微一口。

他咬得很深,也闻到了血腥味,想必留下了牙印。

也许这枚牙印,可以彻底解开这道谜题。

不过眼下最十万火急的是,他得比兰德这些人,先一步找到“朝微”。

……

蔺寒时直接去了巫萤晚的住处。

可惜,被骨凌刀拦在门口:“她不想见你。”

蔺寒时眼皮上抬,朝巫萤晚卧房的窗户望去,那里一片漆黑。

他直接拆穿:“是不想见,还是根本就没回来?”

骨凌刀不答,眼神却凌厉起来。

情况紧急,蔺寒时懒得跟他废话:“好狗不挡道。我有要紧事,再不见她就来不及了。”

骨凌刀却寸步不让:“我说了,她不想见你。”

对着这根木头,蔺寒时心头火起。

突然间,他猛地想起一件小事,这么久了,巫萤晚甚至都没给自己留过联系方式。

他愈发暴躁起来,双拳十指收拢。

忽然。

楼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凌刀哥哥,算了,让他进来吧。”

蔺寒时循着声源望去,只见巫萤晚穿着睡衣,从骨凌刀的房内,走了出来。

他双拳捏得更紧,指关节一片泛白。

巫萤晚神色惺忪,似乎刚被这动静吵醒,嗓音也软软的:“蔺寒时,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要不是看这两人马上就要打起来了,她才不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