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巫灵造访金岩堡,带来雪域同意结盟的喜讯。
他们肩负使命而来,当面提出签订盟书的条件。
重中之重,在婚礼举行之前,岑青必须完好地抵达暴风城,不容许有任何闪失。
“这是陛下的要求,血族必须遵守。”巫灵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淡漠、冰冷,胁迫摆上明面,不容许任何讨价还价。
九十九步只差一步,不可能在这时翻脸。
戈罗德心中恼怒,依旧要挂上假笑,状似大方地点头答应。
“这是理所应当。”他故作慈爱,伪装得近乎完美。奈何声音紧绷,泄露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我的儿子,我与朱殷的血脉,他是血族王冠上的珍宝。由他缔结两族的纽带,才能展现我们的诚意。”
“您是一位明智的国王。”弗兰拉长声音,语调轻慢,看似赞赏实则讥讽。
血族们的脸色并不好。
他们听得分明,巫灵压根不是在恭维。
怎奈现实所迫,即使听出话中的嘲讽,他们也要装聋作哑,避免对盟约造成影响。
接下来的时间,巫灵收敛态度,没有再挑衅血族之王的神经。
经过简单磋商,双方敲定使团出发时间,约定会面地点,就在血族王国与雪域交界线,也是乱军最活跃的区域。
戈罗德固然昏庸,终究不缺乏头脑。
他提前派遣骷髅骑士肃清部分区域,打开主要通道,为使团出行铺平道路,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希望一切顺利!”
倾向出兵的巴希尔,此时也知大局既定,不可能突然转向。
他只能压下心头不安,寄希望于和谈顺利,巫灵不会突然变卦,提出更苛刻的条件。
任务完成,巫灵们起身告辞。
弗兰代表几人出面,婉拒血族的宴会邀请:“很遗憾,我们必须尽快返回暴风城。”
血族的晚宴无法吸引巫灵,他们只会感到无聊。
与其在酒精和调情中浪费时间,被种种丑态污染双眼,不如立即出发返回雪域。
斗篷遮挡下,弗兰握紧雕刻精美的木盒。他希望能尽快赶回暴风城,将礼物送到巫灵王手中。
“很遗憾。”几人这样说,表情却无半点遗憾。
巫灵们起身向戈罗德告辞,举止优雅得体,态度无懈可击。哪怕有人想挑刺,此时也无从下手。
何况是血族有求于对方。
被当面拒绝扫了面子,戈罗德也不见恼怒。
他与他的大臣们极为善解人意,任由巫灵告辞后离开,没有强行挽留,更不会上前纠缠。
“扎克斯,去送我们尊贵的客人。”戈罗德说道。
“遵命,陛下。”外交大臣从位置上站起身,身后追随多名拥趸。他们作为国王的代表礼送巫灵走出王宫,来到城堡台阶前。
马车已经准备妥当,车前有仆人等候。
巫灵没有登车。
戈雅半掀起兜帽,修长的手指曲起,指关节抵在红唇边,发出一声响亮的哨音。
声音穿过雪幕,刺破狂风。
云后飞来四道暗影,盘旋许久的巨鸮振翅下落,俯冲时带起骇人的狂风,仿佛陨石从天而降。
怪异的鸣叫声响起,震荡众人的耳道。
宽大的翅膀扇动,凛冽的寒风一阵阵袭来,扎克斯等人站立不稳,几乎要被当场掀翻。
无视血族的狼狈,巫灵们一跃而起,先后落到巨鸮背上。
巨鸮振翅冲上半空,风向逆转,巫灵身上的斗篷向后翻飞,现出浅色的长袍和闪闪发光的宝石腰链。
几人站稳之后,巨鸮同时提速,化作白练冲向云后。
狂风再度袭来,比先时更甚。
相同的场景又一次上演,扎克斯等人遭遇风力冲击,头发向后撕扯头皮,手臂挡在头前仍无法睁开双眼。
他们连连向后退,背靠立柱避免摔倒。
少顷风力减弱,几人试探着移开手臂,发现城堡前空空荡荡,巨鸮和巫灵早不知去向。
残雪中刻画漩涡,一圈圈向外扩散,占满台阶前。
天空中乌云密布,四道白影似箭矢破空,在云中留下伤疤。缺口很快又被云层遮挡,变得了无痕迹。
雪花落在脸上,一阵冰凉。
扎克斯收回目光,放弃探寻巫灵的方向。
很显然,对方不希望被追逐,无论是否存在恶意。
“回去向陛下复命。”
话落,扎克斯率先脚跟一转,走向金碧辉煌的大厅。
穿过走廊时,他瞧见在墙边探头的侍从,猛然想起左娜递来的口信,对方希望见他一面,越快越好。
“不要被任何人察觉,尤其是国王。”
左娜的态度很是蹊跷,透出不同寻常的气息,扎克斯难免心生猜疑。他开始认真思量,究竟该如何避人耳目,采用隐秘的方式与对方会面。
这绝非一件容易事。
最关键的是,王后为何提出这种要求?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王后经历了什么,是什么导致她的改变?
怀揣着心事,扎克斯步伐沉重,一路无言。
来到大厅门前,面对精美的浮雕,几人停下脚步。
扎克斯快速收敛情绪,他抬起手,谨慎地覆上门板,向内推开大门。
一步跨入大厅,外交大臣重拾谄媚,脸上挂着谦恭的表情,不露半点破绽。
“陛下,巫灵已经离开。”
“你做得很好,扎克斯。”
解决一桩心事,戈罗德彻底放松下来。
他的爱好是举办宴会,通宵达旦宴饮,与美人们寻欢作乐,今天也不例外。
巫灵拒绝邀请,晚宴不会因此取消。
他向众多大臣发出邀约,邀请对方今夜留在王宫,与他共享美酒佳肴,沉浸于温柔乡中。
“事情定下,大家也该放松一下。”
对于戈罗德的邀请,大臣们自然不会拒绝。
随着国王一声令下,侍从们熟练地送上美酒,美人们翩然而至,宴会厅内充斥欢声笑语,觥筹交错间,一派奢靡景象。
“诸位,敬盟约达成!”
美酒与血色混合,空气中萦绕着糜烂的腥甜。
身段妖娆的美人在大厅内飞旋,赤脚踏着旋律,脚踝和手腕上的环镯互相碰撞,腰间的铃铛频繁震颤,叮咚作响。
戈罗德和大臣们全程举杯,都喝得酩酊大醉,在位置上东倒西歪。
有人在醉倒之前发出呢喃,声音含糊,话只说到半截,很难听清究竟在表述些什么。
美人们在席间穿梭,轻薄的纱裙飘荡,花蝴蝶一般诱人迷醉却难以捕捉。
王后左娜心神不宁,频繁派人打探消息。
得到的回答千篇一律,宴会厅内是一群醉鬼,戈罗德和大臣们都喝得烂醉如泥,昏睡不醒。
“扎克斯呢,他也醉了?”左娜坐在梳妆台前,半身镜浮动冷光,清晰照出她脸上的焦灼。
解开华丽的长裙,她身着一件宽松的睡裙,仍遮不住姣好的身段。
浓密的长发垂在肩后,一名侍女手持发梳跪在地上,仔细梳理她的长发,动作间小心翼翼。
探听消息的侍从站在门口。
他是血族和兽人的混血,兼具双方的外表特征,可惜没继承更多能力。
他体质孱弱也不够聪明,不可能有太大作为,被父母双方的家庭嫌弃。为了生存只能投身宫廷,成为一名身份卑微的仆人。
他幸运地被左娜挑中,成为王后的侍从。
他很珍惜这份工作,总是尽职尽责地完成命令,不敢有半点马虎。
“回答我,哈布克。”左娜沉声说道。
哈布克深深弯腰,额头低垂,谨慎回答:“是的,陛下,伯爵大人也醉了。”
随着他的动作,过长的手臂搭在地上,样子有些怪异。
他的母亲是兽人,父亲是血族,审美根本不在一条线上。如果不是父母都醉酒,稀里糊涂睡在一起,他根本没有机会出生。
尽管他也搞不清楚,是否该庆幸自己获得生命。
“真是耽误事!”左娜不满地抱怨着。心中清楚这件事不能怪扎克斯,国王举办宴会,大臣们尽数在场,如果他表现得特立独行,难免会惹来戈罗德猜忌。
何况巴希尔也在场。
这位丞相大人和她的兄长政见相左,一直在设法寻找扎克斯的错处。不慎被对方抓住把柄,事情会相当麻烦。
“算了。”左娜丢开发带,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
侍女疏忽了她的动作,来不及收手,不小心拽下几根长发。
看到手中的发丝,侍女吓得面如土色,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甚至不敢开口求饶。
左娜转身看向她,瞥见从她手中垂落的发丝。
“陛下……”一旁的女官心生不忍,想为侍女求情,就见左娜伸出右手,五指扣住侍女的头顶,染有蔻丹的指甲切开侍女的头皮,凶狠钻进她的头骨。
剧痛袭来,侍女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两颗眼球爬满血丝,怪异地向外凸出。达到极限陡然爆裂,飞溅开大片殷红。
粘稠的血滑过她的眼眶,漫过她的脸颊,顺着下巴滴落成线。
滴答。
血珠落地。
侍女的脸色迅速灰败,生命之火熄灭,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
左娜松开手,侍女的身体软倒在地,仿佛一具失去灵魂的布偶。
“真脏。”左娜捏紧指尖的血,指腹摩擦,厌恶地皱紧眉头。侍女混有太多外族的血,气味很难闻,她甚至不想尝一口。
一旁的女官终于回过神来。
她快步走上前,用手帕擦拭左娜的手掌。
“陛下,请息怒。”她说道。
“我的心情很糟糕,亲爱的蒂亚。”左娜的右手被握住,左手托起女官的脸庞,冰冷的嘴唇落在她的嘴角,“今夜留下来陪我。”
女官垂下眼帘,顺从说道:“这是我的荣幸,陛下。”
侍女的尸体被拖下去,血色蜿蜒过走廊,一路延伸至地下。
那里有驼背人在等候。
他们能熟练地处理任何尸体,保证不留一块骨头。
不同于王宫的喧嚣,今夜的黑塔格外安静。
黑骑士们没有留在卧室,他们结伴去往马厩,抓紧各自挑选战马。
寒冷的天气无法熄灭他们的热情。
三十人穿着劲装,马靴包裹强健的小腿,长裤勾勒出完美的肌肉线条。腰间勒着宽带,劲瘦的背影、强健的手臂和肩膀,无不使人血脉贲张。
骑士们依次穿过马厩,牵出心仪的战马。
马的数量足够多,能有效避免争抢。
纵使两人爱好相同,在有更多选择的情况下也能以协商解决,不会轻易发生冲突。
米诺选了一批枣红色的战马。
这匹马胸膛厚实,脖颈粗壮,四条腿强壮有力。红色鬃毛像流淌的缎子,牙齿也十分整齐。
他毫不怀疑,它能轻松踢死一匹狼。
佩诺尔特对一匹灰马情有独钟。他从口袋里掏出糖块,很快和战马建立起友谊。他温柔地抚摸马颈,手指穿梭在鬃毛间,轻松取得战马的信赖。
在他翻身骑上马背,牵引战马绕着黑塔小跑时,多数骑士仍在和新坐骑角力,试图用蛮力驯服对方。
这其中就包括米诺。
武力征服是黑骑士惯常的做法,确保能挑选出最合拍的伙伴。
反倒是佩诺尔特鹤立鸡群,做法迥异于旁人。即使有心效仿,没有他的亲和力也是枉然。
几名荆棘女仆出现在马厩。
她们没有着急出声,而是留在原地,饶有兴致地观察黑骑士们的动作。
直至三十人全部驯服战马,牵着坐骑小跑,她们才迈步走上前。
一名女仆捧着盒子,盒盖打开,里面是样式相同的指环。
一共三十枚,戒面镌刻文字,古老神秘,每一笔都暗藏着力量。
“殿下的礼物,代表诸位的骑士身份。”鸢尾双手捧起木盒,对围过来的黑骑士说道。
既是指环,也是印章,象征黑骑士的身份。
岑青对黑骑士做出承诺,给予他们地位、名誉和财富。
他正在实践自己的诺言。
“感谢殿下。”
黑骑士们没有谦让,各自上前取走一枚,利落地套上手指。
指环的材料很特殊,戒圈能够自行调整,稳稳箍住骑士们的手指,再大的动作也不会松脱。
“秘银?”认出戒指的材质,饶是黑骑士也不免惊讶。
“为何感到惊讶?你们知道殿下的身份,清楚他继承的遗产。”留下这番话,鸢尾单手扣上盒盖,侧头朝同伴示意。女仆们没有久留,一起转身离开。
目送她们的背影,黑骑士们交换目光,不自觉转动指环,摩挲着雕刻文字的戒面。
“纯正的王族。”
传承最古老的血脉,黑色头发,黑色眼睛,尊贵神秘,与王国共生。
黑骑士们仰头望向高处,透过茫茫夜色,锁定某一扇窗户背后。
那里灯火闪耀,光芒透出窗户,穿透荆棘的缝隙。光中包裹着他们誓言效忠的对象。
“我们遇上一位了不得的殿下。”佩诺尔特亲昵地蹭着战马,手指擦过战马额心,又喂给它一颗糖。
“难道不是一件好事?”里贝拉看向他,手里牵着一匹棕红色的战马。她喜欢热烈的色彩,就算是挑选坐骑,颜色也是先决条件之一,“我尊敬殷王后,可她过于善良,行事优柔寡断,还拥有太多泪水。她曾经醒悟,奈何大势已去,注定败于篡位者手中。岑青殿下显然不同。”
“没错。”米诺走到两人身边,转动着左手腕,缓解挫伤后的痛感,“我宁愿追随黑暗,为杀戮献出灵魂,也不想再经历相同的变故。”
回忆起往昔,黑骑士们同时陷入沉默。
他们是天生的杀戮机器,宿命是在战场厮杀,直至耗尽最后一滴血。绝非龟缩在流放之地,日复一日数着太阳升起落下,在漫长的等待中浪费生命。
“持剑而立,战斗至最后一刻,这才是黑骑士的归宿。”
黑骑士目光聚焦处,温暖的房间内,岑青手又在奋笔疾书。
在学习巫灵文时,他偶然读到一本诗集,突然灵感迸发,文思泉涌。
缠绵的词汇不断流出笔尖,在信纸上铺开柔情的溪流,最终编织成一张情网,每一个绳结都使人脸红耳热。
完成最后一个字,岑青停下笔。
“我还是很有天分的。”
他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确认没有语法错误,也没有文字上的歧义,单手打开桌上的盒子,把羊皮卷放了进去。
他开始期待出行。
从巴希尔送来的情报看,巫灵此次造访使出行时间提前。
戈罗德巴不得早早送他离开,然后宣布废除他的王位继承权。
岑青不可能让他如愿。
他必须让戈罗德知道,即使离开金岩城,他仍是血族王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这一点永不会改变。
为此,他需要加速巩固与巫灵王的关系。
“我未来的丈夫,亲爱的雪域之主,真期待与你见面。”
岑青扣上木盒,起身抻了个懒腰。
时间已经不早,他准备休息。
走向大床时,他弯腰捞起雪豹幼崽,使对方悄悄溜走的计划泡汤。
拉开床幔,岑青掀起厚实的毛毯,陷入柔软的床铺。
怀里抱着毛茸茸的一团,如同抱着一个小火炉,让他感到舒适。
困意如约而至,岑青闭上双眼,抛开复杂的思绪,在暖意包裹中沉沉睡了过去。
第19章
巨鸮飞行速度惊人。
四道暗影振翅翱翔,轻松穿越凛冽的狂风,日行千里。
弗兰等人站在巨鸮背上,精致的斗篷随风翻飞,猎猎作响。
兜帽在风中滑落,现出几人俊美的面孔。遇阳光自云后散射,发顶浮起朦胧光晕,肤色白皙得近乎透明。
暗影自高空掠过,似云中凝结的幻象,一闪而过的幻影。
巨鸮穿过平原,巫灵自高处俯瞰,遍地白雪皑皑,不见二色。
抵近血族王国北部边境,茂密的森林拔地而起,不同种类的巨木沿边境线绵延成带。
这座森林形成天然屏障,护卫血族王国数万年。
而今乱军四起,森林中的情况也发生变化。
昔日的屏障滋生危险,隐藏致命的危机,连边境骑士都不敢轻易涉足。
巨鸮在森林边缘飞过,背上的巫灵俯瞰下方,目光闪烁,眼底闪过一抹晦暗。
“荒芜森林,血族的禁林。”
森林以北横贯大河,河道既深且宽,最宽处超过千米。
寒潮来临时,河道大面积封冻,冰块从两侧向内挤压,在湍急的河水中碰撞破碎。少部分凝成冰台,下方隐藏恐怖的暗流,能轻松缠住一头巨鳄,将其拖入水下葬身河底。
边境多日暴雪,气温急剧下降。
宽阔的河道全部冰封,极目远眺尽是白茫茫一片。稍不留神望得时间长了,极可能损伤眼球造成雪盲。
巫灵要返回雪域,必须穿过荒芜森林,飞越一段封冻的河道。
几人来时,北部边境还算太平,乱军藏进峡谷和森林躲避暴风雪,边境骑士也退入坞堡得以休整。
怎料事态瞬息万变,上一刻风平浪静,无波无澜;下一刻就急转直下,掀起腥风血雨。
为使团出行顺利,戈罗德派遣骷髅骑士奔赴边境,专为打开边境通道。
他们的行动初时顺遂,没遇到任何阻碍,以至于众人粗心大意,一头撞进荒芜森林,不小心深入得太远,遇到藏匿在森林深处的堕落树人。
嗅到危险气息,堕落树人从沉睡中苏醒,腐朽的树根鼓出地表,大面积断裂雪层。
吱嘎。
怪声在林间传递,惊飞鸟群,骇走潜伏的野兽。
粗壮的树干表面龟裂,凸起一张张扭曲的面孔,五官清晰可辨,摆出各种怪异的表情,或怒吼、或惊叫、或诅咒,全部来自被屠杀吸食的怨魂。
他们杀气腾腾,快速抖落伪装的树叶,现出钢针一般的枝杈。
战马接连受惊,集体变得慌乱。
骷髅骑士全力挽住缰绳,上半身贴紧马背,终于勉强稳住身体,没有被甩到雪地中。
堕落树人无比危险。
凡是他们的聚集处,大片地层遭遇腐蚀,雪下近乎被掏空,暗中隐藏着无数陷阱。
坠入其中便如掉落深渊沼泽,会被大量树根缠住,在痛苦中日夜煎熬,动弹不得,直至血肉干枯沦为干尸。
堕落树人隐藏在森林深处,日夜积蓄力量,准备在雪停后发起袭击,拿下边境骑士守护的坞堡。
不想情况突变,骷髅骑士误打误撞,撕开了他们的秘密。
“吼!”
愤怒的吼声响彻森林。
为保护据点,他们不会放走闯入者,决心杀死所有骷髅骑士。
血腥的战斗无可避免。
骷髅骑士不会坐以待毙,队伍快速集结,向堕落树人发起回击。
战斗过程中,大量树根冒出地表,切断骑士聚集的可能。他们无法结阵,索性分成不同小队各自为战。
“杀死他们!”
队长一声令下,骑士们果断划破手掌,鲜血涌出伤口,没有向下滴落,而是逆向上涌,在骑士周围交织成带。
血色中升起骷髅图案,一个接着一个,立体悬浮在骑士头顶。
“杀!”
骑士们发出怒吼,松开缰绳双手持剑,在血骷髅的加持下发起冲锋。
血骷髅张开大口,吞噬竖满尖刺的树冠。
鲜红的血带穿过森林,在交错间越收越紧,有堕落树人被缠住,突然变得动弹不得。
不给对手挣脱束缚的机会,骷髅骑士策马奔至近前,长剑横扫,剑锋切开树干,斩断树干表面扭曲的面孔。
裂口处喷溅出黑绿色的液体,一种类似硫磺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浓郁厚重,几乎使人窒息。
骷髅骑士拉下面罩,有效隔绝刺鼻的气味。
他们为生存而战,不惜以命相搏,下手无比狠辣,气势一往无前。
堕落树人数量占优,反而陷入劣势。
战况陷入僵持,他们控制不住暴躁的情绪,不慎露出破绽,遭遇骷髅骑士疯狂冲击,包围圈变得岌岌可危。
巨鸮飞过森林上空,巫灵没有刻意隐藏自己。
恐怖的气息压下,交战双方皆有所感。
堕落树人仰望头顶,出于对巫灵的畏惧,顿时变得恐慌。骷髅骑士抓住时机撕开包围圈,不顾一切冲了出去。
战马扬起四蹄,洪流般冲出森林。
堕落树人阻拦不及,个别还被撞倒,树干遭遇马蹄踩踏,发出愤怒的咆哮。
巫灵们居高临下,把一切收入眼底。
“看情形,也不全是酒囊饭袋。”弗兰如此评价。
“对比曾经的血族王骑士,他们依旧太弱,竟然被一群堕落树人困住,有负王家卫队之名。”另一名巫灵开口。他有一头银蓝色的长发,瞳孔是浅蓝色,仿佛清澈的海水。
“德兰尼亚,你太苛刻了。”弗兰侧头看向同伴,啧了一声。
“这不是苛刻,而是实事求是。”德兰尼亚坚持自己的观点。对于骷髅骑士,他给出的全是负面评价。
“篡位者掌权,贵族们尸位素餐。参考血族上层变化,你就不会为此感到奇怪。”戈雅突然出声,加入两人的话题。
弗兰和德兰尼亚对视一眼,默契地结束争论,认同戈雅所言。
“一个沉迷酒色的昏君,却有攥紧权力的手腕。贵族们为利益汲汲营营,没有半点进取心。这份盟约不会改变血族衰弱的现实,只是在拖延时间。”戈雅一针见血,道出血族面临的困境。
“除非有新势力崛起,采用铁腕手段重整王国,否则一切不会改变。我们将有幸见证血族的衰亡,以一种预料中的方式。”
戈雅的声音落下,转瞬消散在风中。
巨鸮振翅北行,巫灵们停止交谈,尽数远离边境战场。
他们离开不久,边境骑士突然出现。
在队长的带领下,部分骑士冲入森林,快速接应骷髅骑士,集体调头奔向坞堡。
堕落树人追至森林边缘,遭遇提前埋设的陷阱,被迫停下脚步,摇晃着树冠发出怒吼,声音惊天动地。
骑士们没有回头。
暴雪天气,无尽密林。
战况对他们很不利,莽撞没有任何好处,只能带来死亡。
“快!”
边境骑士在前方带路,骷髅骑士在后策马狂奔。
众人冲进坞堡,留守人员迅速转动绞索,关闭坞堡大门。
一场惊心动魄的竞速,终于死里逃生。
骷髅骑士陆续翻身下马,样子狼狈却态度傲慢,自恃身份,吝于对边境骑士表达感谢。
他们仍旧高高在上,以恩赐的口吻说道:“你们做得不错,但可以来得更早。我们宽容你们的懈怠,不会为此事计较。回到王城后,我们会向陛下提议,增加你们的补给。”
此番言论出口,气氛陡然凝滞。
没有感谢救命之恩,更像是在当面挑衅。蔑视鄙薄的态度,根本不将对方看在眼中,如同睥睨蝼蚁。
好心救了对方却被反咬一口,以恶劣态度对待,当面大放厥词,边境骑士无不火冒三丈。
“这就是你们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早知如此,就该让堕落树人宰了你们!”
“一群鼻孔朝天的公子哥。”
“骷髅骑士,英勇的王骑士?真是可笑!”
边境骑士愤愤不平,根本没有压低声音,言辞间充满火药味。
骷髅骑士心生怒意,面子挂不住,血骷髅骤然凝聚,压向声音最大的几人。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