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是因为孩子出生了吧,总能改变一些事情,哪怕是酷酷的沈越。
这么想着的时候,严浩就侧过脸看了自己的女朋友一眼。
心里面也想着赶紧跟何珊结婚,生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而严浩身旁的何珊看到沈越和唐舒的举动,立马就黑了一张脸,埋头吃自己的饭,全然不知道严浩此刻的想法。
刘婶坐在庄大成的旁边,便对他说:“你也老大不小了,看看这一桌,就你一个小伙子没找对象,赶紧找一个吧。”
“哎哟,刘婶我也想找啊,要是真那么容易找到对象,镇子上就不会有这么多光棍了。”庄大成夹了一块鸡中翅,刚刚准备吃掉,被庄晓菲踩了一脚。
他咬牙切齿“嘶”了一声,只好把那鸡中翅丢她碗里,又笑嘻嘻对刘婶说:“婶儿,你要是有什么侄子外甥没结婚的,先给我姐介绍个对象呗,她也老大不小了,她嫁不出去我爸我妈都要愁死了。”
气得庄晓菲直接夹了个鸡冠子塞进他嘴里:“闭嘴!”
“我跟你能一样吗?我这是不想找对象,而你——那是人家没看上你,所以你找不到对象。”
唐舒笑了笑:“不着急,你们都还年轻,遇到自己喜欢的不容易,慢慢找。”
听沈越说,庄晓菲和庄大成就差了一岁多,她满打满算也就二十三,其实还是挺年轻的。
庄晓菲感激地看了眼唐舒,笑道:“就是,我还年轻着呢,着什么急?”
“屁,像你这么大年纪的女生,孩子都满地跑了!”庄大成就喜欢跟她顶嘴,两人就没有停战的时候。
又闹了一场,最后庄大成被庄晓菲揍了一顿,才安静下来。
打打闹闹的,差不多三点才吃完一顿饭。
糖糖一直不肯睡午觉,平时中午就玩两小时,两点左右就会犯困,然后一觉睡到下午五点。
今天大概是来的人多,大家说说笑笑的,她也很精神。
吃过了饭,庄大成和庄晓菲回去店铺看档口,沈越收拾了碗筷,跟刘婶去了厨房洗碗。
唐舒就抱着糖糖在客厅跟他们闲聊,严浩看着孩子那胖乎乎的样子,有点羡慕地说:“孩子真可爱,眼睛大大的,好像会说话。”
当听到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时,唐舒心里面也高兴,便说:“她爸也是这么说。”
严浩看了眼旁边坐着喝茶的何珊,便故意拉着严子康问:“康康,你看妹妹可不可爱?”
严子康看着糖糖好几秒,才缓缓地说:“她很可爱。”
严浩笑着问:“那你想不想要一个妹妹?”
过了大概半分钟,严子康点头:“想要。”
严浩笑了起来,突然牵住了何珊的手,说:“那我跟你珊珊阿姨早点结婚,给你生个可爱妹妹。”
何珊别扭地想要抽出了自己的手,还没说话呢,就听到了严子康轻描淡写说了一句:“我不喜欢她。”
这话一落,在场的几个人都尴尬不已,偏偏严子康一脸的坦然,完全不觉得自己有说错什么。 严浩一脸的为难,第一时间就是看向何珊,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说:“孩子不懂事,你别听他瞎说。”
何珊闷了一肚子的气,心里憋屈得不行,忍了忍,最后还是狠狠甩开了严浩的手,拿起自己的那个包,直接走出了他们家。
严浩见状,也待不下去了,跟唐舒说:“嫂子,让你见怪了,我去看看珊珊怎么回事。”
唐舒也没料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点了点头:“你去吧,好好跟她说一下。”
虽然唐舒并不喜欢何珊,不过看严浩可是紧张得很。
“好好,你帮我跟哥说一声,我先回了。”
最后,严浩拉着自己的儿子,快步追了出去。
沈越出来的时候,看到客厅少了人,不过他也没问,倒是唐舒主动把这事说了。
唐舒最后说了句:“严浩还挺紧张他女朋友的,急冲冲开着摩托车追了出去。”
唐舒看沈越身上还围着围裙,是在生孩子之前她硬要买的,还是粉红色的小熊。
结果买回来之后她一次都没用过,沈越被迫接受用了两次,两次之后就没有半点心理负担,用习惯了。
“嗯。”沈越表情淡淡的,也没说什么,一手拽下了身上的围裙,才说:“浩子现在有钱,他们能成的。”
唐舒瞬间明白了沈越的话,要是严浩没钱,也找不到这么年轻漂亮女朋友。
沈越伸手接过唐舒怀里的小家伙,在她脸上蹭了两下,皱眉:“你怎么还不睡觉?今晚又要当夜猫子。”
唐舒心疼道:“刚刚人多,她精神得不得了,等会你带她回去睡一觉吧,你忙了大半天也累了。”
沈越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过了唐舒的手腕,“你也跟我们睡一会。”
进了房间之后,沈越又补充了一句:“要不我一个人先去南方看看?孩子现在还太小,我不放心你们跟着到处跑。”
唐舒倏然皱起眉头,问他:“怎么?你一个人去南方赚了钱也想找个年轻漂亮的?然后把我们丢在这里?”
沈越被她气笑了,把小家伙先放回去床上,忍不住揉了揉她细软的头发,说:“还真一孕傻三年是吗?”
“老子就是有钱也不会找!”
唐舒不满他把自己梳好的头发弄乱,直接拍开了他的手臂,想起何珊刚刚看沈越的眼神,道:“那可不一定,有了钱之后就是你不找,也多的是女人扑上来。”
这可不是瞎说的,唐舒上辈子的亲爸在她母亲去世后,又娶了三个老婆,还一个比一个年轻。
到了一定阶级,哪怕你已经六七十岁,也有不少女人前仆后继。
沈越看着女人的眼睛,眸子沉了沉,用旁观者的口吻跟她说:“真要有那么一天,你就拿着钱,带女儿走得远远的,这样子的男人有什么可惋惜的。”
唐舒被他的话逗笑了,狠狠捏了一下他的手臂,说:“我跟你说认真的呢!”
沈越直接把唐舒摁倒在床上面,直视她的眼睛:“我也是认真的。”
而且,他也不会找其他人,尽管唐舒不愿意相信。
“算了,不跟你扯。”唐舒撇了脸,被沈越那深邃的眼眸看得心砰砰乱跳,总感觉他们现在这个姿势有点危险,两人的四肢紧贴,那薄薄的衣衫根本无法抵挡男人那炙热的体温,烫得她脸蛋忍不住一热。
唐舒翻了个身面对着孩子,往里面挪了挪,让沈越也躺下来,喃喃道:“要不明年过了年再去吧,反正你现在的早餐档跟牛杂档也能挣钱。”
“还不够。”沈越平躺下来,一手枕在脑后,看着帐顶轻轻道:“我不想我们的女儿以后为了钱,随随便便找个男人。”
以前的他可以说是过得浑浑噩噩,对钱没有太大的执念,可今天看到了严浩,他迫切想要出人头地,但并不是像唐舒说的,找什么女人。
而是想要给他们的孩子,还有唐舒更好的生活,让她们不要为了钱而委屈自己,去迁就不喜欢的东西或者人。
唐舒回过头去,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伸出手臂抱住了他,耳朵贴在他的肩窝处。
沈越的身体慢慢僵滞起来,呼吸也粗重一些,然后微微侧过头对上了女人的目光,猝不及防低头吻住了唐舒那嫣红的唇瓣。
两人的气息交织着,唐舒被男人那滚烫的体温烫得脑袋瞬间变得一片空白,一只手揪住了沈越的T恤,微微昂起头回应着他。
空气好像瞬间凝固住,唐舒只能听到到自己的心跳声,乱七八糟的。
忽然,“啊——”一声刺耳的啼哭,在寂静的房间响起。
唐舒忍不住推了推男人那热得发烫的身体,有点失落地说:“要不,先哄一下你闺女?”
“……”
沈越认命地松开了怀里软绵绵的女人,很轻很轻地叹息了一声。
*
过了几天,街道办的人上门,是来催唐舒去上环,还有让孩子去接种疫苗。
不过唐舒那会儿正好带推着孩子去了庄大成的粮油铺,等回到家的时候,刘婶才跟她说了这件事。 等沈越卖完牛杂回来的时候,唐舒想了想还是把这件事跟他说了一下,然后问:“那个不去上环行不行?或者是交点罚款?”
听说上环之后容易引起妇科病,有些严重的还会出现身体不适。
退一万步说,她真的很怕疼,不想去!
唐舒知道这年头计划生育很严,听说农村户口第一胎是女儿,还可以生二胎,不会强制你去结扎或者是上环。
但沈越是城镇户口,虽然沈越自己也说没有打算要二胎。
但政策是政策,人家街道办的人也是落实政策罢了。
沈越望了她一眼,才说:“明天我去街道办问问。”
唐舒也不放心沈越一个人去,便说:“反正明天要给孩子上户口,又要打疫苗,我跟你一起去吧。”
第二天,两人一早出门就先去把小家伙的户口给办了,人并不多,而且上户口也没有后世那么繁琐,很快就搞定出来。
上了户口之后,他们又去了一趟街道办,沈越看她似乎有点紧张,便让她去隔壁的云吞店坐着,说:“你就在这边等我,我去跟他们说一下。”
唐舒担心地看来看他,“会不会强制拉你去……”
然后她做了个咔嚓的动作。
沈越好笑地说:“不会,不是你说的吗?现在是法治社会,放心,很快就好。”
说完,直接走了进去街道办办公室里面。
等了大概几分钟,沈越就从街道办出来了,说:“可以了,不会再让你去上环。”
唐舒不敢相信沈越居然这么快把事情给办好了,一脸担心地拉着他看了又看,才问:“他们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沈越想伸手揉一下她的头发,但知道这在外面,不好梳理,便曲起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子:“不放心的话,等会回家让你检查一下,保证完好无损。”
唐舒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正经点,这还是在外面呢,你是交钱了吗?”
她不大相信沈越的话,总感觉没有那么简单。
沈越模糊不清地点了点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伸出手从唐舒怀里抱过了孩子,指着斜对面的照相馆说:“不如我们一起去拍个照,等会再去给孩子打疫苗。我们的闺女这么可爱,拍的照片肯定会很好看。”
说完,便直接拉过唐舒的手,往照相馆走去。
小家伙好像听懂了他们的话,高兴地蹬了蹬腿,还发出兴奋的“啊啊”声。
第26章
临走进照相馆的时候, 唐舒突然看到了对面一棵大树下,站着一个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女孩子, 怔怔地看着他们。
唐舒正想问一下沈越认不认识那个女生, 男人却拉着她快步走进照相馆。
小镇子上的照相馆不多,店铺面积也比较小, 刚进门就感觉到一阵浓浓的年代味扑面而来, 只见那收银台旁边隔开了一个小小的空间,贴着一张颜色鲜艳的背景墙画报,看那个背景好像是帝都的颐和园,旁边还有一排服装和小孩子骑的三轮车。
正值炎夏,今天唐舒给孩穿上了一条小裙子,是她之前用刘婶家的缝纫机自己做的, 还是粉粉嫩嫩的颜色,上面点缀着几朵从她以前旧衣服拆下来的蕾丝花边卷成的小花, 看着非常可爱。
孩子的头发又长长了一些, 本来小家伙出生的时候头发就很浓密, 所以出门的时候唐舒给她扎了两个小揪揪, 像两根小天线。
时间还很早,加上今天也不是墟日, 照相馆老板大概也没想到这么早有人来, 一直哈气连天。
沈越抱着小家伙上前去, 直接说明来意。
老板笑了笑:“哦拍照是吧?过来这边。”
老板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问:“要不要换衣服?换衣服加一块钱。”
唐舒直接拒绝道:“不用了,我们直接拍。”
小家伙本来穿的就是新裙子, 而且她月龄小,这些衣服她是不敢给孩子穿, 估计也不适合她穿。至于唐舒身边的男人,他那将近一米九的挺拔大高个,就是披个麻袋也好看,倒也不用特地给他收拾。
唐舒想了想,指着旁边一对红色头花,说:“老板,我想给孩子戴上这个。”
老板也是个好说话的,笑了笑:“行行行,你家这是女娃娃是吧?女孩子拍照都是喜欢这种的,我顺便再给她点一颗红点,显得可爱俏皮一点。”
唐舒看着老板拿了一支点红痣的毛笔,手脚麻利在孩子两眉毛中间轻点了一下,好像一颗小小的红痣,然后把红色头花让唐舒给孩子戴上。
老板看着孩子那胖嘟嘟的小脸,笑道:“要是孩子大一点,还可以让她骑着小三轮拍,那个最多孩子拍了。”
照相馆也有不少孩子过来拍照的,但是像沈越怀里这么小的孩子还是比较少见。
很多人都觉得孩子婴儿时期样子都差不多,没必要拍,而且这么小的孩子基本上不是睡觉就是哭闹。
不过现在看这小奶娃倒是很乖巧,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不哭不闹的。
“好啊。”唐舒笑眯眯地说道:“等孩子大一点,我们再给她拍那个小三轮的,到时候等她长大之后可以翻开小时候的照片看看。”
唐舒小的时候也拍过一些照片,但是基本上都是她自己的单人照,有些是跟她母亲和外婆,或者是几个堂姐。
但居然没有一张是跟她父亲拍的,难得沈越愿意跟孩子拍照,肯定不能扫他的兴。
一旁的沈越微微笑了笑:“行啊。”
唐舒拉着沈越过去挑背景图,男人有点嫌麻烦地说道:“这个不就挺好的?”
“……”
唐舒压低了声音喃喃道:“是挺好的,不过以后要是有机会去帝都,我们到时候再给孩子在颐和园拍一张。”
这个背景图一看就是假的,唐舒不是很喜欢,宁愿要一些花花草草的,或者是天空那种素净的背景图,虽然看着也很假,但起码不会太违和。
沈越本来还嫌麻烦,不过听见唐舒这么一说,忍不住一笑,然后走到她的身边,跟她一起选背景,然后指了指最上面那张说:“那就要个大草原的吧。”
唐舒看了一下沈越说的那个图,是个大草原,后面还有蓝天白云,有点像Windows XP系统那个常见的壁纸,但是这个的大草原要小一点。
唐舒点了点头:“那就要你选的这个。”
老板闻言,便给他们吧背景图换上,一边摆弄着照相机,一边跟他们闲聊:“很多人都喜欢那些欧式风格的城堡,或者是帝都几个热门景点,你们这个倒是素雅了点。”
唐舒跟沈越坐在背景图前面的一张白色长椅上,拍照前还特意给孩子把两个头花给弄好,免得歪了不好看。
拍了几张之后,沈越又主动让老板换了一张湖边柳树的背景,又嚓嚓嚓拍了好几张。
小家伙倒是挺配合的,除了刚刚开始有点好奇不看向前方,后面的好几张都被老板手里那个沙锤的声音吸引了,大眼睛一直朝照相机的方向看。
不过后来给她换帽子的时候开始不耐烦了,扁起了嘴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唐舒见不得孩子哭,换了三个背景图之后就抱着孩子站在一边哄。
沈越去挑照片,也不知道这男人有没有仔细挑,最后居然要了二十三张照片,跟老板说:“底片我也要。”
结账的时候,唐舒看他递出去三张大团结,差点没让她血压飙升。
沈越看出了唐舒的不高兴,对她说:“老板说送我们三张,其实就花了二十张的钱。”
“……”
敢情这人还觉得很划算?
*
离开照相馆之后,沈越就抱着孩子往接种疫苗的诊所走去。
唐舒出门口的时候想起刚刚见到的女孩子,就跟沈越说了一下,然后问他:“是不是你同学?”
但是也不太可能,那个女生身上穿的校服好像是高中的,沈越今年二十一岁,按年龄算他的同学全都毕业了。
沈越对这些事不上心,沉声道:“镇子就这么大,认识我也不奇怪。”
唐舒回忆了一下,皱了皱眉:“确实不奇怪,但是她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怎么说呢?
刚刚那个女孩子直勾勾看她的眼神有点愤怒,甚至还有点嫌弃,像是看一个敌人。
可是唐舒根本没有见过她,两人可以说是第一次见面,她哪来的愤怒?
该不会是沈越在哪惹下的风流债吧?
正这么想的时候,沈越恰好偏过脸来看她,正好对上女人那探究的眼神,几乎是一秒就读懂了她的意思,皱眉道:“别看我!”
“不关我的事。”
“哦。”唐舒还是信得过他的,笑了笑问:“那等会你抱着糖糖打针,还是我来抱?”
孩子在医院的时候已经接种过一针卡介苗,手臂上现在有一个疤痕,月子里那时候针口发过脓,每次沈越给小家伙洗澡的时候都会问一遍,会不会那些疫苗有问题。
唐舒只好跟他说大家都是这样的,不过沈越还是不放心,居然跑去问刘婶,让她去别人家去看看其他孩子是不是都这样。
尽管后来知道每个小孩子都会留下一个疤痕,但是沈越依然觉得那些疫苗能不接种就不接种,唐舒每每都狠狠翻一个白眼给他。
沈越看了她一眼,表情有点洋洋得意:“孩子喜欢跟我,我来吧。”
“……”
昨晚不知道是谁哄了大半个小时,孩子还在哼哼唧唧,最后还得是她这个当妈的出手,三分钟就把小家伙给奶睡了。
唐舒对他眯眯笑道:“就是,孩子最喜欢你了。”
沈越一脸被愉悦到的表情,抱着孩子走进了诊所,边走边说:“这还用说。”
第27章
诊所人不算多, 九十年代还没全面普及免费疫苗,都是自愿原则,而且这些疫苗都是要收钱。
唐舒登记完孩子的资料, 等了大概十分钟就轮到他们。
沈越听着诊所里面那此起彼伏的孩子哭闹声, 眉头一直紧皱着,时不时还伸出手捂住小家伙的耳朵。
唐舒听到有人喊“沈星瑶”, 便拉着沈越的手臂, 走进了接种室里面。
有个穿白色护士服的姑娘拿着一张登记单,对他们问道:“叫什么名字?”
“沈星瑶。”
那护士闻言便示意他们坐下,然后说:“坐这边来,大人抱着孩子侧着坐,今天打左手臂。”
说完,就拿出了一支针管, 开始上药水。
直到这时候,沈越才忍不住皱着眉说了一句话:“这么长的针。”
说完, 那抱着孩子的手臂又紧了紧, 小家伙依旧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出来了将近一个小时, 她又开始犯困了,张着小嘴巴打了个哈欠, 往沈越的怀里钻了钻。
“哪有多长?大家不都这样打的?”唐舒无语地拉着他坐了下去, 催促他:“快点吧, 等会你闺女要睡觉了。”
那护士看了看沈越那英俊的脸庞,而他怀里的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一双无辜又懵懂的大眼睛直视着前方, 忍不住笑了笑:“放心很快的,一下子就好, 你抱住她不要动。”
确实是挺快的,针扎下去的时候孩子还眼勾勾地看着抱她的沈越,等那护士把针拿走,把棉花摁下去的时候,小家伙才瘪了瘪嘴,“哇”的一声,直接啼哭起来。
沈越看小家伙哭得那么厉害,正要哄,那护士就提醒道:“记得下个月过来打第二针。”
唐舒看到沈越那纠结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好的,我们到时候再过来。”
沈越直接把小家伙的脑袋捂进怀里,一只手还捂住了她的小耳朵,抱着她往外面的等候室走去,那心疼的模样,看得唐舒还以为孩子出了什么事。
小家伙也是个人精,才小不点大,好像就已经知道谁疼她,红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靠在沈越的怀里,嘴巴还哭哭啼啼,委屈极了。
沈越一边走还一边跟小家伙嘀咕:“不要听她们的,下个月我们不来。”
唐舒忍不住说他:“以后孩子要被你宠坏了,下个月不来,这一针就白打了。”
沈越看了她一眼,“哪有那么容易就宠坏?”
“再说了,宠坏就宠坏,她开心就行了。”
“……”唐舒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这人,没救了。
*
从诊所出来,两人又去了一趟菜市场。
正准备回去家里的时候,就碰到了严浩跟他的女朋友何珊。
严浩正一脸讨好地跟何珊在说些什么,因为隔着有一段距离,唐舒也听不清楚。
而一旁的何珊则抱着手臂,一脸的无动于衷,甚至还露出了有点厌烦的表情,不情不愿地点了两下头。
正当沈越准备带唐舒和孩子回去的时候,严浩就扬起声量喊道:“哥,嫂子。”
说着,便小跑着朝他们走来。
唐舒对他笑了笑,问:“回来啦?”
听沈越说,严浩工作的地方在市里面,一般两三个星期才会回来一次,不过距离上次去他们家吃饭,也就过了几天。
“嗯,回来跟我爸妈商量点事。”严浩热得满头大汗,用手背直接擦了一下,有点腼腆地说了一下他和何珊准备结婚摆酒的事情。
唐舒笑了起来,对他说:“恭喜啊。”
严浩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温声道:“谢谢嫂子,看到你跟我哥感情这么好,我也很羡慕,干脆就早点定下来。”
他也没说他爸妈不同意的事情,但现在两个老人也管不着自己,只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等以后他们结了婚生了孩子,他们自然就会同意。
唐舒便顺着他的话道:“定下来也好,以后一起过日子,踏实点。”
虽然她也不知道何珊是不是喜欢严浩,但是看得出来严浩对她非常上心。
严浩听着唐舒这话,宽慰地笑了笑:“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然后又说:“因为我比较忙,没有时间准备太多东西,而且她那边的亲戚过来我们镇子也不方便,所以珊珊就说到时候在市里的饭店吃个饭,你们有空的话,一起过去吃饭。”
然后补充道:“就老范他经常去那个饭店,哥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沈越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到时候我再过去。”
严浩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沈越又说:“你嫂子就不去了,孩子还太小,去那么远不方便。”
严浩倒是一脸理解的表情,笑着说:“没事,到时候你给嫂子打包点好吃的回来。”
闲聊了几句之后,严浩大概是怕何珊生气,跟他们道了别,快步走回去。
本来刚刚还有点失落的他,跟沈越聊了几句之后就变得精神多了,信心十足对何珊说:“珊珊你放心,我爸妈那边我来搞定就行了,你不用想那么多,那个礼金我后天送你们家去。”
何珊听了这话,心里好受了一点,余光瞥了眼那边走远的沈越和唐舒,问他:“你跟他们说了我俩摆酒的事情没有?”
严浩点头:“说了,我跟我哥打小就认识,肯定得叫上他的。不过嫂子带着孩子不方便,估计到时候不过去。”
“哦,那就好。”何珊想了想,又说:“我提醒你啊,虽然你跟沈越交情不错,但他要是给我们随份子钱,你得收下。别傻乎乎的讲什么义气,不然这婚宴是办了,到时候咱俩得亏死。”
严浩有点为难,沈越跟唐舒是没有摆酒的,他当时也没有随过份子钱。
那天去沈越家,也就买了个小礼物给孩子,不值什么钱。
但是沈越以前也没少帮过他,严子康刚出生就进了保温箱,大部分医疗费都是沈越出的。
沈越知道他家困难,他后来一直都没有跟他提过那些钱,去年年初的时候他先还了两百块给沈越,结果他回头就给严子康买了补品送到他家里头去。
如果就那么一点份子钱也要跟沈越计较,他自己都感觉有点不厚道。
但是对上何珊的眼神,严浩还是点了点头先应下,反正到时候给回他哥就是了。
何珊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挽起了严浩的手臂,说:“等会我们回去市里,一起去挑个戒指吧,看电视上人家结婚都有交换戒指的环节,我们到时候也要像电视上那样子。”
严浩有点为难地皱了下眉,但很快就点头应道:“好,都听你的。”
何珊看了眼那越走越远的沈越和唐舒,舒了口气。
虽然沈越是长得好看,但没钱的男人也就跟个摆设差不多。
前几天她在沈越家里吃饭,也没见到唐舒身上戴有一个半个首饰,估计他们也买不起。
何珊高兴地笑了起来:“不要买那种金戒指,土死了。我要那种白色金子的,上面最好带颗钻石,我看范哥他女朋友就有戴过。”
严浩提醒道:“以后要是见了范哥他老婆,你可别瞎说。”
何珊白了他一眼:“知道了,这有钱男人找几个情人不是正常吗?我肯定不会乱说的。”
接着何珊就瞥了一眼严浩,皱着眉:“你可不能找,以后工资都要上交给我!”
严浩摸了摸头,笑着说:“我也没那个钱,你放心吧,以后工资都给你。”
*
那边的沈越和唐舒回到家的时候,孩子已经睡下了。
沈越给她换尿布的时候,小家伙也没有醒,睡得很熟。
不过可能是因为刚刚打过针,即便是睡着,但偶尔会微微抽搐一下,好像被吓到过的样子。
沈越不放心,让唐舒跟孩子一起睡一会儿,他去做饭。
差不多十二点的时候,沈越才叫醒她,不过孩子依旧还在睡。
唐舒看了眼熟睡的孩子,压低了声音:“正好,我们先去吃饭,等会孩子醒了又得抱。”
沈越拿起床上那张被子的一角,往小家伙肚子盖了上去,说:“好了,去吃饭吧。”
虽然天气有点热,但是刘婶经常提醒他们,就算身上不盖被子,但肚子一定得盖一盖,不然容易拉肚子。
每天晚上沈越都会醒三四次,就是给她和小家伙盖上肚皮,然而他自己却依然我行我素,别说往身上盖被子,简直恨不得光着膀子睡。
吃饭的时候,唐舒一脸八卦地跟沈越说:“真神,你居然真的说对了,严浩和他女朋友真能成。”
而且速度也超乎想象的快。
这才过去了几天,两人居然已经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沈越一听,没好气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唐舒夹了块红烧排骨放进嘴里,有点疑惑地问:“你觉得他们能长久吗?”
沈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我怎么会知道?”
然后给她夹了一块鸡中翅,他发现唐舒就爱吃爪子翅膀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啃的,要肉没肉。
想了想,沈越又说了句:“严浩就喜欢那一搭的,严子康亲生母亲也差不多。他见过鬼也没怕黑,就算没有这个何珊,也会有下一个何珊。”
至于能不能长久,主要还是得看女方。
严浩虽然长得不算好看,但是对女人还是挺真诚大方的,看他那个样子,对何珊也是很在乎。
严浩现在手里有了点钱,要真想把日子过起来,也不是难事。
而且严浩也是不听劝那种人,他提醒过他几次,老范那边不能干。
可严浩当什么都没听过一样,还越踩越深。
唐舒抬起头看着他,忍不住笑着好奇问:“那你喜欢哪一搭的?”
按理说,沈越这种长得好看的男人,肯定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尤其是年少青春的时候,大家的感情都很纯粹。
可能会因为成绩优异喜欢对方,也可能会因为对方打篮球帅气而暗恋你,像沈越这种身高长相都优异的男人,应该情史比较多才对。
沈越头也没抬,语速很快地应了句:“哪一搭都没兴趣。”
要不是唐舒,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要结婚生孩子。
这男女关系对他来说,比国际关系还要复杂。
“……”
唐舒瞥了他一眼,有点怀疑地盯着他。
沈越对上唐舒那怪异的目光,话刚到嘴边就听到了孩子突然哭起来的声音,然后直接站了起来,往房间走去。
等了好一会才从房间出来,出来的时候还抱着刚刚睡醒的小家伙。
唐舒看着孩子还没睡醒的可爱模样,忍不住轻捏了一下她肉乎乎的脸蛋,说:“每次吃饭的时候都准时醒来,你是闻到菜香了吗?小馋猫。”
好几次这小家伙明明都在睡觉,有时候刚睡下不久,但只要他们坐下吃饭,这小家伙就变成顺风耳似的,准会醒来。
沈越抱着孩子坐回座位上,挑了挑眉:“多精明,以后准不会吃亏。”
唐舒哭笑不得,说:“那我赶紧吃了,等会我来抱她吧。”
“不着急,你慢慢吃。”沈越一只手抱着孩子,并没觉得哪里不方便,反而觉得挺开心的,便说:“吃那么快对胃不好。”
以前他不怎么喜欢跟别人吃饭,就算一起吃饭也不会跟别人闲聊天,飞快解决了就直接走开。
但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哪怕抱着孩子不怎么方便吃饭,他也觉得很有趣味,吃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一家三口坐在桌子旁有说有笑,和乐融融。
*
过了两天,唐舒一大早被一阵鞭炮声吵醒了。
小家伙原本睡得好好的,突然也不安地扭了扭小小的身体,然后哇哇大哭起来。
沈越本来在外头弄着早餐档的东西,听见孩子哭起来,急急忙忙走进房间,手上还沾着面粉,没来得及洗干净。
沈越看唐舒已经把孩子抱起来哄,便坐到床边的椅子上,问:“没事吧?是不是吓到了?”
唐舒看了眼窗外,夏天天亮得比较快,这会儿已经很光亮,但估计还不是很晚,那鞭炮声依然在持续着。
便摇了摇头:“没事,估计是没听过鞭炮的声音,我哄哄她就好。”
“你去忙吧,不然等会儿该晚了。”
最近镇子上的中学和小学都放暑假了,客流量少了一大半,沈越和刘婶就换了个地方,去镇子大街那边摆摊。不过路程远了几百米,还得跟其他人抢位置,所以要比以前提早半小时出门。
学校放暑假了,虎子的姐姐也从高中回来,刘婶平时要看着他们,也不是每天都跟沈越出摊。
沈越也不放心,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耳垂,轻声说:“好,早餐已经做好了,放在锅里热着。”
想了想,他便说:“把孩子给我,我帮她换尿布,你先去洗漱。”
唐舒点了点头,快速洗漱过后,准备让沈越先去忙早餐档的事。
想了想,她好奇地问:“怎么鞭炮声那么多?今天是什么日子?”
沈越听着外面断断续续的鞭炮声,却摇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谁家有喜事?”
接着他低头对着小家伙笑了笑:“不用怕,烧鞭炮而已,等过年我们也烧两串。”
刚好刘婶端着几笼包子进客厅,听到他们的对话,便说:“是李红梅家那个小儿子要娶媳妇了,今天好像是去下彩礼。”
唐舒记得那个李红梅,就是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在巷子大路讲沈越坏话的妇人。
也是小说中男主角的母亲,原来男女主这会儿还没结婚啊。
唐舒还挺好奇的,也不知道他们都长什么样。
刘婶说起了八卦,那精神劲儿就上来了,一顿噼里啪啦的,比外面的鞭炮声还要热闹,直接把李红梅那儿子江恒和他女朋友杨玉婷的事情说了个底朝天。
唐舒听完刘婶的描述,感觉跟书里描写的剧情差不多。
江恒和杨玉婷是同学,两人从校服到婚纱,他们都是学霸,后来一起上大学,又一起到大城市拼搏,成为了人生赢家。
刘婶想起了之前她家男人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说:“听说江恒现在可本事了,大学还没毕业呢,就已经找到一家外企,一个月工资有差不多一千呢,原来大学生真的很吃香呢!”
“我也要让虎子他姐姐考个大学才行,以后才好找工作。”
说完又有点后悔,刘婶看了看唐舒和沈越,怕他们心里不好受,赶紧补充道:“不过有一门好手艺也是很重要的,看沈越现在,就是卖包子卖牛杂也能赚不少钱,以后还有那么长的日子呢,你们两夫妻同心协力,还怕赚不到钱吗?”
唐舒听了这话倒没有太大反应,现在沈越从早忙到晚,赚得不比那个江恒少,不过江恒大学毕业出来,又找到好单位,听上去是比摆摊好听一点。
想到沈越读书那会儿就跟江恒不对付,男人听了这些话会不会感到不舒服?
如是想,唐舒回过头看了眼沈越,发现他正一脸平静看着怀里的小家伙,看不出什么情绪。
正当唐舒想要说两句安慰他的话,沈越忽然抬起头,看着她问:“刚刚你们说谁?”
“……”
好吧,沈越这家伙根本不会把什么男主角女主角放在心上,他如今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宝贝闺女。
也好,她也觉得没必要在意别人的生活怎么样。
只有把自己当下的日子过好了,过安稳了,才是最重要的,比来比去,那得多累?
沈越把怀里的小家伙抱给唐舒,说:“我现在出门,你看着孩子。”
唐舒抱着孩子跟着沈越走出了院子大门,目送他:“天气热的话就早点回来,我下午给你们熬点马蹄雪梨汤。”
反正牛杂档的生意也挺好的,就是早上不出摊,也足够家里的所有开支。
沈越倒是没说什么,一旁的刘婶笑了笑:“还是小舒体贴,这段日子我都被你养得嘴都刁了,不过你带着孩子也不方便,等我们回来再忙吧。”
唐舒笑眯眯道:“哪里,你们这么辛苦,我熬点糖水很快的。”
唐舒看着男人的背影,伸手抓住小家伙那胖乎乎的手臂,“来,跟你爸爸再见,爸爸出门赚钱了,很辛苦的,你要乖乖的哦。”
小家伙被迫营业,也不是很情愿,但应该是听到了“爸爸”这个词,最后轻轻“啊”了一声。
小家伙的声音又尖又脆的,小脚丫微微一蹬,又打了个哈欠,似乎还没睡够。
唐舒在孩子的脸上亲了一下,笑眯眯说:“真乖!”
*
下午时分,沈越前脚出去,吴翠萍后脚就来了。
唐舒看到她那双哭得肿起来的眼睛,担忧地问:“怎么了?你妈又打你了吗?”
吴翠萍身体虽然瘦削,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居然比坐月子那时候见她要高挑了一些,看着没有以前弱小。
吴翠萍擦了擦掉下来的眼泪,哭着说:“姐,我妈让我跟吴翠花去打工,我不想去。”
吴翠萍哭哭啼啼地将这一个多月以来的事情说了一下,虽然她说得有点断断续续,但唐舒大致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无非就是吴翠花在大城市赚到钱了,一口气给家里打了好几百块钱。
而她舅母李秀珍看那钱那么好赚,就让吴翠萍别再念书,跟着吴翠花去大城市混。
唐舒把人带进了客厅,又给她倒了一杯凉白开,说:“你妈是打算逼你去?你爸怎么说?”
她当然相信李秀珍会做出这样的事,在她眼里,只要孩子能给她挣钱,那就有用处。
吴翠萍年纪还太小了些,还没成年呢,强迫她嫁人是不可能的,没想到李秀珍居然想让她也跟着去打工。
不过她舅舅之前也支持孩子多读点书。
之前她舅去过几次大城市,也跟人到处跑过车,估计在外面见识过,也不至于太封建。
吴翠萍用手背擦了下眼周,带着哭腔诉说道:“我爸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也没用,早晚得嫁人的,以后嫁出去了也顾不上娘家,干脆早点出去打工,给家里挣点钱才好。而且他说村子里的女孩子基本上都出去打工了,也不想让我念下去。”
吴翠萍抬起头看向唐舒,问:“姐,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去打工,我想要考大学。”
唐舒以前也看过网上有很多人留言,说起自己在重男轻女家庭下长大的经历。
现在真正碰上了,才感觉到那种窒息感和无力感。
吴翠萍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可以怎么办?
唐舒安慰她两句,然后问:“你妈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你过去?”
吴翠萍睁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想了想才说:“我听到她跟吴翠花打电话,说起码要九月份的中秋节才能回来,到时候就带我南下。”
“吴翠花讨厌死了,就因为我跟她拌了两句嘴,她就跟我妈说让我别念书,早点跟她南下打工!”
吴翠萍以前也没有什么志向,家里让她上高中就上了,可自从上回在唐舒家里吃过一次饭之后,她就打定了主意要上大学,最好是考一个远一点的学校。
谁知道还没等来高考,结果就被吴翠花给坑了!
“九月份?那你先不要着急,暂时哄着你妈,最好就不要跟她正面起冲突,有什么不对劲你就马上跑。”吴翠萍小时候就跑得挺快的,李秀珍肯定追不上她。
既然吴翠花还没这么快回来,这段时间肯定不能跟李秀珍对着干。
李秀珍这人有时候软硬不吃,但要是跟她硬干,说不准又想出什么新花样折腾孩子。
吴翠萍微微愣了愣,眼里带着点点的失落,问:“那九月份开学,我是不是不能去上学了?姐你到时候能不能充当我家长,跟我去学校说一下?”
唐舒顿了顿,安慰她:“好,那等开学的时候,我跟你去学校走一趟,看看能不能先保住学籍,别担心,总有解决的办法。”
吴翠萍也心乱如麻,听到唐舒这么说只好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要是让我妈知道我来过这里,肯定又会起疑心,以后她都不让我出门了。”
唐舒看她要走,便叮嘱道:“记得,先哄着你妈,暂时别冲动。”
吴翠萍点了点头,明白唐舒的意思,“我知道,这段时间我先答应她,到时候要是真的没有转弯的余地,我就自己跑路。”
跑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
说完,吴翠萍就骑着自己来时的自行车,飞快往前冲去。
唐舒抱着孩子站在门口,想劝她都来不及,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
在沈越回家之前,唐舒把孩子放到了那张小摇摇床上,然后飞快地做了两个菜。
自从放暑假之后,沈越下午去牛杂摊的时间就变长了,夏天黑得晚,男人几乎每天差不多七点才回家来。
今晚唐舒就给男人蒸了一条鱼,沈越似乎很喜欢吃鱼,之前坐月子时熬了挺多鱼汤,她不爱吃汤里的鱼肉,都是沈越帮她吃完。
然后又做了个木耳辣椒炒五花肉,再做了个蛋花紫菜汤。
紫菜是庄大成昨天给的,说是进货时不小心弄破了包装袋子,他也吃不完,便拿了几包过来。木耳是刘婶回娘家的时候,在邻居那买的,自己晒得木耳都很嫩,泡发开来又爽又脆。
等到沈越回来的时候,她就装了两碗汤,放在桌子上。
沈越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打了肥皂洗手,进屋之后就抱起了孩子。
唐舒刚刚已经给糖糖喂了一次奶,这会儿孩子正躺在摇床上玩手指,就连沈越抱起她,都无动于衷。
唐舒坐在饭桌边上,对他说:“快点来吃饭吧,让小家伙自己玩一会儿。”
沈越伸出了手指点了点孩子那肉嘟嘟的脸蛋,眉眼温柔下来,“行,那我们先吃饭,”
然后把轻手轻脚把小家伙放回去摇床上,笑了笑:“等会儿再跟你玩。”
孩子好像能听懂他的话似的,两只脚往上蹬了两下,抓到了脖子上的口水巾就往嘴里塞。
沈越干脆把她的口水巾拆了下来,免得她又吃进嘴里。
“不能吃,等会你妈又嫌你脏了。”
“……”
“明明是你自己嫌!”唐舒伸脚踢在他的脚板上,示意他先来吃饭。
两人坐在饭桌上的时候,唐舒就直接对他说:“刚刚翠萍来找过我,说她妈要送她南下打工。”
沈越挑出了鱼肉上的刺,夹到了唐舒的碗里,眼皮都没抬一下,应道:“然后呢?她不想去?”
唐舒吃饭的动作顿了下,点头:“那肯定不想去的,她想要考大学。”
说实话,吴翠萍的成绩还挺好的,虽然那个丫头说自己从没有考过第一名,但之前她看了下她的成绩单,基本每一科都在一百二十分以上,数学就更好,基本能考一百三十多没,发挥好了,一百四十多都有考过。
这个成绩肯定能考大学。
李秀珍他们家也不是供不起,现在家里就两个孩子还在念书,家里出了养了乳鸽和鸭子,平时她舅舅也有帮人家干活。
沈越抬起头看了唐舒一眼,很直接地问:“你想要帮她是吗?”
唐舒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她知道吴翠萍不是那种书呆子,反而还藏着很多小心思,只是表面总是表现得很弱小可怜。
“那你想要怎么样?”
想了想,唐舒又说:“我觉得吴翠萍自己有想法,你别看她这样子,其实这丫头点子多着呢,我只是怕她会一声不吭离家出走而已。她才十来岁,跑得出去倒好,有手有脚怎么都饿不死,最怕像我之前那样子遇到……”
唐舒顿了顿,说起了之前离家出走的事情,依然有点尴尬。
沈越眼神沉了沉,突然有点心疼,看着她,迟疑地问:“当时……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唐舒笑了笑,觉得气氛有点凝重,故作语气轻快道:“那当然是找警察叔叔啊,你也要记住,咱们老百姓,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时间得找警察叔叔!”
回想起来,唐舒也有点后怕,如果当时不是在火车上,那她估计也很难脱身,那些可恶的人贩子,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以前那些人贩子又拐卖过多少的儿童妇女,一想到这里,唐舒就有点难受,到时候去报亭看看最近有没有关于拐卖案的新闻,希望能救出一些曾经被拐卖的人。
突然,沈越伸出了温热的手掌,抓住了唐舒微凉的指尖,炙热的眼神专注看向她:“唐舒,以后让我来保护你和糖糖,只要你肯相信我。”
不知道为什么,唐舒突然感到眼眶有点热热的,点了点头:“我相信你的,一直都信你。”
沈越对上她那明亮的眼眸,帅气的脸庞忽然慢慢靠了过来,唐舒的鼻息间瞬间感觉到男人那炙热的呼吸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
唐舒听着自己那擂鼓般的心跳声,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慢慢感受着男人的热情与狂野。
两人唇瓣交叠,沈越像是喝了一碗蜜糖似的,甜的他有点不习惯,但又迫不及待想要吸取更多,填满自己的内心。
微黄的灯光下,两道身影幻化出一道诱人的曲谱,引导着他们奔向甜腻的梦境。
沈越含糊不清地低喃道:“你不是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吗?”
紧接着,男人的亲吻又再压了下来,亲昵又亲切,像是含着一颗快要化掉的棉花糖,又甜又软,但又小心翼翼,像是亲吻那绝世珍宝。
“沈越……”
唐舒昏沉的脑袋像是塞满了麦芽糖,闻着男人身上那浅浅的薄荷香,夹杂着男人那雄性荷尔蒙气息的芬芳,只要一呼吸就感觉到那气息瞬间侵染她的五脏六腑。
沈越试探性地伸出手指缠住她的纤纤玉指,浑重的呼吸落在她的耳边,听得有点不太真切:“这就是答案。”
直到身旁孩子哼唧了两声,唐舒才伸出手推了推男人那坚实的胸膛:“看孩子!”
沈越也好不到哪里去,衣领都被她扯开了一颗扣子,脖子处还被她拧出了一道红色印痕,看着暧昧极了。
他看着唐舒那嫣红的唇,忍不住又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
说:“你吃饭吧,我看看糖糖怎么了。” 说完,男人便直接站了起来,不太舒服地理了一下裤子,然后走过去抱起孩子,小声地哄着她:“乖,糖糖不哭,等会带你出去散散步。”
唐舒低着头,快速吃掉碗里的饭,然后接过男人怀里的小家伙:“快去吃吧,等会你洗碗。”
“好,没问题。”
*
睡觉的时候,照样还是沈越哄睡孩子,唐舒在桌子上写稿。
那个《新故事》跟唐舒约了下一篇稿,她得赶紧写好寄出去,可以赚点家用。
也不知道是不是孩子还太小了,喜欢奶着睡,唐舒看他哄了好一会,结果孩子越哄越精神,便放下了手里的笔,说:“还是我来吧。”
沈越早上还得卖早餐,凌晨四五点就得起来做包子,就是铁人也熬不了多久。
小家伙倒是乖巧的,喝了大概两三分钟的奶,直接就睡着了,安安静静的,不哭不闹,就是天气有点热,肉乎乎的小脸蛋热得红红的,头发全湿了。
沈越拿着一条毛巾,给孩子擦了擦,说:“可以了,放她回去床上吧。”
小家伙只要哄睡着了,这一觉可以直接睡到两三点才会醒来喝一次奶,然后就可以直接到天亮,有时候还会醒得比唐舒还要晚,简直就是天使宝宝。
为了不吵着孩子睡觉,唐舒和沈越都躺床上去了,只是灯还没关,唐舒背对着他,看着他那修长的身影在墙壁上晃动然后压低声音说:“早点睡吧,你明天不是要出摊?”
沈越随即关了灯,躺回床上之后翻过身,长臂搭在唐舒的肚子上,然后抬头亲了亲枕边人的耳尖:“晚安。”
唐舒想要拿开男人手臂的动作顿了顿,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耳边是沈越那浑厚绵长的呼吸,鼻息间是他身上那好闻的薄荷香,仿佛在那一瞬间让时间停驻下来。
她弓着腰,低头在小家伙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伸手搭在男人的指尖上,终于轻声道:“晚安。”
第28章
翌日清晨, 沈越被院子外的敲门声惊醒。
天色还有点昏暗,时间应该还很早,沈越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唐舒, 见她还没醒来, 便小心翼翼下了床,往客厅走出去。
刚打开门就看到虎子脸色凝重地站在门外, 说:“哥, 我妈昨晚着急出门,忘记订货了,今天可能没办法做肉包子。”
猪场的老板跟刘婶相熟,恰好刘婶家也有电话,所以每天都是她那边负责订猪肉。
因为猪场每天凌晨两点才开始杀猪,他们恰好要送到县城里头去, 经过门口这条大马路的时候就顺便送过来给他们。
“嗯,没事, 那就休息一天吧。”沈越顿了下, 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沙哑:“刘婶出门了?有没有说去哪里?”
虎子摇头:“昨晚大半夜的, 我爸一个朋友打了个电话过来, 说载我妈去市里的人民医院。我问我妈发生了什么事,她也说不清楚, 半夜就出去了。”
沈越回头看了眼客厅的时钟, 对虎子说:“你先回去睡一会, 等会天亮了,我帮你问一下人。”
他怀疑应该是刘叔出事了,不然怎么会走得那么急?
不过现在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 胡乱猜测只会让虎子担心。
虎子到底也不是太小的孩子,没那么好糊弄, 直接抬了抬头,说:“该不会是我爸出事了吧?”
“别想那么多,等会我帮你问问,先回去睡觉。”
沈越说的话还是挺有用的,虎子犹豫了两秒之后,便回去了自己家。
沈越看着虎子把院子大门给锁上,才掩上院子的铁门,走回去房间。
唐舒恰好昏昏沉沉地翻了个身,模模糊糊看到了沈越那高大的身影从门口走过来。
下一秒,沈越放轻了动作翻身上床,动作娴熟地搂过了女人那纤细的腰肢,刚睡醒的她浑身都软绵绵的,让他忍不住把脸埋在她颈窝处蹭了蹭。
唐舒还处在半梦半醒之中,加上房间昏暗,根本看不清沈越的表情,直接被他细密的胡茬刺得清醒了几分,然后不大舒服地哼出两个字:“好痒。”
沈越低低地笑了一声,沙哑地应道:“习惯一下。”
唐舒嘟哝了一声:“现在几点了?你怎么还没起床?”
沈越的动作顿了顿,也没有隐瞒,简约地说道:“刚刚虎子过来说,刘婶出门了,今天休息一下吧。”
说完,沈越也有点担忧地竖起了耳朵,听着隔壁虎子他们两姐弟有没有突然出门。
唐舒微微打了个哈欠,笑了一声:“难得休息,那你陪我再睡一会儿。”
女人的声音很软很温柔,让原本状态还有点紧绷的沈越心跳加速起来,缓缓应道:“嗯,那你再睡一会,我们晚一点再起床。”
唐舒闭着眼睛,往沈越的肩窝处埋了埋,伸出手搭在他的劲腰上,模糊地“嗯”了一声,很快又睡了回去。
沈越在昏暗的视线中,微微低头看了眼睡得香甜的唐舒,轻轻在她额头上碰了一下,没有再吵她。
因为心里记挂着事情,沈越等唐舒睡回去之后,就轻手轻脚拿开她的手臂,然后走出去厨房,打算先给唐舒准备好早餐,再去市里看看。
唐舒坐月子那段时间几乎一天三餐都是吃米饭,出月子之后都是吃云吞,饺子,面条这些,要是起得早,也会熬点粥。
刚刚熬好了一锅瑶柱鸡丝粥的时候,唐舒也醒来了。
趁着小家伙还没醒来,两人便坐在桌子上喝粥。
唐舒拿起一片饱饱的摊饼,往里面放了一个荷包蛋,然后再铺了一片生和酱料,娴熟地一卷递给了身旁的沈越。
“这是什么奇怪的吃法?”
沈越有时候觉得唐舒的口味挺奇怪的,乱七八糟弄一堆,生菜居然还是没煮过的,奇奇怪怪。
唐舒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笑着说:“试一下吧,整天吃包子馒头也腻了,试试我弄的这个。”
看着沈越咬了一口,唐舒好奇地问:“怎么样?好不好吃?”
“还行,不就是摊饼加上个鸡蛋吗?”
“……算了,吃不习惯就别勉强了。”
“还行,能吃。”
“……”唐舒看着沈越又咬了一口,便问:“虎子有没有说刘婶去哪儿了?”
这几个月以来,刘婶基本上都没有出过门,这大半夜的出去,该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沈越便把虎子的话说了一遍,唐舒皱着眉头,当即道:“要不你等会儿去市医院看看,说不定真的是虎子他爸出事了。”
虎子他爸是做运输的,而且经常跑长途,前几天她恰好听刘婶说刘叔这几天会回来,可是刚好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大概率是出了点什么意外。
沈越点头:“我知道,本来打算随便吃点就过去大成那边,骑车去市里头看看。”
唐舒看着男人眼里尽是血丝,忍不住心疼道:“要不你路上休息一会,我装点粥给你带着,你带去给刘婶吃吧。”
“行,那你装点吃的。”
之前唐舒在市医院生小孩,刘婶也有给他们送过饭,要是刘叔出了点什么事,也得帮一下别人。
沈越出门的时候,唐舒想了想,给他塞了五百块,说:“不知道刘婶带了钱没有,要是没有的话,你帮她垫一下吧。”
沈越点了点头,“好,你回去跟孩子再睡一会,我看看中午赶不赶得及回来。”
“不着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唐舒顺便给他塞了点零食,预防一下。
沈越没走出多远,虎子便追了出来,说:“哥,我也想要跟你一起去。”
沈越想了想,点头:“行,那就一起吧。”
说完,便回头看了眼站在院子门口的唐舒,对方朝他挥了挥手,用口型说道:“注意安全。”
*
沈越开着庄大成家那台面包车,带着两人去了市人民医院。
庄大成昨晚凌晨四五点才睡,这七点还不到,根本没办法开车,于是便坐在后排昏昏欲睡。
虎子看着庄大成那模样,便把后排的毯子给他盖上,到了人民医院停车场时,庄大成才悠悠醒来。
沈越瞥了他一眼:“早让你不用跟来了。”
庄大成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模糊地道:“没事,反正我刚好不想看铺,出来走走好了。”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他们去了服务台,问到了刘叔的病房,知道他现在在骨科住院部,就直接领着虎子一起上去。
刚到了五楼,沈越就在走廊看到了魂不守舍的刘婶,虎子急冲冲地跑过去,刘婶才反应过来,问:“你们怎么来了?”
“虎子说你昨晚急急忙忙出门,说在市里的医院,他担心你就一起过来看看。”沈越看着刘婶无精打采的样子,又问:“没什么事吧?”
刘婶脸色憔悴,眼睛都是血丝,抱着虎子重重叹息了一声:“虎子他爸车祸了,遇到车匪路霸拦着要钱,你刘叔刚好给我买了个手表,他不想给他们,直接开车就跑。结果开太快路上打滑,不小心撞安全栏上,腿也被卡了大半宿,也有点内出血脑震荡,刚手术完不久。”
虎子脸上血色全褪,吓得他直接哭了出来。
沈越也知道开货车经常都会遇到这种事,平时破点财就当是走运了,磕磕碰碰的也不少。
刘婶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没事没事,你爸捡回来一条小命,刚好那会儿公安巡逻,那些人就没敢追了。不过要是没有那护栏,直接掉山沟沟里,人怕是都没了。”
刘婶一边领着他们往病房里面走去,一边说:“就是那腿看来得好好养一段时间了。”
沈越也松了一口气,把唐舒准备好的粥和摊饼递过去给她:“婶你先吃点东西。”
刘婶接过沈越递来的保温桶,点了点头:“昨天晚上本来想要告诉你的,不过你刘叔那朋友又催得急,直接就来了。”
昨晚本来刘婶想要找沈越的,不过那会儿看他们已经关了灯,家里静悄悄的。
那时候也不知道家里的男人怎么样,干脆就自己先来看看情况,幸好男人没什么大碍。
沈越点了点头:“人没大碍就好,婶你带了钱没有?我这有五百块,你看看要不要先用着。”
说完,便掏出了唐舒塞给他的一叠钱,叠得整整齐齐的,有三张是百元大钞,还是唐舒的稿费。
刘婶红着眼睛接了过来,“昨晚出来得太急了,家里也没多少现钱,这五百算婶儿借你的,等你叔出院了再还你们。”
接着,刘婶对一旁的虎子说:“帮妈记一下,到时候得提醒一下我给你哥还钱。”
虎子点头:“好的。”
沈越:“不着急,等叔出院了再说吧。”
他知道刘婶是故意这样对虎子说的,不过他也相信刘婶,不至于在这种事上耍赖。
那边的虎子已经走过去病房,找到了他爸,沈越跟在虎子的后头,走了进去,刘叔躺在病床上还没醒过来。
虎子倒没有刚刚那样子,就似乎看着床上的人说了句:“我也要在这里守着我爸。”
刘婶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说:“这里只能留一个人陪床,你等会跟你哥他们回去。”
“再说了,你留在这也帮不上忙,倒不如回去看看书,写写作业。”
虎子摇了摇头:“不要,我今晚就要留在这里。”
说着,便走了过去病床边,说:“我是男子汉,照顾家人是我职责。”
刘婶被孩子逗笑了,忍不住道:“行行行,你爱留就留吧,今晚给你租一张小床好了。”
刘叔刚手术完,还没完全清醒,沈越趁着刘婶吃早餐的时候,给他们打了两瓶热水。
刚刚打完热水回来,刘叔就醒了,如刘婶说的,人没什么大碍,就是腿受伤比较严重。
不过可能是因为脑震荡的原因,醒了一会儿,也没说两句话,又昏睡过去。
沈越和庄大成待到了下午五点,给刘婶他们买好了晚饭之后,直接回去镇子上。
刚到家的时候,唐舒正抱着孩子在巷子散步,还不停跟孩子说着话。
走近一听,才知道唐舒教孩子叫“爸爸”和“妈妈”。
本来还想叫她,唐舒好像有感应似的,回过头对着他道:“回来啦?”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越眼中带着疲倦,笑了笑:“嗯,回来了。”
然后他示意唐舒跟他回去家里面,一边说:“是刘叔出车祸了,受了点伤,大概要七八天才能出院。”
“啊?”唐舒担忧地问道:“怎么出的车祸?”
沈越打了一勺水,然后用肥皂搓了搓,把车祸过程说了一遍。
刘叔是货运司机,平时一个月跑个三四趟车,这年头治安还不是特别好,很多跑货运的人说,时不时会遇上那些车匪路霸,平时被要点过路费,就当破财挡灾,就怕遇上谋财害命的。
不过刘叔是固定跑两个大城市,跑了差不多有十年八年,基本上都摸清了常走的路线的状况,近几年他也没发生过什么意外,谁想到因为一个手表,居然闹出事了。
幸好人没大碍,又碰巧公安巡逻,不然刘叔那一车货和人指不定会出点什么事呢。
唐舒之前也觉得刘叔跑货运赚挺多的,但听完沈越这么说,就有点心惊胆战,这钱也不好赚啊。
这么想着,唐舒心有余悸地往沈越边上一站,语重深长道:“你在外面也注意点,别跟人家起争执了,钱可以慢慢赚,最主要是人要平平安安的。”
本身沈越的脾性就比较冲动,有时候也挺担心他跟人家起冲突。
不过自从上一次打过丁家兴之后,也没听沈越说跟别人有发生过不愉快的经历,他也是在慢慢地改变。
沈越点点头,擦干手上的水迹之后,从唐舒手里接过孩子,笑着说:“嗯,我会注意的。”
小家伙大概是开始辩声认人,听到沈越的声音之后,乖乖往他怀里一靠,开始扯他的衣领。
沈越一副受用的表情,轻轻捏了下小家伙那肉乎乎的小脸,说:“今天在家乖不乖?睡午觉了吗?”
“睡了,上午一觉,下午一觉,刚刚才醒了不久。”唐舒也轻捏了一下孩子的脸蛋,肉嘟嘟的,好柔软,真可爱的小团子。 “对了,那个丁家兴没有找过你麻烦了吧?”唐舒抬起头看向男人,真的差点忘了这号人。
沈越摇头,一脸满不在意哼道:“没有,他不怕死就来吧。”
唐舒一听,伸手拧了他手臂一下:“刚刚才让你不要冲动跟别人起冲突,这么快就忘了!”
丁家兴那是自己理亏在先,估计找不到借口还击罢了。
要是碰到那种不讲理的,少不得又掀起一场矛盾,沈越现在的小摊生意还挺好,唐舒不希望他因为冲动,影响到小摊的生意。
而且,唐舒也不想看到沈越受伤。
“行了行了,你饿了没?”沈越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搂住了唐舒的肩膀,往客厅走去,笑着道:“等我休息一会儿再去做饭。”
唐舒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凶巴巴地瞪着他:“你记住自己说的话!”
“你要是再跟人打架的话,我就……”
沈越看她气得脸蛋都有点红了起来,低下头去,轻轻用唇碰了一下,忍不住问:“你打算怎么样?”
“……”唐舒还不是很习惯这种亲昵的举动,撇开了脸:“算了,我能拿你怎么办?最多就是把你卖给城里最有钱的富婆,你长得这么帅,说不定我到时候还能赚一大笔钱呢!”
沈越皱起了眉,对她这种思路感到十分无奈,乖乖服软:“行,以后都听你的。”
说着,男人便把一直盯着他看的小家伙放到了客厅的摇摇床上,往她精致的小鼻子上刮了刮,说:“我来做饭,你跟糖糖玩一会吧。”
唐舒一把掌拍了拍他的肩膀,气呼呼道:“别再刮她的鼻子了,以后长大要是成了塌鼻子怎么办?”
“……”
沈越哭笑不得,最后又轻轻捏了下小家伙的鼻子,贴近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虽然声音压得低低的,但唐舒还是听到了沈越打趣说道:“你妈真小气,以后你可不能学她。”
唐舒:“……”
*
第二天一早,唐舒早早起来准备了几个菜,让沈越带去医院。
沈越倒是没有说什么,把东西带上,就出去了。
等他去到医院的时候,就看到头上包着白纱布的刘叔拿着一个大哥大,跟人家讲电话:“邓老板,发生这样的事我也不想的,我现在人还躺在医院,迷糊着呢。”
“对对对,我就延迟个十天八天左右,到时候等我兄弟忙完,再把货给你送过去,不会耽误太久的。”
后来又对着大哥大说了几句话,叹气连天,最后不欢而散,直接挂了电话。
刘叔把大哥大还给旁边的朋友,小腿上还打着厚厚的石膏,吊在床尾,语气很不爽地说:“他娘的,就晚一个星期都不行,早知道就不接老邓这破单了,最麻烦就是他,整天像个催命鬼似的催催催。”
“那能怎么办?不接都接了,你快想想还有谁可以帮你的吧,不然你那一车东西放在外边,过两天就被人偷没了。”他那朋友拿过大哥大,提了提裤头,说:“我这边也帮你问问人,你好好养伤吧,我先回去了,还要赶着把货给人家呢。”
刘叔当然知道,平时他们跑货运几乎都是脚不沾地,两个人轮着来开车,就是怕有人去偷货。
现在放公安局那边还好,估计没人敢去偷,但也拖不了几天啊。
刘叔一脸烦躁地摆了摆手:“你去忙吧,我想想还有谁有空,这批货要是送不过去我他妈得亏死了。”
朋友一走,刘叔抬头看了看门口,见到沈越他们进来了,便愣了愣,“来了啊?”
之前他还觉得沈越是个挺不靠谱的人,也不喜欢自家女人跟他们家来往,毕竟那包子摊一天挣个几十块,还没有他拉一车货的零头多呢,不过自家女人在家里没点活干,也是浑身不自在。
这段日子下来,沈越倒是换了个样,没有像以前那样不着家了。
而且这两天沈越都有给他们送饭,还忙前忙后的,还真脱胎换骨似的。
沈越倒没什么可跟他聊的,淡淡“嗯”了一声之后,便直接把唐舒准备的饭递给了刘婶,说:“婶,这是唐舒做的,都是你跟虎子都喜欢吃的菜。”
刘婶笑容满面地接了过来,“小舒带着孩子还给我们做饭,真是太谢谢她了。” 虎子已经闻到了梅菜肉饼的香味了,一脸笑嘻嘻的:“嫂子真好,我最喜欢嫂子了。”
沈越捏了下那豆丁的耳朵,一本正经道:“不行,你换个人。”
虎子嬉皮笑脸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哥,那我喜欢你吧。”
这次轮到后面的庄大成不乐意了,喊道:“不行,你不能喜欢我哥!”
虎子瞥他,哼道:“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哥。”
沈越:“……”
他才没有这样的弟弟,丑拒。
刘婶看着孩子跟沈越相处得越老越融洽,也感到开心,说:“虎子,你回去之后记得给你嫂子送点好吃的过去,做人可不能忘本。”
虎子重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行行行,别啰嗦了,先吃饭吧。”说完,刘婶便拿了两个碗出来。
不过刘婶自己没有吃,而是拿了个碗,给刘叔装了点饭,然后喂他吃了两口。
因为沈越太有存在感了,刘叔被喂了两口之后就感到浑身不自在,便从刘婶那抢过了勺子,说:“我腿受伤而已,手又没事,我自己能吃。”
刘婶一点都不在意,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便笑了笑:“行行行,你自个儿吃吧,有手有脚的。”
吃完了早饭之后,沈越就在一旁跟刘婶聊天,说起了他们的那个早餐档。
因为刘婶不在,沈越这两天也暂时没有出摊,牛杂那边昨天也没有做。
看了眼刘叔的情况,沈越决定明天回去开档,这里应该不用他们再看着,反正一时半会也没那么快出院。
正这么想着,刘叔突然插了一句话,问:“沈越,你是不是会开车?”
沈越还没回应,就听到刘叔和蔼地问道:“你能不能帮叔一个忙?我有批货要送过去C市,你看能不能帮我送一下?”
“你放心,该有的报酬都给你,叔一点不拿,你看成吗?
第29章
唐舒趁着孩子醒得早, 便背着她去了照相馆,准备把前几天的照片拿回来。
因为孩子还太小,不适合背在身后, 唐舒就用了一张床单, 把孩子裹在了胸前。
小家伙好像还挺喜欢窝在她的怀里,软绵绵地把小脑袋靠过来, 大眼睛好奇地睁着, 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刚走出去没多久,迎面就碰到了走在大街上的庄晓菲。
自从出月子之后,唐舒时不时会带上孩子去他们家的店铺,现在跟庄晓菲关系还不错。
唐舒扬起了声音,朝庄晓菲那边的方向喊了一声:“菲菲,你要去哪?”
小家伙听到了唐舒的声音, 微微抖了下,然后那小手丫紧张地隔着衣服抓了一下她的肚皮, 疼得她“嘶”地一声, 低着头嘀咕道:“等你爸回来帮你剪一下指甲才行, 疼死我了。”
小家伙瞪着一双大眼睛, 眨巴了两下,然后又轻轻伏在她的胸膛上, 样子好像有点委屈巴巴的。
就这么点功夫, 庄晓菲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紧张兮兮地说:“别叫那么大声,我正躲着我妈呢!”
庄晓菲说完,还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周边, 好像在提防着她妈过来找人。
然后又伸出了手指,逗了逗唐舒怀里的孩子, 笑着说:“糖糖,笑一个给菲菲阿姨看看。”
小家伙大概是认得庄晓菲的声音,张了张嘴巴,无声地笑了笑,一张胖嘟嘟的脸蛋显得更大了,脸上的肉挤成个球似的,但看着十分可爱。
唐舒拿出随身携带的口水巾,给孩子擦了下嘴角,才问她:“你干嘛要躲你妈?”
听沈越说,这段时间庄晓菲的父母都回来了镇子这边,庄晓菲和庄大成彻底放飞了,没有像之前那样天天守着粮油铺。
“边走边说吧。”庄晓菲亲昵地勾着唐舒的手臂,往前走去,问:“对了,你要去哪里?沈越和大成今天是不是又去了市里了?他都两天没有去卖早餐了吧。”
“我准备去照相馆拿照片。”唐舒缓步地朝前走去,一边给孩子擦了下脖子后面的汗,又说:“沈越他们去市人民医院看望虎子他爸,刘叔他出车祸了,想着刘婶一个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搞定,就过去看看。”
庄晓菲惊讶地问:“啊?出车祸了?严不严重?”
之前庄大成骑摩托车摔一下都浑身是伤,这要是大货车出事了,那肯定不小事吧?
“难怪庄大成那家伙三天两天都往外跑,这可苦了姐姐我。”庄晓菲语速很快,噼里啪啦道:“我妈不知道打哪找了几个男的,隔两天就让我去相亲,昨天更过分,上午一个,下午一个,我都烦死了。”
她这个年纪在镇子上,确实属于老姑娘了,不过庄晓菲在电视上看那些时装剧,很多女孩子这个年纪才刚刚读完大学出去找工作呢!
干嘛要那么着急?
“那你没有跟你爸妈说吗?晚几年也不迟。”唐舒明白庄晓菲的这种心酸。
上辈子的她,才刚刚大学毕业就被他爸和她的后妈安排相亲,美其名是给她找个好门户,实际上她那个后妈就是怕进了公司之后夺权,想把她直接赶出家门。
不过以前她跟父亲和后妈没有感情可言,直接拒绝掉他们也拿她没办法。
庄晓菲情况不一样,很明显就是她爸妈确实已经急了,恨不得早点喝上媳妇茶,女婿茶。
之前她带糖糖去粮油铺,庄妈就很稀罕的样子,抱着孩子不肯撒手。
庄晓菲摇头:“老古董,说不明白,这几天我爸妈都在,等会我去你家躲一躲吧。”
唐舒笑了笑,“也行,反正我一个人挺无聊的。”
小家伙还是小了点,每天睡觉的时间很多,刘婶和虎子这几天都不在,都没人过来串门。
她昨天晚上也把《新故事》约的稿子写好了,有时间可以休息一下。
庄晓菲高兴地点了点头:“那我把我最爱的小说借给你看。”
然后她又絮絮叨叨道:“我还收藏了四大天王专辑,等会我带个CD机过去,让你听一下刘德华《忘情水》的那张专辑,是我找了很多人才买回来的,我可是第一个分享给你听,平时庄大成碰一碰我都不给的。”
唐舒忍不住笑了出声:“那我太荣幸了。”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去到了照相馆。
庄晓菲看着那些看着都差不多的照片,疑惑地问:“为什么一样的照片你们要晒这么多张?” 除了背景图不同,几乎都是差不多的动作,尤其是沈越,总是一脸酷酷的,又不爱笑,十张有八张都是同一个表情,要不是他长得帅,这照片还真没什么意思。
不过唐舒倒是拍得挺好看,好几张都是不同的动作,有些是抓着糖糖的小手往上举了举,有两张是抓住了糖糖的两个头花,显得两人都很可爱。
唐舒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还不是沈越,他觉得每一张都不一样,所以都要了。”
有几张确实像是重复的,不过钱都给了,照片也拍得挺好看。
而且还过了塑封,也算是值得的。
庄晓菲无语地说:“该不会是因为背景不一样吧?”
唐舒拿了照片,一边看,一边走出去照相馆,刚抬起头,就碰上了之前在这里见到的那个女孩。
只见那个女孩紧握着拳头,似乎对她有很大的敌意,但是下一秒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她怀里的孩子,便皱了下眉头。
唐舒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庄晓菲,问:“菲菲,你认识那个女孩吗?”
“哪个?”庄晓菲正逗弄着小家伙,抬头一看,却意外地“啊”了一声,“她啊?”
接着,庄晓菲一脸惊愕地看着唐舒,反问:“你不认识她吗?”
唐舒摇头:“我见都没见过她。”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那个女孩转身走了,留下一个背影给她。
庄晓菲仔细地观察着唐舒,表情有点迟疑,那纠结的样子似乎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唐舒突然问:“是李红梅家的女儿?”
庄晓菲很怪异地看着她,良久才点了点头,说:“嗯,她叫江彩云,在市里的高中上学,之前……”
关于江彩云和沈越的那点事情,镇子上不少人都知道。
但唐舒很明显不知道这事,庄晓菲不敢继续说下去,毕竟那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说出来可能就破坏人家夫妻感情。
唐舒淡淡笑了笑:“我知道,李红梅说沈越欺负她家女儿,也就是这个江彩云。”
下一秒,她坚定地补充一句:“不过,我相信沈越是被冤枉的。”
之前她还有点疑惑,可直到遇上了江彩云,她几乎可以确定沈越百分百是被陷害的。
如果沈越真的是那种人,江彩云肯定会恨死了对方,恨不得这辈子都离他远远的。
同样,江彩云对她应该是表露出一种怜悯,惋惜才对,毕竟从她的视觉来看,沈越并非一个好人。
可两次碰面,对方看她的眼神都是敌视,甚至是愤恨的。
这种眼神更像是看情敌。
庄晓菲惊讶地看着唐舒,很明显没想过这样的话会从她口中说出来。
换了任何一个女人,知道了自家男人的这种事,肯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然后再狠狠责骂一顿那干坏事的男人。
可唐舒却坚信沈越没有做过,没有丝毫的怀疑。
庄晓菲突然觉得唐舒挺好的。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沈越确实被冤枉的,不过这事我也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大成告诉我,那天沈越去他们家,是江彩云他哥江恒叫他过去的。”
唐舒一听,皱了皱眉:“是这样?”
庄晓菲点头:“嗯,可大成说沈越始终不肯说出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白白被人冤枉了。”
接着她又不忿地说:“要是沈越真对江彩云干了什么事,以李红梅那个泼妇的性格,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不得直接把他送大牢里?那个李红梅就是单纯讨厌沈越,才会这样针对他。”
唐舒握了握拳头,心里莫名燃起一团怒火。
这事沈越他不计较,可她肯定不会再放任李红梅三番四次破坏沈越的名声!
她得找个机会把这事弄清楚才行。
*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沈越从医院回来了。
唐舒刚刚下了个面,看他回来,有点诧异道:“还以为你傍晚才会回来,我现在多下一点面。”
唐舒煮的这种面是庄大成粮油铺卖的一种面饼,沈越平时都是揉面团自己做,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吃得惯。
男人看了眼摇床上睡得香甜的小家伙,便转身走进去厨房,拿过女人手上的筷子。
他轻声道:“我来吧,你去屋里看着一下孩子。”
说着,沈越便从一旁的提篮拿出了几个小小的马铃薯、番茄和胡萝卜,飞快地洗干净,然后起刀切成粒。
“不用,她刚刚才睡着,没那么快醒的,你不歇一会儿吗?我来做就好了。”唐舒看沈越那修长的手指飞快地动作着,不仅切了一堆菜粒备用,顺手还洗了两棵葱和香菜。
沈越把葱和香菜切碎,才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唐舒说:“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唐舒愣了一秒,随后笑出了声:“什么事这么严肃?”
沈越很多事情都会先问一问她,尤其是关于小家伙的一切,但他从没有过这么严肃地跟她说要商量,有什么事都是直接就问。
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唐舒。”沈越很少会直呼她的名字,这会儿尾音都有点不太稳,但又慢慢放松了下来,沉静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很严肃的事情,我跟大成打算帮刘叔把他的那一批货送到隔壁省去。”
他回来的时候就算过了,帮刘叔送一次货,比他一个月卖早餐卖牛杂加起来还要多钱,他想要在去南方之前多攒点钱,到时候可以租个好点的房子。
如果唐舒暂时不想去南方,那这些钱也足够她休养一年半载。
无论如何,跑这一趟,肯定不会亏。
唐舒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抬头对上沈越那深邃的眸子,淡淡地问:“要多久?”
“大概十天左右。”
“哦,那还好。”唐舒想了想,便笑着说:“你回来的时候还能赶上严浩的婚宴。”
沈越仔细地观察着唐舒的表情,有点不大确定地皱了下眉,“我还以为你会不同意。”
他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拒了。”
本来刘叔的意思是,让他们直接从市里出发,然后早点把货物送到那个邓老板的手上,免得延迟了还要赔偿损失。
不过沈越放心不下唐舒,也怕她不喜欢,所以才回来一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越变得有点优柔寡断,开始在乎别人的意见。
这个别人,特指的是唐舒。
也只有她一个人。
但他当时下意识的念头,就是想先回家问一下她的意见。
要是唐舒不同意,他大概率不会跑这一趟。
这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像是被束手束脚,但他居然甘之若饴。
“就几天而已,又不是去好几年。”唐舒好笑地说道,然后走前了一步,对他说:“你开开心心出门,平平安安回家来就行了。在外面做事圆滑一点,别跟人起冲突,不然我会担心的。”
如果是她,她未必能做到沈越这样,提前回来商量,尤其是在事业上。
沈越既然回来跟她商量,就代表着他想要去,但碍于家里孩子还小,所以才有所顾忌。
沈越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突然抓住了唐舒的手亲了一下,沉着声道:“好,我知道了。”
然后拉住她的手,紧紧地把她搂进怀里,让她伏在自己的胸膛上,笑出了声:“我会小心的,你带着糖糖在家里,也要注意安全。”
唐舒没有说话,点了点头:“嗯嗯,我到时候让菲菲过来陪陪我。”
“你在想什么?”唐舒突然轻轻地问。
“没什么,觉得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沈越松开了她一点,徐徐道:“突然舍不得跟你们分开。”
他从没试过这样子,以前跟严浩去市里上班,每次出发的时候,严浩总是依依不舍他当时的女朋友和他儿子,然后拉着他们说一大堆缠缠绵绵的话。他那时候就很鄙夷这种行为,觉得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矫情又啰嗦。
可轮到自己的时候,好像突然明白那种感觉了。
大概,这就是在乎吧。
沈越伸手摩挲了一下她的鬓角,随即又在她嫣红的唇瓣上描了一下,笑出了声:“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喜欢……一个人……
两人就这样紧紧地相贴着,男人那沉稳的心跳声打击在她耳膜上,好像有无数炮弹在虚空中炸开,震得她心脏狂跳起来,手脚无措地僵滞着,深深吸了吸男人身上那熟悉的气味。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越突然松开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案板上的刀,静静地继续着刚刚的事情。
失去男人那炙热的体温,唐舒好像溺水之后突然吸到了新鲜的空气,瞬间松弛下来。
她看了眼男人那英俊的侧脸,嘴角微微扬起,仿佛噙着些什么愉快的心事,明明看着像是有点痞气和邪气,但却让她感到可靠,信赖。
唐舒听着那规律的刀切声,缓缓道:“那我帮你收拾两套衣服。”
沈越“嗯”了一声,看着唐舒离去的身影,眉眼瞬间多了两分温柔。
煮好面条之后,唐舒也给他收拾好了行李,然后又给他收拾了一些小零食,方便开车时如果找不到吃的,可以垫垫肚子。
沈越就坐在摇床边上,一边看着熟睡的孩子,余光一边看着唐舒那忙碌的身影。
莫名觉得这样的场景,非常温馨。
*
因为事出突然,沈越也没有在家逗留太久,吃过面条之后就准备出发。
出门之前,还特意挑了一张唐舒拿回来的照片,放进口袋里。
一张是他们的全家福,一张是糖糖的单人照。
他们都在笑,两个黑乎乎的脑袋微微向对方靠近,而小家伙则一脸好奇地看着前方。
唐舒看着他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哭笑不得,催促他赶紧出门。
沈越拿过唐舒收拾好的行李,突然转过身,在唐舒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说:“等我回来。”
唐舒想了想,突然踮起了脚尖在他脸上碰了一下:“知道了,快出门吧,大成已经来了。”
本来她还想问清楚他跟江彩云的事情,但男人急着要出门,唐舒不想拿这事烦他。
那边的庄大成也不知道是怎么跟他家人说的,拿了两套换洗的衣服,穿上了唐舒第一次见的运动鞋,等在门口。
唐舒抱着孩子跟沈越出门,看着他认真说了一句:“自身安全最重要,要是真遇到打劫的,你就把东西给他们,别跟人家硬碰硬的。”
沈越听笑了,但还是点了点头,声音沉稳地道:“好。”
然后低着头,在小家伙脸蛋上亲了一下,才转身离开。
出了院子,沈越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回去吧,我过几天就回来。”
庄大成把刚刚抽的烟给踩灭了,对唐舒笑了笑:“嫂子你放心,我们就出去几天,很快就回来。”
唐舒点了点头,拿起小家伙的手朝他们挥了挥:“你们注意安全。”
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也感应到了她爸爸要离开几天,突然“啊啊”了两声,哼得唐舒有点不忍心。
庄大成看着唐舒抱着孩子的身影,感慨道:“你看嫂子多舍不得你,刚刚庄晓菲那婆娘直接一脚把我踹出门,多烦我似的,现在我屁股还疼着呢。”
沈越又回头看了唐舒和孩子一眼,好一会才收回目光,问旁边的庄大成:“你爸妈同意你出门?”
本来沈越打算自己跑这一趟的,但是庄大成非要跟着一起去。
刘叔也劝他,车里多个人换着开,也安全点,一个人开两三天的车,肯定挺不住。
沈越只好应了下来。
庄大成笑了笑:“我就跟他们说,要跟你出去赚钱,他们巴不得同意呢,让我出去闯一闯。”
只要是正经工作,他爸妈都不会有意见,不过以前去那种蛇龙混杂的地方,就骂过他无数回。
沈越又回过头,发现唐舒还站在了门口,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便生硬地摆了摆手。
唐舒一直在看着他们俩,看到沈越那不太自然的动作,对小家伙笑了笑:“你爸爸跟你挥手再见呢,你也挥挥手。”
说着,便抓住小家伙那肉乎乎的小手挥了挥。
沈越的心突然微微一刺,一种很陌生很奇怪的感觉瞬间侵袭上他的五脏六腑,突然就停驻了脚步,静静地望着门口的人。
这边的庄大成浑然不知,还噼里啪啦地念叨着:“我妈让我去外面看看,要是能找到合适的,就谈个女朋友。我妈看到你跟嫂子那么恩爱,天天在我耳边唠叨,让我跟你学着点,早点娶媳妇,生两三个孙子给她带。”
“我说她不是做梦吗?还两三个孩子,我对象都还没谈到呢。再说了,就算我乐意人家也……” 庄大成说着说着,倏然感觉到身边的沈越突然不见了身影。
回过头一看,却看到了平时总是一脸冷酷的沈越,快步走回自家门口,直接捧着唐舒的脸,狠狠地亲了下去。
唐舒同样还没有反应过来,猝不及防被沈越这家伙咬了一口,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
下一秒整张脸都像是要冒烟般炙热,看着沈越的眼神有点羞涩,脱口而出:“有人在呢!”
“大成不是外人。”沈越伸手摩挲了一下小家伙的脸蛋,温和道:“这次真走了。”
唐舒催促他,下意识躲着庄大成投来的目光,幸好沈越高大,完完全全把她给遮挡住。
她瞪了他一眼,催促道:“走吧走吧!”
沈越这一次没有再回头,快步朝前走去,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唐舒才转身回了家。
*
接下来的几天,唐舒每天就带带孩子,庄晓菲看沈越不在家,过来得就更频繁了。
甚至还在她家里过夜,两人每天趁着孩子睡了就看看书,听听音乐,顺便捯饬一些小点心,每天惬意得很。
没几天刘婶和刘叔也从医院回来了,刘叔的腿还打着石膏,每天只能在家里休养。
十天后,沈越打个电话到刘婶家,说要晚两天才能回来。
唐舒也没在意,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
这天傍晚,李红梅突然过来了,不过却是来找刘婶的,说是让她过两天去家里帮忙,顺便喝喜酒。
没一会儿,李红梅那大嗓门又很响亮地跟唐舒另一个隔壁屋的婶子喊道:“阿芳,你后天有空的话,去我们家里吃饭。”
“对对对,我儿子结婚了,他老婆是高中时候的同学,两人都在粤省的省会工作呢。今年毕业了,就想着定下来。”
唐舒在自己的房子里也听到了几声喜悦的“恭喜”,然后又听到了他们闲聊了几句家常。
正准备下锅煮饭的时候,唐舒突然听到了隔壁屋的婶子问:“红梅,你不叫一下沈越家吗?你人人都叫了,不叫上他们是不是不太好?我看他那个媳妇好像在家里的。”
猝不及防间,唐舒就听到李红梅不屑地“呸”了一声,“我才不会让那种不要脸的混混去我家!”
因为李红梅的嗓音特别大,就连旁边的刘婶也听到了,一脸担忧地看了进来。
唐舒打开了自己的院子门,又听到了李红梅扯着大嗓门喊道:“你都知道那混混做过些什么肮脏事的了,这样子的坏蛋我怎么敢让他去,要是在酒席上做出哪些不道德的事情,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李红梅的嗓门特别大,不仅是附近几家,就连后面巷子的邻居也好奇地探了探脑袋。
唐舒越听越火大,直接提起院子里那装着潲水的塑料桶,一把泼到了院子门口那站着的李红梅身上,一脸阴冷地说:“我还以为哪个狗吠呢?真晦气。”
第30章
一桶潲水泼去, 李红梅身上那新买的衣裳瞬间湿透。
李红梅显然没料到会突然发成这样的事,看着那水迹湿透半身,还有那碍眼的食物残渣, 黏糊糊粘在那布料上, 直接整个人愣住在原地,双眼瞪得大大的, 一脸震惊。
“你、你……”李红梅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唐舒, “你”了大半天都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好半天才咬牙切齿骂道:“你居然敢泼我?!”
话落,直接就想要往唐舒身上扑过去,却被身旁的邻居给死活拉住了:“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邻居费了浑身劲儿才把李红梅给拉住,这本来吧, 确实是李红梅的不对,非要在人家门口说三道四, 如果出来的是沈越, 就不是往她身上泼点水那么简单了!
唐舒倒也不怕她, 直接冷哼一声:“我怎么不敢?你故意站我家门口编排我男人的坏话, 你为老不尊,你含血喷人, 你恶意中伤。我不过是让你也感受一下被人泼脏水的滋味!”
李红梅听着唐舒的话, 愤怒地拍了拍身上的脏东西, 恶狠狠地骂道:“你个死丫头,我恶意中伤你男人?你去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谁不知道沈越做过的那些破事?”
唐舒重重地丢下手里的桶, “咚”的一声,吓得李红梅抖了抖。
唐舒轻嗤了一声, 看着李红梅讨厌的嘴脸说道:“沈越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做过,是你一直在瞎编,散播谣言。就因为上学那时候你儿子跟沈越打架打输了,你就对沈越怀恨在心,故意针对他,然后各种污蔑,造谣,恶意诋毁沈越的名声!” 她正愁着找不到一个机会帮沈越正名。
虽然以前他是不着调,但也仅仅是他对自己不上心,可从没做出过伤害街坊邻居的事情。
一开始谣言四起,沈越不愿意为自己辩解,那是因为他的性格使然。
但久而久之,谣言说多了,居然就成了“真”。
而且还越演越烈,沈越居然变成一个吃喝嫖赌十恶不赦的坏蛋,这其中少不了李红梅在后面推波助澜。
如果沈越真是那样的人,她也无话可说,但事实是很多事情都是李红梅在背后添油加醋。
这一次,她肯定不会再忍下去,必须为沈越讨回一个公道!
李红梅叉着腰,一脸的不屑:“哎哟喂,我儿子是大学生,很快就可以拿到大城市的户口,将来我儿子还会在大城市里买房呢!而沈越他不过是个卖包子卖牛杂的混混,我犯得着故意针对他?明明就是他干了坏事还不承认,还想抵赖!”
唐舒抱着手臂,朝她看过去,淡淡道:“大学生就了不起?你家有大学生就可以看不起劳动人民了是吧?你问问广大人民群众同意不同意!”
“你……”李红梅站在原地,咬牙切齿地看着唐舒,胸口气得一鼓一鼓的。
唐舒抽出一块手帕,慢条斯理地说:“既然你说沈越干了坏事,那他到底是做了哪些丧尽天良的事?你现在就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他到底是杀人放火了,还是作奸犯科?你尽管说,这里有这么多人帮你作证。但要是你敢污蔑他,我跟你没完。”
李红梅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样子凶巴巴的看着唐舒:“你居然还有脸来问我?你怎么不回去问问你家沈越,问问他都做了哪些不要脸的肮脏事?我一个婆娘都没有脸把那些事说出来,恶心人!就你还把他当宝,小心以后被卖了都不知道!”
说完,一脸嫌弃地抖了抖衣服上的肮脏物,要不是有人拉住她,她铁定上去给唐舒两个巴掌!
唐舒冷冷瞥了她一眼,反问:“你是没有脸说呢?还是根本在恶意造谣?我可不是沈越,他一个男人不好意思跟你一个女人计较,但要是你再污蔑他的名声,我立刻就去公安局让告你诽谤!”
周围还不断有人跑出来看热闹,看得李红梅脸色红了白,白了红,那一道道质疑,指责的目光好像刀子一样,刺得她难受极了。
这么多年以来,镇子上的人都认为沈越就是个烂人,就因为这几个月他在附近摆摊卖几个包子就想改头换面?
可当年发生的那事,她可半点没有忘!
李红梅气得满脸通红,干脆狠狠地骂道:“我用得着污蔑他的名声?沈越那个混混就是个劳改犯!”
“我跟你说,沈越在外面做的肮脏事多着去了,你天天就躲在家里你知道个屁?你说他什么都没做过是吧?那你现在把他叫出来,看看他怎么说!”
唐舒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淡淡道:“他不在家。”
李红梅忽然就得意起来了,脸上扬起一抹笑,拨高了声音说道:“不在家?我看他是犯了事被公安带走了吧?!”
话落,周围的人群纷纷开始窃窃私语,终于察觉到沈越这段时间好像是没有出现过。
之前那段日子沈越都有出去卖包子,卖牛杂,周边的邻居天天都看得见,有些邻居甚至有去帮衬过。
“这几天好像是没有看到沈越,之前天天都在家里呢。”
“刚刚李红梅说被公安带走了,该不会是真的吧?”
“为什么会被公安带走啊?难不成真犯事了?”
李红梅听着围观人群的议论,好像终于占回上风一样,叉起腰,对围观的邻居说道:“前几天有人看到他被抓去市里的公安局,所以沈越才没有回过家。我看啊,就是他在外边做了坏事,被抓去坐牢了!”
“大家说,我们跟这种劳改犯在一个镇子,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活能过得舒坦吗?”
“李红梅,你别太过分了!”刘婶听不下去了,气鼓鼓地走了过来,叉着腰把唐舒护在身后:“人家沈越是帮我家老刘送货去隔壁省,你这倒好了,胡说八道一通,居然变成沈越干坏事去了?听你这意思,居然还想把人家赶出去这小镇?你要发癫就滚远点,少来嚯嚯我们沈越!”
刘婶看着围观的人群,大声地叫喊一句:“你们可不要信,沈越真的是帮我家送货去了,这两天就会回来!”
李红梅噗嗤一声笑了,转眼看想了刘婶,说:“老刘家的,大家都知道你跟沈越开了个早餐档,你不想影响小摊的生意,帮着他说话也很正常。毕竟你不说我不说,他关一阵子之后被放回来又是一条好汉,那就谁都不知道他犯过什么事了。”
李红梅直直地看着刘婶,得意洋洋道:“可这样也改变不了他是劳改犯的事实!”
“你……”刘婶被李红梅那不讲理的一番话气得青筋也冒了起来,正要过去跟她动手呢,就被唐舒拉住了手臂,然后就看到她摇了摇头。
唐舒站了出来,眼睛平静地打量了李红梅一眼,问:“所以你现在认定沈越是做了坏事,被公安局抓走了是吧?”
李红梅被她突然这么一问,瞬间有点心虚,支支吾吾的。
有点气弱地说:“你……你别想替他隐瞒了,纸包不住火,总有……”
“报警!”唐舒突然扬起了声量,对身旁的刘婶说:“刘婶,你帮我打110报公安,这里有人寻衅滋事,诽谤污蔑!”
沈越送货之前,确实是去过公安局办手续,但那只是帮刘叔把他的货拿回来。
没想到,传到了李红梅这边,居然生生变成沈越犯了事被抓去坐牢!
她今天不让李红梅付出代价,就不叫唐舒!
刘婶连忙点了点头,抬起脚就要往自己家走去,但是李红梅却快她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臂,脸色煞白煞白的:“什么啊?吵架而已,怎么就报公安了,她有病是吧?”
镇子上的女人吵架,吵就吵了,动手打架的也不是没有,最后大不了就不在一起玩。
哪里有这么不讲道理,报警让公安过来?
这不是笑掉人家的大牙吗?
刘婶用力拍掉了她的手臂,冷哼一声:“现在才知道怕?晚了!”
“就应该给你点颜色瞧瞧!”然后推了她一把,径直往家里走去。
李红梅被刘婶那强大的手劲一推,直接摔倒在地上,那石头硬生生扎进了膝盖里,疼得她眼泪直接冒了出来。
才刚走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前面一条乡道突然出现了两辆蓝白色的桑塔纳牌警车,车顶还闪烁着红蓝色的灯光,溅开路边的水花,径直朝她们驶来。
刘婶诧异地回过头看了眼唐舒,好像在说,我也还没打电话啊!
这警察来得这么快?
倒是一旁李红梅,吓得腿都软了下来,随着警车越来越近,李红梅脑海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可脚下却好像长了钉子似的,让她根本挪不开脚步。
不过仔细一想,也不对。
刘婶根本没来得及打电话,这警车根本不是来抓她的!
她静静地看着警车停靠在唐舒家门前,然后透过那威武的蓝白色警车玻璃窗,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她突然就得意地“哼”了一声,大声地喊道:“大家快来看,看看那警车里面坐的是谁!”
“我都说沈越是被公安抓走了,你们还不信,快来看,这里有劳改犯啊!”
唐舒闻言,内心咯噔一下,手心瞬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李红梅那刺耳的声音还在叫嚣着,幸灾乐祸地喊道:“大家快来看啊,公安同志终于为民除害,把那个小混混给抓起来了!”
随着围观人群越来越多,唐舒的一颗心直接吊到了嗓子眼,脚下忍不住跟着大家挤了上去,走到了最前面。
须臾,为首的警车那后排车门稳稳停在了她家门前,后排车门咔哒一声打开,男人那熟悉的身影瞬间闯进了眼帘,让她浑身血液凝固下来,那酸涩的心情让她浑身冰冷起来。
沈越,真的是他。
只见沈越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制服的公安同志,从车子上下来的时候,带着威严地扫视了围观群众一眼。
李红梅得意洋洋地挤了上前,直接指着沈越骂道:“呸,还说我污蔑他呢,大家瞧瞧看啊,沈越就是个劳改犯,公安把他抓住了!”
庄大成跟在沈越的身后下了车,听到李红梅的话,那冷冰冰的眼神直接就瞪了她一眼,表情凶得好像随时要上前去揍她一顿似的:“妈的死老太婆,你说什么啊?谁他妈是劳改犯?你嘴巴最好给我放干净一点,小心我揍你!”
李红梅直接就傻眼了,呆愣地对上庄大成的眼神,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为首一个公安同志耳朵凌厉地听清了这话,严肃地打量了她一眼,皱着眉解释:“这位大婶,你事情都还没搞清楚呢,这样随意猜测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沈越全然没有注意到李红梅的声音,下车之后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那熟悉的身影,直接抬起脚朝唐舒走了过去。
唐舒看着来到她面前的高挺身影,第一瞬间的反应,是有点不敢认。
沈越瘦了一圈,而且肤色比之前还要黑一点,但那喷张结实的手臂肌肉却清晰无比地展露出来,笔挺的身影站在她面前,看起来更加稳重。
仔细一看,男人那头发剃得短短的,就一个圆寸,那俊美深邃的五官显得更加的张扬邪气,墨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让唐舒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她颤着声喊了两个字:“沈越……”
沈越被她认真打量的目光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抬起手挠了挠脑袋上那短短的头发,笑了一声:“嗯,是我。”
“我回来了。”
一句“我回来了”,让唐舒那眼眶瞬间热了起来。
两人隔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就这么看着彼此,突然同时一笑。
他们眼里就只有彼此,丝毫不在乎围观的人群到底在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车上下来了几个公安同志,为首的一个公安同志看了看围观群众,然后声音响亮地说:“大家好,我们是湘省C市公安厅的,这次过来呢,是因为沈越同志和庄大成同志日前协助警方破获一起跨省拐卖儿童案,所以警方特地表扬两位好同志。”
接着那公安同志看了眼刚才说话的李红梅,继续铿锵地说道:“希望大家不要随意揣测,沈越同志和庄大成同志在危难关头挺身而出,用英勇的行为体现了见义勇为的英雄精神,是值得大家表扬和称赞的。”
一番话毕,众人都愣在了原地,不知道哪个邻居先拍了拍掌,紧接着大家都纷纷鼓起了掌声,不断赞叹道:“哎呦哟,原来是这样子啊?沈越原来是做好事去了。”
“哎哟我的乖乖,刚刚李红梅还说人家沈越犯了事,要被抓去坐牢,这人心也太黑了!”
“我看沈越现在挺好的,天天早出晚归的,又是卖包子又是卖牛杂,可勤奋了。”
“李红梅一直故意针对沈越,就是看他没爹没娘,逮着人家来欺负!”
李红梅那表情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似的,绿了又黄,黄了又红,最后看着围观人群的指责,想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
怎么可能?
沈越不是被公安抓了吗?怎么突然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可能!
然而围观群众开始纷纷指责她,骂道:“李红梅,你也太缺德了,这些年你真的没少往沈越身上泼脏水,做人不能太缺德,小心遭报应。”
“就是,以前沈越只是不懂事,可你越说越离谱,也太过分了。”
“这些年还真是被糊住了眼,沈越这孩子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几个公安听着群众的讨论声,慢步走到了沈越身后,然后好奇地打量了一眼他身旁的唐舒,礼貌地问:“这位就是唐舒同志?”
唐舒微微一怔,寻声看了过去。
还没说话呢,沈越就得意洋洋地说了一句:“对,这就是我的爱人,唐舒。”
然后,有个女公安同志从后面站了出来,对着唐舒打量了几秒,喊道:“对对对,就是她,当时是我跟小张送她回来的。”
说着便走到了唐舒面前,满脸笑容地问她:“唐舒同志,你还记得我吗?上次你在火车上抓到了一个人贩子,后来我送你回来的。”
唐舒瞬间就有印象了,朝她礼貌地点了点头:“警察同志,我记得你。”
当初在火车上抓住了那个女人贩子之后,唐舒就在中途一个火车站下了车,然后被当地的警察送了回来。
这一次沈越居然又是这么巧,碰上了同一个案件?
女公安笑了笑,看了眼唐舒那平坦的肚子,突然轻轻说了一句:“没想到你居然已经生孩子了啊,这可真快!”
唐舒哭笑不得,这距离那会儿都已经半年过去了,哪里快了?
下一秒,女公安又自来熟地问了一句:“是男孩还是女孩?”
唐舒笑了笑,应道:“是个女孩子。”
女公安突然打量了一眼唐舒和她身边的沈越,缓缓地说道:“哗,那肯定很可爱。”
没等她说话,一个看着颇有威严的公安同志上前一步,打量了唐舒一眼,说:“唐舒同志,我是粤省公安厅的罗志华,有一件事想跟你沟通一下。”
他环视了一圈围观的人群,说:“要不,先进屋再说?”
唐舒眼尖地看到了李红梅准备偷偷溜走,便笑了笑,说:“公安同志,你们来得正好,我有一件事需要你们的帮忙。”
紧接着,唐舒就朝李红梅的背影喊道:“李红梅,你给我站住!”
“你不是说我家沈越是个劳改犯吗?”
沈越看着唐舒往前走去,下意识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唐舒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缓缓道:“放心,我有分寸。”
说着,唐舒就往李红梅走去,落地铿锵:“我要你立刻跟沈越道歉!”
李红梅脸上红扑扑的,既是心虚,又是气恼,对上唐舒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心一横,啐了一口唾沫:“做梦!”
她看着沈越的眼神变得憎恨又愤怒,胸口一鼓一鼓的。
围观群众的指责越来越大声,李红梅心乱糟糟的,这一刻终于爆发了出来:“他就算不是劳改犯,也是个小偷,是个强/奸犯!我女儿白白被他糟蹋了,我这辈子跟他没完!”
“你放屁,我哥能看上你女儿?你他妈少占便宜!”庄大成抡起了一旁的棍子,想要直接冲上去,却被几个公安同志拉住了。
那人劝道:“别激动别激动,刚刚才表扬了你,你这么快就想回去蹲几天吗?”
“有我们在呢,一定会给你哥一个公道,动手就是你不对了,等会得把你拷回去。”
“别急,先看看情况再说,这案情还没展开呢,我们先看看沈越是怎么说的。”
唐舒却皱起了眉头,正要说话时,余光看到了沈越缓步走了上来。
当男人那高大的身影站在唐舒身边的时候,能察觉到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平稳地跨前一步,严严实实地把她护在身后。
唐舒被男人挡住了视线,根本看不到李红梅的表情,却听到了一把沉稳的声音慢慢飘扬起来:“以前你要怎么说我没关系,我根本不在意,但现在你把我以下说的话,一字一字记清楚。”
男人的声音沉了下去,就算是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感到一阵阴冷的气息袭来:“我从头到尾没有碰过你女儿,是她污蔑我。还有当初是你儿子让我去你家的,至于为什么,你可以回家问问你的宝贝儿子,问问他当初用你家不见了的那两百块钱去招待所开了房之后,跟他的女朋友在里面到底干了些什么破事。”
“你引以为傲的宝贝儿子,是个敢做不敢认的窝囊废;而你的女儿,也是个撒谎精,你回去告诉她,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这辈子也不会喜欢她。”
话落,李红梅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恐地对上了沈越的眼睛,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沈越浑身的气息彻底阴冷下去,看着李红梅那眼神狠戾阴鸷,浑身好像长满了尖尖的冰刺,像是地狱而来阴暗使者。
最后,沈越居高临下地说了一句:“你不应该在唐舒面前提这个事。”
以前,别人怎么说他都无所谓。
可现在不一样,他是一个父亲,更是一个丈夫。
他想要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地站在唐舒的身边,成为她可以依靠的男人。
唐舒拉了拉他的手臂,沈越感觉到女人那柔软的触感碰到自己时,身上那阴冷的气息瞬间全数褪去,下意识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反握住她那柔软的手掌,紧紧握进了手心。
李红梅愣怔在原地,沈越的一番话不停地在她脑海里打转,肆虐。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坚定的念头居然开始摇摆,像是坚固的城墙,瞬间坍塌倒下。
李红梅怒骂一声:“你说谎!你明明就是……”
话还没说完,两道身影突然挤上前来,紧张兮兮地喊了一声:“妈——”
唐舒抬眸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扶住了李红梅的身躯,脸上神色紧张,看向沈越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慌乱和无措。
而那男人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女生,是见过了两面的江彩云。
江彩云的目光停留在沈越的身上,直勾勾地看着他,微微张了张嘴,一个“沈”字到了嘴边,却生生咽了回去。
沈越瞥了一眼对方,眼神中尽是厌恶和鄙夷,直接转过身,然后牵住唐舒的手,大步往自家院子走去。
唐舒回过头去,看到了江恒皱起了眉头,眼神却停在沈越毫不留情的背影上,然后重重地对李红梅说了一句:“够了妈,不要再闹了!”
然而沈越却没有回头的意思,唐舒被他牵着往前走,很快便走回到院子门口,只见那几名威武的公安同志看得一愣一愣的,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罗志华清了清嗓子,然后严肃地问:“你们之间的事情……”
沈越沉稳的声音响起,“先不用管,你们不是有话跟唐舒说吗?”
罗志华轻笑了一声,然后看向了唐舒,干脆直接了当地说道:“唐舒同志,你在3.17特大人口贩卖案中为我们警方提供了重要线索,让我们得以顺利解救了将近300个被拐儿童和妇女,我代表警方授予你“荣誉市民”的称号,并邀请你落户到我们粤省的任何一个城市,另外再奖励你一万元人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