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画画这件事, 是江灼灼为数不多的坚持。
哪怕最初因为共同爱好聚集在一起的朋友们后来都选择了不同的专业，她还是坚持选择了这条路。
为此老师们还颇有些惋惜，认为她不走艺术生这条路也能考到个顶尖大学。毕竟在许多人眼里, 学艺术的总归有点“不务正业”, 属于有钱有闲才会选的专业。
江灼灼父母本来也不太赞同她选这专业，后来她拿了几次奖让他们觉得面上有光，也就高高兴兴地给她掏了学费。
现在想想, 除了那段被撇下的童年，父母对她也算是有求必应。只可惜小孩子在最需要父母的年纪缺失了他们的陪伴，往后给再多的补偿很难再弥补。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是异世他乡, 却也是她一开始并不愿意承认的故里。
既然自己将要长久地生活在这里，那她要用自己的画笔记下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以及另一个世界的一切。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有许多值得记录下来的美好记忆。
……
与此同时, 在另一个夜幕之下，齐聚在天台上喝得烂醉的几人清醒过来。
这是她们高中时的秘密基地，毕业时约好每年都要回来聚一聚。
后来，有一个人失约了。
同时睁开眼的几位好友坐了起来，彼此对视一眼，接着又齐齐仰头看向只依稀能看见几颗星子的天空。
她们的好朋友，应该在另一个世界幸福快乐地活着吧？
就算是梦, 她们也当真了。
“太过分了, 居然两年才回来看我们！”
“没错，还背着我们抢先结婚！”
“呵, 我们也要偷偷地努力，下次见面甩开她一大截！”
“没错，我还有个实验要做，先走了。”
“我也回去看看案例了。”
不愧是多年好友, 即便隔着遥远的时空也不约而同地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
江灼灼扛着画板到处画画，身边时而跟着只白狐，时而跟着只工具鹰，走到哪都格外引人注目。
忙忙碌碌到年底，马上就该放寒假了，江灼灼决定参与一项对所有学生来说都非常重要的大型活动——
期末考！
小圆鸟露出邪恶的笑容。
试问哪个小孩没有听过这样的威胁呢——
“期末考不好好考，你压岁钱没咯。”
这可是一场关乎压岁钱的战斗！
江灼灼觉得现在终于到了……撕别人伞的时刻！
她先溜达去师范学院，假模假样地翻阅考官们准备的考核流程。
比起第一年时的高压式教育，师范学院显然已经走入正轨，有了正经的考核机制。
江灼灼本来准备给学生们上点难度的，愉快地打开考核流程一看，赫然发现考核项目一是神识测试，开放识海由考官判定考生们是否有进步。
江灼灼：？？？？？
还、还真是无所遁形，完全没办法作弊。
江灼灼说：“要学生开放识海也太不尊重隐私了，有没有那种只要输入神识就能发出七彩光芒的测试石，一看发什么光就能知道学生有没有进步！”
校长来了兴趣：“殿下从哪里听说这种东西的？”
江灼灼：。
实不相瞒，小说里听说的。
小说里不都这样写吗！主角高喊“莫欺少年穷”，一举干爆测试石，惊掉所有人眼球！
第212章
人才储备是领地发展的重中之重, 只是前面的快节奏培育模式让江灼灼没有插手的余地。
现在一看这考核模式，江灼灼就知道领地的教育领域走向另一个极端了。
江灼灼这么爱撒娇耍赖，也只跟霍维勒尝试过神识交融, 从来没有向第二个人敞开过自己的识海。
如果当上教师就能要求学生完全开放识海, 难保不会有些居心叵测的家伙混入教师队伍之中。
要知道职业从来不代表人品，并非披上了教师的皮就不会生出歹心。
更何况人心易变，一个人掌握着某种权力太久绝非好事, 谁都不能保证他能当一辈子的好人。
神殿坐落于通神之地，里面的神官都还会生出自己的小心思呢，只是用来培育人才的学校怎么能保证教师队伍永远不混入坏人？
校长本来还兴致盎然地跟江灼灼讨论着测试石的事, 听到江灼灼的担心后也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她是第一批前来沃野行省的学者之一，当初她就是因为在皇都学术圈感觉自己格格不入，才应恩师蓝恩伯爵的邀请前来这边协助江灼灼治理领地。
没有人比她们这些曾经身在局中的人更清楚, 皇都那边的教育领域早就出问题了。
除非是本身天赋卓绝再加上十二分的努力与十二分的圆滑，平民很难再靠自己出头。
据传梅因这位皇家女仆学院的优秀毕业生，还曾经周旋于颇为看好她的几方势力之中，大家都觉得她肯定会选择其中一方作为追随对象。
毕竟她背后要是没有人支持的话，即便自己再努力也很难获得那么多荣誉。
某种程度上来讲，梅因算是利用了那些势力对她的示好与招揽。只是她从未真正接受任何一方的示好，别人也没办法说她什么。
事实上梅因选择九公主后若是没被女皇陛下亲自召见, 说不准会遭到那些势力报复。
天赋卓绝的梅因尚且要这样步步筹谋, 那些天赋稍差的人有什么出头之路呢？要么蝇营狗苟、曲意奉承，要么灰心丧意、黯然出局。
校长说：“殿下的考虑很有道理, 我们会尽快拟好新的考核章程。即便学生们不完全开放识海，我们也不难了解学生们的学习进度。”
江灼灼连连点头，又继续看剩下的考核流程。
除了一看就很不尊重鸟权的开放识海，其他流程倒是都挺合理的。
师范学院每年的期末考都会对学生进行分流。
在某方面显露出特殊天赋的鸟基本都留下来继续深造。
成绩和品行都适合的鸟直接给编制留校任教或者去搞义务教育。
还有一些经过考察后不适合当老师的则发放毕业证自行找工作去。
几种类型的学生要面对的考核内容各不相同, 像第一类人就会有对应领域的导师来接手，基本都是在实践中学习。
江灼灼这几个月偶尔也受邀过来开几个特别讲座，算是利用自己的凤凰血脉对学生们进行天赋方面的筛选。
这件事还是那位卖炸糕的老太太提的。
她现在已经开设了以她名字命名的实验室（格雷琴实验室），手底下带着一批负责研究如何搞炼金术成果转化的学生。
这些学生都是有点儿炼金术天赋但又够不着炼金术师标准的专业人才。
炼金术师大多性格孤傲且喜欢挑战，很厌恶没有意义的重复劳动，以至于很多炼金术师做出来的东西都是孤品，无法批量生产、惠及民众。
像皇都那样的顶尖城市，早就有这样的实验室出现，否则现有的造纸术、印刷术等等技术就不可能成为各地都能引进的技术。
但是在此之前，沃野行省在这方面是空白的。
很多贵族倒是想分一杯羹，可惜罗温亲王根本不搭理江灼灼以外的人。
所以直到格雷琴女士组织起这么一个实验室，才终于让一些新奇的炼金术有机会转化为民用技术。
即便这个实验室已经成为不少投资商眼中的香饽饽，格雷琴女士每次到了瓶颈期还是会推着自己的炸糕摊子去码头广场摆摊。
据说这样能让她有效地放空大脑，更清晰地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格雷琴女士自己因为江灼灼一时兴起的分享找到了全新的道路，自然也希望有更多的人能跟自己一样幸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人才多了，想做什么做不成？
目前沃野行省境内的兽类已经不像过去那样猖獗，大多都乖乖地待在江灼灼划分出来的“自然保护区”和“无人区”里，猛兽伤人事件大大减少。
既然控制住了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很多以前没办法安排的事情，现在都可以安排上了。
格雷琴实验室目前最重要的研究课题就是……如何提升陆路运输效率，进一步保证菜篮子工程的落实。
换个更容易让其他贵族理解的说法，那就是“怎么以最快的速度把最新鲜的食材送到领主餐桌上”。
这么一讲，贵族们自然都豁然开朗：就说嘛，九公主到底还是喜欢享受的，跟我们依然是一类人。
江灼灼溜达到成立堪堪半年的格雷琴实验室视察，定睛一看，发现格雷琴女士看起来仿佛年轻了许多岁，连头发都变浓密了！
再仔细一瞧，她正在指导学生们手搓……火车图纸？！
不对，不止是火车，以炼金术动力体系的变态程度，格雷琴女士期望搭建出来的交通网络运载速度可谓是伸缩自如，慢的可以做成贵族豪华观景列车，快的……堪比高铁。
这技术倒是现成的，她们游乐园那边的过山车已经探过路，运行得非常稳当，一次事故都没出过！
江灼灼：！
领地都已经发展到可以考虑打造铁路干线的阶段了吗？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审批过这个项目？
难道是格雷琴女士准备拿出成熟方案再提交上去等审批？
小圆鸟睁大了眼睛。
众所周知，铁路这种东西投入大、回本慢，前期基本都是国家倒贴钱去建设和维护的。
领地财政，危！
不过从建设阶段到运营阶段，这样的大工程都可以提供大量的就业岗位和发展机遇。
如果真的有成熟的技术和方案，谁能拒绝更便利的交通运输方式呢！
看来今年秋收后好不容易攒出来的一点点余钱，马上又要花光光了！
小圆鸟飞到格雷琴女士面前的图纸上看着那穿山过水的铁路干线，横看竖看都觉得这也舍不得砍，那也舍不得砍。
要是某个城镇没有属于自己的车站，一定会很难过的吧？
永远很缺钱的小圆鸟悲从中来，对着地图开始发出老祖宗的霸气宣言：“啾啾，啾啾，啾啾啾啾（额滴，额滴，都是额滴）！”
鸟全都要，一个都不能少！
格雷琴女士：“………”
嘴角忍不住疯狂上扬。
就说了来这边肯定不会后悔，每次见到她们殿下都感觉自己越活越年轻了。
江灼灼视察完师范学院和附属实验室，召唤工具鹰去慰问自己的小侄女苏西，顺便问问她能不能做个传说中的测试石出来给她玩。
她绘声绘色地给苏西讲述自己记忆中关于测试石的各种桥段。
只要是测试石出现的场合，主角要么被全场羞辱，要么震惊全场，基本没有中间项！
苏西：？
总感觉这些测试不怎么正经。
“原理倒是不难，”苏西眉毛微微下垂，“但是我的实力还太低，做不出横跨各个阶段测试仪器，得姨祖母才行。”
江灼灼一听还真能做出来，立刻拉着苏西的手跑去找罗温亲王，又给她表演了一次“莫欺少年穷”。
罗温亲王：。
总算知道这只小鸟偶尔说的梦话从哪来的了。
原来是这么不着调的玩意。
看着一如既往活泼好动、在自己眼前蹦来跳去的小圆鸟，罗温亲王总有种这只小鸟还没长大的感觉。
既然是孩子想要的玩具，罗温亲王欣然答应下来。
小圆鸟高兴得打滚给罗温亲王看。
罗温亲王：“……”
江灼灼在冬日阳光里滚够了，才跟罗温亲王说起自己又即将变成穷鬼的事。
怎么会有人的领地财政永远处于赤字状态呢！
罗温亲王正要问江灼灼需不需要自己帮忙，就听小圆鸟的话题转到了另一个方向：“说到火车，我想到了一本书！”
罗温亲王好奇地问：“什么书？”
江灼灼说：“《东方快车谋杀案》！”
罗温亲王：“……”
苏西：“……”
不是，你的领地准备建设铁路，结果你准备出版一本叫《东方快车谋杀案》的书？！
听起来不怎么吉利！
江灼灼一点都不这么觉得，她这记忆时灵时不灵的，只有自己想起来时才能拔出萝卜带出泥地回忆起相关内容。
现在她脑子里就冒出了阿加莎的好几本经典作品，这可是她以前很喜欢的经典作家！
江灼灼快乐地给罗温亲王她们开起了故事会，以免自己一不小心又给忘了。
第213章
江灼灼有了新灵感, 但也没有忘记自己在梅因那边夸下的海口，相当敬业地把义务教育那边的期末考流程也审核了一遍。
作为考过十几年试的人，江灼灼一眼就能看出当前教育模式出现的问题。
大家都太着急了, 着急着把所有学生拉拔起来, 着急着给各个岗位输送人才。
在师范学院那边这种情况就很明显，而在面向青少年鸟的义务教育则稍微隐蔽一些——但是并非不存在。
就现在这种劲头，完全不需要江灼灼来上难度, 所有人都自发地把难度拉到最大。
即便江灼灼极力想给身边的人营造一个相对轻松的生活环境与工作环境，但这片土地上聚集了太多……相似的鸟。
这些鸟大多曾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每时每刻都感觉自己坠落在暗无天光的深渊之中, 午夜梦回总会想起那种难以抑制的惊惧与绝望。
眼前的日子越好，就越不想回到过去那种状态。
江灼灼趴在鹰背上唉声叹气：“大家都太上进了，该怎么办才好！”
霍维勒说：“以后的日子还长, 总有可以放松下来的时候。”
他并不认为这种氛围有什么不好，时局远没有好到可以完全松懈下来。
领地的综合实力越强，才能越接近江灼灼想要的状态。
从江灼灼分享过的只言片语里，霍维勒可以判断出她“传承”里的那个时代同样会有战争与混乱。
只有生活在足够强大的国家或者联盟里，才能保证大部分民众活得轻松愉快。
若是不幸生在战火纷飞的弱小国度之中，民众的生活依然可能朝不保夕。连活着都成问题，更别提有尊严地活着了！
可见不管是什么样的时代、什么样的文明, 都得靠着强大的实力才能保有和平与尊严。
人类本性如此。
江灼灼知道霍维勒说得对, 也就不再纠结。
回到城堡后她立刻飞去找梅因，跟她分享自己从格雷琴女士那边提前获知的重大消息：惊喜不惊喜, 意外不意外，我们沃野行省马上又要进入财政赤字状态了！
梅因：。
你一当领主的，怎么能把领地破产说得这么快乐？
得知格雷琴实验室那边正在憋什么计划，梅因也没打算反对。
既然江灼灼从一开始就拟定了“账上有钱就想办法花光光”的路线, 她这个副官当然愿意执行既实用无比又很有面子的计划。
——真要能好好落实下去也将成为她履历上非常漂亮的一页。
江灼灼见梅因也赞同，当即表示宣传这个重大计划的事就交给她来办。
为了领地的蓬勃发展，也为了回馈一直以来支持自己的观众，她准备在寒假给大家讲《东方快车谋杀案》！
简而言之，她的分享瘾又犯了。
梅因微笑着问：“殿下这个故事跟宣传有什么关系？”
江灼灼说：“这你就不知道了，据说阿加莎为了写出这本书，曾经多次搭乘东方快车在两地之间往返，沿途观察到的乘客、列车工作人员以及各种恶劣天气给了她数不清的创作灵感！”
“等这本书火了，全帝国的创作者都会想来搭乘我们的灵感列车！”
“搞创作的鸟大多有钱有闲，她们要来搭车，就不能只搭车，还要住宿、吃喝、买礼物给亲朋好友！”
“你看看，这得给领地创造多少收入和就业岗位！”
她绝对没有夹带私货喔。
真正的书迷，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的书！
梅因：“……”
也行吧，总比她每天带着三只鸟崽子拆家好。
随着三只鸟崽子活动能力逐渐增强、活动范围逐渐扩大，她每天回家都能看到不一样的混乱。
始作俑者正是一玩起来就主意多多的江灼灼。
有哪个正经的成年鸟会把小鸟塞进弹射装置，说要带他们玩“愤怒的小鸟”？
记得有天梅因开门回到家就迎面被弹来一只哇哇大笑的妹宝。
面对震怒的梅因，小圆鸟忙调转方向让旁边两只鸟崽子一起拉动弹射装置把自己弹出窗外，当场逃之夭夭！
相比之下，江灼灼现在只是想去跟人分享自己心爱的书而已，算不了什么大事！
因为小鸟们都被抓去上学了，江灼灼也没立刻跑去码头广场开讲。
眼看期末考马上要开始了，她让正式成立的新闻组扛着摄像机跑去采访刚考完试的师生，对人家发出一些灵魂提问。
美其名曰关爱学生身心健康，实际上想把人家的采访放在晚间新闻循环播放，为青少年鸟的青春留下一段难以遗忘的美好回忆！
邪恶的小圆鸟发出猖狂的笑声。
回归本职的鸦族记者：。
殿下你为什么觉得上新闻对大家来说不是美好回忆？
……
晚间新闻是沃野行省拥有一台摄影机以后新增的节目，每天都会向民众播报一些领地发生的新鲜事。
除了偶尔出现的官方政令以外，更多的都是鸦族拍摄回来的执法视频，大到作奸犯科小到家庭纠纷，全都会在新闻时间公布。
鸦族凭借着几十年的从业经验，永远能挑选出最适合公开播放的新闻素材，完美做到既打击沃野行省内的违法犯罪行为又不影响沃野行省的对外形象。
本来大家的娱乐就不多，这么有意思的新闻节目一出现，无论男女老少都很爱定时定点过来观看。
新闻节目一开播就爆火了！
哪只鸟能抵挡每天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吃瓜的快乐！
连刚下客船的游客鸟都会忘了去自己预定的旅店办理入住，而是凑在一起跟着看新闻。
这几个月已经有不少人来询问摄像机以及相关耗材的研发合作，罗温亲王不愿意多做，贵族可以花钱找别人做，只要获得罗温亲王这边的授权就好。
江灼灼倒是想让格雷琴实验室内部消化，可惜她们这边才刚刚成立，远没有那么多专业人员可以同时研发那么多项目。
在询问过罗温亲王的意见后，江灼灼还是选择和魏尔德手底下的产业合作。
毕竟在沃野行省一无所有的时候是魏尔德又出钱又出力地到这边来投资。
虽然出于领地长远发展的考虑要逐渐接纳更多合作对象，一些好项目还是该优先考虑老朋友。
这同样也是为领地长远发展考虑。
新朋友最终都会变成老朋友，谁不想以后被优先考虑？
江灼灼也爱飞过来看新闻，并且觉得挺奇妙的：沃野行省最火爆的节目居然是……沃野新闻联播？！
准确点来讲，应该是更接地气一点的本地新闻。
比如今天就是引起热议的民生新闻讲的是，两只雄鸟一起追求一只雌鸟，结果其中一只雄鸟不择手段地……偷偷剪掉了对方一根最重要的繁殖羽！
痛失繁殖羽的可怜雄鸟愤怒不已，跟对方大打出手，引来了正在巡逻的治安官以及扛着摄像机的鸦族记者！
即便江灼灼已经来到这边两年多，还是时常惊叹于鸟族的多种多样。
比如这只雄鸟叫旗翅夜鹰，求偶期间会单独长出两根旗帜似的的繁殖羽，看起来非常优美。谁的繁殖羽要是长得好，在求偶过程中是个非常重要的加分项！
结果现在被残忍地剪掉了一根！
要不是这只雄鸟及时从睡梦中转醒，另一根也没了！
现在正在播放的画面上，雄鸟正竖着剩下的那根繁殖羽控诉对方的卑鄙无耻，强烈谴责这种没别人优秀就要把人家扯下泥潭的坏鸟！
周围的雄鸟也跟着义愤填膺起来。
要是人人都这么干那还得了？！
坚决抵制邪门歪道，大家各凭本事公平竞争！
江灼灼看得津津有味。
这不就是那什么《1818黄金眼》《守护解放西》之类的节目吗？
还有这么多人陪着一起讨论，怪有意思的！
小圆鸟站在鹰背上跟霍维勒嘀咕：“你也是鹰，有这个繁殖羽吗？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霍维勒说：“我们已经很少有鸟形的求偶行为。”
皇都的风俗和沃野行省这边的风俗已经不太一样，沃野行省更加原始、更加直率，而皇都许多鸟都已经收敛本性，更喜欢展示自己的权势、地位与财富。
鸟形的求偶行为被视为粗俗的表现，说出去很容易被人取笑。
江灼灼好奇地问：“如果还有这种习俗的话，你们这个种族都是怎么表达爱意的？”
霍维勒听到江灼灼直接问“表达爱意”，耳根不由有些发热，才继续说：“一般是通过展示自己的体能、敏捷性以及控制力来求偶。”
“还有通过叫声。”
江灼灼：？
听起来都好、好实用喔。
什么体能，什么敏捷，什么控制力，还有什么叫声……
不好，快住脑。
大庭广众的，不能想不该想的东西。
小圆鸟气哼哼地用爪子揪霍维勒的颈羽：“你是不是故意的！”
霍维勒：？
等反应过来江灼灼为什么会恼羞成怒，霍维勒的耳根更热了。
……可他说的是鸟形的求偶行为，没有别的意思。
第214章
哪怕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小圆鸟也坚决不承认是自己的错。
这时晚间新闻接近尾声，正在放《东方快车谋杀案》的预告。当看到自己丁点大的鸟形出现在巨大光幕上的时候，小圆鸟难得地生出几分……羞耻！
小圆鸟开始蹂躏霍维勒：“我没有见过, 所以不懂, 要不你给我看看！”
哪有雄鸟能够拒绝向配偶展示自己的鸟形？即便是冷静自持的霍维勒，在江灼灼说“没有见过所以不懂”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这个伴侣太失职了。
不能因为他们结婚有女皇陛下开口，就连最基本的求偶都省略。
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自己鸟形优势这种事, 还是太超过霍维勒的接受范围了。
知道江灼灼是想趁机溜走，霍维勒默不作声地载着江灼灼飞到空旷的雪原之上。
工具鹰把江灼灼放在一棵看起来挺眼熟的树上。
小圆鸟落到非常熟悉的枝头，定睛一看, 这不是当初她观赏骑士们训练的绝佳位置吗？
小圆鸟：！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难道这只工具鹰想翻旧账！
她可没有三心两意喔，她当初就是觉得骑士营训练的时候……得提供多少动作素材啊！
“我第一次见到殿下的时候，”霍维勒说, “殿下就站在这里。”
江灼灼：？
江灼灼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发现自己脑袋里空空荡荡。
有点怀疑霍维勒是在诓骗她。
“我不记得有在这里见过你！”
霍维勒沉默了一瞬。
同在皇都十几年，他从不间断地在学习、训练以及执行任务，而她则陷入一场不知何时是尽头的长眠之中。以至于那么多年以来，他们连一次面都没见过。
哪怕是第一次见面，他也是于远空之上远远地看见……一只独自站在枝头的小圆鸟。
那时候路加议论了她几句，他出于骑士的原则让他不要妄议他人。
当时她在他心中只是毫无关系的陌生鸟, 他既没有参与过她的过去, 也不会参与她的未来，所以即便从她领地的上空飞过也从未想过要下来拜见她。
说到底, 他心底仍是有着从小被夸赞为天才的傲慢，并没有真正把一个被放逐到偏远行省的公主放在眼里。
缘分这种东西真是奇妙，居然会把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牢牢地绑在一起。
霍维勒说：“当时我因为任务紧急所以没有下来拜见殿下，只远远地看了殿下一眼。”
江灼灼从鸟爪子开始把自己的鸟形打量了一遍, 感觉吧……没什么一见钟情的可能性！
小圆鸟哼哼唧唧：“说的是你要展示一下你的什么……体能、敏捷以及控制力！你说这些做什么？！”
她可不会不打自招，供认自己当时正在欣赏裘德他们的肌肉！
俗话说得好，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霍维勒说：“只要殿下想看，我随时都愿意给殿下展示。”
小圆鸟抬起头，看见霍维勒正凝视着自己，那眼神仿佛……她就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小圆鸟：。
她当场给霍维勒表演了一个豪放的劈叉站姿，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欣赏了。
鸟这样站着最不费力了！
霍维勒：“……”
他笑了一下，转身在雪原之上给江灼灼演出一场只有她一个观众的求偶表演。
鸟的空中动作无非是盘旋、俯冲与滑翔，即便霍维勒以前从未想过要以鸟形向谁求偶，长期的训练依然能让他以最优美的方式将这些动作串联起来。
像是一场动人的空中舞蹈。
江灼灼本来只是好奇，后面还真看得目不转睛。群舞有群舞的欢乐，独舞也有独舞的魅力，这一刻她就感受到这只雄鸟确实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最好的一切都展示给她看。
她心中也涌出一股最为原始的冲动，化出凤凰形态与他在空中追逐共舞。
即便她的凤凰形态同样没怎么长大，与雄鹰共舞起来也毫无违和。
等舞毕往下一看，江灼灼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云端。
而底下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满山满谷的观众？！
凤凰嘭地变回小圆鸟，蹲到工具鹰背上开始迷茫。
怎么回事！
她们不是偷偷溜出来玩耍的吗？！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鸟飞过来围观！
她甚至还看到……鸦族记者扛着摄像机混在鸟群里偷拍？！
真是岂有此理！
小圆鸟招呼工具鹰：“快跑！”
工具鹰很听话地背着她从云层中消失，撇下不知什么时候被吸引过来的鸟群。
围观鸟众开始讨论：“殿下跟霍维勒骑士感情真好。”“对对，而且今天殿下的凤凰形态特别好看！”
平时江灼灼在人前展露凤凰形态，基本都是不怎么飞起来的，自然不如跟霍维勒共舞时灵动漂亮。
尤其是她的尾羽还能在夜空之中划出一道道七彩光芒，更是令生来就向往美丽与力量的鸟族目眩神迷。
与此同时，落荒而逃的小圆鸟飞到三只鸟崽子那边，光明正大地占据了人家的窝（实际上是江灼灼让人做的软乎乎垫子），摊平在里面跟鸟崽子嘀嘀咕咕：“居然偷拍我，太坏了！”
鸟崽子跟着谴责：“太坏了！”
梅因回到家，就看到自己女儿一本正经地给江灼灼念《丑小鸭》哄她开心。
而两个当哥哥的，一个正负责当鸟体阅读架捧着《沃野童话集》方便妹妹认字，一个正极为认真地给江灼灼挑选全世界最好吃的雪糕。
三只还没成功化人的鸟崽子，俨然已经肩负起了带娃（指某只小圆鸟）的重大责任！
梅因：“………”
梅因微笑着说：“听说殿下刚才跟霍维勒骑士在冰原上共舞？”
摊成鸟饼的小圆鸟一下子鼓了起来：“怎么连你都知道了！”
梅因说：“领主婚姻稳定同样有利于领地发展，殿下不必不好意思，喜欢怎么和霍维勒骑士相处都可以。”
趁着两人说话的空挡，三只鸟崽子悄悄往小圆鸟身边靠拢、生怕被梅因这个亲妈逮着教训。
梅因把三只鸟崽子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但也没说什么。
这种经常跟江灼灼亲近的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
……
没过几天，罗温亲王就把测试石做了出来，完全按照江灼灼浮夸的要求：要显眼，要炫酷，要神识一输进去就能呈现各色光芒！
江灼灼兴高采烈地争当第一批测试者，咕哝着“现在是见证奇迹的时刻”，而后郑重其事地往测试石上注入自己的神识。
很快地，柱状的测试石上绽放出七彩光芒！
整个测试石流光溢彩，看起来炫目至极。
罗温亲王到底是凤凰的后裔，哪怕平时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太关心，也有着优渥条件蕴养出来的审美追求。她制造出来的炼金术成品大多都有着非常漂亮的外观，而且绝对不是牺牲性能换来的。
全都又好看又好用。
江灼灼看着那美得不像话的测试石睁大了眼睛：“我这么厉害的吗！”
难道她拿的真是莫欺少鸟穷剧本！
她现在已经是超强大鸟！
小圆鸟得意洋洋地转身跟罗温亲王炫耀自己的测试成果。
苏西在旁边等她得瑟完了，才跟她说起测试石是怎么设计的：因为神识越到后面进阶越难，所以考虑到中位数、平均数、各阶段数量规律等等数据，她们把测试石中间三分之二的部分设计为合格范围。
往下是不合格的，而往上每一小格都代表一个等阶！
简而言之，就是她们让合格部分贯穿测试石最显眼的部分，其他人数少的等阶都缩得短短的。
江灼灼：？？？？？
谁教你用统计学来设计测试石的！
全程维持着阴郁绿蘑菇状态的苏西缓缓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你教的。”
江灼灼：！
对哦，在这边没什么人会研究这破玩意，很大可能是她随口闲扯给了苏西启发。
小圆鸟气咻咻地飞过去看自己刚才亮到哪里，认真数了数刻度，赫然发现！自己居然比合格多一小格！
这不是普通的一小格，这是洗刷她堪堪及格耻辱的一小格！
她可是比及格强很多的！
鸟果然还是天赋卓绝！
江灼灼立刻又高兴起来，跟罗温亲王狠狠吹嘘了自己一通，并且拒绝听苏西的测试结果。
只要她不听，她就是全场最厉害的崽！
苏西：。
并没有人和你争这种名头。
江灼灼让人把测试石运输到师范学院那边安装好，功成身退地凑到霍维勒身边嘀咕：“你可是大家都夸的天才骑士，要不要去试试看能不能把它干爆？”
霍维勒说：“罗温亲王应该有考虑过这种情况，不会让它随意被损毁的。”
如果真的想损坏测试石，他当然也有办法。但这是江灼灼为师范学院准备的“镇校之宝”，没必要非把它毁掉。
江灼灼说：“你说得对，姨母说这东西还能把输入进去的神识储存起来蕴养测试石，以后进行测试的人越多，它对能源晶石的消耗越少，而且外观还会愈发莹润有光泽！”
震惊，异世界永动机竟在我身边！
这时全校师生聚集完毕，校长笑呵呵地过来询问江灼灼要不要给大家讲两句。
江灼灼可不想来个长篇大论的讨人厌领导发言，登台先往测试石上输入了自己的神识，才转过身笑着问底下的师生：“接下来谁来？”
那流光溢彩的光柱太过耀眼，瞬间激起了不少年轻鸟的好胜心。
台下很快响起了无数响亮的回答——
“我来！”
站在教师队伍里的校长被震得耳膜都有点疼，脸上却忍不住露出快慰的笑容。
年轻的一代，正在茁壮成长。
自信自强，奋勇争先。
第215章
这对于学生们来说是十分难忘的一天, 尤其是手掌按在测试石上、看到它绽放出耀眼光芒的那一瞬，更是令学生们的心脏都随之沸腾。
江灼灼在旁边围观了一会，发现每个人的神识都会发出独一无二的光芒, 即便偶尔有相近的颜色, 仔细分辨也各不相同。
她总感觉神识除了用来切换形态、增加负重以及战斗外，还应该有其他的用法。
不过她的天赋全在吃上，对这方面着实没有什么奇妙灵感, 很快就放弃这个一闪而逝的灵感，兴致盎然地看着测试石的颜色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
江灼灼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竟是连夜幕降临都没注意到。
这时校长又过来了, 小心翼翼地询问：“殿下，我们研读了罗温亲王命人撰写的说明书，上面说如果有神识超凡的强者可以让测试石溢出, 将会触发一个有趣的机关。我们挨个尝试过后都没办法触发，”他看了眼在给江灼灼当人体支架的霍维勒，“不知能不能让霍维勒骑士去试试？”
站在霍维勒肩膀上的小圆鸟睁圆了眼睛，飞起来问：“什么有趣的机关？我怎么不知道！”
霍维勒提醒：“罗温亲王将说明书给你的时候，你说‘真正的勇士从不看说明书’，并且直接上手测试。”
测试完后她就认为自己完全懂了，更加不看说明书！
还得是师范学院这些学者足够严谨, 才会在学生上台测试的空档逐句细读说明书上的内容。
江灼灼：。
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 更不要复述。
鸟应该往前看！
霍维勒接过说明书认真看了看，才说：“我也不一定能保证神识能溢出。”
校长笑呵呵地说：“至少能打破现有的记录, 给鸟崽子们一个努力的目标。”
霍维勒从小到大收到过不少这样的夸赞与期许，已经可以坦然受之。
江灼灼赖在霍维勒肩膀上，嘴里还问他：“我这样会影响你发挥吗？”
霍维勒说：“不会。”
小圆鸟兴奋起来。
好耶，第一视角干爆测试石！
鸟倒要看看, 到底是什么神秘机关！
要是不够有趣她可要跑去罗温亲王撒泼打滚，央求她改得更有意思一点。
霍维勒在众鸟注目之下走到测试石前。
如果说两年前他遇事还抱有一点儿天真幻想，但经过这两年的不断成长，他已经变得更加成熟，也更加强大。
此时他步履从容地走到比人还高上一头的测试石前，抬起手按上那莹润漂亮的测试台，金色的光芒迅速蔓延至整个石柱，那璀璨的光辉晃花了所有鸟的眼睛。
那光芒不断地攀升、攀升、攀升——
不知是谁惊呼出声：“登顶了！”
随着惊叹的发出，测试石顶端有一团金光冲向夜空。
——嘭！
一声巨响过后，绚烂的烟花划破夜空。
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
江灼灼眼底映着漫天金色烟火，恍然感受到了幼时第一次放烟花的紧张与快乐。
那时候的烟花虽然比这小很多，但是对小孩子来说已经算很大很大了。
最重要的是，当时有重要的人陪着自己玩耍和看烟花。
江灼灼对霍维勒说：“我们去找罗温姨母吧！”
霍维勒没说什么，挥别校长等人载着她没入夜色之中。
一到海岛上，江灼灼就自己飞去找罗温亲王，兴高采烈地问：“姨母姨母，你有没有看到刚才的烟花！”
罗温亲王说：“看到了。”
江灼灼说：“你太厉害了，居然能做出这样的烟花来！”
虽然没有干爆测试石，但是溢出的神识变成烟花，真是太奇妙了。
小圆鸟快乐得满地打滚。
罗温亲王看着眼前的小鸟，笑着让人给她拿点好吃的茶点过来。
海岛上也有一些别处没有的食材，比如其中一种特殊的野草就被江灼灼鉴定为……汁液可以用来做布丁的神奇小草！
现在罗温亲王的厨房随时都能端出各种口味的布丁来。
一看到好吃的，江灼灼果然不再滚来滚去，化出人形抱着布丁奶茶快乐地吨吨吨。
罗温亲王的目光穿过窗纱，看向在外面顺手整顿海岛防务的霍维勒。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知道这是一只相当优秀的年轻雄鸟。
他足够冷静，也足够强大，所以有资格也有胆量爱上凤凰。
据说如果凤凰对伴侣有着足够深厚的爱意，便能与伴侣分享绵长的寿命。只是当这份爱逐渐淡去的时候，她的伴侣会回归自己本来的命运逐渐步入衰老期。
爱与不爱，无所遁形。
只有在伴侣足够强大的情况下，才能让外人看不出两人是否貌合神离。
记得女皇陛下第一次更换皇夫的时候，她的那位姐夫已经白发苍苍，一看便知他早已失去了女皇的爱意。
任何一只鸟都很难承受这种落差。
罗温亲王在有生之年并没有见证过那个共享寿命的传说。
包括她自己。
凤凰的寿命太漫长了，在这个过程中更换几个伴侣是很正常的事。
就好像人也许会爱吃同一种东西十年二十年，但很难在吃了一百年两百年后还热爱如初。
眼前这段年轻而美好的恋情，是否能敌过漫长的时光走到最后呢？
罗温亲王想，也许会的，但是她应该看不到了。
她也活得足够久了，久到女皇陛下都已经要步入衰老期。
最近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她会想起一些遥远的回忆。
她开始想，他看到自己头上的白发的时候，有没有为此伤心过——两人携手走过那么多年，他终归没有获得凤凰的爱意。
罗温亲王看向喝完布丁奶茶后又摊成鸟饼一脸满足的江灼灼，抬手轻轻替她梳理有点凌乱的羽毛。
一直这么无忧无虑也挺好。
对于这么小的小鸟来说，距离死亡将她与她的伴侣以及朋友们分开还非常遥远。
……
与此同时，远在皇都的女皇陛下在魏尔德送进宫的华丽梳妆镜里看到了几根白发。
即便只有那么几根，也足以让人注意到一个事实——
女皇陛下真的步入衰老期了。
蓝恩伯爵是第一个注意到这件事的，心里不由泛起阵阵忧虑。他的身体情况比刚离开藏书塔时好了不少，只是每到思虑深重的时候旧疾还是会复发。
女皇陛下本人反而宽慰起他来：“就算步入衰老期，也还有近百年的时间可以让我们挑选好继承人，你不必这样忧心。”
在最开始察觉自己临近衰老期的时候，女皇陛下也曾经彻夜难眠，一度觉得看所有仍然年轻的鸟都不太顺眼。
即便她掌控帝国那么多年，在所有鸟族眼里都是最接近于母神的存在，但还是未能幸免于衰老迫近时的惶惶不乐。
怀揣着这种心态度过了二十几年，现在看到镜中的白发时女皇陛下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倒是蓝恩的身体……
女皇陛下的手掌落在蓝恩的发顶，叹息着说：“当时你有没有想过……”
说到这里，女皇陛下没再往下讲。
她并不是一个多么深情的人，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过于无情，连自己的伴侣与孩子都吝于关心。
只是当知道蓝恩使用上古禁术孵化女儿的时候，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他活着。
蓝恩确实活了下来。
虽然只剩下那么一口气，但所有的医者与贤者都对这个结果难以置信。
哪怕整个人都已经支离破碎，需要十几二十年的时间一点一点拼凑起来，他还是按照她的意志活了下来。
“别人都说你是第一贤者，”女皇陛下说，“其实你骨子里是个赌徒。”
他赌她对他有那么一点爱意。
并且赌赢了。
只是从今往后，他的生死永系于她。
当她的生命走到尽头，他也将与她同归永寂。
蓝恩浅笑着说：“这正是我的心愿。”
他并不需要多漫长的生命。
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她还爱他的证明，这就足够了。
第216章
皇都关注着女皇陛下近况的人并不少, 即便很少有人敢紧盯着女皇陛下不放，却还是难以避免地被人发现了她头上的白发。
女皇步入衰老期的消息亦真亦假地传扬了许多年，到这一刻总算是有了确切的证据。同时贤者院那边也传出消息, 蓝恩伯爵同样也有步入衰老期的迹象。
这件事比女皇陛下的衰老更令人震惊, 因为蓝恩伯爵相对于女皇陛下来说算得上是非常年轻的存在。
在过去两百年中，蓝恩伯爵无论是作为学者还是作为贤者，都为帝国的未来以及鸟族的发展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不应该是这个寿数。
唯一的可能性是，当初八皇女和九皇女的孵化过程果然有问题，而蓝恩能在抽光神识后活下来全凭女皇陛下的庇佑。
现在女皇陛下步入衰老期, 他也将随女皇陛下老去。
只是许多人在见到蓝恩伯爵时横看竖看，也没看出他哪里衰老了。大概是因为他无论羽毛还是头发颜色都浅，肤色又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白, 是以旁人很难从他身上看到衰老的痕迹。
连首席执政官在偶遇蓝恩时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想知晓传言是否切实可靠。
蓝恩一如既往地朝首席执政官笑了笑。
首席执政官顿时收回目光。
她果然还是不太喜欢这位皇夫。
一想到自己的小女儿去了沃野行省，只写了一封信回来猛夸在那边的日子过得有多快乐，她心里就更不得劲了。
即便九公主现在已经摆脱了“痴傻”的名声，想更进一步还是很难的。如果九公主永远只能是九公主——或者以后变成永远的亲王，跟着她的人就只能一直待在沃野行省那种偏远的地方。
等她们真正长大了、生儿育女了，肯定会为今天的选择后悔不已。
只是面对一腔孤勇的女儿, 她又能做什么呢？
何况首席执政官也没空为儿女的事情烦忧。
年初大皇女的事引出皇都的不少问题, 各行各业都揪出一些败类，难免会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
现在女皇陛下和皇夫同时步入衰老期的事情都传开了, 她必须要加强对市政大厅的管控以及对皇都防务的管理。
再忧心儿女的未来，也只能先往后放放。
如果在这时候捅出大篓子来，女皇陛下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换掉她这个执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