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满怀期待准备出发的小圆鸟:?
不对劲,这不对劲,为什么小鸟都哭了。
她现在该说点什么?难道要说“我还会回来的”?好耳熟,好像是反派才爱讲的!
小圆鸟绷起小脸故作威严地说:“我离开这段时间你们也不能偷懒哦,要好好背书练字,我回来要抽查!”
小鸟们听到后都把眼泪憋了回去,叽叽喳喳地表示自己一定背得又快又好!
江灼灼见小鸟们都打起精神来了,终于放心地落到霍维勒肩头登船去。
等到飘扬着麦穗旗的海船使出港口,小圆鸟才迅速摊成鸟饼,放空自己被塞进太多情绪的大脑。
魏尔德看着小圆鸟头顶翘起的那撮毛毛,只觉霍维勒这人真不是只好鸟,仗着自己长得好点就勾引小鸟。
他作为……朋友兼半个表哥,对霍维勒这种行为很是不齿!
魏尔德笑着调侃:“殿下在领地可真受欢迎,连要离开这么几天大家都不舍到哭了出来。”
江灼灼哼哼唧唧。
她还是不太习惯成为那么多鸟的“希望”,大多时候她都是只想自己过得更舒服、躺得更快乐,也、也不是那种胸怀大爱的厉害人物。
魏尔德拿出地图让江灼灼别趴着了,来看看沿途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
哪怕从皇都到沃野行省的航线现在已经很热闹,对江灼灼而言也是第一次归航。
跟上次飘过茫茫大洋去自由城不一样,这次沿途有不少海港可以停靠,她可以在海船靠岸补给的时候去其他行省稍微逛逛。
只要不拖延太久,女皇陛下那边也不会追究的。
一听沿途都可以靠岸,江灼灼就遗憾地说:“早知道就喊上莫吉一起了,他可以沿途看看各个行省的植物。”
魏尔德闻言看了霍维勒一眼,发现这只鹰依然神色如常,仿佛江灼灼身边有再多雄鸟都越不过他去似的。
啧,越看越碍眼。
魏尔德给江灼灼介绍了几个沿途比较有意思的码头城市。
江灼灼的注意力还是很容易被转移的,马上就研究起路上要怎么去玩——哦不,怎么带上弗林一起去采风了。
搞艺术的就是需要新灵感,不管是音乐创作还是绘画操作都是这样!
到傍晚安娜来询问海船房间怎么安排的时候,正在兴头上的江灼灼还有点迷茫:以前也没问过她房间要怎么安排啊!
安娜微笑着说:“以前殿下也没和霍维勒骑士谈恋爱。”
江灼灼:。
这段时间霍维勒基本都在城堡留宿,要是上了船就让他自己睡会不会不太好?
想到出发前霍维勒还担心女皇陛下对他不满意,江灼灼只能说:“我们和在城堡时一样就好。”
海船那么大,给霍维勒多留一个房间还是很容易的。
至于两个人晚上要不要一起睡,那就晚上再看看。要是两个人待到很晚了,睡在一块也……也没什么吧?
安娜依着江灼灼的意思把房间安排下去。
入夜后霍维勒就以担心江灼灼在船上睡不好为由,给她提供了只讲故事、不做其他事的哄睡服务。
航行了一天,江灼灼确实有点困了,很快就在《骑士探案录》的陪伴下进入梦乡。
霍维勒看着江灼灼毫无防备的睡颜,知道她对自己是信任的。他顿了顿,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摩挲她的眉心。
她天生就是太阳一样的存在,散发出的光芒照耀着每一个人。所有人的目光也会不自觉地被她吸引,不由自主地想与她更靠近一些,贪恋着她给予的温暖与光明。
明明能占据她恋人的位置已经很幸运了,却还是担心有朝一日她会觉得别人更好,时常渴望她的目光只为自己停留。
这是不对的。
谁都不该妄想独占太阳。
第176章
到底是奉诏回皇都, 江灼灼一路上也没多耽搁,顶多只是在魏尔德的介绍下品尝点沿海港口的特色美食,等船队补给完了就继续走。
即使这样, 船队抵达皇都时依然已经是二月初。
坐船确实比搭乘工具鹰全速赶路要慢, 只可惜召唤极速飞鹰这种事不适合频繁做。
高速运转之下再精良的机器都会有耗损,更何况是活生生的肉胎凡体?也就上回曜石行省的情况紧急,辛西娅和霍维勒才会来了次空中飙车。
像皇都传递消息最快的渠道, 那也是在每一个行省设置中转点,跟接力跑似的把诏令或紧急信函送达目的地。
有点类似于古代驿站换马跑的做法。
全程都有单独的鸟负责的话,这可怜的“送信工具”估计很快就可以报废了。
江灼灼一路上倒是没觉得闷, 就是跟梅因玩桌游输了好多轮,震怒地拉来工具鹰当援手,发誓一定要战胜邪恶的学霸梅因, 夺回属于学渣的游戏领域!
不可能,学霸怎么可能在打游戏这件事上赢过学渣,这根本不科学!
小圆鸟震怒.jpg
由于江灼灼想赢的念头过于强烈,以至于在船队靠岸后都坚决不许梅因结束,非说自己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她和霍维勒联手,绝对不可能输给梅因!
魏尔德在旁边提醒:“乔穆也是贵族学院的佼佼者,他的数学成绩非常好。”
江灼灼:?
可恶, 强强联手的居然不止她和霍维勒?
自认为游戏强者的江灼灼倔强地杀到最后一局, 总算靠着霍维勒惊人的计算能力险险地获胜。
小圆鸟抱着赢来的徽章趴到霍维勒的肩膀上,一副筋疲力尽的可怜模样, 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我和你们这些学霸不共戴天”。
事实上许多规则成熟的桌游,除了需要运气外也很需要考虑策略。
现在沃野行省的桌游已经衍生出好几个新版本,规则也不再由江灼灼一个人搬运和复刻,她玩不过脑子天天被各种事务锻炼的梅因几人也很正常。
江灼灼趴在霍维勒肩膀上下船, 才发现岸上有人来迎接自己。
她有点纳闷,并不记得自己在皇都有熟人,难道是蓝恩派人来接人?也没提前说一声啊!
江灼灼不再摊成鸟饼,支棱起来好奇地看着正在跟梅因接触的那群陌生鸟。
魏尔德微微挑眉,给江灼灼解释:“好像是执政官那边派来迎接殿下的。”
本来他跟着江灼灼一起回来,就是想着顺便给她做个指引,没想到女皇陛下派执政官安排接待事宜。
江灼灼:?
“那我们刚才耽搁了半天才下船,岂不是让人家等太久了?”
江灼灼感觉自己是不是不小心给领地结仇了。
魏尔德笑着宽慰:“没事,首席执政官跟你爸爸有仇,就算没让她们等,她们对你也没什么好感。”
江灼灼:。
答应我下次不要这样安慰人了好吗!
既然梅因已经去跟对方打交道了,江灼灼也不急着去凑热闹,她暗搓搓地和魏尔德讨论起来:“是怎么个有仇法?难道爸爸年轻时也指出过她执政期间的问题?”
魏尔德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这个确实有,毕竟你爸爸曾经是‘第一贤者’——这个头衔可不仅仅是因为他学识渊博,还因为他敢于说别人不敢说的事。”
江灼灼气愤地说:“爸爸只是尽到了他应尽的义务,大家都是为了帝国好,怎么能因为爸爸指出了问题就记仇呢!”
魏尔德轻咳两声,神色有些尴尬:“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聊到自己爸爸有关的八卦,江灼灼积极地当起了好奇宝宝:“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首席执政官觉得你爸爸作为贤者居然与陛下成婚,这违背了贤者院的规定。”魏尔德说,“在首席执政官的弹劾之下,你爸爸才退出贤者院,封了个伯爵虚衔。”
“不过不管是贤者院那边还是陛下依然爱听取你爸爸的想法,所以你爸爸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依然是实际意义上的‘第一贤者’,这让首席执政官耿耿于怀。”
江灼灼听明白了。
在首席执政官眼里,她爸爸这属于后宫干政,作为文官头儿必须时刻警惕妖妃祸国!
嘶,我竟是祸国妖妃的孩子!
这发展一听就很熟悉。
如果最终一不小心由她继承了皇位,那文官集团以及各方势力以皇帝受妖妃蛊惑才传位给一只傻鸟为由,扶持自己相中的皇室后裔合作造反!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具体分给谁嘛,自古以来都是胆大的人先享受分配权。
小圆鸟倒吸一口冷气。
反派竟是我自己!
这个剧本我不演!
我只是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鸟!
魏尔德见那么小一只鸟脸上的神情千变万化,不由追问:“殿下在想什么?”
小圆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我只想吃喝玩乐,不想当别人的仇杀目标。”
接着她还嘟囔了一些诸如“你知道的我们这些手残一旦被标记为红名很容易被弄死”之类的奇奇怪怪的话。
魏尔德说:“还没到那种程度。在皇都这种地方,就算真的很不喜欢对方,见了面也会维持基本的体面。”
江灼灼摇着脑袋继续深沉地说:“你不懂。”
她可是在九年义务教育课堂上学过古代史的人,这些走向她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好几个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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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梅因已经与来迎接她们的鸟交谈结束,转回来跟江灼灼说起具体情况。
要跟人家打个照面,江灼灼也没偷懒继续搭乘工具鹰下船,而是化出人形自己走了下去。
到底是当了一整年领主的鸟了,江灼灼面对来迎接她的接待人员态度非常自然,一点都没有第一次以人形回皇都的不适应。
跟着人家去落脚点的路上,江灼灼还跟对方聊了起来。
先是说自己不知道有鸟来接自己,一不小心在船上耽搁了那么久。得到对方“没关系”的回应后,她又发挥“六度空间理论”跟人家进一步攀起了关系。
所谓的六度空间理论,就是指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
简单来说就是你想和世界上任意一个人建立联系,最多也只需要通过六个人!
沃野行省现在有很多来了皇都的鸟,江灼灼只是随便通过发音习惯、毕业院校以及工作性质入手,就轻松找到了关联话题。
等抵达首席执政官为她们准备的落脚点时,双方的话题已经进行到“能帮我给朋友带封信吗”。
魏尔德:“……”
他还担心这小鸟不能适应皇都的生活,真是多余。
有她这聊天的劲头,跟谁不能聊成朋友?
魏尔德说:“既然没我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江灼灼不是有了新朋友就忘记老朋友的人,闻言腾出空来朝他挥挥手:“那回头再见啦。”
魏尔德:“………”
魏尔德气笑了。
真是只没良心的小鸟。
江灼灼送走接待人员,变成小鸟在临时落脚点的床上打了个滚,觉得这床铺还挺软和的,对此表示很满意。
至于吃饭问题,海兰娜可是跟着船队一起回来的,能借厨房就没有任何问题。
她不是那种爱挑三拣四的鸟!
直至江灼灼吃完海兰娜给她准备爱心晚餐后,才有人来告诉她皇宫那边安排给她的会面时间。
女皇陛下得明天才有空接见她。
江灼灼这才知道蓝恩想见女皇陛下随时就能见的含金量。
不愧是能当上妖妃的爸爸!
对于母女见面要预约这种事,江灼灼接受良好。
她捧着杯子吨吨吨地喝完了自己的饭后饮料,感觉整只鸟已经满血了,飞到霍维勒肩膀上指挥专属座驾行动起来:“走走走,我们去逛夜市吧!”
霍维勒说:“好。”
江灼灼又想到霍维勒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关心起来:“你要不要回家族看一看?或者去见见你以前的朋友?如果你有事情要忙,不用一直陪着我的。”
像梅因和乔穆就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江灼灼觉得自己到处逛逛也没问题,就算迷路了也可以随机抓几个治安官让对方把她送回来!
霍维勒说:“我想陪着殿下。”
唉,家里的雄鸟太黏人怎么办!
江灼灼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霍维勒的脸颊。
霍维勒注意到已经走到门边的一个身影,用尊敬的语气问候:“蓝恩伯爵。”
江灼灼:?!
她转过脑袋一看,看见蓝恩正立在不远处含笑看着她。
笑容似乎……有、有点勉强?
一种早恋和男朋友黏黏糊糊时迎面撞上家长的心虚感涌上心头。
小圆鸟不由自主地立正了。
不过……她好像也没早恋吧?
她都已经二十岁了,不管是用哪边的算法都已经痛失早恋资格!而且是蓝恩和女皇陛下让她带霍维勒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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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爸爸!”
江灼灼热情地开口喊人, 仿佛刚才那只主动和霍维勒贴贴的鸟不是她一样。
蓝恩也很快调整好心态以及笑容,问江灼灼是不是准备出去。
江灼灼说:“就是准备随便逛逛夜市,爸爸你们来了我就不出去了。”
蓝恩这身体情况和这长相, 不合适去人多的地方乱逛。而且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还带了个江灼灼挺熟悉的家伙:那个叫兰茨的鹿族。
见到江灼灼,兰茨露出明亮的笑容:“九殿下,好久不见了。”
大半年过去, 兰茨不仅长高了一些,模样也稍微成熟了一点,不像最初见面那样遇到什么事都一腔热血往上冲了。
不过他的眼神依然澄澈坚定, 像极了生长在草原上的小鹿,永远在奔跑,永远不觉得疲倦。
江灼灼本想啾啾两声当回应, 又想起人家不通鸟语,当即化出人形用通用语和兰茨打了招呼,领着蓝恩两人入内聊天。
看到江灼灼的落脚点,蓝恩也没说什么。
虽说这地方看起来小了一点儿,但也算是够得上皇女暂住的最低标准,计较这点小事倒显得他们父女俩得理不饶人。
看江灼灼那快快乐乐准备出门玩耍的模样,更是根本不觉得这落脚处有什么不好。
蓝恩问起江灼灼一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江灼灼说:“我们跟魏尔德一起回来的, 哪会有什么麻烦。”
魏尔德常年在海上走动, 家里又是航海巨头,走到哪别人都得给他个面子。
“就是弗林说有点晕船, 吃过饭就睡了,不然可以让他见见爸爸。”江灼灼夸起自己人来一点都不含糊,“弗林他很聪明的,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
她正要给蓝恩多举几个例子, 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软乎乎的叫唤:“殿下。”
是本应在房间里休息的弗林出来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营养跟上来了,弗林这大半年已经长到有差不多七八岁大,比之刚见面时那小可怜模样简直是天差地别。
虽然眼睛依然只是能模模糊糊地看到点儿光影,弗林对外界的感知能力却比许多正常兽族都要敏锐。
刚才他说自己晕船,就是不想打扰江灼灼和霍维勒。毕竟安娜说了,殿下和霍维勒骑士是一对儿,大家能不去妨碍她们就别去。
知道江灼灼不出去玩了,弗林又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准备看看有没有自己可以帮上忙的地方。
没想到才起来就听到江灼灼在跟蓝恩夸他。
弗林有些怕羞,但还是勇敢地跑过来喊人。出门在外,他们的表现也代表着殿下的脸面,所以他不能丢殿下的脸!
蓝恩看向挺起小胸脯的小小少年,感觉他身上毫无传说中那位圣子的影子。
在许多年前,蓝恩在外交流学习时见过上一任圣子一面,对方萧索地坐在羊背之上,用牧笛吹着不知哪里的歌谣。
蓝恩上前与对方交谈,才知道那是一首悼念友人的曲子,他刚给自己的第六千三百个好友下葬。
最令他感到疲惫的是,相同的苦难总是在不断地重复,仿佛永远都没有结束的那一天。
有圣子的存在,就能提醒兽族不要重蹈覆辙吗?不会的,只要兽性仍在,那些贪婪的欲念就不会消失。
人永远都不会满足于自己拥有的那点儿东西,总是想要更多——更多的财富、更大的权力,乃至于更健康的身体、更漫长的寿命。
圣子的一生太过漫长,他见过太多的生死与苦难,居然有点盼望着千年之期早些到来。
“我真不是个合格的圣子,对吧?”已然年迈的圣者轻抚着手中的牧笛,叹息声散落在微冷的山风之中,“我不想再一次次地见证那些改变不了的悲剧。”
即便已经过去那么多年,那种浓稠的悲哀依然盘桓在蓝恩的记忆里。
学者同样从历史之中见证过那么些不断重复的苦难。
只是他们这些学者始终知道自己是个旁观者,不至于被历史上的种种悲剧影响太深,不像圣子那样亲身经历了那一切。
——他们能以最冷静也最理智的心态去分析导致悲剧发生的原因,并且以此为鉴向执政者提供最恰当的参考意见。
那时候蓝恩以后辈的身份与对方聊了许久,至今仍获益良多。
眼前这个白嫩可爱的小孩儿,一点圣子的影子都没有。
蓝恩和煦地问候了弗林几句,就让兰茨陪他聊聊兽族的事。
兰茨现在已经把蓝恩当成自己的第二个老师,很听话地带着弗林到旁边玩耍兼聊天,关心这只出生在自由城的小鼠在沃野行省过得好不好。
“你没有回过西大陆吧?”兰茨叹着气说,“我暂时也回不去了,老师来信说让我好好在这边待着,别回去添乱。”
一向笑得阳光灿烂的小鹿难得有些哀愁。即便隔着辽阔的海洋,他也知道海的那一边正在进行着相当残酷的战争。
当安稳的局面被打破,西大陆只短短半年就彻底陷入丛林状态,兽性终究还是压倒了理性。
各方势力以角逐通神之地的最终归属为由杀红了眼。
像鹿族和鼠族这些不擅长战斗的族群,战时都得依附于更强大的种族才能保全自己,很多时候还会被迫充当挡在最前面白白送命的炮灰。
兰茨还是走学者路线的鹿族,战争于他而言就更痛苦了。
听蓝恩说,他的老师正想办法保全学者协会的书籍,发誓要与藏书塔共存亡。
目前所有身在西大陆的学者都寸步不离地围着藏书塔。
学者们认为书籍是文明的火种,除非整个西大陆的学者都死光了,否则谁都别想破坏藏书塔。
手中没有半点权力的学者,只能用这种不知有没有用处的方式——用自己不知会不会有人在意的性命去守护心中的圣地。
兰茨一度想回去,但是蓝恩拦住了他,说是他的老师要他留在这里。
因为他也是“火种”。
如果留在西大陆的火种不幸全都熄灭了,需要他带着曾经学到的一切回去重新点燃知识的火炬。
说到这里,兰茨偷偷地擦了把泪。他很后悔以前没有多读几本书,要是藏书塔真的被毁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复原多少本,总归是不可能全都补齐的。
他不是一颗合格的火种。
弗林听着听着鼻子也酸酸的,伸手给了兰茨一个爱的抱抱。
“你老师一定会没事的,藏书塔也会没事的。”安慰完兰茨,弗林还一脸虔诚地帮这只可怜的小鹿祈祷向兽神祈祷,“兽神一定会保佑大家。”
兰茨泪眼朦胧间,感觉弗林身上亮亮的,仿佛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芒。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人安慰自己,他觉得心里好受多了,这段时间以来积压在心头的愁绪散了大半。
他也跟着弗林为自己远在西大陆的老师祈祷起来。
另一边,江灼灼正在陪蓝恩聊天。
父女俩挺久没见了,能讲的话题自然不少。
霍维勒端端正正地坐在旁边,并不擅自插入话题,只在江灼灼转过头问“霍维勒你说是吧”的时候补充几句。
即便霍维勒的表现非常得体,蓝恩还是对她们这段感情怀着点儿疑虑。
主要是霍维勒在海特林格家那种培养模式下长大,蓝恩担心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
女儿第一次谈恋爱,如果谈了个不懂得关心和回应她的,以后恐怕都对找伴侣这件事不感兴趣了。
只是在旁敲侧击了解清楚两小孩的相处方式后,蓝恩担心的事情又变了:这小子似乎什么都会,女儿第一次谈恋爱就碰上这种毫无短板的恋人,以后岂不是很难再看上别人?
当了爸爸就是这样的,横也担忧竖也担心。
一直到回了皇宫,蓝恩都还有点走神。
想不明白海特林格家那种社群式抚养的模式,怎么会培养出那么一个从方方面面都能把恋人照顾得妥妥帖帖的孩子。
难道有些东西是天生的,不管后天怎么培养他都会朝着既定的方向成长?
又或者说霍维勒平时习惯性地隐藏起了自己不够完美的一面,只给江灼灼展示自己的优点?
如果是这种情况,霍维勒会不会有隐藏不下去的一天?
其实他私心里还是想江灼灼先谈段无功无过的恋爱,别一上来就碰上个无可替代的……
蓝恩有点睡不着觉,立在月光下翻来覆去地想着女儿这桩恋情到底适不适合。
连女皇陛下过来了他都没察觉。
“蓝恩。”
女皇陛下喊他的名字。
蓝恩猛地回过神来,朝女皇陛下露出个满含歉意的笑容:“陛下,我想事情想得有点入神了。”
女皇陛下当然知道这会儿能让蓝恩觉都不睡的事情是什么。
“霍维勒那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无论是品行还是相貌都是同龄鸟中最出众的。”女皇陛下说,“难得两孩子自己看对了眼,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道理都懂,但蓝恩还是管不住自己。
“明天该谈谈她们的婚事了。”女皇陛下注视着蓝恩,“当初那个预言的后半段,你问出来吗?”
第178章
预言的事已经挺久没有人提起了, 一方面是最爱提这件事的《太阳周报》已经被打击得灰飞烟灭,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霍维勒已经一整年没在皇都出现。
再好事的群众,记忆也并没有长久到主角已经离开很久都还在热烈讨论的程度。
真正相信预言的, 或许是那些从来没开口议论过的鸟才对。
当初预言刚出来, 女皇陛下曾想过要召见李士满这位神出鬼没的先知,只是派去的鸟没找到人,说他早已离开了皇都。
事情关乎自己的女儿, 蓝恩后来曾通过贤者院的渠道找到李士满,谁都不知道他们曾聊过什么。
当时女皇陛下也没再过问,蓝恩还以为她已经不在意这件事。
他顿了顿, 才如实把自己听来的预言告知女皇陛下:“那位先知说,他将会与跟他同一年破壳的公主成婚,未来那位公主会将帝国带往一个未曾出现过的新方向。”
至于那是一个怎么样的方向, 那样的方向到底是好还是坏,在李士满这位先知看来是一片迷雾。
蓝恩从未向旁人提及过此事,李士满自己也绝口不提。
因为这预言的后半截牵涉到皇位继承者问题。
自古以来参与进这种事的鸟都没什么好下场,即便你追随的皇女赢得了最终的胜利,你自己也不一定能看得到那一天的到来。
女皇陛下问:“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蓝恩说:“与霍维勒那孩子同一年破壳的两位公主都是我的女儿,我认为不该由我告诉陛下,这会干扰陛下的判断。”
女皇陛下说:“那你现在为什么又告诉我?”
蓝恩说:“因为陛下想知道。”
一室安静。
过了许久, 蓝恩才缓缓补充:“无论是什么事, 只要陛下想知道,我都不会有半句隐瞒。”
他的性情一向是淡漠的, 是以他说起这种情话般的话语才更叫人动容。
女皇陛下说:“一则不知真假的预言而已,还不足以对我造成干扰。”她伸手抚触他有些冰凉的脸庞,“你下次直接跟我说就好,不要自己藏在心里胡思乱想。”
蓝恩点点头, 露出一个孱弱却昳丽的笑容。
女皇陛下收回手,询问蓝恩对这桩婚事的看法。
蓝恩斟酌着说:“他们只谈了几个月的恋爱,我觉得还没到讨论婚事的时候。”
女皇陛下看了他一眼,才说:“几个月不短了。霍维勒那孩子的母亲也算是我的旧友,我总不能眼看着她唯一的孩子被始乱终弃……”
蓝恩:“……”
他忍不住为自己女儿辩解一句:“……也没有到始乱终弃的地步。”
谈个恋爱而已,难道不是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分手?怎么就成他女儿始乱终弃了?
女皇陛下欲言又止好一会,还是没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当年我们只在一起两个月,你就说我不能对你始乱终弃。”
其实若是没做好负责的准备,女皇陛下也不会与蓝恩谈恋爱。可等真在一起了,她就发现即便是多智近妖的第一贤者,本质上也是只在感情上容易患得患失的年轻鸟。
人是自己招惹的,又实在舍不得他难过,女皇陛下才会那么快公布恋情。
蓝恩:“………”
那可是在为自己争取,怎么可能一样?
女皇陛下说:“我也就问问两孩子自己的想法,你不用那么紧张。”
蓝恩点点头,没再提反对意见。
……
与此同时,海洋彼岸的藏书塔下依然聚集着数不清的学者。
不少学者身上都布满伤口,但还是坚决不愿退离。
对于杀红了眼的兽族而言,书籍有什么用?读书哪怕对神识有一定的用处,那也只是对神识低下的低等兽族而言的,对他们这些天生拥有强悍天赋的兽族根本不值一提。
“塞西莉,不要再犯傻了!”
一位年轻的领袖对自己昔日的恋人喊话:“跟我回去吧!等战争结束,我们就举办一场让所有人都羡慕的盛大婚礼,我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妻子!”
那位叫做塞西莉的少女身着学者长袍,上面已经染满了分不出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鲜血,再也分辨不出它本来的面貌。
她看了眼远处火光,又回头看了眼那被无数兽族学者用血肉之躯保护起来的藏书塔,缓缓地抓紧了手中的剑。
“我不想拥有别人羡慕的婚礼。”
“也不想成为幸福的妻子。”
塞西莉说:“从我识字的那天起,我就立志要成为学者。我努力了二十年,终于获得了老师的认可,拥有了进入藏书塔的资格——那已经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她举起了自己染了血的长剑。
“我们来决斗吧,如果我赢了,你就带着你的士兵离开。”
一众哗然。
最为年长的长老雷夫赶了过来,声音带着颤抖:“塞西莉,不要冲动,我们会有援兵的。你——”
这是他最喜欢的学生,也是年轻一辈中天赋最高的孩子,他不愿因她在这种情况下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这么多天他都坚持下来了,到这一刻却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决定——也许他们不该死守藏书塔,这些孩子才是兽族的未来,何必非要坚持到底?
可是在过去学者也曾做出过放弃坚守的选择,所有有理智的人都选择出逃,将这片大地留给那些只剩下杀戮本性的残暴首领。
那是兽族的至暗时刻,所有平民都沦为了战利品——只要你不够强大,你就没有资格活得像个人。
而那些成功逃亡的学者也都沦为了丧家之犬,既回不了家,也无法在外立足,时刻担心是否会被当成背叛者抓回去接受各种酷刑折磨。
即便已经过去了数千年,翻开史书时依然能看到那触目惊心的悲惨记录。
也许坚持留下根本无法保全什么,但历史已经告诉雷夫,学者不能退。
学者不能再后退了,身后就是一代代学者用全部心血与智慧建立起来的藏书塔。
他们这些无能的后辈无法为它添砖加瓦就算了,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它在自己眼前倒塌?
塞西莉说:“老师,我已经做好决定了。”她抬头看向对面的青年,金色的眼瞳里映照着远处的火光,仿佛也燃烧着熊熊火焰。
塞西莉的态度激怒了那位凭借强悍的种族天赋成为军队将领的虎族青年,他在下属们的起哄下拔出了自己的长剑。
“你不要后悔!”
青年愤怒地放出狠话。
一头愤怒的公虎确实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即便少年时期两个人实力相当,选择走学者路线的塞西莉依然落了下风。
在塞西莉拒绝认输后,青年心底涌起了更为强烈的征服欲,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彻底击溃昔日的恋人,要让塞西莉知道拒绝他的下场——
兽性本能完全占据了他的头脑,他愈发地渴望鲜血与侵占,哪怕在不久之前他还认为自己爱着她。
塞西莉在第三次被击倒后,几乎没法再站起来。
只能坚持到这里了吗……
塞西莉听着耳边那些放肆的嘲笑与调侃,本来已经筋疲力尽的身体忽然又重新被注入了力量。
她不愿意像他们这样受兽性驱使,难道有错吗?
她所选择的道路,难道真的是错误的吗?
兽神在上,请为您忠诚的子民指引方向吧——
如果连您也决定要抛弃我们,那么我——
塞西莉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
那么我依然会为我自己的选择战斗到最后一刻。
就在周围那“打败她”“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该听谁的”叫喝声中,塞西莉再次站了起来,她金色的瞳仁依然如少年时那样坚定而明亮。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身上散发出一阵夺目的光芒。
有那么一瞬间,历代兽族贤者悲鸣着的灵魂仿佛齐齐来到了她的身后,独属于智慧的光辉亲吻着她的每一根发丝。
她看起来那么地耀眼,也那么地强大,身上散发出了碾压般的威压,瞬间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兽族。
——是兽神的祝福!
——也是过往无数贤者的祝福!
如果需要力量才能守护好想保护的东西,那么兽神就赐予你力量。
亲爱的塞西莉,用你的智慧去掌控它吧——
古老而庄严的藏书塔耸立在漆黑的天穹之下,为防止火灾发生而筑造起来的坚硬石壁在四面火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瞧着像是塞西莉手中长剑的巨大投影。
力量在真正懂得运用它的人手里,能够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学者协会这块最好啃的肥肉,在这一天长出了利爪与獠牙。
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以后,藏书塔下所有学者都涌出了热泪。
……
翌日一早,江灼灼在床上滚来滚去,不想起床。
她正梦到自己畅游互联网,一整年没玩的新游戏新小说新剧新番统统都端了上来,结果还没来得及打开快乐快乐,就不得不起床了。
毕竟今天要进宫去和女皇陛下共进午餐,不能真到午餐时间再出发。
江灼灼没有睡够,在霍维勒喊她起床的时候,她直接耍赖变成鸟滚走。
霍维勒:。
他忍不住伸手摁住那圆乎乎的鸟肚子。
真怀疑她喜欢维持这个形态,就是为了方便把自己团成这圆滚滚的模样到处打滚。
霍维勒一开口就直击江灼灼痛点:“不先吃点东西再出发,要是等太久了可能会饿。”
本来还震怒于自己肚皮被摁的小圆鸟一下子没了继续耍赖的想法。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只不过在搭乘工具鹰往外走的时候,小圆鸟还是咕哝了一路:“不许戳我肚子,你跟谁学的?不知道鸟肚子不能随便戳吗!”
霍维勒说:“跟梅因副官学的。”
江灼灼:?
这只工具鹰什么时候偷看到梅因用这一招截停她的?
有的鹰看起来正正经经,实际上爱偷窥别人!
于是在两人走到餐厅的时候,梅因她们就看到小圆鸟跳到人家脑袋上作威作福,嘴里还一个劲地谴责:“啾啾啾啾啾啾啾(好的不学坏的学)!”
梅因:“………”
真担心哪天霍维勒被她折腾走了,这么能兜底的伴侣人选可不好找。
江灼灼吃了早饭,开始往自己的背包里塞零嘴。
霍维勒给她提了个醒,小说里可都这么写的:她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回来肯定会遇到很多刁难,比如皇宫上上下下都看她不顺眼,比如把她晾在一边老半天才接见她。
所以她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糖果饼干,果脯肉脯,包好的小圆鸟严选小点心,盛满的小圆鸟严选饮料,便于携带的迷你绘画套装,还有好几份安娜刚让人采购回来的热辣小报——哦不,正经报纸。
非常完美,到哪里都能快快乐乐待一整天!
眼睁睁看着江灼灼忙忙碌碌收拾背包的梅因:。
这是准备去皇宫郊游吗?
第179章
江灼灼背着自己的小鸟快乐包出发, 前往传说中的皇宫亲自见一见自己的妈妈。
帝国的皇宫一如既往高悬在半空之中,整座城堡笼罩在初春明媚的阳光之中,江灼灼今天没有偷懒, 自己飞到了皇宫门前。
因为整个皇宫都在女皇陛下的掌控之中, 对谁放行都是由女皇陛下来决定,出入倒是不用经过太严格的盘查。
江灼灼背着自己精心准备的小鸟快乐包被接引到会客厅中等候。
她走进里面才发现里面已经坐着个满头红发的女孩儿,对方穿着正儿八经的礼服裙, 跟她一身休闲服再加个背包的打扮完全不一样。
双方一对视,江灼灼就觉得对方跟女皇陛下很像,从发色到气质都很像。
追过番的人都知道, 大家平时一般是按照发色和衣服来认人——像眼前这样的,相似度已经高达百分之九十!
这、这难道是她八姐姐!
江灼灼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喊了一声:“姐姐?”
叶谢宁也是刚到不久,看到江灼灼打扮得跟郊游似的, 眉头微微皱了皱。不过都已经等到这里了,再让她回去换掉也不太适合。
明知道第一次见面该好好说话,叶谢宁一开口还是忍不住询问:“你怎么穿成这样?”
江灼灼说:“不是家宴吗?又没有外人,不用穿得太正式吧!”
她兴致勃勃地给叶谢宁看自己衣服上的小圆鸟,表示这是她自己画的,还有件画着红色小鸟的,如果她肯穿的话她们今晚可以一起穿着去逛夜市!
叶谢宁问:“你和辛西娅也这样穿着去逛……夜市?”
江灼灼说:“没有哦, 我出发前知道你也要回皇都, 才特意多准备了一套!”
对于还没见过面就给自己送了好多礼物的亲姐姐,江灼灼还是很亲近的, 热情地邀请人家今晚陪她穿姐妹装。
眼看女皇陛下一时半会还没空召见她们,江灼灼扒拉开自己的背包,开始和叶谢宁分享自己背来的零食。
扒拉完零食后她总感觉还少了点什么,正思索着, 始终被她撇在一边的工具鹰默不作声地把他背着的饮料拿了出来。
江灼灼转头朝霍维勒露出个甜滋滋的笑容:“哦对,原来是忘了这个。”
她积极地给叶谢宁分了杯苏打饮料,并给她现场演示加点酸就能让它咕噜咕噜冒泡的妙法。
叶谢宁:“………”
这和她想象中的姐妹相见很不一样,本以为自己性格不好亲近,应该很难和妹妹相处得来。
没想到一见面就成了零食分享会。
在江灼灼极力推荐之下,叶谢宁亲手给自己那份苏打饮料添加了一点儿酸酸的柠檬汁,果然看到那杯饮料在春日阳光下冒起了一串小气泡。
至于柠檬汁从哪里来的,当然是由霍维勒现切的柠檬片提供。
叶谢宁:。
这位跟她一样从不和旁人亲近的天才骑士,做起这种事来怎么那么熟练?
还有……饮料会冒泡泡有什么稀奇的?
在平时叶谢宁绝对不会关注这种毫无用处的小事。
可是听江灼灼这么一介绍,手里这杯冒着泡泡的饮料似乎确实不太一样了。
叶谢宁跟着江灼灼喝了一口,很快感受到了那些小气泡在自己嘴里一颗颗炸开的细微变化。
她又在江灼灼的介绍下尝了那些自己不怎么碰的零食和点心。
江灼灼吃饱喝足,熟悉的食困又冒头了。她牢记着梅因说的不能到处乱睡,偷偷摸摸挨到叶谢宁身边问:“我能在你旁边睡会吗?你看着我不要让我睡着后滚太远。”
叶谢宁:“……”
所以睡着后为什么会滚来滚去?
在叶谢宁点头说会看好她以后,很快就明白江灼灼说的“别让我滚太远”是什么意思了。因为她的鸟形有点圆,睡着后还爱跟着阳光跑,阳光转移到哪她就迷迷糊糊地滚到哪里。
要是自己养了这么一只小鸟,恐怕看她睡觉都能看上半天。
叶谢宁伸手拦截住快要滚到沙发边上的小圆鸟,忍不住看了眼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椅上的霍维勒。
在此之前她就觉得霍维勒一个已经进入皇家骑士团好几年的家伙和妹妹不太相配,现在看着妹妹这无忧无虑的模样,她更觉得……霍维勒诱骗了自家懵懵懂懂的妹妹。
小鸟懂什么,只要别人对她好,她就跟人家亲近。
像她们姐妹俩此前都没见过面,她只是偶尔送那么一点自己用不上的库存,结果这只小圆鸟一见到她就这么亲近。
霍维勒不是第一次接收到来自江灼灼家里人的这种眼神,但他从不在这件事情上为自己辩解。
毕竟……他确实想诱哄她。
时时刻刻都在想让她的目光多为自己停留。
他并不需要别人的认可与赞赏,只要江灼灼喜欢他就足够了。
江灼灼这一觉没睡多久,就有侍者过来领她们过去见女皇陛下和蓝恩伯爵。
小圆鸟还没睡醒,很想趴到霍维勒肩膀上继续昏睡。
叶谢宁强行把她弄醒了。
她可不是霍维勒和梅因那种心软的性格,而是个做事说一不二的姐姐!
江灼灼典型的遇强则怂,叶谢宁一强势起来,她就乖乖化出人形跟着她走。
嘴里还要给自己辩解了一下,说是整座皇宫笼罩着一股让她十分舒适的气息,才勾出她这么浓烈的睡意。
她在沃野行省时已经坚持早睡早起好久了!
白天随时随地补的觉不算。
叶谢宁说:“应该是妈妈的气息。”她替江灼灼把一撮翘起来的头发按了下去,“整座皇宫都在妈妈的掌控之下。”
这个梅因在大陆通识课上给她讲过,皇宫只会在政权正式交替时降落,平时都会由女皇陛下控制着悬在半空供所有鸟仰视。
江灼灼想到皇宫规模,顿时肃然起敬。她好奇地和叶谢宁探讨起来:“那可真辛苦,要是妈妈想休假可以找人轮换吗?”
叶谢宁:“………”
面对这种闻所未闻的奇怪问题,叶谢宁只能回了句“我也不知道”。
叶谢宁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应该不可能放心把皇宫交给别人代管。
不知道为什么,经江灼灼这么一探讨,她也开始觉得这座皇宫像种负担——
就算你已经筋疲力尽,也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你快支撑不住了,依然得把它高悬在空中展示自己的实力依然强大到谁都难以撼动。
只不过对于强大的人来说,这点负担应该不算什么吧?至少绝对不是江灼灼想象的那种需要扛着那么大一个皇宫的艰辛……
有江灼灼在,姐妹俩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餐厅外。
这次开的确实是家宴,除了周围安安静静准备上菜倒水的侍者之外没有旁人在。
女皇陛下还没有过来,但蓝恩已经等在里面。
看到姐妹俩一起过来了,而且还相处得非常融洽,蓝恩脸上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浅淡笑容。
即使目光触及跟在后面的霍维勒,他的笑也难得地没有停滞,只和煦地招呼她们落座。
“你们妈妈一会就到。”蓝恩说,“刚才首席执政官那边临时有事,得多开个短会,所以让你们多等了一会。”
江灼灼连连点头,还和叶谢宁说悄悄话:“你看,我就说了,首席执政官跟爸爸有仇。”
她自带零食和饮料的做法非常有先见之明!
蓝恩:“……”
不要在皇宫里说这种悄悄话,人家真不至于故意找事来为难你个小孩。
即便真的有过那么一点龃龉,蓝恩还是觉得对方是个能力不错的执政官,所以并不希望两个女儿跟对方发生正面冲突。
皇都这边真要出什么乱子,辛苦的还是女皇陛下。
蓝恩微笑着让江灼灼坐到自己身边,耐心地跟她说起首席执政官从读书到执政期间的履历。
江灼灼听得连连点头,等蓝恩科普结束后还表示自己完全懂了:“这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对不对?”
只有充分了解你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才能够一次次地战胜对方!
蓝恩:“………”
不是,是让你认识到人家的天赋和能力有多出众,能够为你妈妈分担很多事。
叶谢宁看到蓝恩也被江灼灼弄得不知该说什么好,顿时不再纠结自己为什么老是跟不上妹妹思路了。
看来所有鸟都跟不上。
蓝恩见掰不正江灼灼的想法,只能和江灼灼讨论起“知己知彼”的出处来。
叶谢宁也觉得这句话挺有道理。
江灼灼记得这话出自《孙子兵法》,可惜《孙子兵法》又没有拍成电视剧给她反复重播,她根本记不住多少内容。
最终只能绞尽脑汁把自己记得的那么几句经典名句讲给蓝恩听。
女皇陛下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女儿都坐在蓝恩身边。
坐中间的是话比较多的江灼灼,蓝恩和叶谢宁都比她高一点,此时俱都微垂着头聆听江灼灼说话。
明亮的日光落在父女三人身上,将这一幕映照得像幅美丽的画卷。
第180章
蓝恩首先注意到女皇陛下的到来, 带着江灼灼三人起身相迎。
女皇陛下说:“坐着吧。”她在蓝恩身边落座,追问了一句,“你们在聊什么?”
江灼灼说:“在聊一本兵书, 但我记不全了。”她正努力扒拉出记忆深处杂七杂八的片段给蓝恩讲呢, 刚讲到“智、信、仁、勇、严”。
说的是当将领需要具备的品质,只是江灼灼也不确定具体是不是这五点!
女皇陛下没想到父女几个聊的话题还挺正经。
她注意到霍维勒坐得有些远,招呼霍维勒改坐到自己旁边来。
霍维勒知道座中就自己一个外人, 始终在旁当个合格的旁听者。
听到女皇陛下喊自己换座位,他也并没有犹豫,径直起身按照女皇陛下的意思落座。
“这是你擅长的领域, ”女皇陛下说,“可以一起聊聊。”
蓝恩很满意刚才霍维勒没有急着表现自己,而是给他们父女三个留出了珍贵的交流机会。他也笑着带霍维勒加入话题, 一起补全江灼灼提及的一些经典军事理论。
等到这个话题告一段落,饭菜也上桌了。
女皇陛下吃饭不喜欢交谈,餐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食物当前,江灼灼也很乖巧地干起饭来。
皇宫的饭菜算是全帝国最顶尖的,难得地能兼顾美味与营养,江灼灼很好胃口地从头吃到尾,瞧着一点都不像此前还偷偷加餐了一顿零食的。
到女皇陛下放下手里的餐具, 还看见江灼灼正眼巴巴地跟旁边的侍者多讨一份甜点。
女皇陛下:“………”
这么多个女儿之中, 这小孩确实最像是回家的,一点都没觉得不自在。
只是江灼灼这模样瞧着跟那则预言毫无关系, 倒是旁边的叶谢宁与她更为相像。
事实上那则预言的后半截她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不过一直认为预言中所指的公主应该是叶谢宁才对。
现在看来,两个人都冷淡理智、看着对方宛如在照镜子的话,确实很难擦出火花。人或许更容易被与自己截然相反的性格吸引?
女皇陛下看向快快乐乐等着再来一份甜点的江灼灼, 又看了眼坐得端端正正的霍维勒,开口询问:“你们两个准备什么时候成婚?”
霍维勒端着水的手一顿,抬眼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江灼灼,不出预料地看到江灼灼整只鸟都呆了一下。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还没有想过要和自己成婚。
这是霍维勒早就注意到的事,也或多或少地从乔穆等人口中了解到一些她的想法。他确实很想和她光明正大地结为伴侣,但并不愿意逼迫她。
他不想她不开心。
成婚应该是高高兴兴的事。
眼看一向话很多的江灼灼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霍维勒主动开了口:“陛下,我觉得还没到成婚的时候。”
女皇陛下的目光转到了霍维勒身上,眼底略微有些意外。
蓝恩也同样意外。
他还以为霍维勒会抓住这个机会光明正大落实江灼灼伴侣的身份。
转念想到他们的情况还是不太一样的,他与女皇陛下恋爱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左右他们的决定,他向女皇陛下索求名正言顺的身份不过是情侣间的情趣。
若是霍维勒当真借着女皇陛下开了口趁机要求成婚,未免有点罔顾江灼灼的意愿。
……现在霍维勒这么一拒绝,倒是让他看这小子顺眼了一些。
江灼灼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才发现霍维勒已经拒绝掉了。
她忍不住看一眼霍维勒,再看一眼霍维勒,又看一眼霍维勒……
霍维勒表情和平时差不多,语气有着一贯的认真——或者说比往常还要更认真几分。
这毕竟是在跟女皇陛下说话,没有人敢有半点不敬。
只不过……这真的是霍维勒的心里话吗?
不是江灼灼太自恋,而是在两个人亲密相处的时候,她时常能感觉到霍维勒没隐藏好的浓烈欲念。
还有在外人面前,霍维勒也总是有意无意地展示着她们的恋爱关系。
种种迹象表明,霍维勒比谁都希望所有鸟都知道她们在谈恋爱。
有时候她都觉得就算她突发奇想说一句“不如我们结婚吧”,霍维勒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现在女皇陛下提了成婚,他却直接拒绝了?
江灼灼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心里却莫名有点闷闷的。
正琢磨着霍维勒的想法,女皇陛下已经转头问她:“你也觉得太早了?”
江灼灼点着脑袋说:“对!”
她还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哪怕现在她们已经把许多婚后才会做的事都做了。
女皇陛下说:“既然你们都是这样想的,那我也不插手你们的事了。难得回来一趟,你们在皇都多玩几天再回去吧。”
“当然,要是在回领地前你们改变了主意也可以跟你爸爸说。最近皇都出了不少问题,也许需要一场庆典来让民众高兴高兴。”
江灼灼:?
这意思是如果她们答应了,婚事可以由皇宫这边代办?
有那么一瞬间,江灼灼都有点心动了。
毕竟这代表着可以在皇都收一波数目绝对不会少的礼金,而办婚礼的钱却不用沃野行省出,超级划算!
她可是勤俭持家的聪明鸟!
可惜没等她当场改变主意,女皇陛下就忙正事去了。
面对亲爸话里话外那“我还不想你太早成婚”的暗示,江灼灼没好意思把自己想蹭免费婚礼和丰厚礼金的事说出口。
哎,皇都这些贵族鸟的礼金她估计是收不到了!
家宴结束后,江灼灼又和叶谢宁聊了一路,与叶谢宁约好晚上一起去逛夜市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只剩自己和霍维勒两个人,江灼灼飞到霍维勒肩膀上凑近蹭了蹭他脸颊,才说:“你刚才拒绝得好快,我都没有反应过来。”
霍维勒停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