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传言说伤害那些几百上千年树龄的“刮嘴谷”会惹怒母神，渐渐地也就没人再敢打它们的主意。
所以在偏僻穷困的沃野行省，古木的数量反而是最多的, 而这些古木之中数量最巨大的又是众人口中又爱又恨的“刮嘴谷”。
对于那些无法出去闯荡、不得不长居于沃野行省的族群而言，她们时常疑惑这到底算是母神的仁慈还是母神的惩罚。
现在老卢就准备把划出去来供他发挥创意的古木改造成树屋，力求能给人一种躺在母神怀抱里安睡的满足感。
当然, 这得是春天以后的事了，现在还是冬天，且沃野行省的冬天一时半会还不会过去, 所以前面老卢画的图纸都是些冰屋。
为了了解冰的特性，他有那么几天每天睡在冰原上，感受着冰的变化以及昼夜温度的变化。
江灼灼总担心他出点什么事，时不时要过去看两眼他还喘没喘气。
都一把年纪了还这样造作！
只能说任何一个行业干到顶尖的那一拨，大多都有点艺术家式的疯疯癫癫。
江灼灼本来是飞进去告诉老卢他女儿来了，结果一看老卢在画的东西就走不动路了。
森林对小孩子来说也是很神秘的存在。
童话里的女主角经常被坏蛋扔进危险的森林里，通过自己勇敢、善良或者勤劳等等品质获得森林原住民们的喜爱和帮助。
不仅仅是童话, 江灼灼小时候读语文课文也特别向往里面描写的森林。
比如写小兴安岭里有“酸甜可口的山葡萄, 又脆又香的榛子，鲜嫩的蘑菇和木耳”“松鼠靠秋天收藏在树洞里的松子过日子”之类的, 看得她想钻进里森林里去到处掏树洞！
没错，她从小就这么缺德=v=
还有另一篇课文的一句话也曾令她念念不忘：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
这谁能拒绝得了！
据说春天来了这边的平原上也有十分茂盛的草塘，她已经开始积极收集各种打狍子用的棍子了！
罗拉父女俩见了面, 还没说上几句话呢，就看到那只小圆鸟在老卢散了一屋子的图纸上跳来跳去，认真地看看这个，又认真地看看那个。
鸟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
罗拉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
小圆鸟回得掷地有声：“我在挑我要住哪一间！”
这可是需要慎重考虑的事。
罗拉：“……”
老卢：“……”
老卢实事求是：“能不能建出来还得等雪化了以后上树考察考察。”
小圆鸟立刻说：“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考察。听说很多小动物会在树洞里藏坚果，但是忘了自己藏过，到时候都过完冬了，再不吃就要坏掉了，”她一脸的正义凛然，“浪费可耻，我要去帮它们掏出来吃掉！”
老卢：。
这就是你每次看见树洞都满眼渴望的原因吗？
祖先热衷于住在树洞里的啄木鸟有被冒犯到。
……
为欢迎罗拉的到来，江灼灼宣布今天吃大骨面。
简而言之就是大骨头熬出香喷喷的汤，再连汤带骨头一起连着面上桌。
这是因为江灼灼得知罗拉的翅膀曾经受过伤，而且痊愈以后都还影响她的飞行。
据说是伤了骨头。
江灼灼觉得鸟骨头的成份跟其他骨头没什么不同，所以以形补形还是有用的，该喝点大骨汤补补！
老卢觉得很有道理，他也喜欢吃大骨头，吃多了就感觉自己现在骨骼又恢复了年轻时的状态。
到底是自己女儿，他也希望罗拉的旧伤能好起来。
罗拉听后觉得好笑，要是吃几根骨头就有这样的奇效，那整个东大陆的医士不都得疯了？
她感觉她这老父亲现在有点像邪丨教徒——还是坚定不移地相信献祭活人能够让自己获得力量和生命的那种，这“以形补形”跟“以命延命”不就是一个道理吗？
考虑到江灼灼是母神的后裔，罗拉才没把这话说出口。
她提出先看看老卢在信里说的故事集。
江灼灼这段时间每天都有开小型故事会，安娜又给她整理出了不少童话，稿子堆在一起已经十分可观。
拿到稿件时的罗拉还不知道，许多能令人记住的故事，内容通常都不会是简简单单的童话……
《金地毯》那样积极向上的故事反而还是少数。
很快地，罗拉就遭遇了《海的女儿》《卖火柴的小女孩》《快乐王子》《夜莺与玫瑰》等故事的一连串暴击。
偶尔来个看起来可可爱爱的《拇指姑娘》，看着看着也不太对味——
一个只有拇指大小、在家备受宠爱的小姑娘，居然因为长得太好看而被癞蛤蟆偷回家嫁给自己傻儿子，从此不得不被迫离开爱她的家人到处漂泊……
看得罗拉拳头硬了，想梆梆地给那癞蛤蟆两拳。
把它给砸成肉饼。
这种偷人孩子的行为，在哪里都是遭人恨的。
小圆鸟眼看着罗拉的愤怒值明显在不断上升，开始把自己正在看的画册挪远一些，自己也跟着画册跟罗拉保持安全距离。
她有什么错，她只是童话的搬运工罢了！
等余光瞄见罗拉把全部书稿都看完了，小圆鸟才悄悄挪回去探头问：“怎么样？可以出吗？大家会喜欢吗？”
罗拉微笑着说：“当然可以，大家应该会很喜欢的。”
有杀气！
小圆鸟又警惕地挪远了些。
罗拉瞧见小圆鸟那鸟鸟祟祟的小动作，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别那么狰狞。
没办法，她这嫉恶如仇的暴脾气，每个故事都有她想梆梆给他们两拳的人物，这么一想，这些故事还真是把人物描写得活灵活现。
单凭故事本身就可以火，如果再由她借助业内人脉运作一下，这本书赚的钱说不准能比沃野行省十年八年的税收还多——这地方实在太穷了。
“你画的这些草图也很有参考价值。”罗拉客观评价，“上面很多植物和人物都和故事很相配，我回去后邀请有名的画师在这个基础上给它配上插画，打造出一本畅销书不成问题。”
江灼灼见罗拉分析得头头是道，不像是会谋杀搬运工的，又凑过去说：“你读完以后看起来很生气，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罗拉笑着说：“很多东西并不是我们不说出来它们就不存在了，我觉得能让鸟崽子们在听故事的时候感受到一点人性的险恶也是很不错的。”
何况她都已经被这些故事气过了，怎么能不让广大读者朋友也一起来感受一下这种拳头硬梆梆的阅读体验？！
她不仅要出这本书，还要卖力地帮忙推荐，争取把它推广到千家万户去！
不用谢，这是她这个出版从业者应该做的！
江灼灼总感觉眼前这位美丽的大姐姐身上有什么东西正在熊熊燃烧。
这就是“信鸽”领头人的气势吗？
看来这个童话集火起来只是迟早的事！
江灼灼高兴地说：“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时不知什么时候飞走了的老卢又飞了回来，招呼道：“看完了就一起去吃面吧。”
说完后他还侧头看了罗拉一眼，上一次跟这个女儿吃饭还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儿女长大后就是这样的，各人有各人的忙碌，谁都不可能闲得整天陪伴在父母身边，何况是他们这种连稳定婚姻都没有的家庭。
这次罗拉能过来看望他，老卢心里还挺高兴的。
几人一起去了吃饭的地方。
江灼灼力邀罗拉一起享受嗦骨髓的快乐。
这当然不是什么健康行为，更不是什么优雅行为，可是真的很快乐！
那么大一根骨头，里面都是香香滑滑的骨髓，嗦上一口绝对是一种难言的享受！
罗拉自己倒是不排斥这种有些粗犷的吃法。
她可是跟着士兵们上过一线的，那种情况下有得吃就不错了，哪由得了她挑三拣四？
只不过罗拉很清楚自家老父亲的脾气，他一向是最讲究仪态的，哪怕自己的工作室画稿堆得再高，他依然要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绝对不会在人前干出——
罗拉才刚这么想着，就看到她那追求优雅的老父亲正熟练地嗦着自己那根大骨头。
罗拉：？？？？？
突然有点不太懂这个世界了。
是她今天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吗？
怎么感觉她父亲来了沃野行省以后彻底变了个人！
老卢也是把骨髓嗦光以后才意识到今天自己女儿也在场。
他抬起头对上罗拉不敢置信的目光，缓缓地放下了自己手里的骨头。
给自己几秒钟的时间平复好心情。
接着老卢若无其事地招呼：“你别愣着了，快尝尝吧，说不准这边的食物对你的旧伤真的有效。”
罗拉知道自家老父亲好面子，自然没再盯着他看。
虽然不太相信光靠吃吃喝喝就对自己的情况有帮助，罗拉也没辜负老卢的好意。
她好奇地学着他们那样拿起自己面前的筷子夹了口面送进嘴里。
很难形容面条入口那一瞬的感受，对她而言这种食物从口感到味道都是陌生的，偏偏尝过以后又感觉它是那么地亲切。
内心深处甚至还有种强烈的渴望——
还想要更多。
能不能治伤不要紧，味道可真不错。
难怪听底下的“信鸽”说林格曼家那个小儿子准备和沃野行省这边合作，看来沃野行省这边确实有了一种可以好好开发的资源。
只是想要争取那个位置的话，光靠农产品还远远不够。
从来没听说过靠农产品争到皇位的。
罗拉看向坐在不远处吃面得很快乐的江灼灼，顿时又沉默下来。
……怎么感觉这位九皇女似乎也没有去争夺皇位的打算？
第37章
对于那些难以解决的旧伤, 想光靠吃几顿好吃的就痊愈当然是不可能的。
现成的例子就摆在那里：老沃德也是有暗伤在身的人，吃了这么多顿也没见好起来。
要知道正常鸟族的自我恢复能力就很强，当时都没能把身体恢复好, 过了那么多年以后就更难好转了。
毕竟不管是肌肉还是骨骼都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状态。
罗拉本来就没抱太大希望, 对身体没什么变化这一点也不失望，倒是江灼灼和老卢这一老一少看起来非常失落。
“我现在已经好多了，”罗拉笑着宽慰, “短途飞行还是没问题的。”
她这翅膀主要是飞久了会疼，像那种实在需要飞行的情况她咬咬牙忍一忍依然能飞。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如果再来一次, 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老卢见女儿没为自己不能恢复而伤心，也没再说什么。
为了缓和气氛，罗拉把自己听来的消息告诉江灼灼：“听说陛下为你准备了化人礼物, 送礼物的使者会跟嘉奖霍维勒几人的使者一同出发。”
江灼灼一听还有礼物，积极发问：“什么礼物？”
罗拉说：“这个我就不好打听了，过一段时间你估计就知道了。”
江灼灼没太失望，她这个女皇妈妈还能想起她本来就是意外之喜，不管送什么礼物都是白捡的宝贝！
她邀请罗拉留下来多吃几天，她们这里好吃的东西可多了！
罗拉看了眼同样想开口挽留的老卢，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江灼灼很贴心地没跟着她们父女俩, 留给这对久别的父女留足了说话空间。
她飞去跟梅因讲起罗拉透露的消息。
多好, 她马上就有礼物可以收了！
梅因也很为她高兴，但因为要主持鸟口普查的工作, 哄着她找霍维勒玩儿去。
听安娜说江灼灼挺喜欢跟这个新“玩具”玩的。
江灼灼想到自己今天还没去关心自己的模特，哦不，是关心为帝国负伤的英雄，当即去了骑士营那边看看霍维勒他们在忙什么。
结果霍维勒正在指导裘德等人训练。
即便有伤在身, 他指导起人来还是认真得很，要求明显非常严格。为了增加威严，他年轻而英俊的眉眼凝着层寒霜，远远瞧去带着股凛然不可犯的冷酷和冷淡。
江灼灼看了眼他手上的皮手套，好奇地研究起那是什么材质，看起来乌黑而有光泽，还很贴合手指。
霍维勒感受到那道熟悉的视线，准确无误地转头逮住那只正盯着自己手看的小圆鸟。
眼神还带着几分没来得及收回的凌厉。
小圆鸟：。
这么凶做什么！
鸟可是来慰问伤员的！
小圆鸟凶巴巴地看回去。
霍维勒：“……”
他把刚才面对下属时的威严都收了起来，让裘德他们先自己练着，自己走过去问江灼灼是不是有什么事。
小圆鸟飞起来好奇地问：“你怎么指导起他们来了？”
霍维勒说：“这是荣誉骑士的职责之一。”
帝国或者领地给荣誉骑士那么好的待遇、那么宽松的约束条件，为的就是让他们可以留在骑士团里面对后辈进行方方面面的指引。
不管是日常训练还是外出执行任务，荣誉骑士能提供的经验都是十分宝贵的。以前老沃德就是负责这一块的工作，现在霍维勒他们过来了，老沃德倒是可以偶尔偷个懒。
江灼灼把自己从罗拉那里听来的好消息告诉霍维勒。
“帝国对你们的嘉奖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霍维勒本来没怎么期待，瞧见江灼灼眉飞色舞的模样却莫名地跟着高兴起来。
江灼灼觉得自己应该多勉励这位前·帝国特种兵，继续说道：“帝国不会忘记每一个人的付出。”
若不是“蓝雾”只是暂时被压制住，霍维勒几人目前根本离不开沃野行省，江灼灼相信他们是不会做出远离皇都留在这里的选择的。
就算再不想参与皇都那些争权夺利的事，他们会一如既往地主动去承接那些最危险的任务，为帝国战斗到生命最后一刻。
这样的人不管在何时何地都是值得敬佩的存在。
“你们只管留在这里好好养伤，说不定吃着吃着就有彻底根除‘蓝雾’的办法了。”
江灼灼热心地宽慰。
霍维勒“嗯”地应了一声，与她聊起另一件事：“梅因副官说殿下的大陆通识课目前已经上完了，想给殿下安排体能训练课程。不知道殿下决定什么时候开始？”
江灼灼：。
好好地聊着天，你突然提上课做什么！
体育课，在九年义务教育阶段是很让学生期待的存在。
可到了大学就不一样了，大学生恨不得除了上课吃饭就是窝在宿舍里咸鱼躺。
一周居然还要出去锻炼足足一节课！
是手机不好玩，还是电脑打游戏不香！
江灼灼入学后果断选了个太极拳，每周跟着老师打打太极混个体育课学分。养生得很！
“还早，还早。”江灼灼说，“我们才刚出外差回来，这么着急安排新课程做什么？我觉得我的大陆通识课还要再巩固一下，连考试都没考，怎么就结课了？”
霍维勒点头说：“我知道了。”
江灼灼说：“知道就好，知道就好，不着急。”
结果霍维勒不疾不徐地继续说：“该让梅因副官给殿下安排一场结课考试了。”
江灼灼：“………”
小圆鸟松开爪子抓着的树枝往后一倒，啪叽一下把自己整只鸟埋进地上的积雪里。
鸟已死。
勿念。
霍维勒：。
每当他觉得这位殿下已经很离谱的时候，她都能做出更离谱的事。
霍维勒只能半蹲到那只埋雪里的小圆鸟面前说：“我开玩笑的，殿下快起来吧。”
以凤凰族的学习能力，听过一遍的东西基本是不可能忘的，完全不需要再设置什么考试。
梅因给她讲课唯一需要考虑的只有怎么才能让她愿意听而已。
小圆鸟这才起来抖抖身上沾着的雪。
江灼灼早就想尽情在雪里打滚了，这次只是顺便把自己砸雪里玩耍而已！
果然很好玩。
只不过好玩归好玩，霍维勒这种恐吓行为还是不能放任的。
小圆鸟绷起脸对霍维勒说：“不提考试和上课，我们还是好朋友！”
霍维勒说：“殿下有着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天资，难道不想变得强大起来？”
小圆鸟气鼓鼓地反驳：“我上次学射箭，连四羽箭都射不中靶心。”
霍维勒说：“但是殿下第一次学就拉开了弓不是吗？”
一开始以射中靶心为目标本来就不是普通人的想法。
许多人连拉开弓都做不到。
江灼灼不吱声了。
她也知道在这个时代实力很重要，但还是有种很自欺欺人的想法——只要她们好好地待在自己的领地上关起门来过日子，即将发生的皇位纷争就跟自己没关系。
江灼灼一点都不隐藏自己的咸鱼本质：“我吃不了苦的！”
她接受过的最严格的训练就是军训，那段时间她们寝室每天都在做法祈雨，恨不得半天军训都不用参加。
霍维勒说：“等殿下的身体适应了体能训练的强度，就不会觉得辛苦了。”
也许是待在壳里的时间太短了，江灼灼从身体到神识都出了很多缺陷，比如她出现了本来不应该出现在凤凰身上的幼鸟形态，至今都还没有长出半根凤羽。
若不是她现在终于能化人了，恐怕依然会是许多人口中的“傻鸟”——同时也是女皇衰老的象征。
事实上现在江灼灼体内并不缺力量，平时摄入的营养也足够支撑她进行一些体能训练——进而变得更健康、更强壮。
只是她自己在抗拒。
小圆鸟看了眼单膝蹲在自己面前的骑士等待自己做出决定，感觉这人应该拿出了平生最大的耐心。
这段时间霍维勒仿佛一下子就适应了从皇都人人赞誉的天才骑士到只能来偏远行省混个闲职的落差，表现堪称是既尽职尽责又任劳任怨。
再想想一直在忙碌的梅因……
她感觉自己似乎也需要稍微努力一下。
江灼灼闷闷地说：“那好吧，我试试看！”她又瞄了眼霍维勒，“我说累了就可以停下对吧？”
霍维勒说：“当然，没有人会勉强殿下。”
江灼灼这才放下心来，信誓旦旦地说：“明天一定开始！”
霍维勒自然没有意见。
聊完了体能训练课程，江灼灼又问霍维勒认不认识罗拉，要不要去跟她见个面。
在她的认知里，既然他们都是皇都来的，那就等于老乡嘛。
霍维勒摇着头说：“我与罗拉小姐没有交情。”
他都已经决定远离皇都，哪还会与这么一位皇都社交圈的风云人物接触。
江灼灼还没继续说话，就听旁边传来一把带笑的声音——
“这话听起来可真叫我伤心。”
江灼灼转头一看，只见身着红裙的罗拉小姐立在雪白的冰原之上。
看起来像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好看到仿佛在烧灼着每个人的眼睛。
有八卦！
小圆鸟一下子飞了起来，绕着罗拉转了一圈，才好奇地追问：“以前你们就认识吗？”
罗拉笑着说：“当初这位海特林格骑士第一次执行完任务回来，我曾有幸采访过他。”
那时候的霍维勒还没有现在这么成熟，很多问题回答得让人想揍他一顿，令她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接这种采访（绝对不是她好奇这位传说中的少年天才到底长什么样）。
只不过当时的霍维勒好歹还有那么一点年少轻狂的影子，现在已经完全收敛起来了。
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38章
江灼灼好奇地问：“什么样的采访？”
罗拉笑着说：“你是不知道, 他那时候说话从不藏着掖着，采访放出去后惹得不少人不服气地去挑战他。”
霍维勒那时才刚加入皇家骑士团不久，从未接触过舆论这种东西。
偏偏他一上来接受的就是罗拉这个业界风云人物的采访, 以至于读到那篇报道的人多不胜数。
有人惊叹于他的过人天赋, 自然也有人恨他的锋芒毕露。
顶尖的位置就那么几个，不少人都担心自己会被这么一个横空出世的天才骑士踩在脚下。
最好就是趁他还没真正成长起来，直接不给他往上走的机会。
霍维勒若非出身在海特林格家, 说不定已经销声匿迹了。
在皇都光鲜亮丽的繁华之下，从来都不缺各种各样的肮脏算计。
罗拉那时算是给初出茅庐的霍维勒上了一课。
可惜霍维勒这人对自己认定的事十分坚持，即便一路走来遭了不少暗箭也依然相信自己人不至于真的在生死攸关的事情上自相残杀, 最终还是栽在了这上面。
江灼灼瞄了眼霍维勒，很难想象这人年少轻狂起来是什么样的。
总感觉他是个既没有童年也没有青少年时期的存在。
算算破壳的日子，现在这人好像实际年龄也……和刚考上大学的她差不多大。
她那些同龄校友每天晚上还在峡谷冲锋呢, 哪像霍维勒这样哪里危险往哪里去。
近几十年三个大陆周围都不算很太平，海上时不时会出现一些危险的漩涡，放出一些被称为“灾异”的异种怪物。
要是不及时解决这些异种怪物，它们会潜入到陆地上引发各种各样的灾祸。
霍维勒他们这次轻装简行地直飞目的地，就是为了解决一个十分靠近沃野行省的灾异源。
可以说要是他们没有及时出手，该焦头烂额的就是江灼灼这个沃野行省的领主了。
江灼灼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一点，顿觉自己给霍维勒几人的薪酬开得太低了。
要不是为了保卫帝国、保护她们这些菜鸟, 人家也不至于遭人暗算沦落到来她们这个边远行省当荣誉骑士！
江灼灼落到霍维勒的肩膀上, 伸出自己毛茸茸的翅膀往霍维勒肩颈处拍了拍，哄小孩似地放软语气安慰：“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她一定多想出些好吃的给霍维勒尝尝, 看能不能让他们几个彻底好起来！
霍维勒：。
罗拉看着这有些滑稽的一幕，忍不住乐得笑了出声。
这个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外、引得不少人认为他傲慢无礼的小子，现在恐怕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前这只小圆鸟。
江灼灼听见罗拉的笑声，才想起要关心关心她们父女俩相处得怎么样。
她又飞到罗拉肩膀上问：“你怎么不跟卢埃里先生多聊聊天。”
罗拉说：“他也就见到我那会儿高兴高兴, 我跟他多待一会他就觉得烦了，还不如我自己出来走走，等饭点到了再去陪他吃个饭。”
江灼灼听室友说过她们跟家里人的相处方式，据说她们都是刚回家被爸妈当宝，而这种爱会随着她们待在家里的时间增长而逐步递减……
没想到老卢和罗拉父女俩也会这样！
江灼灼倒是没感受过这种落差。
她小时候没在父母身边生活过，后来和父母相处时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即使后来父母对她还算不错，她也会想他们喜欢我是因为我成绩好吗？他们对我好是因为我是一个拿得出手的女儿吗？
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经不起怀疑和剖析。
想得太明白就没意思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自己对父母没有那种天然的亲近与孺慕，自然不可能像寻常子女那样与父母相处。
江灼灼说：“你和卢埃里先生感情真好。”
罗拉没想到江灼灼会得出这么个结论，她笑着说：“应该也算好吧，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像我这样整天气得他暴跳如雷了。”
江灼灼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积极追问起罗拉以前都是怎么气老卢的。
霍维勒没再继续旁听，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冰原上的训练场中，继续对裘德他们进行指导。
罗拉边与江灼灼闲聊边欣赏了一会小年轻们挺拔的身姿，笑着调侃：“皇家骑士学院这届毕业生里最出色的雄鹰，是不是都被你给挑走了？”
江灼灼有点懵：“啾？”
罗拉想起来了，那时候这只小圆鸟神识都没开，人都不是她自己挑的。
只能说，梅因这位皇家女仆学院优秀毕业生确实很有想法——
既然注定无法和最出色的那批雌鹰成功互选，倒不如另辟蹊径从雄鹰里面挑最好的。
罗拉说：“没有，我就是想说你手底下这些骑士都很不错。”
小圆鸟一脸骄傲：“对的，裘德他们都很好，工作非常认真。没有造出水力磨坊之前，我们吃的面食可都是他们给舂出来的！”
她表示等她画技大成，就把《骑士舂麦图》画出来纪念裘德他们对领地发展做出的杰出贡献。
罗拉问清楚舂麦是怎么个舂法，欣然说道：“画好了也给我看看。”
江灼灼连连点头：“啾啾啾（好好好）！”
骑士们对自己将要名留沃野行省发展史的事情一无所知，依然在冰原之上进行着火热的训练。
……
罗拉在沃野行省待了几天，带走了一叠书稿，还有几格冰冻饺子和冰冻云吞。
这边冰多，可以搞个简易冷藏包装，再把海兰娜研发出来的简易浓汤宝也带上，只要往煮沸的水里放上那么一小块，就能秒变香气四溢的热汤！
这样她一路上就可以自己下一碗鲜汤云吞和鲜汤饺子了！
罗拉以前经常在外奔波，这点基础厨艺还是有的。
于是在某艘返还皇都的客船之上，时不时就会出现这样的场景：大伙正吃着乏味的营养餐，一阵鲜香就那么大摇大摆地钻进她们鼻子里。等她们找到了香味的源头，只见罗拉一脸愉悦地坐在那里吃得老香。
……可恶，大家都是船上的乘客，为什么她能吃那么好！
船上的都是有素质的客人，没有去打扰罗拉用餐，只轮番地向船长发出投诉：你们怎么区别对待？难道我们长得没她好看，没她有钱有地位，我们就不配吃顿好的吗？！
船长刚睡醒就被接连不断的投诉给淹没了。
她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以后腆着脸去找罗拉：你吃的是什么？在哪儿能买到？我们能不能去订购一批？
罗拉说：“这是我的朋友送给我路上吃的，你们想要订购的话可能还得再等一段时间才行，她们那边准备和林格曼家族合作。”
船长高兴地说：“那我就放心了，我们这艘船本来就属于林格曼家族，要是能订购我们肯定是第一批买到的。”
既然罗拉吃的东西是自己朋友的馈赠，她对其他顾客也有了交待。
罗拉笑了笑，送走了如释重负的船长。
没想到自己竟还成了帮忙推广的。
……
送走了罗拉，江灼灼的日子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准确来说也不算特别平静。
主要是霍维勒这人做起事来太较真了，眼神还很毒，你是装累还是真累，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反正江灼灼在他面前无所遁形，每次体能训练课程的强度恰好都在她的承受范围边缘，既不会彻底把她累瘫下，又能让她整只鸟得到充分的锻炼。
江灼灼试着在梅因面前瘫成鸟饼卖惨。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鸟不想上体能训练课了！
梅因说霍维勒拟定训练计划时居然不考虑她的承受能力，真是太不称职了，要扣霍维勒工资。
一听要扣人家工资，江灼灼马上就不瘫着了。
人霍维勒尽心尽力干活，她可不能当黑心资本家。
那可是要被吊路灯的！
“也、也没有那么严重。”
小圆鸟含泪说。
“我还能再坚持坚持。”
梅因目送坚强的小圆鸟飞去上体能训练课程，等那只小圆鸟的身影彻底消失以后才终于忍不住轻笑起来。
她们这位殿下其实是最善良也最心软的。
全世界最善良也最心软的江灼灼，在坚持完当天的体能训练课程后又化为可怜巴巴的小圆鸟。
她直接往岩石上最白最厚的那堆积雪里一躺，一面接受着沁凉新雪的包裹，一面接受着冬日夕阳的温暖。
仗着自己有着不会冻病的好体质可谓是为所欲为。
霍维勒：。
很难想象这是只能去争夺皇位的凤凰。
……
第二天江灼灼睡醒，发现已经十一点了。她感觉自己开始参加体能训练以后，夜里睡得更好了，一觉能睡满十几个小时！
江灼灼啊江灼灼，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间歇性想要奋起的小圆鸟决定扛着画板去码头写生。
要是能坚持下来，画具可以直接寄放在“整点薯条”连锁店，不用扛来扛去那么麻烦。
江灼灼扎了个简简单单的丸子头，穿上方便行动的衣服裤子，准备出发前往码头。
她才刚背上背包和画板准备化鸟起飞，就瞥见霍维勒出现在不远处。
江灼灼下意识看了眼天色，太阳才刚刚升上正中，距离体能训练课程开始还早得很。
顿时放心了。
江灼灼跑过去问：“你也要出门吗？去哪里？”
霍维勒说：“朋友帮我从皇都那边送了些东西过来，我去取一下。”
江灼灼说：“正好顺路，我们一起过去好了。”
她说完让霍维勒等她一下，接着跑回去抱出个更好更重的画架，拜托霍维勒帮她扛到码头。
经过这段时间艰苦卓绝的训练，江灼灼目前已经可以负重10.1公斤！
涨了足足0.1公斤，进展喜人。
霍维勒不一样，光是战斗时会用到的武器和盔甲就重得很，可见他的负重上限非常高。
多扛个画架只是小事一桩！
霍维勒：“……”
他任劳任怨地帮江灼灼把画架背上，与江灼灼一起往海港方向飞去。
第39章
这个江灼灼最爱来的码头, 现在一天比一天热闹了。
不知梅因是怎么和魏尔德谈的，现在这个海港已经陆续有不少商业建筑建了起来，还都是按照老卢的规划在指定位置营建的。
按照老卢的说法, 他既然来了, 这沃野行省的一切建筑规划就归他管，不允许有他计划外的建筑凭空冒出来。
[划掉]除非某只小圆鸟想要[划掉]
无论认得多久，江灼灼都觉得老卢这人……好像那种招人恨的嚣张反派啊！
江灼灼找了个适合画画的好位置, 指挥着霍维勒把画架给放下，立即表演了一个过河拆桥：“你可以去忙你自己的事了。”
霍维勒没说什么，转身去取朋友托人帮自己捎来的东西。
也没什么贵重物件, 不过是些平时能用到的东西以及过去的任务手札之类的。
霍维勒很快收取完毕，他想了想，化为鹰去不远处守着在码头上画画的江灼灼。
江灼灼画了一会码头的风景, 就有不少小孩好奇地围拢过来看她在做什么。
好在江灼灼没有那种有人看着就画不出来的毛病，她在小孩子“哇是那座房子”“哇是那座仓库”“哇是那座山”的惊叹声中画得很起劲，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个绝世高手。
她见围过来的小朋友越来越多，决定改画人物速写。
当然，码头上人这么多，全画完是不可能的。
看着周围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江灼灼笑眯眯地说：“我教你们背首诗, 谁先背出来我就给谁画一幅画像送给谁！”
周围那群大孩子小孩子七嘴八舌地问——
“背什么诗？”
“诗是什么？”
“画是什么？”
江灼灼以前跟老师同学一起去写生, 也去过那种很穷但风景不错的村子，那边也有许多留守儿童好奇地凑过来看她们画画。
只不过那些小孩儿好歹是上过学的, 该知道的基本都知道。
江灼灼一时居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小孩们解释什么是“诗”，她从启蒙开始就在读诗了。
每到夏天夜里，天气热得厉害，奶奶就会直接带着她到外面乘凉兼睡觉, 有时给她讲故事，有时教她背诗，月亮圆时就背“举头望明月”，星星亮时就背“手可摘星辰”。
江灼灼想了想，先在面前的白纸上画了个月亮，又在底下画了个举头望月的背影。分明只用了寥寥几笔，却叫人一眼便看出她画的是什么。
离得近的小孩子迫不及待地说：“他在看月亮！”
接着又有人说：“他看起来有点难过。”
明明只是个背影，看不到他的脸，更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偏偏就是给人一种他正黯然神伤的感觉。
江灼灼看了那说出“难过”的小孩儿一眼，点点头说：“这就是画。”
她在画上写起字来，写的是无数人都能脱口背出的《静夜思》。
写完简简单单的四句诗，江灼灼亲自给小孩们吟诵了一遍。
不知是不是凤凰天生就有着教化群鸟的能力，她吟诵的时候所有孩子都安静得不像话，仿佛已随着诗中的场景走入那个静悄悄的客舍——寂静的夜晚里，一个在异乡漂泊的游子醒来看到床前明月如霜，独自起身走到床前仰头看了许久的月亮，最后眼眶酸涩地低下头思念着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的人。
江灼灼说：“这就是诗了。”
这句话让众小鸟如梦初醒，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场短暂而惆怅的梦境，梦里她们到达了另一个世界，感受到了许多自己并不会拥有的情绪。她们觉得很难受，心脏和脑袋都莫名地鼓噪着——
不知是哪只小鸟先哇呜一声哭了出来，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幼鸟哀鸣。
江灼灼：=口=
怎么回事！
她就是念了首《静夜思》！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好想变成鸟当场飞走！
眼看附近的大人都陆续被吸引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江灼灼也很想问！
霍维勒察觉到这边的异动，飞下来挡到了江灼灼身前。他脸上仍带着面具，旁人看不清他的相貌，只能感受到他身上带着的威压。
连幼鸟们都收了哭声，只敢耸动着肩膀在那抽噎。
霍维勒上前检查幼鸟们的情况，赫然发现……这群幼鸟都有进阶的趋势。
因为神识骤然到达进阶门槛，身体的营养却还没有跟上来，所以这群幼鸟还会这么难受。
霍维勒对周围的成鸟说：“她们没事，只是要进阶了，需要摄入大量营养。”
成鸟们脱口而出：“不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多孩子同时要进阶，我们这边一百个人都出不了一个能进阶的……”
就是因为她们的神识基本都没办法进阶，所以不管做什么上限都摆在那里，整个族群才会被困在这里哪都去不了啊！
沃野行省几乎没有人能活到获得母神的祝福。
即便偶尔有人能走出去做些诸如水手之类的低微工作，外面的人听说她们来自沃野行省以后也会心生厌恶——
她们都是被母神厌弃的罪人的后裔！
江灼灼终于反应过来，叫人去“整点薯条”连锁店那边弄点吃的过来，看看能不能缓解一下这些幼鸟的痛苦。
那边很快送来一笼笼的馒头，这也是“整点薯条”连锁店出的新品，跟力量面条一样能增强鸟族体内的力量。
闻到那令人垂涎的香味，不少幼鸟肚子都不争气地咕咕响。
江灼灼知道闹出这种情况自己得负起责任来，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孩们发话：“都吃吧，我请你们吃的。”
虽说营养可能不是很全面，但对眼前这些瘦弱的幼鸟而言应该已经足够。
当然，要是能再配一杯豆浆补充点蛋白质就更好了！
孩子们开始大口大口地吃着分到自己手里的馒头，只觉又香又甜，还那么软乎，简直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没一会，所有幼鸟都不再躁动，它们浑身暖洋洋的，舒服得不得了。
仿佛躺在母神怀里接受着母神的爱抚。
这是她们出生至今从未感受过的欢欣与快乐。
神识这东西，从鸟族化人那一刻起就会开启，而后会随着各人的经历不断增强。
只不过每个阶段都会有一定上限，到达了这个上限就不能再增长——除非突破限制成功进阶。
许多族群从幼年阶段就不断进阶，实力自然越来越强。
而有的族群则被困在某些阶段无法再突破，甚至连最初始的门槛都迈不过去——比如沃野行省大部分族群。
所有成鸟都屏住呼吸看向被她们围拢在中间的幼鸟们。
只见她们舒服到嘭嘭嘭地化为了小鸟形态，看起来像是喝醉了酒似的，整只鸟都晕陶陶的。
江灼灼惊奇不已。
她在大陆通识课上也学过进阶相关知识，知道这些幼鸟现在都处于刚进阶成功的阶段——这种时候鸟族会不受控制地变回鸟形，直至神识与身体彻底融合才能自由变换形态。
不过上课听讲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为什么这些幼鸟听她念完“床前明月光”后会进阶！！
没等江灼灼好好琢磨其中关系，其中一只小鸟就变回了人形，是最开始看到画说“他看起来很难过”的那个小孩。
她高兴地跑到江灼灼身边说：“我能背出来了，你画我吗？”
这是还惦记着江灼灼早前说的话呢！
江灼灼自觉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见小孩有模有样地把《静夜思》背了一遍，点着头说：“你挑个自己喜欢的位置坐好，我给你画。”
随着江灼灼认真给小孩画起了画像，其他幼鸟也陆续进阶完毕。
得知已经有人抢先拿到了画像资格，每只幼鸟都觉得很不甘心，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地挤到近前看江灼灼画画。
霍维勒退到不远处，以自己的高阶神识震慑着周围那些成鸟，以免那些成鸟做出什么影响到江灼灼的事。
事实上霍维勒心里的震惊不比其他人少。
上一次他见识到这种事，还是女皇陛下发表演讲勉励各大院校的优秀生员。
当时到场的生员几乎都有了或大或小的突破。
当然了，让本身就已经十分强大的优秀生员进阶和让弱小无比的幼鸟进阶，两者的难度完全是天壤之别的。
但也足以证明江灼灼的凤凰血脉确实已经觉醒。
霍维勒的目光落到江灼灼身上。
即使是化作人形，江灼灼也谈不上太成熟，她乌黑的长发都被扎了起来，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整张脸有着掩藏不住的青春气息。
很难想象她会卷入到皇都那些风风雨雨里面去。
江灼灼专注地画完一副人像速写，就有只小鸟大着胆子悄悄飞上她的肩膀，跟她小声告密：“那个危险的家伙一直在看着你。”
小鸟边说，还边偷偷用眼睛瞄向霍维勒所在的方向。
江灼灼：？
江灼灼看向霍维勒。
霍维勒：“……”
众所周知，骑士的听力都很好。
霍维勒没有转开目光，仍是立在那里望着江灼灼，仿佛这样注视着她也是作为骑士的职责。
江灼灼见霍维勒这副表现，顿时也觉得没什么稀奇的。
刚才出了那样的岔子，霍维勒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里画画也很正常。
江灼灼又提笔给另外几个背出诗来的小鸟也画了画像，才愉快地结束今天的写生活动。
她刚收拾好画具，东西就全落入霍维勒手里。
可见这人越来越有当工具鹰的自觉！
江灼灼说：“画具放到店里去就行了，不用每天扛来扛去。”
霍维勒“嗯”地应了一声，尽职尽责地把画具扛到“整点薯条”连锁店那边去。
一转头，就看到江灼灼倚在那里正拿着个白馒头在啃。
霍维勒：。
江灼灼还热情地给他分享了一个：“出来这么久，你肯定也饿了！”
霍维勒接过馒头，点头说：“对，一会还要上体能训练课，该先吃点东西。”
江灼灼：“………”
可恶，手里的馒头顿时不香了。
第40章
当晚, 霍维勒跟梅因、老卢一起开小会，旁边还摊着只鸟饼。
在江灼灼眼里，在场的都算是自己人了。
自己人面前是不需要维持形象的, 还是当张鸟饼最舒服！
这次小会的主题是关于江灼灼的血脉能力。
以江灼灼目前这个实力, 理论上应该还没法像女皇陛下那样随意使用这种能力。
事实上据霍维勒所知，女皇陛下当时那样使用这种能力，对自己的消耗同样不小。
那时候关于女皇陛下实力衰退的传言甚嚣尘上, 女皇陛下才不得不通过那样的方式警告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我就算老了，摁死几个不安份的人也是易于反掌的事！
现在江灼灼施展完了，看起来却……没什么影响。
现在趴着不算, 就算没有这事她也会趴着，这属于江灼灼的常态。
这说明她的能力有不影响自身的使用之法。
梅因看向旁边的鸟饼。
老卢是在座之中年纪最大、见识最广的，他思考许久才开口分析：“我觉得可能还是和她的‘传承’有关。”
每只凤凰在蛋里时都能得到属于自己的传承。
比如辛西娅除了生来就熟知大陆通识外还拥有了作为弓箭手的一切技巧。
只不过这种“传承”就像是每个人身上特有的天赋一样, 有没有是一回事，能不能发挥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要不然前面几位皇女也不会被女皇陛下这个当亲妈评价为“平庸”了。
大皇女和二皇女甚至没活过亲妈就衰老了，直接物理退出皇位之争。
所以现在江灼灼展露了自己传承的特殊性，梅因几人才会聚在一起郑重其事地开小会讨论。
老卢看向江灼灼：“平时你也没少和码头上的聊天，从来没出现过今天这种情况对吧？”
江灼灼见老卢问自己的话，顿时从鸟饼状态恢复为小圆鸟状态。她说：“没有，绝对没有。”
在这以前, 她绝对没有同时弄哭过这么多小孩。
一想到当时的情况, 江灼灼就心里发毛，要知道平时一个小孩子嚎哭就能哭出山崩地裂的动静来。
那可是一大群幼崽在嗷嗷哭！
梅因问：“那就是你今天做的事比较特殊。”
江灼灼没想明白哪里特殊：“我就教她们背诗, 很简单的那种。”她飞起来给梅因她们也吟诵了一遍《静夜思》，以显示自己念的真的是幼儿园入门诗！
梅因三人却在近距离听到江灼灼念的《静夜思》时仿佛被拉入到诗中去。
明明只是非常短暂的体验，诗中蕴含的感情与力量却灌注到了她们识海之中。
对于在场几人而言，这点增益并不足以让她们进阶, 不过它对神识的扩展确实是有用的。
梅因说：“应该就是‘诗’的用处。”
霍维勒说：“据说殿下的父亲祖上曾出过一位非常有名的吟游诗人，她在阵前吟咏时能起到鼓舞士气或者迷惑敌军的效果，一度因为这种能力而遭到暗杀。”
江灼灼的父亲是位学者，常年把自己关在藏书塔之中读书吟咏。
他的古文造诣极高，有次女皇陛下需要翻译一批文献时派人找到了他，渐渐与他有了往来。
兴许是因为前面几位皇夫都是□□强悍的类型，女皇陛下想换个才智过人的学者试试看。
结果他们结合后生出来的两位皇女都出了问题。
这位学者又回到了藏书塔里，继续与他挚爱的书籍作伴。
对于照顾自己两个女儿这件事，他认为属官会比他更专业，因为他是一个只知道读书、连自己都不怎么照顾得好的人。
或许他与女皇陛下目前处于分居状态不仅是因为两个孩子的问题，与他这种性格也有关系。
虽说这位父亲可以约等于没有，但他先祖的能力也许有一部分遗传给了江灼灼。
江灼灼见在场几人都注视着自己，认真思索后开了口：“我下次回皇都时应该去那个传说中的藏书塔拜访一下我的父亲，感谢一下老祖宗的馈赠？”
梅因几人：“……”
梅因说：“应该的，你回皇都后肯定要去看看他。”
虽然对方没怎么尽到抚养义务，但确实把每个月的薪酬都分成两半，一半汇给八公主，一半汇给江灼灼，属于人没到但是钱到了的类型。
他自己吃住都在藏书塔里，完全没有任何花销，可以说是一个铜币都没给自己留。
梅因起身拿了本诗集出来，让江灼灼试着吟咏其中一首短诗。
江灼灼照做了。
但用处不大。
构建不出《静夜思》那样的画面来，没法让梅因她们进入“诗境”之中。
梅因让江灼灼试着再吟诵一首别的诗。
江灼灼就把自己白天想起来的“手可摘星辰”也给念了一遍。
同样简单，同样是幼儿园入门级别的诗！
诗中那山寺仿佛又出现在梅因她们面前——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当江灼灼的吟诵结束，梅因三人都恍然觉自己还处于那种身处诗中。
那高耸入云的山峰，那美轮美奂的建筑，那仿佛伸手就能触及的璀璨星辰，还有那种噤声不敢言语的感觉……如临其境！
霍维勒最先回过神来。
目光落到了对面的江灼灼身上。
看来江灼灼能提前调动凤凰的血脉能力，是多方面因素叠加之下才能提前起效。
只不过像他们这样短暂地进入“诗境”，对神识的增益并不算太大——以江灼灼目前的实力就算给她们念诗一万遍估计也没办法让她们原地进阶。
对沃野行省这边的幼崽倒是用处不小。
等江灼灼自己的神识提升上去、能构建更强大更复杂的“诗境”了，说不定会跟她父亲那位先祖那样成为传说人物！
江灼灼：=口=
那她岂不是，背诗背少了……
早知今日，她一定熟读唐诗三百首！
谁能想到都高考结束了还需要背诗！
梅因语气严肃地对霍维勒说：“以后殿下的安全还得你们多费心。”
今天江灼灼已经在外面展露过这方面的能力，如果有人一直盯着这边的话应该不难知道这件事。
最怕有人丧心病狂到直接对江灼灼下手。
霍维勒点头：“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
梅因又看向那只毫无长出凤羽迹象的小圆鸟。
小圆鸟往后挪了挪。
够了，够了，已经不能再加练了，她现在已经全力以赴了！
她当场给梅因讲了个“揠苗助长”的故事，对梅因进行疯狂暗示。
我，还是苗苗！
梅因：。
梅因只能微笑着宣布散会。
江灼灼飞回去看当天的民众来信。
考虑到接待室每天能接待的人数有限，现在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连只是单纯想夸夸新政策都一窝蜂跑来给领主写信了。
大家都有意识地把写信机会留给更需要、更有想法的人。
即使现在这些来信少了点夸人的话，江灼灼还是尽量把每封信都给过了一遍。
不知是不是白天耗了太多精神和体力，她看完最后一封信就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
安娜熟练地把直接睡在信上的小圆鸟挪回床上去。
才刚忙活完，就见到只一身雪白的猫头鹰悄无声息地飞了进来。
不是梅因又是谁？
梅因确认江灼灼只是睡着，没因为白天的事出现什么难受的迹象，才放心地把江灼灼翻阅过的民众来信带走了。
……
对江灼灼而言，只是多了去码头写生这一活动。
她不太理解为什么自己学的是美术，有用的却是古诗吟诵这个技能。
不过江灼灼觉得能否站在巨球的肩膀上构建出所谓的“诗境”，应该与她的美术功底也有一定的关系，所以她还是要勤练画技！
江灼灼自己本身就很喜欢画画。
她觉得能靠自己的画笔留住一些记忆是很美好的一件事。
而且日程表上多了这么一个项目后，她每天清醒得比以前都要早那么一点了。
看来体能训练课锻炼的是她的肉-体，画画锻炼的是她的精神！
精神肉-体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江灼灼每天还是按照老规矩，给先背出诗来的人赠送画像，对象不局限于小孩子——反正这边的人神识全都偏低，大多在“诗境”的影响范围之内。
她用的诗依然是那首曾经在另一个世界家喻户晓的《静夜思》。
有句老话说得好，一招鲜，吃遍天！
诗不在多，有用就好！
所有人同样没有贪多，近距离听过一次吟诵后就自觉地把位置让给其他人。
事实上一开始并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觉悟，多亏了乔桑这位小小的纪律委员组织其他小朋友负责维持秩序——
尽职尽责地把已经近距离听过吟诵的人踢出去。
踢得多了，后面的人就自觉了。
乔桑就是第一个背出《静夜思》的小孩儿，她的领悟力非常高，现在俨然已经是码头这堆孩子里的领头鸟。
随着江灼灼在码头写生的次数增加，整个码头的鸟几乎都快会背《静夜思》了。
陆续有其他城镇的鸟飞过来想要蹭听。
乔桑问明来的鸟是沃野行省本土居民，都给她们按照路途远近以及先来后到排好了期。
江灼灼看着眼前还没有画架高的小豆丁陷入沉思。
就算这边也开设了九年义务教育，乔桑这个年龄段也顶多够得上念小学的边吧！
现在的小学生都这么能干的吗？
大学生江灼灼大受震撼。
这天江灼灼勤勤恳恳地在码头写生，才刚画完最后一幅赠送给围观群众的画像，就见到一艘十分气派的海船正在靠岸。
江灼灼高兴地收起画具，准备溜达去水手集市凑个热闹。
结果这艘船下来的船员却全都是身着统一服饰的生面孔。
咦？
江灼灼有点惊奇地看向率先从船上走下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