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顾景昭离开侯府的消息第二天便传遍了整个上京, 有人瞧好戏,有人觉得可惜。
而顾景昭和沈瑶却任由这些风言风语往各处的吹。
顾景昭离开侯府是圣旨,明德公主就算是心里有些不舒服, 但她最终还是没做什么。
她只是在第二日一早,就马上进宫。
陛下看着自己的这个妹妹:“明德, 此事你可不满?”
明德公主低头道:“此事是皇兄下旨,臣妹并无不满, 只是不明白皇兄的用意。”
陛下放下手中的奏章,他看着明德:“明德, 是他自己提的, 他无意于世子之位, 所以自请离家。”
明德公主展眉:“原来是这样。”
在进宫之前, 明德公主有些搞不清楚这件事。
毕竟顾景昭从盂县回来之后就直接到了宫中,并没有回侯府。
待再得到消息,便是宫中传来了赏赐和圣旨。
对于这件事, 明德公主只是不解,但并未生气。
毕竟这次去盂县的原本就应该是世子,顾景昭替他前去, 如今回来了之后封赏全部给到侯府, 他自己也是自请离府。
足以证明他的心意。
他是真的无意侯府的爵位。
陛下观察着明德公主的表情, 随即他淡淡道:“如今他与侯府再无瓜葛,日后……”
明德公主颔首:“日后他的生死或富贵或落魄, 自然再与侯府无关。”
陛下十分满意:“那便好。”
与侯府不同的是,沈府的二房也一早就得到了消息,并且大闹了起来!
他们谁能想到顾景昭昨日进宫不仅没有得到封赏, 而且还被陛下责罚,直接将人赶出了侯府!
昨日还风光回京的功臣, 如今就变成了与他们一样的百姓。
沈二爷在正厅中越想越气,直接将满桌子的早饭给掀了。
“哗啦”一声,满桌子的磁盘瓷碗全都砸在了地上。
沈胥也是一脸紧绷着生气!
他昨日就在心疼沈瑶那如水的嫁妆,原本想着若是她能用这些嫁妆攀个高枝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个顾景昭竟然这么不顶用,到手的功绩都能出岔子!
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岂不是真的打水漂了!
“爹,现在沈瑶手上没有钱,顾景昭也被赶出了侯府,那大伯岂不是又要给他们钱了!”沈胥很担心:“要是大伯一冲动将沈家给了她怎么办?!”
“她一个外嫁女,凭什么来沾沈家的钱!就算她跟着夫君去讨饭也是她活该!沈家的钱全都应该是我们的!”沈二爷满脸厉色,“大哥也活不了多久了!到时候沈家的财产就都是我们的!”
同样的消息也传到了沈老爷的耳朵里。
沈老爷原本神智还有些不清醒,可着消息确实太大,管家不敢瞒着沈老爷。
一早,管家便站在门口,等着沈老爷醒。
待里面传来了咳嗽声,管家便赶紧进去:“老爷。”
“怎么了?”沈老爷靠着床边,“是有事嘛?”
“老爷,出事了。”管家低声将昨日的事情与沈老爷粗讲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沈老爷的意识清醒了不少:“顾景昭如今已经不是侯府的人了?”
“是,昨日陛下亲自下旨,此事错不了。”管家有些担心:“如今姑爷身上有伤,与姑娘住在外面,可要请他们回来养伤?”
沈老爷顿了顿,这消息他们两个定是昨天就知晓,可是昨夜那么晚了,顾景昭还要撑着受伤的身体将瑶瑶接走,就是不想让他担心。
沈老爷对管家道:“你先去看看,他们现在住在哪里。”
管家:“是。”——
小院内,沈瑶正在院子里蹲着看春果熬药。
昨天晚上回来之后,沈瑶便让阿桑去请了扁大夫来看,确定顾景昭只是一些严重的瘀伤之外,并没有伤及内脏。
沈瑶这才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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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药熬好了,沈瑶接过来:“给我吧。”
春果有点担心:“这药是新熬好的,姑娘你别烫到手。”
沈瑶道:“无事,我会小心的。”
在盂县的时候她虽然没干过重活,但已经不像是之前在上京那般。
这点事情她还是能干的。
再说,顾景昭后背上有伤,只穿了寝衣在屋中趴着,每次春果一进去他都想要坐起来。
沈瑶也无奈,这人这时候要什么礼节。
沈瑶端着药推门进去,顾景昭正趴在床上,手里拿着书卷静静的看。
听到声音他原本想起来,但回头一看是沈瑶,又趴了回去。
“顾景昭,起来喝药。”沈瑶走过去,将药放到床边的小几上,扫了一眼他手里的书:“你受伤还看书?”
“反正闲来无事,看看也无妨。”
顾景昭想要太守去取放在小几上的药碗,但他毕竟是在趴着,行动不便。
“你别动。”沈瑶顺手将药碗端过来,用勺子搅了几下,又吹了吹:“我喂你。”
顾景昭微微勾唇:“多谢。”
顾景昭就被沈瑶一勺一勺的喂着药,沈瑶这才仔细的看顾景昭手中的书,越看越不对:“顾景昭,你想要参加秋闱?”
顾景昭没打算瞒她:“嗯,我现在是平民,要先参加秋闱才能参加春闱。”
“我是说,你打算考科举?”
顾景昭将沈瑶手上的碗接过,仰头喝完:“是这么打算的。”
“我原本以为你从侯府出来之后,便会投靠太子,没想到你竟然想考科举。”沈瑶有点担心:“那明德公主那边……”
“我离开侯府就是为了科举,我想要用我自己的能力,堂堂正正的进入朝堂。”顾景昭取过清水漱口,“我毕竟也在宫学学习多年,沈大姑娘是对我没信心?”
“才不是,不过科举而已,对顾小将军来说自然不算什么。”沈瑶只道:“那这段时间顾小将军好好读书,家里的事就都交给我。”
“那便麻烦沈大姑娘了,只不过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顾景昭撑着胳膊:“沈大姑娘要怎么对付二房,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可以开口,即使我现在没有官职在身,但太子那边我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二房那边我自然有办法。”沈瑶将顾景昭漱口的茶杯接过:“之前二房的真面目是在爹爹去世之后才显露出来的,爹爹一向最重感情,只要二房装的好,爹爹都不会发现。如今我身无分文,爹爹自然会将沈家的财产再给我一些,我是外嫁女,二房定不同意,自然会露出来他们本身的面目,只要爹爹说与他们分家,事情自然就可以解决。”
顾景昭淡淡道:“只是与他们分家就够了?”
沈瑶有些无奈:“我没有办法,爹爹在祖父去世之前答应过他,永远要照顾二叔,爹爹绝不会把他们赶尽杀绝,也不会同意我将他们赶尽杀绝,所以分家便是最好的结果。”
顾景昭点头:“你父亲确实对家人很好。”
沈瑶的鼻子有些酸:“顾景昭,待此事过后,我要回沈府照顾爹爹,我爹爹可能时间不多了……”
上一世沈老爷便是冬天离开的,当时的顾景昭虽然不在,可这消息他却知道。
也是因为这样,他与沈瑶的婚事才往后延了三年。
“好了,你先歇着吧,”沈瑶端着药碗出去,走到门口她回头瞧他:“若是二房过来闹,你别被吓到了。”
顾景昭笑道:“好,多谢沈大姑娘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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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在沈家办事多年,没到晌午便将沈瑶与顾景昭现在的住处。
没过多久,沈老爷便出现在了小院子外。
沈老爷被管家搀扶着,敲响了院子的门:“瑶瑶,你在里面嘛?”
没过多久,有人来开门。
沈老爷看到来开门的人是春果,心下确定了几分,他问道:“瑶瑶呢?”
春果一看到是沈老爷,自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道:“姑娘正在厨房里。”
春果在这边回答着,那边便传来了沈瑶的声音:“春果,是谁呀……”
春果答道:“姑娘,是老爷来了。”
“爹爹?”沈瑶说着,从厨房里跑出来,看到沈老爷在外面,有些吃惊:“爹爹,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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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来,你就不想着来告诉爹爹了?”沈老爷说着,被管家扶着进了院子。
这院子不大,倒是整洁,里面除了厨房之外还有四间屋子,沈老爷走到院中便闻到了一股药草的味道。
沈老爷低声问道:“姑爷他身体怎么样了?受的伤可还严重?”
“都是些皮肉伤,爹爹不必担心,过几日就好了。倒是爹爹的身体,怎么这大冷天的就出来了?”
“我不出来,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沈老爷有些不满,他被扶着走到了正厅坐下,咳嗽了两声之后,问道:“你们如今身上可还有银钱?”
沈瑶点头:“有的。”
沈老爷虎着脸:“说实话。”
沈瑶低头,不去看沈老爷:“我的嫁妆在盂县都花的差不多了。”
“没事,爹爹这里有钱,爹爹给你。”沈老爷喘着粗气:“如今你们与侯府再没有联系,这算不得什么坏事,侯府本来规矩就多,那明德公主待你也不好,出来便出来了,日子还是一样过。”
沈老爷扫了眼这院子:“现在姑爷正是让人照顾的时候,你们现在收拾收拾,跟我回沈家,日后你们就住在沈家,待日后看中了那处宅子,买下来之后你们愿意搬再搬出去。”
沈瑶摇头,她看着沈老爷有些为难:“此事二叔可知道?”
“他知不知道有什么要紧,都是一家人,难不成他还会反对?”
沈瑶没有多说:“父亲还是先问问二叔的意思,若是二叔不反对,我便回去照顾爹爹。”
第62章
沈老爷知道沈瑶的脾气, 她既然这么说自然有她自己的顾虑,只是……
沈老爷沉着脸道:“瑶瑶,你出嫁之前让我答应你的事, 其实是在提防你二叔吧?”
沈瑶当初出嫁之前用绝食来让沈老爷答应,在自己出嫁之后, 也不让二房插手沈家生意。
原本沈老爷还没有多想,以为只是怕二房败家, 但是现在想来,沈瑶应当是在当初就在做准备。
她不信二房的人。
既然沈老爷问了, 沈瑶不想隐瞒, 但也并不想多说, 只问道:“父亲病了这么长时间, 二房可想要把沈胥过继到父亲的名下?”
“沈胥?并没有。”沈老爷仔细想了下,但随即他顿住:“只是你二叔曾经提过,若是沈胥得子, 便可过继到我的名下。”
沈瑶轻、冷哼了一声。
果然是这样。
当初他们果然就打得是这个主意,但是后来因为沈胥一直无子,所以直接让沈胥直接过继。
“既然这样, 瑶瑶你不用急, 他们打得什么主意, 我回去问问便知。”
这些年来,二房做的那些腌臜事他不是不知道, 只不过当初他答应了父亲,要一直照顾老二,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别的他们也没做过太过分的, 只是一些钱财,他便从来都没有去找过。
可若是因为他这般忍让, 让二房的人容不下自己女儿,那他自要保护沈瑶。
沈老爷神色微冷,抬手摁了摁沈瑶的手:“你就算是出嫁了也是我的女儿,若是他们容得下你,沈家便可以继续和和睦睦,但若是他们容不下你,那你永远是我的女儿,永远是沈家的人。”
沈老爷说罢,转身便离开,管家赶忙跟了出去。
沈瑶没有去拦,今日若是她能回去,那父亲的财产便都会归她。
二房断不可能容忍这件事。
今日,或许二房的真面目,便可以显露出来。
沈瑶站在院子中久久没有动,她有些担心。
爹爹的身体这般不好,若是今日被二房气狠了……
她想了想,转头进了屋。
顾景昭依旧趴在床上,可是刚才沈瑶和沈老爷在院子中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沈瑶床前:“顾景昭,我有事要拜托你。”
顾景昭看着她,轻声道:“我已经让阿桑跟过去了,你爹爹不会有事,你不必担心。”
沈瑶惊了一瞬:“你怎么知道?”
顾景昭转过头没解释,只拿着书卷又看了起来。
沈瑶想了想,她坐在了顾景昭的旁边。
馨香的气味一下子笼罩在他的鼻尖,他眼睛在看书,但心思根本就不在那儿。
沈瑶往他的身边蹭了下:“顾景昭,你这般不贪功,说不定会吃亏的。”
顾景昭:“嗯?”
沈瑶道:“若是我做了点什么好事,我肯定大张旗鼓的让那人知道,才不会默默付出,就算是不用人家承情,也得让人家知道,最起码不会心生误会。”
顾景昭淡淡道:“沈大姑娘说得对。”
随即他将手中得书放下,认真的去问:“那今日我帮了沈大姑娘,沈大姑娘想要回报些什么?”
“回报?”沈瑶可没想到,“小顾大人已经欠了我那么多,我都算不过来,小顾大人还好意思管我要回报?”
顾景昭被说得一愣。
他就没有一次能说过沈瑶的。
他沉默,随即将书拿起继续看,有些闷闷的道:“是,沈大姑娘说的都在理。”
沈瑶点头同意:“那确实。”——
沈老爷一回到沈府,便叫人将二房的人叫过来。
沈老爷已经许久都没有在正厅出现。
二房也早就知道沈老爷刚刚出了府,回来便要见他们,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二房的人一到,沈老爷便一扬手:“你们都坐吧,有事要与你们说。”
沈二爷与沈胥对视了一眼,坐在了沈老爷下手的椅子上:“大哥有什么事,让人过来知会一声就好,大哥身子不好,何必这么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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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沈老爷也不绕弯子,只道:“瑶瑶与姑爷的事情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刚刚我便去看了他们,如今他们就住在一个小院子里,姑爷还受着伤,所以我想这既然姑爷与侯府再无瓜葛,那便让瑶瑶他们回到府中住,日后便是我们沈府的人。”
沈老爷看向他们:“你们可有意见?”
若是放在往日,二房定说一句“全凭大哥做主。”
可是现在他们却根本不能让沈瑶回来。
沈胥先开口:“敢问大伯,若是顾景昭跟着妹妹回来,可是要入赘的意思?”
沈老爷摇头:“自然不是。”
“这样啊……”沈胥有些可惜:“若是这样,那便没有出嫁的女儿再回到娘家的道理了。”
沈二爷帮腔:“是啊,自古以来都是外嫁女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再说当初瑶瑶出嫁的时候,我们已经给了足够的嫁妆,如今是瑶瑶自己守不住那些嫁妆,我们沈家万不可再去给她填那个无底洞了。”
沈胥:“是啊,那顾景昭带着功劳进宫都被责罚,说不定是做了什么惹怒天家的事,况且那明德公主说不定不会放过他。现在人家都躲着他走,哪还有往上贴的道理。”
沈二爷继续道:“大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自然有她的造化,大哥是沈家的家主,要以沈家为重。”
沈二爷和沈胥在那边说的精彩,沈老爷一言不发,最后他沉声道:“所以,你们便是不同意瑶瑶回来了?”
“大哥,不是我们不心疼瑶瑶,只是他们现在的处境,实在是不能多接触。”沈二爷装作可惜的样子:“大哥,明哲保身啊。”
“好一个明哲保身。”沈老爷忽然被气笑了:“既然你们这般怕被瑶瑶连累,那我还有一个办法。”
沈二爷和沈胥有些紧张。
沈二爷试探着:“难道是要让瑶瑶和离?”
“不,他们小两口情比金坚,自然没有让他们和离的道理。”沈老爷看着他们,心里凉的像是揣了块冰:“我们分家,我与瑶瑶在一处,自然就不会连累你们。”
沈二爷和沈胥:!!!
沈二爷:“大哥,万万不可!”
要是分家了,你那份家产怎么办!
沈胥:“大伯,三思啊!”
他还等着生个儿子明正言述的成为沈家家主呢!
“此事无需再议,我既然是家主,那此事我便可以定夺。你们放心,该是你们的东西,我不会短了你们一分。只一样,瑶瑶就算是嫁人了,也是我的女儿!”沈老爷沉了口气:“管家,将家中账本拿来,再将沈家的所有帐房先生都请来,今日我们便将帐算清楚,省得日后,我们互相连累!”
管家弯腰:“是!”
沈二爷和沈胥面面相觑:怎么办?
要不然同意沈瑶回来?
可是她若是回来了,大房发了疯将家主的位置给了自己的女儿怎么办?
那顾景昭如今虽然没有官职,但还算是个人。
怎么办?
或许分家之后,自己能挣得更多?
二房一直在默默地算计,可是沈老爷今日已经拿定了主意,非要将家分了。
今日已经很明显,二房的人容不下瑶瑶。
若是这样,他如今还能喘气二房就这般,那若是他有一日没了,瑶瑶岂不是连家都没了?
这不可。
绝不可能。
管家的动作快,晚饭之前就将所有的帐房先生带了过来,二三十人整整算了一天一夜,终于将沈家的帐算的清楚。
沈老爷撑着身子,将账本放到二房面前:“之前我不让你们管沈家的产业,是因为你们毫无经商的天分,如今让你们选,是要宅子田地,还是要铺子。”
沈老爷说的是实话,虽然沈家的铺子是钱生钱的地方,可是他们确实不会经营。
那铺子他们也不是没有管过,只有赔的份儿没有挣的份儿。
可沈家置办的田地和庄子确是实打实的一本万利,只要他们拿着租金,足够他们几辈子吃喝不愁了!
况且没有现银周转,沈家再多的铺子也都是空壳子。
沈二爷道:“大哥说得对,我们确实不是经营的料,只求一个安稳度日,只要田地庄子房产还有现银,剩下的铺子都是大哥一点一点做出来的,自然要留给大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老爷面不改色:“好,那便立契画押。”
管家将契约立好,沈老爷和沈二爷都签字按上了手印,这家便是彻彻底底的分完了!
沈二爷拿着契约,再也不装,直接对着沈老爷阴笑着道:“大哥,如今这宅子也是我们的,大哥何时搬出去,我们叫人帮你搬东西?”
沈老爷冷眼看这个弟弟,他从小得宠,却不料竟然被养成了这样。
沈老爷是心中酸痛:“不必,东西我叫人收拾好,即刻便可以搬出去。”
沈二爷点头:“那便不送大哥了。”——
沈家的事情一落定,阿桑便带着消息回到了小院。
沈瑶在院子里很担心,她一夜未睡,直到看到阿桑回来赶紧上去问:“我爹如何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阿桑道:“少夫人请放心,沈老爷并未动气,现如今已经分好了家,如今正准备搬出来。”
“二房将我爹赶出来了?”沈瑶气得有些红了眼,说着便要冲出去:“宅子是我爹挣出来的,他们欺人太甚!”
“少夫人息怒,是沈老爷同意的。”阿桑将人拦住。
顾景昭也听到声音,撑着出来:“既然是你父亲的决定,那便尊重他吧,如今最要紧的便是想想我们要住在哪里。”
“好,我现在就去找我爹。”沈瑶忍下脾气,直直奔了出去。
顾景昭看着她的背影,对着阿桑道:“你去跟着她些。你再拿一些银子,若是沈老爷没有住处便先接来,你拿着银子迅速的去找一处稳妥舒服的宅子,要快。”
阿桑:“是。”
第63章
沈家分家的事很快便传了出去。
沈瑶刚一到门口, 便看到沈府外面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沈瑶挤过人群,朝着站在门口的沈老爷奔过去:“爹爹。”
“瑶瑶来了?”沈老爷看着沈瑶笑:“本来还想着安顿好了,再叫你们过来的。”
“爹爹, 二叔他们太过分,这宅子……”
“瑶瑶。”沈老爷按住沈瑶的手, 安抚道:“宅子只是一个宅子而已,但只有你和你娘亲在, 才叫做家,所以瑶瑶, 没什么可惜的。”
沈瑶压着喉头的哽咽, 她眼圈发红:“是, 我记住了。”
她抽抽鼻子:“那爹爹, 你先跟我回小院子,明日我便去找院子。”
“不必急。”沈老爷回头,沈瑶也跟着往回看。
沈瑶认了下:“贺铮?”
“嗯。”沈老爷道:“一听说我将沈家的账房都叫过来, 你贺伯伯便担心我这边出事,便让贺铮过来看了看。如今我们先到贺家的别院借住几晚,等到找到了合适的宅子, 我们再搬出去。”
里面正在清点东西的贺铮也感受到了外面的眼神, 他回身刚好与沈瑶对视。
他愣了一下, 随即走到沈瑶面前:“沈大姑娘,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
自从她成婚之后, 两个人就再也没见过。
沈瑶点头:“的确是好久不见,今夜多谢贺公子了。”
贺铮颔首:“你我两家乃是世交,不必客气。”
两人没有过多寒暄, 沈老爷搬出来的行李足足从街头排到街尾,一直搬到了一个新租的院子中。
这院子离原来的沈府不算远, 搬家搬得也很快,待沈瑶将沈老爷安顿好,沈瑶这才准备回小院。
但在沈瑶回去之前,阿桑已经先回去。
顾景昭趴在床上,后背的伤一直没有换药,听到贺铮这个名字,他有些陌生。
“贺铮?”他回忆了一下,“是那个做生意的贺家?”
阿桑严肃:“是,听起来那贺铮应当是少夫人的故交,按照年龄来说,他们应当是从小就认识。”
顾景昭沉了沉:“青梅竹马?”
阿桑:“……”
“顾景昭,你醒了吗?”说着话,沈瑶的声音便从院子中传来。
阿桑迅速的消失。
沈瑶一推门进来,便看到顾景昭正睁着眼睛趴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走到顾景昭的床前半蹲和他对视:“顾景昭,你现在能挪动嘛?”
顾景昭的语气有些淡:“怎么?”
“我爹从沈府搬出来了,我们也抓紧搬过去,我爹身边现在离不开人。”沈瑶说着便起身将顾景昭的东西收好:“我帮你收拾,你别动。”
前两日刚搬进这个小院,还没等东西铺开便要搬走,收拾起来也不算费劲。
顾景昭手中拿着书卷,但心思却在沈瑶身上。
不多时,他状似无意的问道:“沈老爷搬出来,现在住在何处?可是沈家另外的宅子?”
“不是,是贺家的。”沈瑶将顾景昭的药包收拾好装进箱子。
“贺家?”顾景昭道:“之前没听你提过贺家,可是之前就相识?”
“是,我爹和贺伯伯是故交,这些年做生意也一直互相帮衬,我爹这次分家将田产和房产全都给了二房,只留下了铺子,所以我们便要在贺家的宅子借住几日。”沈瑶说着,将顾景昭的衣服拿过来:“穿衣服走吧。”
顾景昭艰难起身接过外衣,慢吞吞的换:“我们与贺家也不算有什么交集,贸然打扰人家或有不妥。”
“如今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宅子。”沈瑶满不在乎,“而且我已经给了贺铮一月的租金,就先住着吧。”
顾景昭将外衣穿好:“若是你没有时间,此事可以交给阿桑去办,银钱你也不必担心,我说了,租宅子的钱,我还是有的。”
“自然不是银钱的事,过阵子绣庄的钱便可以收回,沈家的铺子也会有进账。”沈瑶忽然回头:“不过顾景昭,你哪里来的钱?”
顾景昭:“……”
沈瑶没打算饶过他:“顾景昭,你藏私房钱了?”
“不是私房钱,没有私房钱。”顾景昭立刻否认:“是在宫中陛下给的赏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惊讶:“赏赐?你去盂县平乱的赏赐不是都给侯府了嘛?”
“这是陛下另外私下赏的。”顾景昭将自己的书卷放到箱子里:“昨日受过刑之后,陛下令人赏的。”
“没想到陛下对你还真是不错。”沈瑶瞧了眼他的后背:“只不过就是下手有点重。”
顾景昭没说话,只是将昨日的赏赐拿出来,交给沈瑶。
沈瑶接过,打开盒子看。
是一小盒金子。
顾景昭缓缓道:“你若是有看上的宅子便直接拿这个去买,若是觉得贺家的那个宅子不错,我们便与他商谈一下,将那宅子买下来,毕竟你父亲如今也不能多次折腾,还是静养为主。”
伴着顾景昭的话,沈瑶忽然觉得手中的金子有些晃眼。
她将盒子扣上,推还给顾景昭。
她的声音忽然远了几分:“买宅子的钱我有,这既然是陛下赏你的,你便留好,日后……”
顾景昭立刻便感觉到沈瑶的拒绝。
顾景昭看着沈瑶。
其实或许连沈瑶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总是跟人保持着距离。
她面上总是暖暖的,好像很好亲近的样子,可是她却不怎么占别人的便宜。
就像现在,沈瑶不会去花他的钱。
“沈瑶,这钱给你,你便拿着。”顾景昭声音有些坚持:“沈瑶,你上次说过,钱财与我便是真心,现在都给你,我绝不私藏。”
顾景昭的声音有些温柔的坚定。
沈瑶有些怔愣。
这话是沈瑶自己说的没错,可是沈瑶却觉得,顾景昭现在这话,却另有所指。
沈瑶有些看不明白。
他太认真了。
沈瑶还是拒绝:“那是上次我想要试探你,可是现在我已经相信你了,不用再用银子证明真心了。”
“可是我想这么做。”顾景昭也坚持。
一盒金子横在他们两个中间,沈瑶往外送,顾景昭却不伸手接。
一股奇怪的氛围在他们两个之间涌动。
沈瑶觉得顾景昭真的很奇怪。
他平常从来都不是这么坚持的人,而且这么长时间,不管沈瑶说什么,顾景昭都没有这般坚持的反驳过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是他现在却十分坚持。
但好像他坚持的,又不仅仅是这盒金子。
好像还有些别的什么。
几瞬之后,顾景昭依旧坚持。
沈瑶也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直到外面的春果来催,她才道:“好吧,那我就先守着,反正你欠我的可比这些金子多多了。”
看着沈瑶将这盒金子与自己的银钱放在一起,顾景昭才满意的淡笑。
他抬手叫人:“阿桑,进来帮少夫人搬行李。”
沈瑶转头看他步行缓慢的走到外面,自己带着几分疑惑,也跟了出去。
这一路她无数次的开口想问,可是都没有问出来。
问什么呢?
问他为什么如此奇怪?
可是他本来就在银钱上欠了自己不少,如今不过是一盒金子,根本不够抵债。
自然她也不需要他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毕竟她花的那些钱,是买的他日后的庇护。
问他为什么如此坚持?
可当初说银钱就是真心的是自己,他不过是在践行自己的话,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沈瑶想不明白,感觉自己也变得奇怪了。
马车上谁都没有说话,甚至一人坐在一边。
两个人各怀心思,连眼神都没有对上。
马车行了一阵,终于在一个宅子外面停下。
沈瑶先下车,阿桑将马车停好之后,才转身将顾景昭扶了下来。
这院子说是贺家的别院,虽比不上沈家的宅子,但也并不小,有三个院子。
一个是给沈老爷,一个给沈瑶和顾景昭,还有一个是给那些小厮护院们住的。
阿桑将东西搬到院子,顾景昭则是先去看了沈老爷。
沈老爷正半躺在床上喝药,听见管家在外面传:“老爷,姑爷来看你了。”
沈老爷惊讶:“赶快请进来。”
沈老爷将手中的药放在旁边,没有再喝。
抬头顾景昭已经走进来,他赶紧道:“你身上受着伤,为何不在屋中养身子,过几日再来看我也是一样的。”
“见过岳父。”顾景昭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这才坐在沈老爷的床边:“前几日因身上有伤不能给岳父请安,如今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便来拜见岳父。”
“咳咳,好好,你有心了。”沈老爷这才认真的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少年。
上一次见面还是他们成婚的时候,他也许久没有见到顾景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盂县历练了这么两年,他比之前要更沉稳,也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冷漠。
沈老爷语气平稳,只是有些没有力气:“你在宫中的事情我已经知晓,身上的伤若是没有大碍即可。你这么多年在侯府都不得施展,如今离开了侯府,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坏事,有沈家作为倚靠,日后就算不是王公权贵,但也定衣食无忧。”
顾景昭颔首:“岳父请放心,我明年便会参加秋闱。”
“你要考科举?”沈老爷先是惊讶,而后满意的点头:“好,好,瑶瑶果然没有看错人!”
顾景昭扫了眼沈老爷摆在床边矮几上的药,那药已经凉了,可是沈老爷并没有喝。
他道:“岳父还要保重身子,瑶瑶她很担心。”
“我的身子我心中有数,只是瑶瑶……”沈老爷叹了口气:“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不想让她太过伤心,于是便将沈家的铺子现在全都交给她,这样也能分分她的心思。”
“岳父用心良苦,瑶瑶定会明白。”顾景昭顿了顿,“既如此,那便由我来照顾岳父,也好让瑶瑶可以全心打理铺子的事。”
沈老爷先是惊讶,而后点头:“也好。”
第64章
自从分家之后, 沈老爷便将沈家的铺子一股脑儿的扔给了沈瑶。
这铺子有不少烂账都是二房留下来的,光是处理这些烂账,沈瑶就好几个晚上都没有回房睡觉。
待处理将将处理完铺子的事, 沈瑶便马上去看沈老爷。
她刚走进院子,竟然看到顾景昭正坐在沈老爷屋子外面。
他穿着舒服的便服, 手中拿着一本书看,好似再平常不过。
这几日沈瑶都没有回去, 自然不知道顾景昭的伤势养的如何。
她走过去:“我爹呢?”
顾景昭将书放下:“岳父已经刚喝了药睡下,你忙完了?”
“嗯, 先把帐看了一遍, 又挨个铺子看了一圈, 毕竟两年多没有管沈家的铺子, 重新捡起来还有些难。”沈瑶坐到他旁边。
顾景昭抬手给她倒了杯热茶。
茶水香气氤氲,将沈瑶多日的疲惫扫去。
她接过茶喝了一口,长叹了一口气。
随即她看着顾景昭道:“听说, 这些日子都是你在照顾我爹?”
顾景昭点头:“你很忙。”
“我知道,我爹是故意让我忙起来的。”沈瑶的心在抽痛。
前一世他就是这样,将自己支出去, 每次自己回来看见他的时候, 他都是强撑着精神。
直到最后一刻, 沈瑶才恍然,原来他已经病重成了这样。
原本这一世沈瑶是想要一直守着爹爹的, 可是她转念一想,爹爹这么做,也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些, 于是沈瑶就只敢每日夜晚在爹爹昏睡的时候,进去看一眼。
却不想, 白日竟然是顾景昭在照顾爹爹。
今日春果与她说的时候,她还有些吃惊。
如今看着他的确一直在这里守着,沈瑶的心里忽然不是滋味。
“顾景昭。”沈瑶认真的看着他,“谢谢你。”
顾景昭摇头,抬手拿起刚刚看到一半的书:“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可要准备些什么?”
“是啊,马上就要过年了。”
沈瑶记得,过了这个年的春天,父亲便要离开。
内心的情绪一直压在沈瑶的心里。
“顾景昭,这是爹爹的最后一个年了。”沈瑶低声道。
“嗯,但这次他有我们,所以他不会觉得遗憾和孤单。”顾景昭道:“沈瑶,有些事情,即使重生回来,我们也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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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瑶低低道:“我知道。”
“所以,”沈瑶的眼泪劈里啪啦的往下掉,砸在了桌子上,像是花瓣一样散开:“顾景昭,我们来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年吧。”
顾景昭点头:“好。”
没过几日便是过年,这几日间,沈瑶和顾景昭将东西置办好,又将贺家的这处别院买下。
这才是在自己家过年。
除夕一早,沈老爷便早早醒来,他睁眼便看到了沈瑶和顾景昭站在床边。
他心头一暖:“你们怎么来了?”
“爹爹快起来,今日是除夕,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过年,爹爹快醒醒。”
沈瑶拿着一件新衣过来:“爹爹,这是给你新做的衣裳,你快起来试试。”
“好好,让人进来吧。”沈老爷摆摆手,让等着的小厮过来。
洗漱后穿好了沈瑶给他带来的新衣,与沈瑶和顾景昭一同吃了饭,又说了些话,甚至还一起守岁。
他今天精神不错,直到晚上才堪堪歇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临睡前,他对沈瑶和顾景昭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往日过年还有沈瑶在身边,可是这两年他身子不好,二房也只在他们的院子里面过日子,不会来过多的看他。
越到这个时候,他就越想念沈瑶的娘亲。
可是今年,他感觉到幸福。
沈瑶在他身边,顾景昭这孩子也稳妥。
他们看起来很好。
“好了……”沈老爷长舒了一口气,他嘴角挂着笑:“你们去休息吧,不必守着我了。”
沈瑶心中一咯噔,她尽力压下哽咽。
“好,爹爹好眠。”
直到他们两个从屋子里出来,沈瑶一直含在眼睛里面的眼泪才不受控制的砸下来。
砸在地上。
也砸在了顾景昭的心里。
她顿在原地,在晴朗的夜空下,伴着清冷的月光。
她就立在那里,身上是喜庆鲜艳的衣裙,但眼睛里面是无尽的悲伤与无可奈何。
“顾景昭……”她道:“我们是不是什么都留不住?”
她的眼泪不值钱的流下,沾满了她的脸颊,沾在了她的睫毛,将她的妆容和衣裙打湿。
顾景昭从来都没见过沈瑶这般模样。
他与沈瑶已经相处了许久,前后两世,在他的印象中,沈瑶都一脸笑意的面对着所有人所有事。
哪怕是重新再来一次,她也努力的筹划。
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无助和独孤。
她的害怕,她的不安,紧紧地牵动着顾景昭的思绪。
顾景昭伸手,将沈瑶的手攥在掌心。
往日温热的手,如今却一片冰凉。
“沈瑶,”顾景昭轻声唤道,他温柔的像是月光,在黑夜中也会将路照亮:“你没有失去任何东西。”
“就算是他们离开了,可是他们的爱还在。”
“只要你在这里,他们便会永远存在。”——
自从年后,沈老爷的状态便急转直下,每日清醒的时间不过一个时辰。
不到一个月,沈老爷便坚持不住,在沈瑶和顾景昭的陪伴下离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夜晚,沈瑶送走了来吊唁的宾客,她披麻戴孝一人独自跪在灵堂前。
她没有表情,可是脸上全都是冰凉的泪水。
她木然的往火盆里填着纸钱,火盆里的火越来越旺,但沈瑶的身子却越来越凉。
顾景昭过来的时候,便看到沈瑶跪在堂前的身影矮矮小小的。
她整个人跪在那里,成了白白的一团。
若是没有添盆的动作,会让人有些错觉,她好像是个石头做的人。
他走过去,将素色披风披在她的肩上。
沈瑶没有惊讶,她刚刚就听到了脚步声。
她也没有害怕,她现在甚至连情绪都有些麻木。
“你回去睡一会儿吧,我来。”顾景昭跪在她的旁边,接下了她手中的纸钱。
“睡不着,”沈瑶淡淡道:“顾景昭,你这些日子照顾我爹,让我爹觉得我嫁了一个好人,能够放心的走,我很感激。”
顾景昭顿了下:“你爹是一个好人。”
“嗯,我爹很好。”沈瑶直直地看着火盆,她的声音小小的:“顾景昭,你陪我说说话吧,我想说说话。”
“好。”顾景昭往盆里添着纸钱:“你说。”
“从哪里说呢……”沈瑶想了想,“就从很久很久之前说吧。”
沈瑶的腿有些麻,她不自觉的靠在了顾景昭的胳膊上,借着他的力气,说着之前的事。
那些事情顾景昭从未听过,那些是他从未参与过的沈瑶的人生。
就算是真的夫妻,也不会参与到她所有的人生。
“其实这次二房没有来吊唁,我一点也不生气。”沈瑶的声音越来越小,“你都不知道,上一世他们在爹爹的灵堂前,逼着我同意让沈胥过继到爹爹的名下,他们逼着我放弃沈家。”
“那你……”
“当时我胆子很大的,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到屋子里抄起一把剑便朝他们冲了过去,他们害怕了,也就不提了。”
沈瑶说的轻轻松松,像是讲故事一般。
二房往日也遮掩的很好,沈瑶并没有防备。
当时的沈瑶没有经历过那么多事,骤然变成孤女被人欺负,最终被逼成了那个样子。
顾景昭就算是想一想,也知道她当时对着那么多人,有多么的孤立无援。
顾景昭沉声道:“那时候你很害怕吧?”
“我不太记得了。”沈瑶眨眨眼:“只记得当时我跟发了疯一样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春果后来告诉我,当时我的眼睛都红了,身子和声音都在发抖。”
“可是……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猛地,长燃的白蜡烛爆出了声响。
沈瑶的眼神不自觉地被吸引,往半合上的棺材上看:“不过……顾景昭,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
顾景昭:“什么?”
“我很孤独,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为爹爹守灵,旁边都没有人,我闹过了一场之后只剩下筋疲力尽,我半瘫半跪在灵前,只有一个念头。”
“我很孤单,我想叫爹爹起来,可是他没有回应我。”
“所以顾景昭,”沈瑶低声道:“谢谢你。”
这次不管如何,都不再是她一个人了——
沈老爷的葬礼十分隆重,整个上京与沈老爷一起做生意的人都来送他一程。
在知道沈瑶接管沈家的铺子之后,便多多少少的都给她行了些方便。
于是沈老爷离开不过三个月,整个沈家的铺子便重回到了正轨。
这三个月,沈瑶将自己完全扔在了铺子里,好像是这样忙着,才能将悲伤遗忘。
顾景昭也同沈瑶一样忙着。
再过不到半年便是秋闱,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参加科举。
虽是知道自己的能力,但也不能轻视。
于是就算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但他们都各自忙着。
沈瑶忙的时候就在账房睡下,顾景昭也是直接将自己扔在了书房里,吃住都在里面。
春去夏来,白日见长。
今日金宝阁又上了一些新货,沈瑶亲自过去清点入库,回来的时候天还没有黑。
这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回来的这么早。
她忙了这么长时间,绷着的那根弦在今日终于放松了一些。
沉着天光还算早,沈瑶泡在浴桶中对着春果道:“你去拿一些果酒来吧,要冰凉的。”
春果:“好。”
不多时,春果便拿着果酒进来。
沈瑶趴在浴桶边缘喝了几杯,冰冰凉凉的果酒还是有些度数,一壶下去,沈瑶便觉得脸颊和身子都有些热。
她从浴桶中出来,穿了清凉的肚兜,外面披了一件半透的寝衣,便从盥室出来。
谁知她刚一掀开帘子,她便看到正站在柜子前正在拿衣服的顾景昭。
他听到声音回头,一眼便望到了穿着清凉的沈瑶。
沈瑶愣了下,随即猛地转身。
“顾景昭,你怎么在这里?”
第65章
看着沈瑶穿得清凉出现在卧房中, 顾景昭愣在了原地。
在沈瑶转过身去的瞬间,顾景昭也挪开了眼神,他站在原地,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沈瑶那不盈一握的细腰。
原本就汗湿的身体更燥热了几分。
这些时日沈瑶都在外面忙着,不到夜深不回来, 他好像已经很多日没有在白天见到沈瑶。
刚才堪堪一瞥,沈瑶好像比之前清瘦了不少。
“天气太热, 我回来拿换洗的衣服。”顾景昭抱紧手里刚拿的衣服。
“是,天确实太热了。”沈瑶转过身将自己的衣服拉好, 只是夏日的外衫的确是清凉, 也遮不住什么。
沈瑶刚刚喝了酒, 脑袋本来就晕晕的, 也没什么耐心去系衣带。
她就这么走到桌子旁倒了杯凉茶。
沈瑶从顾景昭的身边路过,除了沐浴的香气之外,还有一股酒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喝酒了?
顾景昭有些担心的走过去, 他克制着自己的眼神,试探道:“大白天的,你怎么回来了?”
沈瑶觉得顾景昭这话说的好笑:“听你这意思, 好像这里是什么晚上才能来的地方。”
沈瑶头晕晕的, 她扶着桌子坐下:“怎么, 我回家还不行嘛?”
“没有不行的意思。”顾景昭低声解释,“你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了?”
沈瑶摇头:“没有啊。”
就是觉得累了。
这三个月她忙得都没有时间睡觉, 今日觉得尤其疲惫。
这面摇了两下头,沈瑶觉得更晕了。
她放下手中的茶晃到了窗前的榻前,把自己扔在上面, 枕着胳膊闭着眼:“顾景昭,我好困, 我先睡一会儿。”
“嗯,好。”顾景昭的声音不自觉的变轻变柔,像是怕吵醒她的好梦一般。
他站在原地,一个晃神间,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只觉得自己的腿有些麻。
他将自己手中的衣服放下,回身取了一个薄被,轻轻盖在沈瑶的身上。
旋即转身拿起衣服出门。
天太热。
他想。
他也应该去洗个澡了——
沈瑶一直知道顾景昭的课业好,当初他在宫学的时候,她就有所耳闻。
可是当他乡试会试一路头筹的到了春闱的时候,沈瑶还是有些惊讶。
她拨弄着手中的算盘,越算越觉得自己和顾景昭做的这番买卖,当真是值。
顾景昭的名字传遍了大街小巷,各地而来汇聚在上京的举子都想着能够见上顾景昭一面。
而上京中的人如今再提起顾景昭,也再不是那可惜的侯府二公子,而是本届春闱最有望夺魁的举子。
转眼间,又一届春闱即将开始。
沈瑶忽然间觉得有些恍惚。
距离上一次春闱已经过去了三年,江岑离开上京到地方赴任也已经有许久。
这三年她只在江芷岚的话语中听到过江岑的消息,他们再没有见过。
而这一届的春闱,顾景昭却在。
这世间的事情,可真是奇怪的难以捉摸。
原本应该在春闱前死去的人,如今好好的任上,在自己的人生中发光。
原本应该永远无缘春闱的人,如今却是在备考,朝着自己想走的路,尽力的往前。
冬日里日落的早,再过几日便要过年,沈瑶给铺子里的人都放了假,自己也早早的提了好酒菜回去。
她悄悄地走到顾景昭的书房前,示意阿桑别出声,自己慢慢地推开了书房的门。
书桌前的顾景昭端正的坐着,他手边是一杯茶,已经没有热气,看起来已经凉了许久,只认真专注的看着手上的时文。
听到声音,他也没有抬头,以为是阿桑来送饭,便道:“将饭菜放在桌子上即可。”
“顾景昭,你这么用功啊。”沈瑶将饭菜放到桌子上,自己走过去,借着顾景昭手中的时文看。
只是扫了一眼,便知道是自己不感兴趣的。
在听到沈瑶声音的瞬间,顾景昭就抬起头看她。
可能是书房太过安静,顾景昭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沈瑶的香气越来越近。
他修长的手指将时文越攥越紧,他克制着声音:“你怎么来了?”
“顾景昭,你抓的那么紧做什么,这破烂东西我又不抢。”沈瑶打趣了声,“我来看看我们未来的榜首复习的如何,最重要的是,趁着还没有太多人来巴结你,我先近水楼台先得月一下。”
顾景昭淡笑了下,将手中的时文放下。
沈瑶这些时日还是很忙,生意的事情他不太懂,只是听说这一年之间,沈家的铺子已经全部恢复如初,甚至更加蒸蒸日上。
沈瑶也从父亲离开的伤心中逐渐走出来,现在已经与往日无异。
他看着沈瑶走到桌旁坐下,抬手招呼他:“顾景昭,你别学了,过来吃些东西。”
沈瑶说着,将裹在外面的月白色披风解下。
她今日穿了一件淡橘色的襦裙,头上簪的是细金簪,衬得她像一颗酸酸甜甜的小金橘。
顾景昭走过去,坐在沈瑶的旁边,顺手接过沈瑶的披风。
“你看,这是我从酒楼带来的菜,你尝一尝。”
食盒里面的菜一道一道被拿出来,推到他的面前。
而沈瑶的面前,只有一壶酒。
沈瑶邀请他:“吃呀,尝一尝。”
顾景昭却不动筷子,只看着她手边的酒。
“你要读书,不能喝的。”沈瑶赶紧解释:“真不是我小气,而且这个是果酒,喝不醉人的。”
顾景昭淡道:“上一次,你喝的也是果酒。”
那是在夏日的时候,她在泡澡的时候喝的,出来之后便在窗边的踏上休息,待他晚上回去也没有醒,是他将她抱回到床上。
所以,果酒会醉人。
最起码,她会醉。
“上次那个不算,这次真的不会醉,你相信我。”沈瑶眨眼:“毕竟过年了,大家都得高兴高兴。”
顾景昭有些恍然:“要过年了吗?”
他每日都把自己关在书房,已经许久没有关心过外面的事。
趁他不注意,沈瑶已经偷偷的喝了一杯。
酒香四溢,顾景昭抬眸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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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瑶缩了下脖子,决定拉他下水:“不然,你也来点?”
原本以为顾景昭会拒绝,却不想他将沈瑶的酒杯接过,将果酒一饮而尽。
沈瑶有些愣:“你拿的是我的杯子。”
“我不嫌弃。”顾景昭将杯子放到她面前:“更何况,你有带了别的杯子来?”
沈瑶不语。
她确实只带了一个杯子,谁能想到顾景昭也会和她一起喝啊。
其实沈瑶并不嫌弃顾景昭,毕竟他们两个同床共枕了这么久了,就算只是室友,也没什么嫌弃的。
“没事,我也不介意。”沈瑶将酒杯倒满,自己也喝了一杯。
只是两个人用一个酒杯太不方便,最后就只剩下沈瑶一个人在喝。
不过顾景昭的唇齿间,也沾染了些许的酒味。
沈瑶的酒量一共只有五杯。
第四杯时她感觉不到什么,但第五杯一下肚,便会立刻头晕晕。
沈瑶这个人,有的时候真的是不信邪。
所以她每次都要喝到第五杯。
然后昏昏的。
今日沈瑶觉得自己的酒量极好,第五杯下肚也并不觉得头晕,反而清醒的想要说话。
她眼睛亮亮的看着顾景昭,猛地叫了一句:“夫君?”
咚。
顾景昭的心神被撞了一下。
他像是被定住,手中拿着的筷子差点掉落。
沈瑶往日只在外人的面前才会叫夫君,在私下里她都会直接叫他的名字。
就像刚才那样。
可是现在四下无人,这个书房就只有他们。
她这么叫……
顾景昭抬头去看沈瑶。
他将筷子放下,温声道:“沈瑶,你喝醉了。”
“我醉了?我没醉!”沈瑶眼神清明,她伸出手指道:“我叫你夫君,到现在三年半了!”
“嗯。”顾景昭点头。
他们成亲确实有这么长时间了。
“你看!我就说我没醉!我还记得我们的合约还有一年半就结束了!”
沈瑶的酒气上头,她的脸是热的,气息也是热的。
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冷冰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刚刚有些燥热的心像是被泼了一盆冰凉的水。
他皱眉看着面前一脸笑嘻嘻,觉得自己很厉害的沈瑶。
许久,他艰难开口:“你很期待合约结束?”
“是啊。”沈瑶理所当然:“这一年半里你中状元,当大官,到时候看谁还敢打我银子的主意!”
果然是为了沈家。
顾景昭循循善诱:“可是这些,我们不分开,我也会给你。”
“嗯?”沈瑶是彻底醉了,她眼前好像罩了层薄雾,有点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她道:“说的是哦,只是合约就是合约,是合约就要遵守,而且和离书都签好了!”
顾景昭不语。
他都忘了,还有那张和离书。
他自己亲手写的,和离书。
他蓦地有些头疼。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这么多天都精神奕奕,没想到却被沈瑶的一句话提醒到头痛。
面前的沈瑶开始有些东倒西歪的坐不住,顾景昭伸手去扶她。
沈瑶软软的倒在他怀里。
她抬头去看顾景昭,扯出来笑:“顾景昭。”
顾景昭的心还凉着,但看着面前毫无他想的沈瑶,只能无可奈何的回应:“嗯?”
“没什么,只是觉得……”沈瑶看着他认真道:“选择你,是我做的最对的事。”
顾景昭冰凉的心又被短短的一句话捂热了点。
他真的不解,自己的情绪竟然会被沈瑶的几句话搞得上上下下。
他半弯腰,将沈瑶打横抱起。
沈瑶也下意识地勾住顾景昭的脖子,整个人贴到他的怀里。
沈瑶柔柔软软的,热乎乎的靠在自己的胸口。
他将沈瑶的披风捞过来,将她裹住。
他低头看着被披风和自己臂膀圈住的人。
他有些想趁人之危,明知道她在醉着,可是却想听可能的真话。
他的声音越发温柔:“你觉得对的选择,是选我做伙伴,还是选我做夫君?”
第66章
沈瑶是真的醉了。
这么复杂的问题她思考不了。
可是她很乖, 人家都问了,自然要回答。
所以她道:“这两个,有什么不一样吗?”
沈瑶的反问却让顾景昭愣了。
有什么不一样吗?
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他是她的夫君, 是因为自己是她的伙伴。
若是没有这个合约,他们根本就不会有交集。
他这个“夫君”是建立在他们合作的基础上。
她一直没有变。
变得是他。
是他单方面的, 超出了和她的约定。
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紧紧缠绕在一起, 但是却好像又可以分的清清楚楚。
像是今晚她叫的“夫君”,根本不是“夫君”的意思。
他和她, 都清楚。
想到这, 他的心口忽然涌出来一种酸涩。
这酸涩慢慢地浸满了他的心。
罢了。
顾景昭一闭眼。
还有一年半的时间, 或许到最后, 变的人也不止是他一个。
如今他能做的,就是沈瑶所期望的。
中状元,当大官, 任谁都不敢欺负她,也不敢打沈家的主意。
她害怕的噩梦,只要有他在, 将永远不会降临。
他这么想着, 将沈瑶抱回卧房后, 自己转头回到书房,将沈瑶剩下的果酒尽数饮下。
与沈瑶不同, 这些果酒,顾景昭越喝越清醒。
他转身回到书桌前,挑灯夜读——
春闱定在二月初。
参加春闱的举子要在贡院整整三日, 提前几日,沈瑶便让人将顾景昭需要的东西全都准备好。
春闱当日, 沈瑶将顾景昭一路送到贡院外。
顾景昭一路榜首上来,早就在举子们之间传开了,他一下马车,人群便喧哗起来。
沈瑶站在顾景昭的身侧听得真切,她小声的窃喜:“顾景昭,你如今可是声名在外啊。”
顾景昭却不以为意,只是叮嘱:“这三日你好好照顾自己。”
“我在家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在一个小小的地方关上三日,想想都难受。”沈瑶劝他也像是在劝自己:“不过你坚持一下,等你中了状元,日后就可以平步青云了!”
她仰头瞧着顾景昭,嘴角轻扬:“我呀,与有荣焉。”
说这话的时候,沈瑶的眼神亮晶晶的。
顾景昭忍着笑意看她。
他的内心胀胀的,什么东西像再也藏不住也压不住,只要撕开一个小口,便会尽然爆发。
他想伸手去抱她。
他想将她揉在怀里。
想告诉她,他也是一样。
可是最终,他用仅有的理智攥紧拳头,只对着她,点头应道:“好。”——
日升月落,三日一晃而过。沈瑶等不及,一早就等在了贡院外面。
直到正午贡院的门才打开。
沈瑶听着声音,从马车上奔下来。
举子们乌泱泱的从贡院的门口出来,可是沈瑶一眼就看到了走在人群中的顾景昭。
他那般耀眼,耀眼到不需要特意去找,就能被他夺去所有目光。
当年明珠蒙尘,他被关在那个门庭森严的侯府,关在那个无人问津的院落。
可是当盖在他身上的布有一日被掀开,他便是不再是明珠,而是太阳。
冉冉升起的太阳。
这一世,这一路,她都陪在他的身边。
知道他的艰难,知道他的踏实,也知道他的抱负还有努力。
从宫学到贡院,这条路,他走了太久,也走了太远。
沈瑶在马车上看着顾景昭,心中忽然涌起了万般的情绪。
沈瑶不由自主地向他招手,大声喊道:“顾景昭——”
她的声音像是穿过了人群,穿过了时间,穿过了山山水水,生生死死,穿过了落日与朝阳,穿过了这一路的忍耐与坎坷。
他循声望去,看到高站在马车上朝他招手的沈瑶。
她没有叫夫君。
而是叫他——
顾景昭。
他一身月色锦袍,头戴玉冠,他的面色淡淡,却在与沈瑶视线相撞的那一刹那变得温和。
旋即他站在原地,视线随着她而移动。
他看着她从马车上跃下,看着她提着绯红色的裙摆,像是一只盛开的蝴蝶一般,朝他飞奔而来。
他手一松,东西摔落到地上,他张开双手,将飞奔而来的沈瑶接了个满怀。
他被撞得一个踉跄,但仍旧稳住身子,将人稳稳接住。
绯红色的裙摆与月白色锦袍相撞,缠绕,分不清彼此。
满身的馨香扑面而来,顾景昭满足的谓叹。
沈瑶仰头,脸颊正好蹭到了顾景昭略长出来的一些胡茬,她缩了缩脖子,好似有些嫌弃。
她从他的怀中出来,拉起他的手。
“走,回家吧。”——
没有意外的,顾景昭顺利进入殿试,陛下钦点,顾景昭成为本届春闱状元。
顾景昭的名字如今全上京家喻户晓,好多人来沈家铺子买东西的时候,也都会打听的问一嘴:“听说你东家姑爷便是顾景昭?”
光是沈瑶在金宝阁听到的就不少。
沈瑶每日在金宝阁里打算盘都打得格外起劲儿。
若是顾景昭有出息,她便可以在上京高枕无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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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瑶在金宝阁后面的小房间里盘着帐,没多久掌柜的便敲门:“东家,贺公子来了。”
“贺铮?”沈瑶将账本合上:“快请。”
沈瑶将桌子上的账本合上,又备了上好的茶和糕点。
贺铮被掌柜的带进来,很是熟悉的打招呼:“沈大姑娘。”
“贺公子快坐。”沈瑶笑着让他。
贺铮也没客气,直接坐在沈瑶的对面。
自从沈老爷去世以来,贺铮便帮了沈瑶不少,当初分家的时候,二房拿走了现银和房产,沈家的铺子便周转不开。
若不是贺家帮忙,沈家的铺子不会这么快就回到正轨。
“贺公子往日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沈瑶说着,抬手给贺铮倒了杯茶。
“自然是与沈大姑娘谈生意。”贺铮拿起沈瑶的茶杯,仔细的看了下,满意道:“果然,还是金宝阁的东西能看过眼。”
“贺公子是看上我这茶杯了?”沈瑶十分大方:“若是看上了,一会儿贺公子便带一套回去。”
“恐怕一套不太够。”贺铮将茶杯放下,“我得茶楼最近新进了一批茶十分金贵,往日的茶杯配不上这茶,所以我想在金宝阁订几套玉质的茶具。”
一谈起生意,沈瑶便认真起来:“可有想要的样子?是要定做还是要成品?”
“两套定做三套成品,成品你金宝阁中有什么拿什么,定做的样子你来找人画,只不过要的有些急,你得快一些。”
沈瑶点头:“明白,看来贺公子的茶楼最近又要举办茶会了。”
贺铮笑道:“自然瞒不过沈大姑娘,若是沈大姑娘有空,也可以来。”
“茶会我不一定有空,倒是有件事要贺公子帮忙,”沈瑶将茶点推到贺铮面前:“过几日顾景昭要游街,你那茶楼的二楼位置极好,你帮我留一个房间,价格好说。”
“那日你来便是,你我之间何至于谈钱?”贺铮说着,他的指尖不自觉的摩梭茶杯:“还未恭喜你,夫君金榜题名,沈大姑娘如今是状元夫人了。”
提到这个,沈瑶的脸上是压不住的喜色。
她道:“多谢贺公子,不过我是沈家东家,这个是永远不会变的。”
贺铮点头:“那是自然。”
沈瑶起身出去:“贺公子稍等,我现在便让管家去立契约。”
待契约签订结束,也到了金宝阁打烊的时间。
贺铮起身,将契约收好:“走吧,我们一起出去。”
“好。”沈瑶说着,手里拿着一个木制的锦盒,跟着他往外走。
沈瑶心情不错,见到谁都笑眯眯的。
她与贺铮并行一路,他们说着上京新开的铺子,直到金宝阁的门口,贺铮好像看到了谁,表情一变,定住脚步。
“你怎么停了?”沈瑶问道。
贺铮没有回答她,而是对着前面拜了一下:“见过顾大人。”
沈瑶这才朝他拜的方向看,这才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在外面的顾景昭。
他一身玄色束袖锦衣,衣服上绣着暗色纹路,细腰被腰带束着,整个人贵气又严肃。
顾景昭如今是状元,虽然还没有封官,但称一声大人也确实没错。
沈瑶心里有些惊讶。
顾景昭怎么来金宝阁了?
是有事要找她?
可疑惑归疑惑,沈瑶笑盈盈的过去,甜声道:“夫君,你怎么来了?”
顾景昭面色有些沉。
刚刚他一直站在外面等沈瑶出来,可却没想到见到的是沈瑶和贺铮说笑着从里面出来。
所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们已经熟悉到这个程度了吗?
阿桑说,他们是小时候就认识。
青梅竹马……
呵。
看着沈瑶奔到自己面前,顾景昭才冲着贺铮微微颔首:“贺公子。”
沈瑶站在他旁边,对着贺铮道:“那我就先回去啦,等货和设计的图样到了,我便拿去给你看。”
贺铮淡笑:“好。”
沈瑶说罢便与顾景昭一同回头,往马车的方向走,路上沈瑶小声问道:“顾景昭,你怎么突然来了?”
“突然”这两个字让顾景昭十分不舒服。
他低声道:“刚刚去见了太子一面,回来刚好路过金宝阁。”
沈瑶点头:“哦,顺路呀。”
也不仅仅是顺路。
他就是想来接她。
可是他却不知道怎么说,毕竟他们两个现在的身份很尴尬。
身份还在,合约也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