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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乐场门口人倒是挺多的,很多人手里都拿着那张优惠的传单。

土崽已经到了,彩凤陪着土崽,远远看到一号和二号之后,彩凤挥了挥手:“大哥,二姐!我着急,先走了!”

现在他们有五个人了。

还有个免费的名额没有到场。

胖花不着急,她和西西把太阳帽戴上,土崽立刻拿出相机,帮她们在门口拍了几张。

刚拍了几张,胖花便看到徐一枝走了过来,她大声喊:“一枝!一枝啊!”

二号看过去,果然和胖花的描述一样,是一个瘦小的女孩。

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皮肤有些黑,现在被太阳晒得发红,像是高原上的孩子。

徐一枝走过来,拘谨地和一号二号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还没等二号问候她,徐一枝便很着急地开了口:“你们吃早饭了吗?我带了煎饼……”

西西点点头:“我们吃过了。”

徐一枝有些懊悔:“啊……那中午,中午吧,我带了煎饼。”她反复重申自己带了煎饼,强调自己也是有些价值的。

二号和西西看着她。

一号毫无察觉,皱眉看周围的人,还没进门已经感到厌烦。

胖花倒是兴致勃勃,惦记着进门后先玩哪个项目。

土崽不作声,他悄悄看了眼胖花和郝叔叔,感叹父女两个都是一样的心思简单,所有的想法全都写在了脸上。

他们排队进门,胖花一直小心看入口的工作人员,确定只收了四个人的钱才松了一口气。

胖花把多出来的太阳帽给了徐一枝,徐一枝下意识推拒,但胖花把帽子一递,就不看她了。

胖花雄伟地站着,对着前面的娱乐项目指指点点:“我要把你们都玩了!”

土崽艰难开口:“胖花,不能这样子说话……”

“哦,”胖花从善如流地接受了批评:“我们要把你们都玩了!”

土崽选择了沉默。

胖花很明显的迫不及待,徐一枝不敢浪费时间,只能把太阳帽接过来戴上了。

他们先玩了空中秋千,一号和二号在下面看包。

他们大部分时间都保持沉默,偶尔会交谈。

主要是一号在感慨:“看他们的傻样子。”

二号敷衍点头:“对,真傻。”

但他们嘲笑的主体并不是一个。

一号看着胖花从秋千下来,又去排队了,四个孩子脸上全都带着笑。徐一枝生来就挂在脸上的忧虑头一次消失了。

几十个秋千没有启动的时候,静静地垂落着。若是从下方看去,便是几十条绳索。

一号忽然想起了星际穿越时的无数个袭来的星球碎片,因为速度极快,身后拖了长长的尾巴,但二号为他抵御了全部的伤害。

地球上没有任何一对情侣有过这样的体验。

他们的女朋友,他们的妻子,没有为他们战胜过星球碎片。

而母星的所有一号,也没有二号愿意为他们送一束花。

一号感到自己高傲得像是一个领主,甚至为了自己的优越,而感到了孤独。

但一号没有说出这些,他相信二号能懂。

他只是小声说:“我爱你。”

二号沉沉地看着他,眼睛里是一号看不懂的情绪。

那必然是爱,一号理所当然地想。

“我也是。”二号这样回答。

第97章 第97章煎饼

四个孩子兴高采烈玩了一上午。

中间,胖花意识到爸爸妈妈总是在帮他们看包,于是强烈建议他们四个看包,爸爸妈妈去玩一会儿。

这没什么必要,但一号和二号接受了孩子们的好意。

一号和二号选择了过山车。

他们坐在最后排,过山车缓慢到达了最高点,然后在大家的尖叫声中急速向前冲。

一号和二号坐得板板正正,脸上是一样漠然的表情。

等他们从过山车上下来之后,胖花兴高采烈地问:“妈妈妈妈,好玩吗?”

只要妈妈说好玩,胖花愿意一直看着包,让妈妈一直玩下去。

二号笑起来:“好玩,但是太可怕了。”

她装模做样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我不敢玩了,要休息一会儿。”

一号威严地摆摆手:“你们自己去玩吧,我陪你妈妈。”

一号知道二号说的是假话,但她难得扮演了柔软,他便觉得自己有责任好好照顾她。

一号背着三个包,另一只手扶着二号,带她在椅子上坐下。

胖花担心地站在妈妈身边,给妈妈轻轻抚摸后背,西西也赶紧拿了水过来,给二号喝了几口。

徐一枝在旁边看着。

她好羡慕啊,羡慕胖花的妈妈这么有气质又优雅。

她很怕在外面遇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和胖花一样,亲亲爱爱地抱着妈妈,还说着爱妈妈的甜蜜话。

她怕自己不敢认妈妈,这让她觉得自己卑劣。

但她也怕自己认了爸爸妈妈,那么大家就会知道,爸爸妈妈是卖煎饼的残疾人。

徐一枝的心在一片暗海中浮沉,以至于心神不宁。

二号喝了水,哄胖花去玩:“去吧,没事了。”

胖花还有些担心,游乐场是她喜欢的,但妈妈比一切都重要。

二号柔声驱赶她:“你们在这里我才头晕呢,闹腾腾的。”

一号摆摆手:“快走。”

胖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们来的时间比较早,其实很多项目都玩过了。胖花准备待会把其他没玩过的项目玩过就可以了,妈妈不舒服,那就得回家。

一号看胖花他们走了,心里高兴极了。

又是他和二号的二人空间了。

他想和二号安静呆一会儿,但没多大会儿,胖花他们又回来了。

“妈妈,我们把剩下的项目玩一遍了。”胖花问:“你感觉好一些了吗?”

二号点点头:“没事了。”

她心里涌出无限的甜蜜来,她只是抚养了一个小人类,刚开始,也只是付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能量。

她原本以为这个小人类在她的长久生命中,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而现在,胖花成了她的全部。

胖花担心妈妈不舒服,而二号也担心胖花今天没有玩开心,她们两个折中了一下,决定先吃午饭,饭后再玩一会儿。

附近有个快餐店,土崽说:“不然去快餐店吃饭吧?”

徐一枝立刻开口:“我带了煎饼。”

胖花有些不想吃煎饼,煎饼一般只用来当早饭,不能当午饭,她吃不饱。

但就算再迟钝,胖花也意识到,煎饼这个词,在徐一枝的发言中,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

胖花没有反对,她配合地点点头:“那就吃煎饼吧!”

徐一枝松了口气,她打开了自己的包,从里面找到了煎饼,但拿出来的时候,她动作迟疑,不知道条件优越的同学们能不能接受这么寒酸的食物。

但除了煎饼,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煎饼是今天早上爸爸妈妈做的。

这是头一次,徐一枝被邀请去游乐场,全家人都持有相当隆重的态度。

这个煎饼是最豪华的。

徐一枝低着头,将煎饼分给了大家。

胖花拿到手的时候,吃了一惊:“好重啊。”

她打开了包装纸,打量着那个十分厚实的煎饼,里面有鸡蛋,有土豆丝、豆芽、豆皮、胡萝卜、肉片,甚至还有几只虾,仔细地去掉了虾线。

胖花大大地咬了一口,还没完全下肚,她就开始说话了。

“天啊!”她含含糊糊地叫起来:“怪不得你总提起煎饼呢!”

胖花彻底把食物咽了下去,严肃地看着这个煎饼。

徐一枝紧张起来,手脚都有些僵硬了。

“这真的是最好吃的煎饼了!”胖花大声说:“土崽家的煎饼也好吃,可是没有这么多的肉和菜!”

彩凤也做煎饼,但煎饼只是其中一样食物,所以薄薄的。

而徐一枝的煎饼,几乎要把她家都卷进去了。

事实上,除了分量足之外,这个煎饼并没有那么好,口感和味道都一般。只是胖花饿了,所以觉得好吃。

但土崽自然不会提起煞风景的事情,他跟着点头:“对,这个煎饼特别好吃!”

西西也使劲点头,她看出来徐一枝的紧张,于是西西大口地吃煎饼,用行动证明自己的认可。

徐一枝紧握的手慢慢松开了,原来沉重背负在肩上的负担,忽然轻松了一些。

她也拿了一个煎饼,笑着咬了一口:“肯定好吃。”

肉和虾都是她爸爸妈妈特意去挑的,都是她家日常吃不到的好东西。

她甚至还敢和他们说笑了:“不好吃,我才不会拿给你们呢。”

一号也分到了一个煎饼,他咬了一口,吃不到什么味道,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好不好吃。

但他尝试分析了一下其中的成分,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觉得……”一号刚想开口,说这东西一般,但二号笑眯眯地打断了他的话:“够吃吗?”

她把自己的煎饼往他嘴里一塞:“不够再吃点我的。”

我的天!

一号再次能源震颤,她竟然喂他吃东西!

虽然食物没有意义,但这个行为有意义啊!

他缓慢地咀嚼着,觉得这一口和刚刚完全

不同。

“这个煎饼,”他权威发言:“确实比一般的香甜。”

徐一枝开心极了,这是头一次,她的东西得到了认可和夸赞。因为从小没拥有过什么贵重的东西,她自然没有得到过其他小孩的羡慕。

她只能努力学习,让自己没有那么差劲。

而现在,她的煎饼被赞扬了。

她的心简直都要飞起来了。

因为太开心,也因为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价值,她甚至敢接受胖花的分享了。

她喝了胖花的饮料,吃了土崽递过来的甜津津、白嫩嫩的奶油糕点。

西西拿自己的钱买了冰淇淋,二号没有阻止她,西西带着三个朋友去冰淇淋车排队。

徐一枝站得笔直,并没有觉得心虚或者自己不配。

她今天是配的,她提供了很好吃的煎饼呢!

胖花拿到冰淇淋之后,乖巧地把冰淇淋尖尖给妈妈吃了,然后,她把冰淇淋下面的脆壳掰了一个角下来。

胖花用那个角刮了一些冰淇淋,做成了一个十分迷你的冰淇淋,这就是给一号的了。

吃着冰淇淋,胖花看妈妈身体确实没问题了,才放了心。

她问:“妈妈,我还是想去玩一次叮叮咚咚车,可以吗?”

“可以的,”二号给胖花擦了擦嘴角:“你们可以吃着冰淇淋先去排队。”

队伍确实挺长的。

胖花接过妈妈手里的纸巾,带着三个朋友,就去排队了。

土崽、西西和徐一枝的冰淇淋都好好的,因为奶油含量比较多,冰淇淋融化比较慢。

但胖花因为把下面的脆壳掰了尖角给一号,所以慢慢滴了液体下来。

胖花小心地用纸巾把冰淇淋下面包住,防止融化的奶油流下来,掉在自己的裤子上。

排队的人很多,人站得也密集,他们四个很小心地护着冰淇淋,生怕碰到别人的衣服上。

但即使这么小心,仍然无法预防意外。

周围的人挤挤攘攘,有好些一起出来玩的人,因为有些人嫌热,便让家人朋友们排队,自己在树下躲阴凉,等到快到他们的时候,再过来插队。

很多人对这种行为不满,但毕竟那些插队的,都是小团体,周围的人并不敢说话。

胖花小心翼翼地吃她的冰淇淋,她相当珍惜,二号不怎么让她吃这种很甜很凉的东西,今天好不容易吃到了,她认真品味每一口的味道。

忽然,胖花被撞了一下。

有人来插队了,胖花的位置在拐角,正好是那些插队的人必须要经过的地方。

她虽然壮壮的,但毕竟是个小孩。

撞他的是个成年男性,她被撞了个趔趄。冰淇淋从她剩下的脆壳里飞出来,全都飞到了插队的那个人身上。

胖花是个礼貌的小孩,下意识说了:“对不起。”

“哎呀!”那个插队的男人叫起来:“这小孩怎么这样!”

胖花忽然反应过来,这好像不是她的错。

她觉得有些委屈,但她向来是敢说话的性格,立刻大声和那个人说:“是你撞我!”

周围很多人看过来,大家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看到了一个壮壮的小女孩,和一个身上粘了冰淇淋的男人。

这个场景,即使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一下子感情就有了倾向。

肯定是小孩的错呗。

小孩不都这样吗,淘气。

男人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十分生气,这是他新买的款,限量的呢。

今天第一次穿,就是为了跟朋友们出来露露脸,这还怎么露脸啊!

他一生气,伸出手来:“赔钱,我衣服贵,得赔我干洗费。”

西西和土崽立刻走到了胖花身前护着她:“是你撞的她!不是她的错!”

二号察觉到这边的异常,匆匆走过来。

但这会儿男人仍然在叫喊:“你们这群小孩,把我新买的衣服弄脏了,也不要你们赔,我就要个干洗费,过分吗?”

周围的人议论起来,觉得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男人继续说:“你们哪个学校的学生?啊?我去问问你们老师,怎么教育的!”

他现在不过是个大学生,觉得自己很懂这些小孩的心理,一提学校和老师,他们肯定就害怕了。

二号急匆匆走过去,她一边走,一边思索办法,这里人太多,她能操作的地方太少了,一时觉得为难,但她绝不会让胖花受到伤害!

胖花被西西和土崽严严实实挡在身后,土崽大声和那个男人讲道理,说不是胖花撞的。西西拉着胖花,安慰她,不要害怕。

就在这时候,一直安安静静的徐一枝向前一步。

她站在男人对面,大声说:“我看到你了,你是来插队的!”

刚刚她在观察周围的情况,因为从小的生活环境,她对别人的目光很敏感,于是能看到队伍前头的几个人视线不一般,那应该就是男人的朋友了。

她看到了更有用的东西。

于是大声喊:“我是第六初级中学的学生,我作证你是插队的,你撞了她!”

“我还知道你是南方学院的学生!”这是刚刚她看那几个人身上穿的衣服,有人外套里的T恤上写着这个名字。

徐一枝铿锵有力地问:“我愿意让你去我的学校找我老师,但我们也要去你的学校找你的老师问他们是怎么教育的!”

徐一枝黑黑瘦瘦的,看上去比较可怜。

男人和这样的小孩对峙,便显得有些欺负弱小了。

周围开始有人说:“算了,算了……”

男人有些怕了,他并不是个好学生,家里花了不少钱,才有了这个大学上,缺课一直挺多的,要是这几个孩子真的找过去了,指不定又有什么麻烦。

他本来只想找软柿子捏一捏,却没想到捏到了冻柿子。

坚硬,还冻得人手痛。

他见好就收:“看你们小,算了算了。”

土崽使劲喊:“你自己理亏!你素质差!你插队还撞人!”

徐一枝站在土崽身边,同仇敌忾。

那个男人终究是没了继续玩的心情,他悄悄从队伍里离开了。

西西问胖花:“还玩吗?”她担心胖花没了心情。

胖花响亮地说:“玩啊,又不是我们的错!”

她心大,刚刚的事情根本没影响她的心情。

“就是有点可惜冰淇淋,”她惋惜地说:“确实好吃。”

他们继续排队了,胖花佩服地问徐一枝:“你怎么那么厉害啊!”

徐一枝平日里在班级很安静,和其他同学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小小的,胖花一直以为她不是这种会大声争论的性格。

徐一枝这会儿声音又变小了,她说:“但他们欺负你了啊。”

这可是胖花啊!

这可是被所有人喜欢,主动来和她说话,还邀请她来游乐园的班长啊!

再懦弱的人,在面对亵渎自己神灵的人时,都能爆发出极大的勇气。

更何况,原来没来海市,小时候还在老家的时候,徐一枝也跟羞辱爸爸妈妈的邻居打过架。

只是现在,自卑将她的锋芒隐藏起来了。

他们排队到了入口处,门口负责放人的工作人员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悄悄对他们竖起了大拇指。

“你们真不错,”工作人员说:“那几个插队的,今天插队好几次了,我都记住他们了。但我还得工作,不敢惹麻烦。”

“少年强则国强,硬气点,你们硬气点好啊。”

一号和二号在旁边看完了全程。

二号心里有些复杂,胖花也不是一直需要自己的保护。

但她心里终究有些不舒服,她的胖花还是被欺负了。

一号也不愿意轻易将这件事翻过。

刚刚他和二号气氛正好,他刚要和她聊一聊以后回母星签署婚姻协议的计划,便被打断了。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便有了决策。

胖花玩完了叮叮咚咚车出来,便看到了妈妈。

二号拿着四个冰淇淋,每只手里拿了两个,看上去有些辛苦。四个孩子立刻过去,将冰淇淋接过来了。

二号甚至贴心地专门给胖花换了个口味。

“你们

很棒。“二号夸奖他们:“都是非常棒的孩子!”

胖花相当不在乎,现在已经将刚刚被诬陷的委屈忘记了,她得意地舔了一口冰淇淋:“那当然啦!”

徐一枝的心激动得怦怦跳。

她羡慕胖花有这样的妈妈,而现在这么优雅的胖花妈妈,竟然这么温柔地看着自己,夸自己是个好孩子。

旁边,衣服上粘了冰淇淋的男人躲在树下,觉得今天有些丢人,想立刻回学校了。

但他的朋友刚玩完项目,他得等着。

看到朋友们即将走过来的时候,他立刻迎上去。

他装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嗨,走吧。”

忽然,他身边走过一个老头。

明明旁边那么大的路,那个老头却非得往自己身上靠。

男人下意识闪躲,那个老头便砰得一声摔在地上了。

“我去!”男人惊声尖叫:“我可啥都没干啊!”

声音吸引了很多人围过来,他们对着男人指指点点。男人绝望地大喊:“不是我啊,是他自己撞过来的!”

老头在地上安稳地躺着。

工作人员跑过来,试图将老头搀扶起来。

老头平静地闭上了眼:“啊,我要死了,我被撞死了。”

男人:?

周围的人都在谴责他,而他百口莫辩。

胖花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幕,她觉得这一幕好像有些眼熟,包括老头刚刚那句台词。

她问:“妈妈,郝一呢?”

“他去卫生间了。”

胖花踮着脚往撞人现场看,她有点担心:“那个爷爷没事吧?”

“没事,”二号说:“肯定没事的。”

等到工作人员把一号抬到休息室去,一号休息一会儿,便会宣布自己好了,不需要去医院。

那个男人应该感谢徐一枝。

如果他真的让胖花赔了钱的话,那么一号今天势必要躺到医院才会醒来了。

在二号的劝说下,胖花他们又去玩了几个项目。

果然,一号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面色平静,胖花看了他一会儿,便把刚刚的事情全部忘记了。

胖花拿定主意,周末的语文作业,她可以写篇游乐场一日游的作文。

她吃了两个冰淇淋,还玩了好多的项目啊。

今天是相当快乐的一天啊!

第98章 第98章非常好、非常好、非常好……

徐一枝一共带了六个煎饼,在中午的时候就吃完了。

下午,孩子们玩了一会儿,因为运动量太大了,就算吃了两个冰淇淋,仍然感到了饥饿。

一号和二号请他们去了旁边的快餐店。

这种游乐场里的快餐店,价格比较贵,食物的分量也少。

等菜上来的时候,胖花小心侧到了徐一枝的耳边,小声说:“这菜可不如你的煎饼。”

徐一枝正在因为刚刚看到菜单上的价格而不安,她吃了胖花、土崽和西西好多东西了,现在再吃一顿饭,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听到胖花这一句,徐一枝立刻说:“周一早上我再给你带个煎饼。”

她一扭头:“西西你们也有。”

胖花扭头看向二号:“这样的话,妈妈就不用给我做早饭了。”

二号点点头:“可以。”

二号一般不怎么给胖花和西西吃外面的食物,但徐一枝的煎饼确实还算是营养均衡,吃一两次没什么问题。

饭后,他们又玩了很久,直到筋疲力尽,才决定回家。

徐一枝也没想到会玩这么久,她没来过游乐园,满心以为玩上半天差不多了,最晚她估计也就是两点多了。

于是,昨天她告诉爸妈大概三四点就能到家了。

她实在太快乐,完全地忘了时间,现在才发现,已经五点多了。

徐一枝有点担心,怕爸妈担心自己。

但一想,这个时间爸爸妈妈一般在外面卖煎饼,应该根本没发现自己还没回家。

她松口气,继续开心地听胖花和西西说话。

这一天梦幻极了,徐一枝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中竟然会发生这么好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生活得不好,但她在努力,她相信自己会在长大后过得很好。

她会考上很好的大学,找到还不错的工作,过上普通人的生活。等她有了工资,攒了些钱,她就可以去游乐场了。

长大后的徐一枝可以慢慢实现小时候的徐一枝的梦想。

因为太过聪颖,徐一枝时常感到痛苦,她无数次想过放弃这样艰难的人生。

但她为自己勾画了一个未来,描绘了一个能够拯救自己的长大的自己。那个长大的徐一枝是她的救命绳索。

而今天,她的一个梦想已经实现了。

徐一枝忽然感觉,生活也不是全然都是痛苦,她也不是非得需要一根绳索拉着她,才能继续活下去。

胖花在前面说着自己要写的作文:“我想把冰淇淋写进去,我吃的那两个口味都好吃。”

“但一共有六个口味,我只尝到了五个口味。”她自己吃了两个,还分别尝了西西、土崽和徐一枝的冰淇淋。

只剩下一个口味没有尝到。

“我的冰淇淋品鉴不够完整,”她叹气:“也许老师会因为这个扣分。”

土崽安慰她:“不会的,这是作文,不是菜单。”

徐一枝时常忧虑的,是租的房子下雨天又漏水了,是爸爸妈妈在外面被骗、被骂。

她从未有过胖花这种这么天真的担忧。

但徐一枝安静地听着,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她被感染了,现在跟着胖花同样地担忧起来,怕自己的作文里没有写清过山车的感受,而不够好。

因为终于有了孩童的想法,她现在显得无忧无虑,终于有了个真正的孩子样。

他们说说笑笑地走出了游乐场的门。

出门后,在胖花的要求下,徐一枝和西西带上了太阳帽,三个女孩子站在一起,比起了耶。

土崽尽职尽责地担任摄影师。

一号和二号站在不远处看着,一号相当不理解这个门有什么好拍的。

二号不打算和一号解释,反正他也不会懂。

二号注视着三个女孩,因为看到她们脸上发自内心的快乐,而感到平和。

一号在嘟嘟囔囔:“母星降临后,我们完成任务了,可以一起回母星,签署协议。”

他认真地说:“之前母星没有机器人的婚姻协议,但我会提前申请的。”

二号对这个婚姻协议不感兴趣,但她对敷衍一号十分熟练。

她全身心都在胖花身上,随便地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一号的手。

她的眼睛也盯在胖花身上,嘴里却随口说着:“太好了。”

一号被这三个字糊弄得高高兴兴,继续构思自己的计划了。

几个孩子拍完了照,高高兴兴往外走。

胖花邀请徐一枝:“坐我们的车吧,我们送你回家?”

徐一枝下意识拒绝,但她今天实在太过快乐,因此有了私心,想和胖花再多待一会儿,不让胖花送自己到家,到家附近就好。

她脸上都是笑:“好啊……”

但话刚出口,她看到了不远处,很多人走过,在人影的间隙,她看到了一个蓝色招牌的煎饼摊。

一对黑瘦的夫妻沉默地忙碌着,生意不怎么好。

煎饼摊前贴着一张纸,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了煎饼的价格。

最下面是一行大字:“聋哑人摆摊,请见谅!”

在那个瞬间,徐一枝感到了心中一切都在炸开,她这一天的梦幻,她这一天的快乐,全都崩裂了。

她懊悔自己为什么要往这里看一眼。

她甚至要恨自己了!

她陷入了很痛苦的境地中,承认那是自己父母的话,她便会失去这几个朋友,她有过这样的经验。

而如果不承认的话,那么她便是一个彻底烂掉的小孩。

她为自己锻造的绳索绷紧了,随时都可能断裂。

徐一枝沉默着,而那边煎饼摊的女人不经意间看到了这边。

黑瘦的女人眼睛一亮,对着这边挥了挥手。

但立刻,她看到了女儿旁边穿得光鲜亮丽的同学,以及同学身边的妈妈。

女儿同学的妈妈,穿着黑色的长裙,在夕阳下微微地泛着光,看着就是极好的面料。有知识、有文化,温柔漂亮,和自己完全不一样。

黑瘦女人的手慢慢垂了下去,她收回了视线,低下头若无其事一般继续忙碌了。

徐一枝看到了妈妈的动作,在此之前,她还有些犹豫,她毕竟是个青春期的女孩。

但现在,她做出了决定。

不属于自己的,那就破灭吧。

徐一枝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忧虑,她装出一副笑模样。

“不用送我啦,我爸妈来接我了。”她笑着和胖花摆摆手,然后义无反顾向着前方走去了。

这一段路很短,她却觉得极其漫长。

她想到了小时候,带着自以为的好朋友偶遇了父母。

然后,她便失去了朋友,得到了很多嘲笑。

但她仍然走到了煎饼摊前,用力地对胖花他们挥手:“我爸妈来接我啦!”

胖花、西西和土崽注视着徐一枝,他们有些没反应过来。

“一枝的爸妈来接她了?”胖花想起来了:“那我们应该去问好啊。”

西西能理解徐一枝的想法,刚开始她其实有时候也是一样的想法。

徐一枝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的爸妈是这样的人,西西也不想让别人发现她的爸妈已经离婚了,并且都不爱她。

但西西没有阻止胖花。

大多数时候,隐瞒都不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三个孩子向前走过去,然后才发现了这是个小小的摊位。

胖花看了看那个摊位,她小心地问:“一枝,这是你家的摊摊吗?”

徐一枝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点点头。

她能预料到之后是什么。

不过是失去罢了。

她的人生一直在重复这样的事情。

胖花的眼睛本来就大,徐一枝注视着她,发现她的眼睛越来越大了。

“我的天呢!”胖花十分激动地叫起来:“怪不得你的煎饼那么好吃,原来你家有个煎饼摊啊!”

她扭头看向土崽:“刚开始彩凤姨姨是不是也卖煎饼?”

土崽回答:“对,妈妈说过,刚开始摆摊的时候,她也卖煎饼。”

胖花立刻扭头告诉徐一枝:“你看,土崽的妈妈以前就是卖煎饼的,现在开了好几家饭店呢。你家也快了吧。”

胖花的眼神十分认真,好像几家饭店已经在眼前了。

徐一枝没跟上她的思路,懵懵地:“啊?”

西西稳重地和徐一枝的爸爸妈妈问了好:“叔叔阿姨好。”

黑瘦的夫妻两个惊慌地摆手。

“我爸妈是聋哑人。”徐一枝小声说。

二号走上前来,和那对夫妻打起了手语。

“他说他们担心女儿,所以专门来这里摆摊了。”二号翻译。

胖花看了看煎饼摊上的字,她羡慕地看着徐一枝:“你写字好看,放在这里太漂亮了。”

她又说:“你说给我们带煎饼,我还担心让你爸妈早上做这么多煎饼,会浪费时间呢。”

“原来你家有煎饼摊,那我就放心了。”

胖花掷地有声地说:“我的煎饼要两份土豆丝,不要青菜了。”

徐一枝的心慢慢放下去,她看了一眼爸爸妈妈,胖花漂亮的妈妈正在和自己的妈妈比划手语,看上去妈妈挺高兴的,受宠若惊一般,手势都乱了。

而胖花在聊自己的煎饼,土崽和西西在讨论徐一枝的字真的很漂亮。

胖花的爸爸又是一副脑袋空空的表情。

一切都没有异样。

“好,”徐一枝答应了:“我给你放两份土豆丝!”

胖花得寸进尺:“三份呢?”

徐一枝摇头:“三份不行,三份放不下。”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便分别了。

徐一枝帮爸爸妈妈拿着塑料小凳子,爸爸妈妈推着小车,他们离开了。

胖花、西西和土崽跟着一号和二号去了停车场的方向。

他们一个走向了满是灰尘的小路,一个走向了停车场的水泥地面。

徐一枝心态已经很平稳了,她觉得自己挺幸运的,遇到了这么好的同学。

只是她不停扭头看向后面,看他们去开车,而自己要走上很久的路。

但她没有觉得难受了,只略微觉得有点羡慕。

西西也在回头看徐一枝。

她捕捉到了徐一枝的视线。

她想到了自己。

想到了自己从妈妈的家里出来,无处可去的时候,她去了胖花家里。

那时候自己满是不安,但胖花激烈地拥抱了自己。

然后,她得到了更多更好的爱。

西西想把这样好的爱送给一个和自己一样不安的女孩。

“等我一下。”西西说了这一句,然后她跑去了徐一枝的方向。

西西气喘吁吁地站在徐一枝面前:“一枝。”

西西说得很快:“其实我有些羡慕你。”

“我的爸妈离婚了,没人要我。”

“你的爸妈这么远专门来接你,他们好爱你,我真的好羡慕你啊。”

说完这些,西西用力地摆摆手:“我走啦!”

她没等到徐一枝的回答,转身跑开了。

西西在奔跑的时候,不经意地用袖子抹了下眼睛,跑到胖花身边的时候,她又是稳重的洛西西了。

“你和一枝说什么啦?”胖花好奇地问。

“我说啊,”西西笑起来:“我说让她作文里不要写在游乐场门口拍照的事情,因为我想写这个,要是写一样的,老师也许会认为我们抄作业啦。”

胖花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提醒土崽:“那你不要写冰淇淋哦。”

土崽想逗逗她:“可我也吃了啊。”

胖花用力争论:“那你只能写三个口味,得给我留两个……”

他们吵吵闹闹地离开了。

徐一枝跟着爸爸妈妈继续向前走着,她走在爸爸妈妈身后,太阳已经落下很多了。

爸爸妈妈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徐一枝走在爸爸妈妈的影子里。

她刚开始低着头,慢慢的,头抬起来了。

她的头越抬越高,后背也挺得笔直。

眼睛有些酸涩,但嘴角却不自觉地翘起一点笑来。

爸爸推着车,仍然努力腾出一只手来比划:今天怎么样?

徐一枝也伸出手来比划:是非常好、非常好、非常好的一天。

第99章 第99章教科书一样的优秀爱人

胖花回家后仍然十分激动,她念叨着玩过的所有项目,念叨着冰淇淋,也念叨着周一徐一枝答应给他们带的煎饼。

过于活泼的孩子在感知方面便有些迟钝。

胖花并没有意识到徐一枝的自卑,她兴致勃勃地说:“要是班里同学看到了一枝给我们带的煎饼,一定会羡慕的。”

她并没有意识到,煎饼对于徐一枝来说并不是什么荣耀,而是伤疤。

西西提醒了她:“胖花,不要在班里提起一枝的父母,你看,开学这么久了,一枝从来没提过。”

“在一枝主动告诉大家之前,我们最好不要说吧。”

胖花慢慢消化了西西的话。

她缓慢地意识到徐一枝的为难之处,因此而感到了难过。

“好,”她答应了:“我们都不说,我待会给土崽打个电话也提醒他。”

与此同时,她虔诚地许愿:“一枝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好希望她能快乐幸福啊。”

二号在旁边注视着胖花,她这副小样子,和小时候祈求妈妈想再吃一块糖没什么区别。

等到胖花和西西都睡了之后,一号和二号安安静静待在客厅里。

二号今天也给孩子们拍了照片,正在处理,她要把胖花的单人照挑出来。

她看的很仔细,数据分析系统持续工作着。

一号又坐在老祖宗面前了,他的脸严肃

地绷着,手指放在键盘上,缓慢地打字。但好不容易打出几个字,他便又删除了。

他这会儿的打字速度,甚至不如钱斯明了。

钱斯明只会用一根手指头打字,当他尝试用两根手指的时候,就像一双直愣愣的筷子。

二号向来对一号的事不感兴趣,她从来不主动去研究他。

只要他爱她,能对胖花留在她身边的事有帮助,就足够了。

她对他这个人,以及它这台机器本体,都没有什么兴趣。

但由于他们相处实在太久,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彼此来处,又共同经历了一切的人,所以即使二号不主动去研究一号,她也懂他。

就像现在,她不用看一号,就知道他在电脑上写什么。

他在写向母星申请婚姻协议的信函。

母星从未有过一号和二号缔结婚姻的前例,一号需要详细地描述这份申请的起源。

很难写。

但二号并不打算提供任何帮助。

她对这份协议并不抱有什么期待。

她只希望和胖花在一起,只是如果留住胖花的代价是和一号生活在一起的话,她也可以接受。

一号在艰难地措辞,试图向母星讲清自己这份申请的合理性。他写得艰难,但这个过程很幸福。

他思考了很久,老祖宗的屏幕上仍然只有“婚姻申请”这四个字。

老祖宗冷漠地嘲笑着他。

一号感到了一股甜蜜的烦闷,他向二号看了一眼,发现二号同样地在思考些什么东西。

“她一定也在考虑婚姻申请应该怎么写。”一号这么想着,因此他感到了更加甜蜜。

二号察觉到一号的动静,她抬起头,他们的视觉捕捉装置对视了。

两个人脸上同时露出了笑意。

“你不用管,”一号温柔地说:“我会把事情解决好。”

二号点点头:“好的,我信任你。”

“慢慢写,”二号说:“距离母星降临还有六年,你可以把申请写得更完美。”

一号乖乖地听从了二号的建议。

夜色已经深了,他们两个也回了房间里。

躺在床上,二号想到了胖花那个虔诚的愿望,胖花希望徐一枝能快乐,而二号希望胖花快乐。

二号无法满足胖花再多吃一块糖的愿望,因为对她的牙齿不好。而令徐一枝开心起来,比一块糖要容易一些。

很明显徐一枝开心起来的话,胖花也会开心起来。

二号愿意做这件事。

更何况,今天徐一枝确实帮到了胖花。

既然坏人得到了惩罚,那么好小孩也可以得到一些奖励。

二号小声问一号:“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一号确实也有些感想。

但并不是对胖花。

他对徐一枝也有些新的想法。

但最大的感想,其实来自于西西。

一号向来对人类幼崽不报有什么期待,因为小时候的胖花和土崽实在做了太多让人迷惑的事情,一想到曾经的西西也是这么令人畏惧的幼崽,他就对她敬而远之。

因此,现在他对西西也并不怎么关心。

西西很好养活,给张床,给口饭,便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

而今天,一号稀奇地发现了西西竟然也是有自己想法的、独立的小东西。

一号很明白,被父母抛弃这件事是西西心中最苦痛的事情。

而今天,西西竟然为了安慰另一个小人类,而主动说出自己的苦难。

钱斯明是一号第一个感兴趣的人类,也是他所认为的最完美的人类样本。他对每个像钱斯明的人类都感兴趣。

而今天,西西有点像钱斯明。

一号觉得自己被微微触动了。

对于二号的问题,一号回答:“她们都是很好的人类。”

二号点点头:“那就给她们一些奖励吧。”

胖花最想要的是和妈妈在一起,而西西最想要的是回到过去,回到和爸爸妈妈的幸福生活。

一个愿望已经满足,另一个愿望根本无法实现。

二号退而求其次:“给胖花和西西买个小礼物吧,再给土崽带一个。”

一号答应了,而他们需要考虑的是给徐一枝的奖励。

事实上,一号觉得这事没什么意义,但徐一枝和她父母的眼神,让一号没有反对这件事。

二号早就想好了,正在沉吟应该如何说出口的时候,一号率先开了口:“至于徐一枝,她不需要礼物。”

“我们可以把给她的礼物转移给她的父母。”一号说出自己的感悟:“礼物是用来让人开心的,让她的父母得到奖励,她会开心的。”

二号注视着他,对于他这么有人味的话感到了一些惊讶。

“为什么这样觉得?”

“因为你和胖花,”一号解释:“我给你送了很多花,但在我对胖花好的时候,你才是最开心的。”

“这让我有些难过,”一号诚实地说:“我只爱你,你爱我,但你也爱她。”

一号那张死板的脸上显露出委屈。

由机械组成的无机质身体,却在说着关于爱的鲜活话题。

二号不愿意接这个话,她怕自己说漏,被一号发现异常。

二号想到了应该怎么回答:“爱不是唯一的,我爱胖花,但你也爱钱斯明啊。”

一号下意识反驳:“那不一样!”

二号幽深地注视着他:“你并没有否认这一点。”

她刻意再次强调:“你爱钱斯明。”

现在焦点转移了,一号陷入了矛盾中,他觉得自己并不爱钱斯明,但他确实关心他,欣赏他,也为他做了很多事情,这些都是爱的定义。

二号趁机离开了,她躺在了床上,假装自己陷入了休息。

一号独自一人,思索了一会儿,才找到了不同,他告诉自己:“还是不一样。”

“我不会申请和钱斯明结婚。”

他那颗被爱情浸透了的大脑,立刻把思考转移向了自己想要的方向。

一号乐颠颠地想着:“我的二号是不是嫉妒了?”

嫉妒是一种不好的情绪。

但它产生于他的二号身上,便从一种罪行变成了一种美德。

一号调取了资料,反思自己能做些什么,让自己挚爱的二号心情好一些。

他认真研究了一会儿,终究确认是自己出了问题。

“我没有保持和钱斯明的距离。”一号谴责自己:“以至于让她产生了不安全感,是我做的太少了。”

这一晚上,一号没有再打扰二号,他轻轻进了卧室,将自己整个手臂融化,流淌在她身边。

周一一早,一号就去了公司。

他严肃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等着钱斯明的到来。

钱斯明送完钱秒秒上学后,很快到了办公室里。他的心情相当愉快,周末两个孩子带着他去了很漂亮的森林酒店。

他们在森林小路上走了很长一段,其中有一段台阶,钱天天和钱秒秒一人一边挽着他的手。

台阶不高,钱斯明并不需要搀扶,但他温顺地接受了两个孩子的帮助。

钱天天已经考上大学了,他想考上海市最好的大学,但毕竟基础不好,也不是最拼命的那种学生,最后只考上了海市的普通大学。

但钱天天扶着钱斯明,和他聊着自己的规划:“我想出国读研。”

“我想去有最好的机械专业的大学,再辅修个管理学双学位。”钱天天认真地说:“我要把家里的产业做得更大更强,把印刷机做到世界第一。”

至于钱秒秒,她比胖花还小一岁,现在还没有什么想法。

但兄妹两个发生了一些小小的争论,两个人都想爷爷在自己身边,钱天天说:“我要带爷爷出国读书。”

钱秒秒不同意:“爷爷要陪我!”

“爷爷最喜欢我!”

“爷爷最喜欢的是我!”

钱斯明同样感受到了甜蜜的苦恼。

到了周一的时候,当时绞尽脑汁哄孩子的苦闷已经没有了,剩下的只有甜蜜。

带着这股甜蜜劲,钱斯明去了一号的办公室里,他想蹭杯小饮料,再炫耀一下自己的幸福。

他刚进办公室的门,便看到一号直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后背比椅背还要直。

钱斯明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落枕了吗?”

一号直截了当:“我是不会和你结婚的。”

一号站起身,铿锵有力:“请你不要对我们的关系有误解,我对你没有多余的想法,我们只是朋友!”

钱斯明:?

钱斯明:……

钱斯明转身就出了办公室,被气得脑门疼。

祸福相依,在幸福后面,果然藏了个烂东西。

钱斯明气势汹汹走到了老钱的办公室,老钱一抬头,看到钱斯明的表情:“这是咋了二叔?”

钱斯明愤怒地说:“郝一那玩意彻底疯了!”

老钱平静地靠回椅子上:“那正常,他确实有点疯。”

“你知道他说什么了吗!啊!“钱斯明砰砰拍老钱的桌子。

“说啥了?”

钱斯明卡壳了,郝一办的事,根本难以启齿。但为了让老钱知道这事的离谱程度,钱斯明最终艰难开口了:“他说……不会和我结婚……”

老钱:?

老钱:……

老钱是个圆滑的生意人,他艰难地安慰钱斯明:“二叔,他这人就这样,别和他计较,你也别生气了。”

他瞅着钱斯明的脸色,继续说下去:“但咱们反过来想一想,二叔,他这话也没什么错,你俩确实不能结婚,对吧?”

今天,董事长办公室关着门,但很多员工都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响亮骂人声。

只有一号岁月静好。

他坐在躺椅上摇晃,因为觉得自己撇清了和不三不四的人的关系,而感到了高兴。

他采取了资料库里教科书一般的做法,因此成了一个教科书一样的优秀爱人。

第100章 第100章污染的源头

当二号从兴高采烈的一号口中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她对钱斯明的遭遇感到了抱歉。

一号还在得意洋洋,认为自己做了正确的事情。二号却默默想了很多。

也许这就是她厌烦他的原由。

她越来越像个人类,而他本质上仍然是个机器,因此学人类做事,总是做的奇奇怪怪。

这已经不是同床异梦的问题了,二号想到了更加狠毒的一个词,他们两个之间,简直存在了生殖隔离。

胖花有时候会和钱秒秒玩,在下次一起玩之前,二号给了胖花一个小盒子。

里面装了些清火的茶叶。

“让秒秒给钱爷爷。”二号交代胖花。

胖花把这件事完成得很好,但回来时,她和西西脸上都有些困惑。

“钱爷爷说,可惜了。”

西西疑惑地问:“阿姨,什么可惜了?”

二号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胖花和西西还得写作业,写完作业还要看电视,最近她们喜欢上一部武侠电视剧,很快就把“可惜了”给忘记了。

二号也就不用想办法解释了。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钱斯明一直觉得郝一的妻子和女儿相当不错,配他这个人可惜了。

钱斯明不是个会伤人的人,生活平静下来后,他不用再假装凶恶,身上带着老一辈的温和与看透世事的包容。

这是头一次,他忍不住把这句话说出口。

但一号并不知道。

他现在在吃煎饼。

二号在旁边站着,和徐一枝的妈妈比划手语。

现在买煎饼的人不多,徐一枝的爸爸在清理煎饼锅里的酱料,让摊子保持整洁。

徐妈妈便没有事情做了,她欣喜又谨慎地和二号交流。

二号问:最近你们都在这里吗?

徐妈妈点点头,对,之前我们总是换地方,有城管就换,最近这里没有查的。

徐妈妈有些不自然,对于二号这样的城里人,她向往又畏惧。现在,又因为二号在和自己说话,徐妈妈感到了一些骄傲。

她和丈夫在幼年时同样地经历了高烧,成为了残障人士,自此在家庭和社会中,都失去了被看见的权利。

他们没有什么朋友,刚开始也没有什么目标,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活下去一天便是一天了。

没想到后来竟然有了女儿。

有了一枝后,他们意识到自己不能那样过日子了,勉勉强强地捡了些材料,支起了一个煎饼摊。

生意不好,却总算能糊口了。

靠着这个煎饼摊,他们从老家到了海市。

但不管在老家,还是在海市,他们都是被忽视的群体。

而现在,那么体面、美丽的城里人,竟然愿意和自己说一会儿话,徐妈妈高兴得无以复加。

她心里知道,这也是因为一枝才发生的聊天,于是她十分谨慎,比划的手势都温和了一些,生怕自己给一枝丢人。

但幸好,他们的聊天内容都在徐妈妈的认知范围内。

二号没有问很多问题,毕竟他们不算是熟人,没道理打听得太详细。

一号无聊地吃着煎饼,其实他并不愿意过来,徐一枝的父母不是有研究价值的人类。一号不太想为他们花太多时间。

如果要赠予他们礼物,一号认为偷偷给他们送些钱就可以。他们贫穷得一目了然,连一号都看懂了。

但二号说要去找他们,去看看他们的真正的需求,送他们一份真正让他们开心的礼物。

这事毫无意义。

但一号想到了徐一枝,想到了游乐场那天,安安静静回家的三个人的背影。他也想到了那天西**自跑过去说的话。

最终他没有反对。

反正他们完成了母星的任务,现在无事可做。

徐爸爸不怎么会沟通,而一号也没有这样的耐心。

为了招待好女儿同学的父母,徐爸爸只能摊煎饼。

在二号和徐妈妈沟通期间,一号一共吃了三张豪华大煎饼。由于这次的煎饼不是二号喂给他的,他客观了许多,认为这个煎饼确实味道一般,乏善可陈。

学校里,徐一枝仍然保持了先前的安静,和西西所说的一样,并没有在其他同学面前提起过自己的父母。

而胖花、西西和土崽就此保持了这个秘密。

而在孩子们不知道的地方,一号二号与徐一枝的父母保持了频率不高的联系。

一号在徐一枝父母身边留下了一个小球,在煎饼摊旁边安静地悬浮着。因此,他们对徐一枝父母的形迹十分清晰。

在“偶遇”了三次之后,二号终于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二号比划:你们的生意好像没有特别好。

徐妈妈有些不好意思:我们没学过厨师,自己摸索着做。

因为是自己摸索的,所以酱料都是买来的,并没有什么特色,而煎饼里夹的菜也是常见的,很多顾客都是路过急匆匆地顺手买一个,基本没有回头客。

他们没什么手艺,也没有见识,做不出什么革新。寡淡的煎饼,不好的生意,构成了他们无望的生活。

二号终于表达了自己的来意:我们有个朋友是厨师,做饭很厉害,我们请他帮忙改良下味道吧?

徐妈妈连忙摆手,她这辈子都没得到过这样的善意,生怕自己还不起,因此下意识地拒绝。

但徐爸爸用力地捏了捏她的手,徐爸爸用右手在自己的胸腹部比划了一下,那是徐一枝的身高。

徐妈妈立刻安静了。

即使觉得有些惶恐,但为了女儿,她克服了骨子里的不配感。

她慢慢地比划:真是谢谢您。

这天,一号和二号回去的时候,带了两个煎饼,徐爸爸和徐妈妈认真地做了两个煎饼,让一号和二号带给他们的厨师朋友。

到彩凤饭店的时候,黄石头正在厨房外面喝饮料。

早几年,黄鹂

身体不好,也没考上大学的时候,黄石头兢兢业业地工作,没有任何别的喜好。

而现在,黄鹂上了大学,身体也养的不错。黄石头有时去找钱斯明聊聊天,两个人都心满意足。

钱斯明跟着一号喝了不少小饮料,现在黄石头也染上了这个坏习惯。

黄石头看到了一号和二号,立刻打招呼:“郝先生,郝太太!”

现在陈红花都跟着彩凤叫大哥二姐了,但黄石头这种人很轴,称呼就是改不过来。

“来吃饭吗?”黄石头问:“最近我徒弟又研发了一道新菜,辣的,要不要试试?”

一号觉得有些遗憾,他想试试,但今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不吃饭,”二号说:“我们想麻烦你帮忙看看这份煎饼,怎么样才能做得更好吃。”

黄石头把煎饼接过去,职业习惯先看外观,一边看一边问:“是你们自己做的煎饼吗?”

“不是,”一号说:“是胖花同学的爸爸妈妈。”

这个关系听着有点远,黄石头下意识问了:“为什么要帮他们?”

一号被这个问题堵住了。

他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之前他帮钱斯明,因为他对钱斯明感兴趣,认为钱斯明是珍贵的样本。

后来他做了一些事情,归根到底,都是有些目的。

就算不是为了什么目的,也是因为自己被触动了,他要让自己得到满足。

而现在,他有些想不起来为什么要帮徐一枝的爸爸妈妈了?

他们触动他了吗?

没有。

他们有什么用吗?

也没有。

最初好像是为了给徐一枝一些奖励,但现在他为此所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徐一枝应该得到的。

为了陪他的二号,所以他做了这些事情。

但如果是为了陪他的二号,消磨些时间的话,他们可以做更多更有趣的事情,而不是把事情消磨在一对不起眼的残疾人类身上。

二号愿意做这些,是因为她早就中了人类的病毒。那到底是为什么,他同意了这么做呢?

一号陷入了思考中。

他慢慢发现,好像是因为,他觉得他们可怜。

一号打了个冷战。

可怜?

这是独属于人类的情绪。

自然界并不存在这种情感,母星也没有这种无价值的思维。

那么,他为什么会觉得两个人类可怜呢?

难道,他也被感染了吗?

一号并不承认这种可能性,他立刻为自己想到了借口,他确实深爱他的二号,愿意为她做无价值、无意义的事情。

黄石头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期待得到答案,他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不过郝先生和郝太太向来都是这么好的人。”

他继续研究煎饼了。

“煎饼确实做得不好。”黄石头诚实地说:“饼皮太湿了,里面的菜也放得不合适。”

他吃了一口后又说:“最大的问题是酱。”

两个煎饼,一个是辣的,一个是不辣的,他都尝了。

“不辣的太寡淡了,辣的也没什么香味。”黄石头说起自己专业的东西头头是道:“这种简单的食物,越是不辣的,越应该有个主味,勾着人想再来一个。”

“而辣的,也不应该只有辣味。味道就像是打牌,辣味单出的话,很难打好。但要是和其他的味道组合起来,香辣、酸辣、甜辣,就是很好的牌面。”

“这两点,这个煎饼做的都不好,”黄石头摇摇头:“让他家不要做这个了。”

“他们家只有煎饼,”二号说:“她家是个煎饼摊。”

她如实将徐一枝家的情况说出来:“胖花的同学,一个不错的女孩,成绩很好,父母听不到声音,也不会说话。”

黄石头认真地听着,由这家人的情况,想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家:“带我一起去看看吧。”

马上就到晚饭时间了,黄石头还得工作,一号二号也要回家给胖花和西西准备晚饭了。他们约定了下次一起去找徐一枝爸妈的时间。

到了约定的那天,出现在街头的,不止黄石头,还有钱斯明。

上次一号关于结婚的言论让钱斯明十分生气,他本来打定了主意要晾一号两周时间,好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但钱斯明从黄石头口中得知了关于煎饼的改良计划,他最终还是被引诱了。

一号二号知道徐一枝父母的位置,带着他们走了过去。

一路上,钱斯明板着脸,坚决不搭理一号。

一号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悄悄对二号说:“钱斯明好像有些问题。”

二号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也许问题在你身上。”

一号向来认为自己没有问题,但这话是二号说的,于是他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想到了上次他和钱斯明见面的全部过程。

“我的母星啊,”一号终于连接起整个故事,他十分惊讶:“难道他真的想和我结婚吗?”

一号不赞成地摇头:“我没想到那句话会这么伤害他。”

他骄傲地看着二号:“我只爱你。”

一号自觉地和钱斯明保持了相当远的距离。

钱斯明看着一号,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痛了。

他们终于到了煎饼摊前,二号和徐一枝的父母比划介绍:这是我们的厨师朋友。

黄石头不会手语,二号在其中充当了翻译。

黄石头让徐一枝的爸爸又摊了一个饼,又看着徐一枝的妈妈在饼里放好了菜和酱料。

他认认真真地对每个步骤都提出了建议。

黄石头和二号都在忙,钱斯明和一号无所事事。钱斯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这件事,是你老婆提议的吗?”

钱斯明一脸的理所当然,只要得到了一号的认可,他便可以谴责他了。

但一号摇了摇头:“我提的。”

给孩子们奖励是二号提的,但把徐一枝的奖励转移给她的父母是一号提的。

此外,让黄石头来帮忙也是一号提的。

二号和黄石头没什么联系,但一号和黄石头关系还不错,是他主动提出,让黄石头来帮忙。

钱斯明有些惊住了,上次结婚事件发生之后,他头一次正面打量着一号。

“你为什么要帮他们?”

一号没有说话。

但他的沉默很好地取悦了钱斯明。

钱斯明笑了起来:“你还记得我还没来海市的时候吗?那时候黄鹂做好了手术,你拿了十万块钱给我,问了我一个问题。”

钱斯明记得清清楚楚,他清了清嗓子,尽力地模仿了一号那个有些呆板的声音:“为什么要帮助他们?你并不认识他们。你是这样问的。”

“你还记得我是怎么回答的吗?”他问一号。

一号仍然没有说话,事实上他记得清清楚楚。

钱斯明小声地重复了当时的回答:“你会懂的。”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会懂的啊。”

钱斯明和蔼地注视着一号,确认他已经长出了血肉。

一号明白钱斯明的意思,但他并不想接受。

他是母星最优秀的一号,他坚守母星的法则,以母星为重,信仰科学。

母星的法则刻在他的数据链条中,无法更改。

他不可能被人类污染。

但在钱斯明说出口的瞬间,一号的信息处理系统中瞬间闪过了很多画面。他想到了胖花,想到了戈壁的段校长,想到了西西,想到了煎饼摊……

他做了很多事情,这些事情,他总是给自己找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现在,这层遮羞布被钱斯明扯下。

一号的能源系统汹涌地澎拜着,他头一次面对这么真实的自己,因而感到了不适和痛苦。

他刻在数据链中的法则和慢慢长出的人类郝一厮打在一起。

一号觉得自己喘不过气。

钱斯明看出他的不适,担忧地伸出手,想搀扶他一

把。

一号用力地撑住自己,他意识到事情已经发生了。

二号的感染来自于胖花,而自己的感染起源于钱斯明。他现在只想躲开这个污染的源头。

“走开,”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凶恶地对钱斯明说:“不要离我这么近,我妻子会介意。”